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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霜降」節氣一到,滿山水涯野薑競相放花。潔白的花朵如似蝴蝶形狀,花片上沾滿著露珠顯得格外晶亮。待那秋陽普照之後,週遭氤氲著一片芳香。陽光照射越起勁,它的香氣越是瀰漫擴張。

倘若有陣清風吹拂,它的芳香可飄出老遠的地方。通常我所知道的野薑花有兩種:一種花朵較小,色澤近黃花托葉片較小者,它是屬於陸地野薑花。另一種生長水涯之野薑花,我們稱它叫水薑花,這種花朵綻放潔白,香氣比較幽雅。

不論是水薑或陸薑花之根頭粗似,塊根刮皮槌碎爆炒之後,與雞隻或排骨水酒燉透,可以治療胃潰瘍或腸道之疾病,這可是在鄉下十分流行的偏方!很多人說它療效不錯,但我未曾嘗試無法證實其效果如何?

水薑花之葉片又大且長,古早人用它來包豆腐、或包魚、或包豬肉,它可說是當時最佳的包裝材料。家母喜歡利用野薑葉打粄子或包粽子,每次她蒸菜包或綁粽子之時,都會叫我們去野塘邊,或附近的水溪畔割取野薑葉備用。在家鄉包粽子之粽葉,通常是用竹葉或月桃葉。

不過因為季節關係,青黃不接之時也可以用野薑花葉替代。利用野薑葉包出來的粽子,蒸熱之後會散發出一股清新之葉香,吃進嘴裏別有一番風味。客家粄類如果是用野薑葉墊底的菜包或粄粽,它也到處受到歡迎哩。

至於野薑花之花梗亦有妙用,將它敲破可以當繩子使用。若是撕片曬乾之後,它的柔軟度與韌性極佳。可用來編織草鞋之鞋耳,亦可將它絞股編成草繩,捆紮粗重之物非常好用。

除上述用途之外,野薑花的花朵也可入菜。我曾將它與碎蒜末同炒肉絲。炒出來的味道清香可口,不過,它的口感不見得人人都能接受。家母與三弟酷愛其味,坦白說,在下則對它則是敬謝不敏。

昔日江子翠尚未開發之前,放眼望去儘是農田菜園。家家務農小康富足,稻米滿倉蔬菜滿簍,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當時舊有的住家門前,有條農業灌溉用之排水溝,水溝兩旁之溝岸上,野薑花成叢成排生長茂盛。

每年春、秋兩季皆能綻放花朵。潔白的野薑花朵,連綿數百公尺十分壯觀。在它放花的期間裡,週遭的空氣中都瀰漫著花香。太陽照射下花香濃郁,一路過莊花香嬝繞香送。當時鄉人傳說它的花香可以驅蛇,一向頑皮的我也想試試它的效果。這日我摘下一大抱的花朶,將它放置在溝緣曬太陽的蛇身上。

等待許久那些被放置花朵下之蛇隻,根本就紋風不移了無動靜。由此可見,傳說歸傳說未必盡然屬實。如同漫天飛傳謠言一般,完全充滿著不確定之因素。次日上博物課之時,我將此事提出向老師詢問,結果還被老師數說一頓咧。

我們的童年可說是與野薑花緊緊密結一起,它的花朵葉托更是我們重要童年玩物之一。將野薑花的花苞托葉整片摘下,對折放在嘴唇上可以當成葉笛吹奏。因為它的葉片較厚,吹出的聲音尖亢刺耳難聽。

不過熟練的吹奏者所吹,滴嘟之聲十分悅耳動聽。特別是多人合力吹奏著,來自學校裏所教過的歌曲,聲音響亮高低交錯,儼然成為大自然的演奏樂章。其樂也,真是筆墨難以形容於萬一。

隨著歲月推移青春之流過,當年之孩童如今個個皆已成長,世代傳承至今,個個皆已年紀耄耋子孫滿堂。而舊時之家鄉也已化成水泥叢林,如今只有留下一片片溫馨的童年回憶罷了。

每當大夥相聚閒聊,話題總是圍繞著童年打轉。人老說話遲鈍不順,咿呀半天未能說完成句。同行孫兒一直扯動他的衣袖,想要制止他的話語。奈何話匣子已經大開,嗷嗷半天已經關不上矣!

