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困獸

版主: 林宇軒謝予騰跳舞鯨魚林思彤麻吉ocoh

00
我是一個機械人,他們說我不需要思考,只要標準作業流程;也不需要煩惱客人的事情,但要注意效率與規則。

01
近幾日公寓裡闖進了一隻飛鳥,順著中庭一路上飛,卡在七樓的落地窗前,一個傻勁地朝著窗戶猛撞,卻不會繞路而行。飛鳥疲憊時,就捲縮在橫樑上。有時我從長廊看著牠,而牠卻看相遠處的天空,卻看不見那片無形的窗。
詢問管理員是否有方法可以協助,得到的解答卻是沒有辦法,因為七樓走廊到落地窗前是中空的有一段距離,消防員來了也無法捕捉,只能隨牠而去。雖然管理員表現有些冷漠,但他有時也會在走廊放一些麵包或餅乾碎屑試圖引誘,但飛鳥少有離開梁柱,總是望著遠方的天空。
當牠凝視天空的時候,我總好奇牠看著什麼呢?是自己溫暖的小窩,還是自由,或是其他。至少我沒有這樣想過,我不會想那一個破舊的老家,我也不會希望自由,我是一個機械人,是不需要思考的。就像同事說的,想那麼多做什麼呢?薪水又不會漲。

02
有時候我會假裝自己是一隻貓,不,嚴格來說是希望自己是一隻貓,在我經過那間咖啡店的時候。店裡有著三隻貓,都是領養的,橘貓總看起來像是老大,在店裡走的時候姿態總是很高傲;灰色的貓有著漂亮的毛髮,悠閒的躺臥在軟墊上;還有一隻跛腳的貓在櫃台前,牠像是一個談吐有禮的紳士,客人們很喜歡牠。
店裡有一個女孩總是很早就會到店裡開店,她長髮及腰,她笑得很甜美,彷彿能融化冰雪,像極了春天。我喜歡看她泡咖啡的身影,假想每一個咖啡豆在磨豆機內如交響樂般動聽。
我沒有進去過咖啡店,那裡是人去的地方,我只是破舊的機械人,所以我只是遠遠望著,有時又像是小偷般的藏匿其行蹤。我沒有跟別人說起這間咖啡店裡的事情,我也不敢在上班或其他的時候想到。如果我忍不住地偷笑,肯定會被送到廢鐵回收廠裡。

03
這幾日飛鳥沒有在像起初的幾日衝撞玻璃,最多就是起身飛個兩下,不過牠仍然是望著窗外,試圖越過眼前的平房與天空。住在同一樓層的一個小女孩也發現這隻飛鳥,她看上去才八歲多一些,身上總會有一些瘀青。大樓裡的人有時候會提起她,還有那早出晚歸的父親,倒是很少提到她的母親。
我們有不少的秘密,像是有時白天她會從房間裡跑出來時,就會要求我講一些關於宇宙或小說裡的故事。我們總會像個孩子般地在宇宙裡展開一場大冒險,那是少數我覺得自己像是一個人的時候。有的時候我也會帶一些蛋糕、甜食分享給女孩,她總會特別的開心。
但有時也因為女孩父親白天不在家的關係,偶爾一位叔叔會跑進她的家,有時則是她會自己跑到樓下。公寓裡的人好像都知道這件事情,但沒有一個人介入過。我會知道主要是女孩會說叔叔給了她一些錢,她希望能把這些錢存起來,好買一張通往宇宙的車票,讓自己有天能在宇宙裡旅行。雖然她口裡說出來的錢,攤在她的小手上有時就十塊、一百塊,卻又彷彿有著無限可能。
女孩問我鳥兒為什麼不飛走呢?我一時也想不出一個正確的答案,也許是牠無能為力,也有可能是我無作為,或是這片落地窗或房子設計不好的緣故。我只好反問女孩,妳希望牠飛走嗎?女孩總會豪不猶豫且堅定的說,希望!

