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四 9月 28, 2017 5:20 pm
（３０）－
童年記憶總是隨著家之遷徙而浮動，銅鑼國校借讀時間完畢，立即又北返松山國校，待至小學四年級結束，我家在石圍牆買下三分許水田。除父親繼續留在松山五分埔鐵路宿舍外，母親帶著我與二弟三弟，回上福基居住於老祖厝。這裡居住時間不長，卻也留下些許之記憶。
記得離開山村之時我年六歲，再度回居山村已是國校五年級學生。從前逐漸淡漠的記憶，雙眼掠過逐漸恢復記憶。於是過去的山山水水，一一浮現眼前。我便沉浸在回憶中，渡過我回山村的第一天。
當載我們與行李的小卡車駛進山村小道，我的心情隨著道路起伏無法安定下來。待那熟悉的老古厝出現，我再也按捺不住的想跳下車。我想用手觸摸一下祖厝的牆壁。雖然現在已經泛黃，可是那份熟悉感一直無法抹滅。
我們的座車引來親朋臨居探頭觀看，小姑姑與小姑丈早已將屋內清掃乾淨，所以我們省下續多時間，可以和鄰居與親戚打招呼。小姑丈面容如惜，老是掛著笑臉使人想與他親近。
小姑丈家是屬於耕山農戶，聽說最近他剛買入一片丘陵地。當他們正在猶豫該種什麼作物之時，恰好農會推廣人員前來拜訪。小姑丈向他們請教，推廣人員對他說：「這塊地的土壤屬砂質土，不太適宜栽植高經濟作物。乾脆就拿來阡插仙草，或許它能為你帶點指望。
栽植仙草在故鄉尚屬頭遭，而在大家的印象中，只見過仙草黝黑似果凍般的成品，從未見過它的真面貌像啥？這會兒經人提起，小姑丈心裏猶是舉棋不定。就在這節骨眼上，那位推廣員尚未獲得小姑丈首肯，竟自關西調來四千株仙草的芽苗，轉贈給小姑丈試種。
「仙草」之名，難免會令人想到，它是仙人所賞賜的神草。其實，它是一種盛夏用來消暑的食品或飲料。山城的盆地或平坦的丘陵地區，拜受九降風之賜帶來豐厚的霧氣，非常有利於仙草的生長。然而因無人帶著起頭，所以，大家對於小姑丈的栽植勇氣，大都存著觀望的態度。
「天公疼憨人」，小姑丈的栽植相當成功。滿園草株生長得蒼翠耀眼，生機蓬勃綠意濃濃。每年十二月起，全家人出動將仙草花俢剪，讓它的養分能夠充分的轉移到枝椏上。如此一來，就可以讓它大量的萌芽。
等到來年二月份將芽擘下阡插，中間鋤草施肥使其成長，待那九降風吹恰好收成。由於仙草的收成期短促，故農家務必在十月底之前收割完畢。
這日天剛黎明，太陽都還沒升至山頭上，表哥用鐵牛將那片丘陵地，耙鬆泥土挖堆壠畦，以做為栽植仙草之準備。小姑、姑丈與長工阿良三人將鬆土耙平，並將仙草苗阡插上去。
三天後，透過那位推廣員的介紹，姑丈父子去關西取經學習如何照料仙草。或許真的是天公疼憨人吧？
小姑丈試種的仙草，第一季收穫成績十分漂亮。接下來年年順利，如今姑丈與表哥都已成為故鄉的仙草名人。他家的仙草便澄山村的代名詞，如果有人想找他，只須說出種仙草的曾家，立即可以找到他的居處。
仙草除可供作食用之外，在草本中藥大典上這樣記載著：「仙草具有清熱解毒、消渴解暑、療治糖尿病及關節疼痛之功效。」它的乾草加熱熬煮出來的汁液，加上適量的芡粉凝結成凍，是解暑消夏的勝品。
城裡有家仙草加工廠，廠內利用大蒸釜熬煮，然後萃取精華製成仙草粉，可以隨時沖泡食用。冬天則是將滾燙仙草汁，加入花生米作成燒仙草，其滋味令人回味無窮。這些古早食品，歷經歲月至今依然存在，滋味一直也沒變化。
表嫂家是山村之餐飲業巨擘，嫁來不久匠心獨具。趁著仙草旺季之際，她一人躲在廚房裡研究食譜。每回家族的聚餐會之中，她總會端上幾品仙草料理，湊湊熱鬧讓大家也嚐嚐鮮。
