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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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星心亞AzureSianlight

陸續又聽到關於A死掉的消息已經是二、三個梅雨季之後的事了。

之所以肯定在梅雨季後而不是前,是因為當阿建提到「你知道A死掉了嗎」的時候,我正在低頭整理好些日子沒穿的皮製風衣:「幹!發霉了。」、「對了!你說什麼?」於是阿建把他道聽塗說得來的馬路消息逐字逐句對我陳述-像是在教導一個剛經歷春春期的男孩認識哪裡是陰蒂怎樣又叫高潮一樣荒誕而浮誇(我總覺得阿建那雙本為加強語氣的手,在阿建奇異、閃爍的目光襯托下,活脫脫像是在進行某種邪教的祭典儀式)。
「靠!那小子被發現的時候手臂上還插著一管針筒!兩手加起來的針孔密密麻麻,少說百來個。你能想像嗎?是針孔喔不是毛細孔。」
於是我了的:關於A的印象不應該僅止於某天下午他請我抽了根煙,然後劈哩啪啦跟我說起一堆他跟他愛人作時最喜歡用的姿勢﹔又或者是某天下午他忽然在我面前大哭起來,不斷嚷嚷著要去找那個炒他魷魚的老闆算帳﹔又或者是某天下午關於他但總之我一時想不起來的事。
「幹麻忽然提到他?」我說。
「喔,沒什麼,只是想到以前他好像有找過我們打屁。」
然後我又問什麼時候過世的?不重要!阿建這麼回答。

老公寓的缺點很多,譬如每逢下雨必定漏水,但阿建喜歡來。我問,阿建唷你為什麼喜歡來這裡?阿建老不搭腔,可我就是清楚他是喜歡。雨萬一下很大的時候,我會拿出屋內所有的容器出來盛水,那滴滴答答的聲音彷彿很近其實很遠。我的腦中會浮現「美麗在唱歌」片裡劉若英在廁所洗底褲的鏡頭,但我無法解釋下雨和洗底褲有什麼關聯-就好像我也無法解釋漏水跟老公寓之間的關係。有時候連下了好幾個星期的雨,下到連盛水的容器彷彿快被滴穿般無力(我甚至幻想當我拿起那些大小不一的容器時,其實容器下面全是淋濕了的),這時我索性把床舖移到不會滴水的角落,睡它個不理不睬。下小雨的日子,我愛躺在床上看水沿著固定的路徑沁滲進來而後又在天花板上重新標幟起他們的地盤。我說我是一個王國,天花板上的水漬也是一個王國,而阿建卻說他自己只是邈無定所的遊魂。其實我們的王國不過是我們兩眼所見、兩腳所踏這見方大小的禁區。王國之外呢?阿建沉默。

我們這他媽的第三世界!

阿建老愛盯著房間內某一面因日積月累的浸蝕而導致斑駁、脫落片片的牆壁。接著他會說青春啊!那是牆壁的青春房子的青春,我們的青春。阿建總認為我們是這個世界的癌壁,絕大多數的「別人」厭惡我們卻拿我們沒輒,於是只能依靠技術層面上的圍堵,而我們也唯有不斷轉移任何可供藏躲的陣地。不是的,我說變成癌壁不完全是我們的錯,還有雨呦!阿建瘋了似拼命用手指去摳挖那已鬆軟的牆,彷彿當時他是牆牆是世界。我急急拉開阿建。你瘋了啊!流血了!阿建笑著揚了揚手,喔也是赭紅色的。他那灼熱的體溫幾乎燙著我,那一刻,我和阿建抱在一起,我們都沒有哭我們瘋狂做愛。

「阿建,A他們也是這樣嗎?」
「不知道,反正人一死什麼都不重要了。」

關於公寓,我還可以記起更多。A好像也來過吧!老是把「我們家鴻鴻...我們家鴻鴻...」掛在嘴邊的A也是那場雨的受害者。鴻倒是個白淨帥氣的小男生,就可惜心不大定老想著跟人到處去瘋,今天舞廳明日PUB好像電視AD上的那隻金頂兔-套句廣告詞:耐力超久。A說他好幾次,卻被當成馬耳東風。
我跟A說:
「同我們這般的人已經不多了,我們是少數族群是第三世界,難免把握每一次演出的機會,我們骨子裡都流有當主角的慾望,便只有在一次次的放縱底下才喚得醒靈魂裡平時沉睡著的那部分。」
「哪部分啊?」A不悅地問
「我還沒找到!」
對,還沒談到那場雨。鴻又跟一群剛認識的朋友約好要到山上烤肉,結果臨行前飄起了細雨。A當然不希望他又出門,可鴻這次不知怎地脾氣也大了起來,竟頂撞了幾句後東西也不拿,奪門而出。A說他只記得鴻應了一句:
「不要一直當我是你飼養的麻雀。我也努力在尋找可以飛上枝頭的機會。」
「媽的,我們這個世界哪有鳳凰...他肖想。」A說:「我們不過是一群必須四處遷徙以防遭人捕抓的伯勞!」