04
有時候我難以理解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或許因為我是機械,自然無法用程式演算情感或更深層的想法。就如同我曾說過的那個咖啡店女孩,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位男子去找她,我曾猜想他們是情侶,因為男子總會等女孩下班,他們總是有說有笑。
但過了一段時間後他們的關係似乎發生某種變化,有時候女孩就會像逃避什麼似的躲著男子,但男子仍會在這間咖啡店外等著女孩。他們常有爭執,但有時卻又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走在一起。
有的時候我總會想到公寓裡的那個小女孩,或是公司裡面一些新來的女生與老闆還有那間不能說的小房間裡的關係。同事們會說那是一種潛規則,是我不用明白的事情。
雖然如此我有不小心犯錯的時候,我記得有一次我經過那間咖啡店的時候,見到女孩在外面哭,我忍不住地上前關心,卻見她非常驚恐與訝異地看著我。當下我才知道自己犯了錯,頭也沒回地逃離現場。

05
現在鳥兒幾乎不會動了,但牠堅持的時間似乎比我想的還要長,要是我肯定很快就會放棄。凝視鳥兒的時候我也會試著想,要是我有那種奮不顧身的勇氣,從走廊往橫樑上跳,是否就能救到鳥兒呢?還是會直接摔落在地。我想我應該不怕痛,但我只是沒有那個膽量。
從七樓走廊的矮牆向下窺探中庭時,我想起過去某個同學對我說過的一些話,但因為年代久遠我也忘了那具體是怎樣的內容。我只記得那個同學在說完這段話後的沒幾天,就從自家跳樓,結束自己的生命。就算不說過去,現在偶爾店裡也會收到一些防自殺的文宣,但多半都不會引起太大的注意。

06
今天工作的店裡發生騷動,有一個前幾周來打工的學生,帶了一些人想要跟老闆理論,並覺得他壓榨店裡的員工。不過騷動很快就結束,後來有相關人員到店裡來詢問時,沒有一個人開口說出實話或那間小房間裡的事情。工作還是依然的忙碌,就如同往常一樣。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回到公寓的時候,發現鳥兒已經不再橫樑上,到最底下的樓層去看也沒有發現鳥屍。詢問管理員的時候,才知道早上有人注意到掉落的鳥屍,已經處理掉了。
回到七樓,再次望向那片落地窗與橫樑時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空虛感,或許我的內心在期待著什麼,也或許什麼都不是。

07
住在公寓裡的小女孩問起鳥兒去哪裡時,我僅只是平淡的說,或許是飛走了吧。當她又問自己是否也能飛走時,我沒有立刻回答她,而是跟著她一同望向那落地窗外的天空,還有低頭查看女孩的眼神。
妳不想去宇宙旅行了嗎?我問她。她有些茫然與不確定的說道,有一個阿姨曾說過,身體不潔淨的人會下地獄。我不確定她是否知道這句話的涵義,或是有更多層面的意思,我也不敢猜想。
放心吧,妳不一樣。我讓小女孩攤開自己的手,塞給她一張寫了電話的紙條,並告訴她這張紙條的用法。她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我不確定自己是否做了正確的事情,又或是會因此惹上麻煩。

08
往後幾天我本以為會發生什麼,但一切彷彿都悄無聲息地進行著,等注意到的時候小女孩所在的那個房間早已搬進新的人,樓下的叔叔似乎也不在了。鄰居們換了新的話題,卻又一如往常地。
偶爾我還會經過那間咖啡廳,不過原先的那位女孩已經換了一位,三隻貓看似如常,但橘貓似乎記得我,牠總會跑到店門盯著我瞧。我僅有再與女孩見一次面,當時的她已經剪短頭髮。我不記得我們之間是否有談過什麼,我只知道我與她始終保持一段距離。
儘管發生了這些,工作的地方反而沒發生什麼變化。偶爾回到公寓時,我仍會窺視著鳥兒曾待過的橫梁,與那更遙遠的天空。
文眼在一開始被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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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似受限的生活
尋求短暫的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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