她的拿手菜路有「仙草東坡肉」、「仙草山雞湯」、「仙草五香豆乾」、「仙草排骨」與「仙草豬腳」等等等。每回她的拿手菜端上桌來，行動稍為慢些，那就只有望碗興嘆的份兒啦。
目前小姑丈家的仙草凍與仙草粉遠近馳名，全家總動員起來投入，足夠他們忙得天昏地暗的。小姑丈的頭腦守舊，農會介紹他買一套機器以代替人工，但卻遭到他的拒絕。
他認為用傳統方法熬製的仙草產品，帶著誠心與濃濃的人情味，機器產品哪能比得上啊！頂著冷冽的九降風收割仙草，是山村現有之新景象。在山村只要九降風吹起，它正是農家秋割的繁忙時期。
儘管風力將地面之砂石吹起，村人依舊打著赤膊在田間努力。儘管九降風颺起之砂石，打在小腿上疼痛難受，可是農人各個精神抖擻，毫不畏寒的下田收割。
山村裡還有一種靠風吃飯者，他們就是種植仙草的農家啦。因為九降風帶來乾燥，仙草經過九降風的吹著，它的乾燥度特別的好，而且成品耐於久存。
山村之九降風以中秋為起點，季節裏大風鎮日瘋狂延吹，至到大寒節氣來臨之時，冷冽之巨風才終結行動。
在九降風季的巔峰時期，正是仙草成熟收割時期。在這風季狂吹之期間內，每日強風猛吹配合著烈日的曝曬，採收下來的新仙草，只需費個三、五天時間，便可將它曬得乾燥恰宜。
而這些經過九降風吹乾的仙草，儲放於通風良好的倉庫裡，三、五年內決不會生蟲或壞掉。昨日深夜裡，從來不遲到的九降風，狂勁呼呼的光臨山村。它沿著後龍溪山谷往上竄吹，碰到峽谷之阻礙而轉向走吹。
今年的九降風似乎強些，但見它的風勢呼呼轟轟的，掠地而過帶起濛濛的沙塵。九降風所經之處飛砂走石，十里塵土飛揚襲眼，人類之視覺大為受阻。當它噼哩啪啦的通過峽谷之時，瞧其勁道相當的凌厲迅捷。照此情況看來，今年的仙草乾一定能夠順利的收成了。 [待續]
童年記憶總是隨著家之遷徙而浮動，銅鑼國校借讀時間完畢，立即又北返松山國校，待至小學四年級結束，我家在石圍牆買下三分許水田。除父親繼續留在松山五分埔鐵路宿舍外，母親帶著我與二弟三弟，回上福基居住於老祖厝。這裡居住時間不長，卻也留下些許之記憶。
記得離開山村之時我年六歲，再度回居山村已是國校五年級學生。從前逐漸淡漠的記憶，雙眼掠過逐漸恢復記憶。於是過去的山山水水，一一浮現眼前。我便沉浸在回憶中，渡過我回山村的第一天。
當載我們與行李的小卡車駛進山村小道，我的心情隨著道路起伏無法安定下來。待那熟悉的老古厝出現，我再也按捺不住的想跳下車。我想用手觸摸一下祖厝的牆壁。雖然現在已經泛黃，可是那份熟悉感一直無法抹滅。
我們的座車引來親朋臨居探頭觀看，小姑姑與小姑丈早已將屋內清掃乾淨，所以我們省下續多時間，可以和鄰居與親戚打招呼。小姑丈面容如惜，老是掛著笑臉使人想與他親近。
小姑丈家是屬於耕山農戶，聽說最近他剛買入一片丘陵地。當他們正在猶豫該種什麼作物之時，恰好農會推廣人員前來拜訪。小姑丈向他們請教，推廣人員對他說：「這塊地的土壤屬砂質土，不太適宜栽植高經濟作物。乾脆就拿來阡插仙草，或許它能為你帶點指望。
栽植仙草在故鄉尚屬頭遭，而在大家的印象中，只見過仙草黝黑似果凍般的成品，從未見過它的真面貌像啥？這會兒經人提起，小姑丈心裏猶是舉棋不定。就在這節骨眼上，那位推廣員尚未獲得小姑丈首肯，竟自關西調來四千株仙草的芽苗，轉贈給小姑丈試種。
「仙草」之名，難免會令人想到，它是仙人所賞賜的神草。其實，它是一種盛夏用來消暑的食品或飲料。山城的盆地或平坦的丘陵地區，拜受九降風之賜帶來豐厚的霧氣，非常有利於仙草的生長。然而因無人帶著起頭，所以，大家對於小姑丈的栽植勇氣，大都存著觀望的態度。