這一年過得真開懷,每天早上睜開眼,腦子裡最先想到的,竟是野塘畔的野薑花。這裡的野薑花生長得茂盛,排排簇簇,白花離離,偶間還會有幾株彩色花朵參差其中。算是點綴吧,或許是突變,總之眼裡儘是綠葉青梗生白花,琳瑯滿目,應接不暇。

由於塘畔泥土肥沃,加上水份之充沛,它們都生長得葳蕊蓊鬱,綠意盎然。每每散步至此,俗慮頓消。走過四季,依舊婷婷,幾乎讓我忘記了它們的年歲。猶記得去年春天,出花十里放白,白得賞心悅目,讓人有著想要藏起它的慾望。

最讓人難以忍受的是它的花香,氤氳涵蘊,忽即忽離,陣陣幽香,直擾鼻端。它的花季有兩期,一在春天一在秋。兩期之花香各異其趣,春花清香,秋花熟香,各香入鼻毫無衝突,這就是造物者巧妙的安排。

塘畔野薑花盛開時期,蜂蝶忙碌穿梭不停。它們一朵朵的競放,帶有著洗滌心情之作用。摘下一大把抱入懷中,不知是它的純潔感染,還是它的香氣輔助,一顆煩躁之心頓時安定下來。埋首花堆之中,鼻管滿滿芬芳,直讓人有種,想要化為蜂蝶與它同舞之意念。

這天么叔幸運自海南島歸來,老祖母歡欣愉悅,遂下令母親去買糯米,準備打粄燜糯飯,以慰藉么叔離家多年之鄉愁。在鄉下這是喜事,左鄰右舍都會自動過來幫忙。我則興奮異常,衷心感謝么叔帶給我們的口福。

老祖母命令我去割月桃葉,豈知後山的月桃葉,前些日子已被豆腐店的阿明哥割光啦。為完成老祖母之命令,我只好去塘畔割野薑葉瓜代。野薑葉的葉幅雖小些,但它也有清馨香味,湊合一下可解燃眉之急。話雖如此,當天吃粄之時,還是被老祖母訓了一頓。老人家的個性很固執,隨意更動她的意思很容易挨刮的。

山村之秋值得喝采,撇開紅橙橙的牛心柿不說,光是滿欄肥滋滋的鴨鵝,就會讓你高興得難以說明。九降風一定準時報到,這種所謂的東北季風,對於農作豐收與否關係極大。它的吹期自九月底開始,直到過完農曆年才會歇止。

今年的九降風來得恰是時候,塘畔的野薑花與丘嶺上的牛心柿,生長得特別茂盛與圓熟。村民紛紛前去挖那野薑頭,刮皮切片後入鍋用蔴油爆香,倒入鴨鵝之肉塊同炒,半熟放入米酒熬煮。香鮮辣甜的「野薑頭鴨肉鍋」,山村人人百吃不厭。這種火鍋傳說是,女人補身男人補氣的最佳食補。山村婦女體健耐操勞,男人皮膚古銅色,閃閃發亮,全都拜賜這種火鍋之供與吧?

秋去秋又來,年輪不停轉,年年週而復始,儘管它的行事曆一成不變,但是年年之四季都有奇蹟出現。在山村居民眼裡,秋是代表成熟,九降風代表豐收。因此,他們喜歡秋來,更喜歡九降風的造訪,還更希望塘畔之野薑花,株株能夠活得欣欣向榮咧。

大夥談著談著,突然文青將話題扯到玫瑰花頭上。在我們的記憶裡,玫瑰花是文人筆下的愛情媒介,愛的告白若有玫瑰為伴,相信其成功率一定大於其他。不過玫瑰多刺,許多人常被它的銳利尖刺扎得皮破血流。被刺之時痛澈心扉,但他不敢聲張只有默默的忍受。一旦獲得愛情之青睞,那麼他的這一扎足可值得回票。

軍中袍澤林文卿 (化名),退伍返鄉之後協助父親管理鴨群。堂堂名校畢業枝高材,奈何生時運不濟,每天與扁嘴畜混在一起,枉費父親替他繳了那麼多的學費。記得在新兵中心分發之時,他一人躲在一旁,拿著一本「花木圖鑑」在翻閱。只因個人也人喜歡花花草草,所以藉著花草之緣牽,我們很快久就為好朋友。

