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龍溪的孩子-寫我故鄉寫我家-3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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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Sianlight星心亞Azure

(377)-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劉禹錫的「陋室銘」我有獨好,因為它的淡泊讓我欽慕不已。故鄉山村附近的山巒都不高,但其連綿之氣勢,讓人有著毫無止境的感覺。

然而,這片山區天然資源缺乏,土地貧瘠,當然山產也不會多到哪裡。為了改善地利構想,山上廣被栽植相思樹、油桐樹、以及種種雜樹。我對相思樹的生態曾經下過功夫,因此,我很了解相思樹的許多內幕訊息。

相思木紋理結構細密,純粹是燒炭的好材料。但因它的成長速度快,所需之成本又不多,所以,山民特別喜歡栽種它。油桐算是經濟作物,生命力強聞名於寶島。其籽可榨桐油,是做漆底的好材料。它是政府鼓勵栽植之作物,故爾山坪上處處可見其身影。

至於竹子嘛,它是屬於後起之秀。那是因為當年造紙廠之爭購,這才造成山農盲目栽種的作物。相思樹的樹身參聳上天,葉片細小,遮陰範圍不若一般樹來得廣泛。但在它成林之後,樹林子的氣勢非同凡響。清風微微的吹過,它就會帶起一陣陣的沙沙浪響。

小時候,我喜歡坐在相思樹林附近,聽那風吹拂動樹浪之音響。在那天然音響聲中忘憂解勞,真乃人生之一大享受也。此時,若能綁個吊床於樹幹之間,仰躺其上,輕輕搖晃裏小睡一回,醒來之後包你精神暢旺。

不睡之時,窮極雙眼視覺仰望天穹,萬里無雲,湛藍一片令人觀之精神舒爽。偶或白雲如雪高掛於天角,不自覺裏一股沁涼直透心房。如果此時有人在旁陪伴聊天,人生之樂樂無比也。不過,相思樹有個小缺點,它的樹梢容易生長毛毛蟲。

這種毛毛蟲體型如香枝大小,有對白茸茸的毛角,體色黃黑相間。牠經常垂掛於樹梢之間,任意抽絲將自己懸空隨風飄蕩。人行其下若遇為風吹動,落掉人體或墜入衣服內。皮膚頓生反應,麻辣奇癢十分難過,因此,我對牠們全無好感。

五月雪油桐花,滿眼飄白雨中落花,此情此景,正是山村年年上演之新春好戲碼。油桐樹的枝椏非常脆弱,輕輕抝折其樹骨立即應聲而斷。四、五月間開始放花,十里雪白耀眼故有「五月雪」之得名。

桐花迎風搖曳容易落花,落花舖白層層綿綿,人踩其上有如在走地毯,有種輕飄飄軟綿綿的觸覺。油桐樹的成熟桐籽可以榨油,籽渣可當飼料或肥料。山村孩童都愛玩桐籽,將它去肉留下硬殼仔,將它磨去一角,挖空籽殼內之果肉,這就可以製作出桐籽口笛。

桐籽口笛可以吹奏許多歌曲,音調婉轉輕亮,是山村孩童們最喜歡的童玩。一群孩子湊在一起,齊吹歌曲引人注目,這也是我門常完的把戲之一。大人心血來潮,說不定還會賞糖果給我們吃咧。

山村成片連綿不斷的竹林,堪稱一色絶景。山坪所栽之竹種有桂竹、苦竹、麻竹或湘妃竹,林林總總不一而足。竹子可供建築與製作家具雕刻藝品,竹炭則是新近開發的產品。竹筍更是上好佳餚,煲湯或與肉紅燒或做成莎拉,各種滋味各具特色。山村居民與樹與竹關係密切,是故百姓對樹對竹莫不呵護有加。

至於山村之水,全賴後龍溪的全程供應。後龍溪年歲久遠支流百千,融滙一水流至山村變成巨流。它與我的童年密不可分,特別是那些寒酸歲月裏,後龍溪的功勞更是罄竹難書。後龍溪是我童年的樂園,在那裡放牛抓魚或玩耍,盡情的吶喊盡情的歡笑,從未有人會來干涉。

歲月如斯匆匆過,故鄉山水多變化,從前的蒼翠縮水了,山坪過度開發,已然變得千瘡百孔。高樓大廈的出現破壞觀瞻,原本美麗如畫的山村景觀,儼然成為一個被撕裂的怪獸表皮。每回返鄉探親感觸不同,上年紀之後的思念,更是濃得化不開來。回首前塵比諸現在,只有空嘆唏噓罷了。

山村數多之外,甘藷之產量也相當可觀。甘藷與我童年有著密切關係,因為在那窮困年代裏,儘管大家都吃怕了甘藷,可是它依然是大家的救命恩物。沒有它的出現,或許就沒有今天的我們,甘藷之功大矣!

