週一 11月 01, 2004 7:24 pm
三十來坪的小酒館裡播放著搖頭舞曲，舞池裡穿著暴露的女子甩動長髮；平頭的中年酒保正擦拭著客人潑撒出來的威士忌。店裡顧傭的性感小姐忙著陪客人喝酒聊天，好騙取口袋裡的鈔票。喝酒醉的客人像瘋子一樣，誇張的吆喝、誇耀自己的過去，夢想自己的未來。我坐在吧台邊──我等的人還沒來。
這充滿放肆酒氣、墮落男女的地方一點也吸引不了我。十五分鐘前我坐在這兒的時候，跟酒保要了杯黑咖啡。「要不要加些酒？」他這麼說：「三比一怎樣？」我搖搖頭。只想喝咖啡。
他將手臂橫架在吧台上：「小子，你怎麼搞的？」他長得像布魯斯‧威利，只是他的狠勁更真實。「來這兒找咖啡喝，你找碴嘛！」講話口氣真的很糟。「不，我找人。」我也沒擺什麼好臉色：「我天生不喝酒。難道酒館只賣酒不賣咖啡？」
他罵了句三字經，十五分鐘後咖啡端了上來。我掏出兩張百元鈔，他不收。「這杯我請，」他仍舊一臉酷相：「我是這兒的老闆，這裡只有買酒要錢。我也天生只喝咖啡不喝酒，怎樣？」「這怎麼好意思？」他真的很跩，我笑了。
問老闆怎麼會把酒館取名叫『烏扥邦』，他沒正面回答我：「你不會覺得這名字很鳥蛋嗎？」「不會啊！只是覺得很有趣罷了。」我如實回答。
「幹！還好沒給你偷加酒。」他笑了，落雷般的笑聲。
言談之中，才知道老闆曾經是某家知名大學的哲學系教授。為了體驗人生，賺夠錢便辭職開了這家店。他問我酒館給我什麼感覺，我照實說了──很墮落。他搖頭，也弄了杯咖啡坐在我的身邊。「錯了，這裡充滿光明。」他笑了笑：「至少，大家在這都過得很爽。」「我只覺得很吵。」我們兩個大笑起來。
他走回吧台內，關掉搖頭舞曲改放柔和的爵士樂。奇妙的是，沒人責備他這麼做，也沒人詢問。
想賺錢的女人不介意有錢公子的調笑，有錢的也不會吝惜他口袋裡的銀票；想靜靜喝點小酒的上班族，在這不會受到任何人的打擾；大聲吆喝的男人身邊，總有善解人意的小姐一旁聆聽。這兒看起來聽起來很混亂、流走著酒色財氣。可事實上人人各取所需，以不妨礙他人為前提去享樂。墮落只是假像，其實這兒滿佈光明──所以這裡叫烏扥邦。
我們倆聊得很開心，老闆拼命幫我加注咖啡：現在我們是朋友啦，所以你少囉唆，不過喝酒還是要算錢！
他有時忙著調酒，怕我悶著還嚷小姐來作陪。我笑了笑：免了，我身上沒帶這麼多錢。結果身邊還是多了個女孩，比我小一歲。我跟她聊得很開心。她告訴我，老闆對她們很好。比起其他酒館，薪水雖然不多，但是每天都固定送她們回家，保證她們的安全。
才聊到這家店的故事時，爵士樂中突然爆出吼聲，我定睛一看原來是店裡的小姐大叫。
「老闆，他性騷擾我。」小姐大喊。那傢伙是個公子，花花公子。斯文敗類，或者你想得到的都行。
老闆關掉音樂走出吧台，手上拿著一瓶威士忌。他走到小姐旁邊，問她怎麼被騷擾的。全場的人都等著看好戲上演，我也猜著老闆要怎麼處理才好。
「我跟他聊得很開心，可是誰知道我要去上廁所的時候，他趁機偷摸我一把。」小姐大罵。而那傢伙還淫蕩的笑著：「拜託！出來賺就要有一點犧牲。不要裝什麼清純聖女。摸一把會死喔。」老闆滿懷笑臉走了過去，可不怒而威的殺氣還是很重。
「不好意思，先生你一定是新來的，所以不知道這裡的規矩。我們這裡的小姐什麼樣子都有。然後，她只陪你聊天而已……你給她小費是她幸運，不給她也不會說什麼。但不是說你給錢就是大爺。」老闆笑道：「你向她道個歉，這酒就當作我請你的，算是對新客人你的見面禮。」
那傢伙帶了朋友，怎麼可能輕易道歉，我心想，面子會掛不住。
「哼，」那傢伙看老闆態度好過頭，也想整整他：「拿兩瓶威士忌我會考慮考慮。」