多次從兩人之言談中,我清楚的知道他將來要在故鄉開闢花園,過著採菊東籬看花西崁的農居生活。所以他退伍後窩在家裏,我認為乃是意料之事没啥子意外。吳家在南投是旺家,世代務農擁有山田數十公頃。殷實傳家忠厚睦鄰,但傳至他父親手中,意外的竟在當地做起「鴨王」。

他家飼養著一群稀奇傳種的綠頭鴨,正當薑母鴨流行時期,一期期的肉鴨幾乎未成熟就被訂光。鈔票滾滾而來,讓他父親高興得嘴都合不攏來。然而一陣「瀝青鴨」的疑雲橫掃中南部,養鴨人家個個北整得鼻青臉腫。湊巧兒子退伍回來,他就順理成章的將養鴨的擔子丟給兒子。

生意人都具有銳利的觸覺,林文卿也嗅出風向不對,所以,他想放棄養鴨事業,並想將投入意向改為花草之栽培。八月的某日下午,我接到他的邀柬,要我連夜趕往南投他家一敘。

邀請來得突然,我以為發生啥麼事故,因此匆匆敢去他家赴約。就在暮色朦朧裏,他帶我去他的溫室參觀他所栽培的花草。前腳剛剛踩進他家的溫室大門,我被眼前之景色嚇一大跳。一大片的玫瑰花開得欣欣向榮,五顏六色繽紛耀眼奪目。

瞧其花蕊朵朵均勻,比起一般玫瑰花要大上許多。我由衷的祝賀他的成功,並對他的毅力與耐力感到欽佩。我們退伍之後時時仍保持著聯絡,故爾他的狀況非常瞭解。不過,那些都只是表面事,對於他栽培玫瑰一事卻完全不知,由此可見,他的保密功夫作得多好。

走出溫室我們並肩坐在土壠堆上聊談,他告訴我這些年來對玫瑰所下的功夫。原來他接手父親養鴨事業之後,市況冷淡以致他的努力全歸泡湯。某日,他跟著農會參觀團訪問日本。

在山形縣一個舊識家中,看到他們所栽培的玫瑰非常漂亮,於是好奇的向這位朋友討教,許多有關玫瑰的知識與栽培方法。這位日本友人個性開朗,毫不藏私的將栽培方法傾囊相告。於是引起他的改業意念,想於返台之後闢地栽培玫瑰。

他的日本友人分析栽培利潤給他聽,並還告知玫瑰行情之永恆。朋友對玫瑰栽植之利益越說越為深入,他聽完之後大為興奮,於是他要求朋友能夠收留,讓他在那裡學習玫瑰的栽培技術。

日本朋友知道他有轉業的意向,遂高興的對他表示没問題。因此他就逗留在山形縣學習,三個多月之後才返回台灣。他對我說:「玫瑰是多年生的作物,只需買下一次花苗,他就生生不息的繁衍後代。

不過,在照顧尚可需大費周章。」他又說:「選種至為重要,考慮到南投之雨量,我選擇數十種耐水耐旱之品種返台栽植。因為南投山區日夜溫差大,高山玫瑰應該可以適應。」

他說:「玫瑰的先天條件上,它的生長期長花朵巨大顏色多。它澤鮮豔且又容易管理,因此,我才選擇高山玫瑰來栽種。」天公疼憨人,果然讓他選對了品種,一次下手就讓他嚐到成功的果實。

這會兒他邀我前來參觀,主要目的就是要我對這些花兒做個講評。吃了人家一頓好料,回報一些總是應該的。我是擅長於業務,因此在講評過後,我還將一些推銷基本原理告訴他。這些卑微的回饋,他高興得笑嘴全開。十年有成,他的努力獲得回報。

除了業務興隆之外,看到滿園繽紛怒放的花朵,他說,光只欣賞這些花景就夠回本了。昨天上午,一家熟識的日本商社前來探望,他們社長要向我購買生花。對於生花這行我不熟悉,但我突然想起林文卿的花圃。

於是我從辦公桌的抽屜中,找出林文卿的名片給他,並對社長介紹林文卿的花園。翌日商社社長派出人員,前去南投直接與他洽談。這家商社在日本的銷售網遍佈全國,如果抓得住這次的機會,相信林文卿這傢伙一輩子的吃穿都不用愁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