「天公疼憨人」，小姑丈的栽植相當成功。滿園草株生長得蒼翠耀眼，生機蓬勃綠意濃濃。每年十二月起，全家人出動將仙草花俢剪，讓它的養分能夠充分的轉移到枝椏上。如此一來，就可以讓它大量的萌芽。
等到來年二月份將芽擘下阡插，中間鋤草施肥使其成長，待那九降風吹恰好收成。由於仙草的收成期短促，故農家務必在十月底之前收割完畢。
這日天剛黎明，太陽都還沒升至山頭上，表哥用鐵牛將那片丘陵地，耙鬆泥土挖堆壠畦，以做為栽植仙草之準備。小姑、姑丈與長工阿良三人將鬆土耙平，並將仙草苗阡插上去。
三天後，透過那位推廣員的介紹，姑丈父子去關西取經學習如何照料仙草。或許真的是天公疼憨人吧？
小姑丈試種的仙草，第一季收穫成績十分漂亮。接下來年年順利，如今姑丈與表哥都已成為故鄉的仙草名人。他家的仙草便澄山村的代名詞，如果有人想找他，只須說出種仙草的曾家，立即可以找到他的居處。
仙草除可供作食用之外，在草本中藥大典上這樣記載著：「仙草具有清熱解毒、消渴解暑、療治糖尿病及關節疼痛之功效。」它的乾草加熱熬煮出來的汁液，加上適量的芡粉凝結成凍，是解暑消夏的勝品。
城裡有家仙草加工廠，廠內利用大蒸釜熬煮，然後萃取精華製成仙草粉，可以隨時沖泡食用。冬天則是將滾燙仙草汁，加入花生米作成燒仙草，其滋味令人回味無窮。這些古早食品，歷經歲月至今依然存在，滋味一直也沒變化。
表嫂家是山村之餐飲業巨擘，嫁來不久匠心獨具。趁著仙草旺季之際，她一人躲在廚房裡研究食譜。每回家族的聚餐會之中，她總會端上幾品仙草料理，湊湊熱鬧讓大家也嚐嚐鮮。
她的拿手菜路有「仙草東坡肉」、「仙草山雞湯」、「仙草五香豆乾」、「仙草排骨」與「仙草豬腳」等等等。每回她的拿手菜端上桌來，行動稍為慢些，那就只有望碗興嘆的份兒啦。
目前小姑丈家的仙草凍與仙草粉遠近馳名，全家總動員起來投入，足夠他們忙得天昏地暗的。小姑丈的頭腦守舊，農會介紹他買一套機器以代替人工，但卻遭到他的拒絕。
他認為用傳統方法熬製的仙草產品，帶著誠心與濃濃的人情味，機器產品哪能比得上啊！頂著冷冽的九降風收割仙草，是山村現有之新景象。在山村只要九降風吹起，它正是農家秋割的繁忙時期。
儘管風力將地面之砂石吹起，村人依舊打著赤膊在田間努力。儘管九降風颺起之砂石，打在小腿上疼痛難受，可是農人各個精神抖擻，毫不畏寒的下田收割。
山村裡還有一種靠風吃飯者，他們就是種植仙草的農家啦。因為九降風帶來乾燥，仙草經過九降風的吹著，它的乾燥度特別的好，而且成品耐於久存。
山村之九降風以中秋為起點，季節裏大風鎮日瘋狂延吹，至到大寒節氣來臨之時，冷冽之巨風才終結行動。
在九降風季的巔峰時期，正是仙草成熟收割時期。在這風季狂吹之期間內，每日強風猛吹配合著烈日的曝曬，採收下來的新仙草，只需費個三、五天時間，便可將它曬得乾燥恰宜。
而這些經過九降風吹乾的仙草，儲放於通風良好的倉庫裡，三、五年內決不會生蟲或壞掉。昨日深夜裡，從來不遲到的九降風，狂勁呼呼的光臨山村。它沿著後龍溪山谷往上竄吹，碰到峽谷之阻礙而轉向走吹。
今年的九降風似乎強些，但見它的風勢呼呼轟轟的，掠地而過帶起濛濛的沙塵。九降風所經之處飛砂走石，十里塵土飛揚襲眼，人類之視覺大為受阻。當它噼哩啪啦的通過峽谷之時，瞧其勁道相當的凌厲迅捷。照此情況看來，今年的仙草乾一定能夠順利的收成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