「喔！這麼說談判破裂囉。」老闆笑了笑，而後拿起威士忌，用盡全力砸到地板上。那群傢伙全嚇傻了。「我只說一次。如果你不道歉，你會走不出去！」老闆罵道。
那些人站了起來，怒氣不息。我看苗頭不對勁，趕忙跳下椅子。女孩卻拉住了我。
「是怎樣了？」一個男子走進僵局：「你就是不肯道歉是吧，媽的，難得這麼好的地方讓我們休息。你他媽的別破壞氣氛行不行啊？」
「你信不信我叫人砸你的店？」那公子樣的敗類喊道。一旁朋友還加油添醋著說：「幹嘛勒，叫警察來就好了啊。」
老闆只是笑著。
「真巧的勒，」那男子拿出證件：「警察就在這啊。我們這附近的警局派出所都認識這老闆，下班後也常到這兒來喝點小酒。這裡是放鬆的地方，不是放肆的地方。」幾人都楞著了。
「看來要以妨害風化把你們帶回去了。」他大叫：「媽的沒聽見啊，證件給我拿出來。」警察記下了那群人的身分。「你們給我滾，」他拉住那公子哥：「等等，你還沒道歉。」
「別鬧了，我都栽了。」那傢伙很不爽。
「我是沒關係啦，」他指了指老闆：「不過我保證他不會讓你用『走』的出去。」故意把聲音拉高，那樣子惹得所有人都笑了。
那傢伙向小姐道了個令人滿意的誠懇歉意。老闆馬上就擺出笑臉：「這樣就好了嘛，下次來我請你兩瓶威士忌。」那群傢伙走了，我想他們是不可能再來的。
後來小姐告訴我，老闆不但是哲學教授，還曾經是混黑道的──他有自己的一把尺。當核心人物的做法是對的，其他人也會群起效尤。烏扥邦，就應該是完美、放鬆的地方，不應該是讓人覺得是墮落、放蕩的場所。
烏扥邦小酒館，雖然是酒館──可別忘了烏扥邦是什麼意思。從此，我只去那家酒館，喝那免錢的咖啡。常常，我會帶咖啡豆過去。
直到現在，那地方還是很吵，老闆還是很愛罵髒話。但是，去那的人都知道那兒是塊聖地──烏扥邦──沒人會擔心在那有什麼危險。
有時候要文藝點，有時候要簡單點。而這次，只想寫個故事。
這充滿放肆酒氣、墮落男女的地方一點也吸引不了我。十五分鐘前我坐在這兒的時候，跟酒保要了杯黑咖啡。「要不要加些酒？」他這麼說：「三比一怎樣？」我搖搖頭。只想喝咖啡。
他將手臂橫架在吧台上：「小子，你怎麼搞的？」他長得像布魯斯‧威利，只是他的狠勁更真實。「來這兒找咖啡喝，你找碴嘛！」講話口氣真的很糟。「不，我找人。」我也沒擺什麼好臉色：「我天生不喝酒。難道酒館只賣酒不賣咖啡？」
他罵了句三字經，十五分鐘後咖啡端了上來。我掏出兩張百元鈔，他不收。「這杯我請，」他仍舊一臉酷相：「我是這兒的老闆，這裡只有買酒要錢。我也天生只喝咖啡不喝酒，怎樣？」「這怎麼好意思？」他真的很跩，我笑了。
問老闆怎麼會把酒館取名叫『烏扥邦』，他沒正面回答我：「你不會覺得這名字很鳥蛋嗎？」「不會啊！只是覺得很有趣罷了。」我如實回答。
「幹！還好沒給你偷加酒。」他笑了，落雷般的笑聲。
言談之中，才知道老闆曾經是某家知名大學的哲學系教授。為了體驗人生，賺夠錢便辭職開了這家店。他問我酒館給我什麼感覺，我照實說了──很墮落。他搖頭，也弄了杯咖啡坐在我的身邊。「錯了，這裡充滿光明。」他笑了笑：「至少，大家在這都過得很爽。」「我只覺得很吵。」我們兩個大笑起來。
他走回吧台內，關掉搖頭舞曲改放柔和的爵士樂。奇妙的是，沒人責備他這麼做，也沒人詢問。
想賺錢的女人不介意有錢公子的調笑，有錢的也不會吝惜他口袋裡的銀票；想靜靜喝點小酒的上班族，在這不會受到任何人的打擾；大聲吆喝的男人身邊，總有善解人意的小姐一旁聆聽。這兒看起來聽起來很混亂、流走著酒色財氣。可事實上人人各取所需，以不妨礙他人為前提去享樂。墮落只是假像，其實這兒滿佈光明──所以這裡叫烏扥邦。