阿建抱怨天空很大,可是我們的翅膀很小,無法到達太遠的地方。我說大是一個王國,小也是一個王國,我們的王國沒有國王和子民的分別。我們做慾望的主人。但其實,我知道我們的王國是寂寞了些,那些歡愉的聲音、苦悶的聲音很快便會light out,像泡泡一樣隨即被無情的大海吞沒。我們不好依靠回憶過活。那天A渾身溼透摸來,眼神苦的可怖但身上卻不時冒出蒸蒸水氣,感覺好像他的某樣東西(現在終於知道是靈魂)正緩慢地洩出身體。我趕緊丟了條浴巾給A,我說擦擦吧不然待會感冒就慘。A只是猛灌啤酒,阿建在一旁抽煙。我不斷惱著:這個公寓也快病了。

「這樣吧,我們唱歌去!」而且還立刻這麼做了我載著A阿建單車,一路飆往KTV。雨霹靂大因而視線不甚明朗,然而我們都沒有考慮到一但這種車速撇尾會多壯烈,我們只想把一切的時空遠遠拋越。唱歌之於我們並沒有太大的吸引力,我們只顧著逃避什麼都不作的沉默。在包廂內五個小時我們才唱去短短的37首歌,包括重複三次的「廣島之戀」與兩次A說那是鴻最喜歡的「陰天」,這同時我們嗑掉一打黑啤以及一滿盤的毛豆。步出KTV雨開始變小,天空仍是撲簌簌的。A忽然走到一旁大嘔特嘔起來,我過去拍拍他,反倒令他啜泣了。
「我為什麼要對他那麼好?我也想過自己的生活啊!說我控制他其實我何嘗不也被他控制!」
隨後A笑了笑,死死地,那樣的A彷彿是被抽離在時間以外的一種存在,彷彿是被抽離在我們與這個世界以外的一種結束。A看上去很疲憊但眼神焰的懾人。「我想自己一個人走。」說完A揮了揮手,漫步離去。

我猜現在我的公寓內大大小小的容器想必飄了一地。那個下午以致往後的日子,鴻再沒回來過。

「生命可脆弱的狠,你懂嗎?鴻掉下山谷屍體至今尚未找到,A吸毒過量暴斃而死:人唯一能選擇的大概只有死法。」阿建說
「不是這樣的,A如果還活著也快樂不起來,你知道嗎他不會快活的。他跟鴻是影子對主人的羈絆。」我說
「總之他們在這下面」阿建用力地踏了踏地:「也是爭執不斷吧!」

我的記憶慢慢清晰:原來某天下午關於A但我一時想不起來的故事,我也是主角之一。

很奇特的作品,其中有令人歡欣與啞然失笑的片段。
我不懂什麼叫兩三個梅雨季之後,梅雨季應該只在某一時期吧^^

『於是阿建把他道聽塗說得來的馬路消息逐字逐句對我陳述-像是在教導一個剛經歷春春期的男孩認識哪裡是陰蒂怎樣又叫高潮一樣荒誕而浮誇』
──這樣的句子犯了典型的形容失溫,兩者概括的隱喻並不能讓讀者想像。換句話說,你可以用別的方法去形容A死亡的故事,而不應該使用『認識哪裡是陰蒂怎樣又叫高潮一樣荒誕而浮誇』。永遠不要寫只有自己懂的隱喻^^。

『我總覺得阿建那雙本為加強語氣的手,在阿建奇異、閃爍的目光襯托下,活脫脫像是在進行某種邪教的祭典儀式』不過後來這句倒是挺不錯的,很能引發讀者的想像。

像是成長小說裡專屬年輕人的憤怒文學,可惜節奏太快了,少了足以讓人沉重的慢步調。也許作者在創作這篇文的同時,心情是很激盪的。可我們要的是你帶給我們一段故事,或是你的思想。在作者的腦海裡,也許每一段畫面都有話要說,可記得,你得用線穿起它們。

兩三個梅雨季之後,
可能是指兩三年之後吧。

兩三個梅雨季後的確是指兩三年

作品也許是要多從各方的觀點去看
才能得知它的缺點與不足
加西莫多您的意見我會謹記在心
在往後的創作中盡量別犯相同的錯誤

不過倒是和以前別人評這篇小說的缺點處完全不同
蠻有意思的

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