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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光復後,有一段很長時間裏,大家的生活貧窮都不好過。工作少閒人多,人浮於事狀況非常嚴重。當時山村的男人,大都走入深山當起伐木工人。那時候的日常生活,被形容說是:「苦到痾痢肚!」。

學校生活也相當有趣,學生們個個家窮買不起膠鞋,每天都是打著赤腳上學去。至於書包嘛,只用一條四角大布巾將書捲包起來,往背上斜搭或捆再腰部就上學去了。而在那時沒有便當盒這玩意兒,五、六年級必需上整天課,捏兩個飯糰竹葉一包,帶到學校就是他的午餐啦。

上山工作的男人,雙腳只依靠著稻草编織的草鞋,防濕防滑還可以保護腳底。這種草鞋鞋面粗糙,新穿上腳之腳底常被粗糙的稻草磨出水泡。而那些水泡一破皮,腳底就疼痛異常無法正常走路。但是等到稻草鞋面鬆軟好穿,鞋底早已磨平又要丟棄換雙新草鞋矣。

山村家家的主婦女孩都在編織草鞋,從早到晚耳朵可聽到,她們操作木頭製作的手工具,嘰嘎哌啦擠壓草面的聲音。黃昏男人下工回到家裏,他們沒得清閒還須幫忙捶打稻草。

未經捶打的稻草生硬脆弱,不但編織困難而且還會傷手。編織草鞋非常容易,可是要賣得出去才是師父。熟手每月可编出百來雙草鞋,鈍手也有七十來雙的成績。草鞋之成品大都送到雜貨店寄賣,有人則是親自挑去遠方沿路叫賣。

記得託售的草鞋一雙只賣八角,自己挑去販售每雙一元五角。幾近一倍的差價,在當時來說乃是一筆大錢。因此村婦有空之時,三、五好友結伴挑到市集或山場去販賣,旣可見見世面又可多點收入何樂不為。不過自賣需要用力氣叫喊,否則嘴拙不敢出聲喊叫,挑個半天也賣不出半雙。

從松山的五分埔遷回山村那年,老家的祖厝還在。左廂與大廳分租給理髮店,右廂與後院留下自己居住。因為空曠人少,所以,母親邀雜貨店阿木哥的妹妹一起編織草鞋。

兩人年紀差不多,個性相近,因此搭夥非常融洽。天天早上七點開始,黃昏四點收工,數年如一日從未缺席。收工後,還要捶打稻草準備明日所需之草料。捶打稻草非常耗力,阿木哥的妹妹人高馬大力氣過人,故爾都由她來舉捶敲打稻草。

我和母親負責去草衣和分捆捶軟的稻草。從生草到捶草軟,一上手就不得休息。老實說,若無她的幫忙我和母親一定會做得更辛苦。

編織草鞋的工具設備需要一張長條板凳,一座木製馬頭形狀的繩勾座,馬頭勾座上有五支直徑一公分的支柱,這些支柱用來勾住编織草鞋的主繩。一支長約一呎半的牙板,波浪狀的板齒用來縮緊鞋面的間隔,使得编好的鞋面能夠緊密結實。

編織動作有如編織竹籬笆,上下交錯層層反覆動作,約在半尺之處加上鞋耳,直將尺餘長的鞋面编完收尾,然後用利刃將鞋底長短不平的稻草尾割齊,一隻草鞋就算完成。

草鞋初編無分左右,造型頭尖尾鈍。穿上它上山下水可以防滑,晴雨皆可穿它不用顧慮乾濕。通常,粗工挑夫或山民最常穿著它工作。葬儀社工人跋山涉水更需用它。伐木工或割香茅之工人,不穿它就會把腳底弄得面目全非,甚至被硬物玻璃碎片割破腳底,草鞋之用大矣!

草鞋可以說是古早時代之產物,它對台灣先民的開拓史,佔有著極大份量之席位。古早先民依賴它保護雙腳,一步一腳印開創出寶島風光。穿著它一寸一寸的墾荒開拓,這才有了今日的良田萬頃和美好的家園。

然而再生膠底鞋問世之後,搶走了草鞋的地位。接著塑膠鞋之出現,武美價廉搶進生意,於是草鞋就光榮的走進歷史。現在回憶起當時的境況,能夠與它一起見証過往之歲月,可說是個人此生最大的幸運啦。

客家人的習慣,常將一些出力工作稱之為「打」。於是編織草鞋的工作,它就被稱做「打草鞋」了。

在那窮困的歲月裏,山村家家主婦都在編織草鞋,賺點微薄之利貼補家用。她們從早到晚忙個不停,家家都可聽到她們操作,編草鞋手工具的嘰嘎擠壓的聲音。

黃昏男人回家之後,他們也沒得清閒,還須幫忙妻子或媳婦捶打稻草。未經捶打的稻草生硬脆弱,不但編織困難而且還會傷手。

故鄉之祖厝沿著懸崖而立,尖豐公路蜿蜒穿過屋前。由於地為恰好坐落於市鎮與山區之交接,居民入山工作者眾多,所以,造就早鞋編織之行業。村人篤信神佛,因此,他們深信這門行業是上天刻意的賜與。

斯時百業衰敗,唯獨草鞋之供應歷久不衰。形形色色之行業,多多少少都會用到草鞋,原因是山上伐木工作也好,開山闢田的拓墾工作也好,甚至殯葬抬棺與山頭挖坑,還有礦工,在在都需使用到草鞋,所以,草鞋行業成為山村之特色。

村頭賴家人口眾多,光是女兒就有半打。男丁全都跟她老爸進入林斑工作,女兒只好在家操持家務。人多工作少,空餘時間實在多到不行。賴母腦筋靈活,仿造三套編織草鞋之工具,交由三個女兒去利用。

當時山村母親的草鞋編織技術第一,所以,三姐妹被送來我家學習。大女兒金花手巧,一週不到已能自立作業。二女兒銀巧也不錯,半個月後她也出師。三女雯英手尖腳嫩,領悟能力有限,在我家學了半年依然無法自立。

不過,雯英編織的草鞋耳特別優秀,她就朝此方向努力。之後,其母將她調回家中,專門製作草鞋耳給兩位界皆使用。草鞋二是用黃麻皮製作,先將黃麻纖維弄軟,然後再用人工將它捻搓成麻繩做成鞋耳。

賴家草鞋就是以鞋耳精巧,在山村草鞋行業中獨樹一幟。山村草鞋行葉縱衡十餘年,就在塑膠異軍突起之際,悄悄的走入歷史了。那年鄉公所出資設立小小博物館,收羅山鄉故有之林林總總,可是沒有草鞋行業之點滴,個人對此深感遺憾。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