我們倆聊得很開心，老闆拼命幫我加注咖啡：現在我們是朋友啦，所以你少囉唆，不過喝酒還是要算錢！
他有時忙著調酒，怕我悶著還嚷小姐來作陪。我笑了笑：免了，我身上沒帶這麼多錢。結果身邊還是多了個女孩，比我小一歲。我跟她聊得很開心。她告訴我，老闆對她們很好。比起其他酒館，薪水雖然不多，但是每天都固定送她們回家，保證她們的安全。
才聊到這家店的故事時，爵士樂中突然爆出吼聲，我定睛一看原來是店裡的小姐大叫。
「老闆，他性騷擾我。」小姐大喊。那傢伙是個公子，花花公子。斯文敗類，或者你想得到的都行。
老闆關掉音樂走出吧台，手上拿著一瓶威士忌。他走到小姐旁邊，問她怎麼被騷擾的。全場的人都等著看好戲上演，我也猜著老闆要怎麼處理才好。
「我跟他聊得很開心，可是誰知道我要去上廁所的時候，他趁機偷摸我一把。」小姐大罵。而那傢伙還淫蕩的笑著：「拜託！出來賺就要有一點犧牲。不要裝什麼清純聖女。摸一把會死喔。」老闆滿懷笑臉走了過去，可不怒而威的殺氣還是很重。
「不好意思，先生你一定是新來的，所以不知道這裡的規矩。我們這裡的小姐什麼樣子都有。然後，她只陪你聊天而已……你給她小費是她幸運，不給她也不會說什麼。但不是說你給錢就是大爺。」老闆笑道：「你向她道個歉，這酒就當作我請你的，算是對新客人你的見面禮。」
那傢伙帶了朋友，怎麼可能輕易道歉，我心想，面子會掛不住。
「哼，」那傢伙看老闆態度好過頭，也想整整他：「拿兩瓶威士忌我會考慮考慮。」
「喔！這麼說談判破裂囉。」老闆笑了笑，而後拿起威士忌，用盡全力砸到地板上。那群傢伙全嚇傻了。「我只說一次。如果你不道歉，你會走不出去！」老闆罵道。
那些人站了起來，怒氣不息。我看苗頭不對勁，趕忙跳下椅子。女孩卻拉住了我。
「是怎樣了？」一個男子走進僵局：「你就是不肯道歉是吧，媽的，難得這麼好的地方讓我們休息。你他媽的別破壞氣氛行不行啊？」
「你信不信我叫人砸你的店？」那公子樣的敗類喊道。一旁朋友還加油添醋著說：「幹嘛勒，叫警察來就好了啊。」
老闆只是笑著。
「真巧的勒，」那男子拿出證件：「警察就在這啊。我們這附近的警局派出所都認識這老闆，下班後也常到這兒來喝點小酒。這裡是放鬆的地方，不是放肆的地方。」幾人都楞著了。
「看來要以妨害風化把你們帶回去了。」他大叫：「媽的沒聽見啊，證件給我拿出來。」警察記下了那群人的身分。「你們給我滾，」他拉住那公子哥：「等等，你還沒道歉。」
「別鬧了，我都栽了。」那傢伙很不爽。
「我是沒關係啦，」他指了指老闆：「不過我保證他不會讓你用『走』的出去。」故意把聲音拉高，那樣子惹得所有人都笑了。
那傢伙向小姐道了個令人滿意的誠懇歉意。老闆馬上就擺出笑臉：「這樣就好了嘛，下次來我請你兩瓶威士忌。」那群傢伙走了，我想他們是不可能再來的。
後來小姐告訴我，老闆不但是哲學教授，還曾經是混黑道的──他有自己的一把尺。當核心人物的做法是對的，其他人也會群起效尤。烏扥邦，就應該是完美、放鬆的地方，不應該是讓人覺得是墮落、放蕩的場所。
烏扥邦小酒館，雖然是酒館──可別忘了烏扥邦是什麼意思。從此，我只去那家酒館，喝那免錢的咖啡。常常，我會帶咖啡豆過去。
直到現在，那地方還是很吵，老闆還是很愛罵髒話。但是，去那的人都知道那兒是塊聖地──烏扥邦──沒人會擔心在那有什麼危險。
有時候要文藝點，有時候要簡單點。而這次，只想寫個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