還記得那年的大地震,山村遭受嚴重的破壞,十室九塌一片狼籍,人命喪生無數,禽畜之損失更是不在話下。在那救援物質進入山村前的一星期內,存活下來的村人生活受到嚴重打擊與考驗。

「民以食為天」,食物大量缺乏且來源無著,有人已奈不住飢餓,已然開始宰殺貓狗來裹腹。當時若不昰甘藷的及時出現,災後之飢饉不知會演變成啥麼樣相?而這這個意外之轉變,可說是一個充滿傳奇的大轉彎。

據說:就在全村人畜房屋遭受摧毀狀況下,河壩裏的沙田竟然安全無恙。一畝畝的甘藷園裏,翠綠欣欣向榮的迎風招搖。此一發現令村人大喜,於是爭先恐後的想要將薯園據為己有。幸好村長及時趕到現場,呼籲大家共體時艱。

因此在村長的規劃之下,全村人一致行動參與採收。大家出力割藤摘葉挖出甘藷,然後將所有收穫歸由公家管理,統一支配務必做到家家有分到,人人都有得吃為目標。由於村長有效的節制與分配,存活者才有機會撐到外面的援救物質抵達。

每年的夏末秋初農事忙碌告一段落,甘藷之收成開挖便成為農家的重頭大戲。但見家家忙碌進出甘藷園裏,婦人小孩幫忙割藤捆紮成束,之後一担担的挑回家中當豬菜之用。

甘藷藤甘藷葉處理完畢,男人便駛用老牛拖著淺犁,快速的將甘藷壠雙腰鬆開。然後再由婦人小孩,將出土之甘藷去鬚去土堆置在壠旁,最後由男人將它收拾裝袋或裝籮運回家中。

收穫過的甘藷園內,多少總會有漏網之藷。村童呼朋引伴去甘藷園內,撿拾甘藷就成為他們假日裏的另項活動。撿拾得來之甘藷,就地挖坑築起地爐,取火爌燒甘藷成為壓軸好戲。一旦有人提出爌烤甘藷的建議,大夥便開始忙碌起來。

有人忙著搬運土塊堆疊爌爐,有人則去溪畔檢拾漂流木當柴火。人人各司其職,個個努力去完成自己分配到的工作。萬事具備之後由年長者點火開爐,力氣較大者用石塊敲斷木材。女孩子則將敲好之木柴斷片,一一塡入地爐內燃燒。

同伴阿村善於生火,所以,每次都由他負責生火工作。火苗升起漸漸燃燒,待那火勢穩定之後,大夥才將柴火丟入爐內燃燒。約模柴火燒至九成,一聲令下,大夥便將甘藷投入火堆之中,然後將爌爐圍土敲落掩埋,讓餘燼將甘藷燜熟為止。

爐燼燜藷之時,大夥便在曠地上玩樂。有時候心血來潮,我們還會舉行歌唱比賽咧。比賽歌曲大都是學校的教唱歌曲,童音燦爛你唱我唱,直至大夥聲嘶力竭方休。大致時間經過四十餘分鐘左右,挖土取出爌燜之甘藷。

按照長幼順序各取一條,然後自找位置坐下吃將起來。吃爌甘藷之時糗態百出,有人剝皮之後顧不得吹涼,立即往嘴裏送進去,熱藷燙舌吞也不是吐亦不能,嘴裏唏唏哈哈窘相畢露。由於熟藷之燙熱,現場一片唏哈之聲不絕於耳。

爌熟之薯軟糯帶粉的在口中跳躍,舌翻唏哈幾聲便吞入胃囊矣。個個吃得興高采烈,嘴角抹黑都沒人會去在乎的。鄉下爌烤甘藷是團體行動,大夥一起投入一起分享。雖然有些小孩不願意加入,但見到他們在旁吞口水,還是有人會將自己的一份分些給他們。

小孩子的吃相純真自然,哪怕吃得灰頭土臉,舌燙翻天驚叫連連,一聽有人預約下回要爌甘藷,立即會有多雙小手高舉贊成。當年那夥爌友如今都已耄老,不知他們還記得當時爌薯之樂否? [待續]。
能夠把故鄉的故事保留下來
作者的寫作是值得敬佩的

特別是在現今的社會裡
訊息的傳遞速度飛快
想把當下的事情記住已經不容易
更何況是小時候的故事

而我相信作者的兒時好友
也會記得一些當年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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