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生活思想起238-童年掃墓花絮篇』

  「清明掃墓」,乃是中國人延留千餘年之傳統風俗。這種慎終追遠的傳統習俗,完全表現在掃墓這天的戲碼之中。是日家族聚會於祖先墳頭上,行禮如儀並還焚香燒紙錢,祈求祖先之靈庇佑子孫平安富貴幸福。接著是家族中的長老上台,以其年邁聲調昭告子孫們,一些有關列祖列宗出色能人之豐功偉業。口口相傳,代代轉接,直到被歷史堙沒為止。

  孩提時期,清明節正是我們的春假期間,也是過年元宵之後的最大節日。在其前後的幾天內,可說是鄉下孩子們賺取零用錢的黃金時段。我們的幾個死黨,在清明節前後的三天裏,每日都會呼朋招伴去公墓等待撈錢的機會。此期間許多孝子閒孫們,舉家到墳上祭拜祖先。而這些城市人細皮嫩肉,怎堪做這彎腰割草與蟲為伍的硬活兒呢。

  這些一年或數年才來上墳一回的城市人,為了清除墳頭上的野草,不得不付錢委請我們這些村野孩子們幫忙。儘管在墳地請人割草之工資不便宜,但可讓祖先牌位重見天日意義重大。而我們這些小孩雖然辛苦,但有收入心情總是愉快的。於是在這雙贏局面下,兩造出錢出力各獲其益皆大歡喜。我們的打工群體叫做「六壯士」,因為成員六人個個身體魁壯,所以就自稱作六壯士啦。我們由高個子來添當頭頭,這傢伙嘴甜舌滑很會接生意。

  任何孝子賢孫被他纏上,絕對會將鋤草工作交給他去包辦。自從我們跟定這傢伙之後,五個小傢伙的收入確實增加不少。來添不知從哪學來的統馭領導技巧,從未對我們疾言厲色,或嚴詞訶斥,或高聲叫罵過,但幾個小傢伙對他卻是伏伏貼貼的。「賞罰公平」是他的主張,執行起來絶不馬虎。有一回,成員中的阿喜暗槓下客人賞給的三個墓粿。偏偏這傢伙偷吃不會擦嘴巴,自己一個不小心,竟大喇喇的把暗槓之事說了出來。

  此事早被來添發現,他也在暗中補足解決問題。阿喜子知情之後雖没受到責罵,但自此之後,他的所有收受涓滴歸公,再也不敢有所暗槓了。我們在墓地裏打工收入不錯,可是鋤草工作也不輕鬆。我們沒有手套可戴,手掌經常被芒草利葉割傷。尤其在下雨天裏工作,葉片之銳利不下於刀子。因此,一個墳頭清理下來,手掌流血極為平常之事。

  此外,尋找墓碑也是苦差事,受命者必須在雜草叢林中,幫助墓主人尋找墓碑。通常,這個工作我們都是集體行動。行動開始大家彎腰岣背,俯下身子撥草推樹前進,沿著墳墓一座挨著一座往下找。運氣好很快便可找到,運氣差找了半天,依然是下落不明無所著落。況且有些墓碑上的文字,早已被風蝕變得模糊不清,想要辨認十分困難。尋尋覓覓終於找到了,我們的嫩腰已經痠痛無法直立矣。

  同伴中文廣最愛搞鬧笑,隨時隨地整人他最行。有一回大夥幫客戶尋找,一座名稱叫做「龍溪世家」的老墳墓。兵分三路各佔一方向前尋找,阿喜膽小分到雜草茂盛的一方。就在來添一聲令下展開行動,不久阿喜子就找到了墓碑。當他喜孜孜的報告之時,突然墓碑後傳出一陣輕飄飄的聲音說:「阿喜子,謝謝你!」但見阿喜聞聲,嘴裏「哇!」的一聲大叫出來。

  接著他抱著頭,猛然向外面竄跑而去。待他跑出人高之草叢後,人已嚇得臉色蒼白說不出話來。事後阿喜在家大病三天,直到文廣到他家向他道歉過後,他的病況才逐漸不藥而癒。有了這次的事件發生,來添便在工作規則中,加添了一條規定,今後在工作中,不得亂開玩笑嚇唬他人。而文廣在事後自己也覺得,這次的玩笑時在開得有點過火了。

  文廣感覺自己對不起大夥哥兒們,所以,自動的離團不再與大家一起打工。整件事情發展至如此地步,回憶起來有點令人難以釋懷。其實,文廣也很不捨這份工作。每回清明節打工時間一到,他就會躲到附近偷看著我們的工作情形。他的舉動被來添看見,多次主動去邀他重新加入。可是每回來添的邀約,都被文廣予以婉言回拒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