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冬天》第三章/納粹餘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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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星心亞AzureSianl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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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讀者序與第一章/選上之人
  第二章/出亡波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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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含BL性描寫,請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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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在瓦洛加眼中,部下聽到納粹還存在,不知為何並沒有什麼驚訝的反應。相反地,克里莫夫鬆了一口氣,慶幸自己跟其他協同進行調查的個別同僚並沒有瘋。他把一路上蒐集來的竊聽器攤開在瓦洛加的面前:

  「長官,請讓我解釋一下我們工程部門這邊所知道的事情。如果您聽到我的違規事蹟,請不要舉報我。」克里莫夫微笑著。

  工業技術與電子專利並不會受到國界與政治意識形態的限制。在軍事工程界殘酷的一點是,真正的發明專家要不是不世出的天才,要不就是待價而沽的精英狂人,你會懷疑是什麼樣的既聰明又沒有人性的大腦,可以想出賓洲實驗(Philadepphia experiment, 1944)、鳳凰計畫(Pheonix Project, 1947)那種自視為神的東西。

  隨著戰後,各國被一片百廢待舉的經濟,與撐不住國際銀行家逼著催的國債現實所迫,唯一的法則,已然不是老實的自行研發,而是想辦法強取豪奪最先進的資源——偷取別國的秘密計畫。第三帝國垮台之後,納粹的軍事計畫變成人人想搶的大餅即是一例;偷技術,以及分析別人偷了什麼技術,成為情報單位求生的法則。

  此為克里莫夫重要的工作之一。竊聽器此物雖小,卻具體而微地展現英美軍方、NATO部隊與華沙公約部隊的技術層次,也可以看出各個集團勢力的變遷與消長。

  「在二戰期間,如果英美製造的真空管有這支鉛筆這麼長,那麼納粹製造的同樣版本的東西,只有筆頭那麼大。德國工程人員努力的方向,就是致力於縮小所有科技機械的尺寸,再將它們標準化,發包給IG Farben與集中營的苦力。許多零件的技術需求非常高,我想,沒有人的天才像他們的這麼惡劣。想想看,區區一政黨把歐洲弄得天翻地覆。

  當英美的實驗室還在苦思電池要裝哪裡的時候,納粹已經活用了特斯拉的技術 (Nikola Tesla),把自由能源(Free Energy)以電磁波的形式往空中打,所以這些小東西會像永動的信號接收裝置…… 您不大了解技術層面,也沒有關係,請看看這些竊聽器的樣子。」

  「這一只我知道,這是英國的東西。體型很小,但是做得很不怎樣。」

  「沒錯。」

  克里莫夫不過問為何瓦洛加對英國——尤其是英情報單位MI5的產物特別熟悉。如果他的長官想說,自然會說。他從後面擁住他,溫柔地臉靠著臉,領著他的雙手把踩壞扭曲的各種裝置,恢復原本的線路配置。瓦洛加心頭漏跳了一拍,不由得臉紅紅的。

  「特斯拉先生改革了電磁物理,他保護自己科學大發現的方式,就是絕不發表學術論文,只會發表專利,然後把學術論文夾帶在裡面。這些專利首先在納粹成立兩年後流向德國。

  接著來到1945,是年納粹解散——不,我想不是解散,準確的說法是憑空蒸發。最後於1947年,美國人的貝爾實驗室自稱發明了『半導體』,能夠把電路的體積減到最小。現在,寶貝,只要是會花掉大筆預算的地方就會有官樣文章,凡是有官樣文章的地方就會留下一堆廢紙跟文件,你可知道在貝爾實驗室的紙簍子裡面,會找到什麼?」

  「納粹擁有過的特斯拉專利……」瓦洛加輕道,實感訝異,「我真不知道該誇你聰明,還是叨念你太閒,連這種事都翻得出來。」

  「您不給我抱,我就只能窩在軍人宿舍或實驗室裡翻戰後舊帳。」克里莫夫笑道。「您再看,美國人跟英國人的器械也不大一樣。美國人的裝置,彷彿由原本的工程團隊親自做出來般;但其他國家做出來的東西,卻像是只憑著說明書模仿一樣。

  不管原因是什麼,有些國家的情報單位只分贓到納粹的資料,但是美國方面卻得到納粹的技術團隊。雖然特斯拉先生最後接受美國公民的身分,但是『縮小、精簡、標準化』裝置的體積從來就不是他的研究重點,而是納粹科學家的。

  當我們幾個工程師,得到最後的結論時,我們都覺得自己的腦子快不正常了。回憶我國在二戰時受過德軍的侵略與污辱,再思及納粹竟然與老美並肩作戰的樣子,這荒謬的情景一開始使人發笑,接下來卻令你想哭。」

  「說不定是真的呢。」

  瓦洛加咬著指甲沉思。他不記得那天在潛水艇上發生什麼事,只記得死亡天使門格勒,活生生、千真萬確地,站在一片闃黑翻覆著的大洋前對著他笑,笑得他心底發寒。

  「您既然都親眼看見餘黨了,我想應該假不了。我們兩邊自行得出的結論不是一樣嗎。」

  「真令人哀傷。美軍諾曼地登陸的時候,我那身在列寧格勒戰線,和德國人對峙的父親不知有多開心呢。沒想到戰後終局在檯面底下是這般光景。」

  瓦洛加幽幽地道。克里莫夫撫摸他的金髮,彷彿要把他的憂傷抹去,扶著他的身子慢慢地躺下,接著趁瓦洛加還沒有從思緒的國度回過神來,將他的雙手腕,用自製的軟束帶固定在床頭的欄杆上。

  「這是在做什麼!不得對上級放肆,快點放開我!」等到瓦洛加回過神來,已經太遲了,他試著拉動手腕,但是抽掉芯的電線十分牢固。

  「恕難從命,長官。我現在的造反狀態還沒平靖呢。」是男人低吼著的回應。

  瓦洛加立刻感到眼前的男人散發微妙的危險氣息,軟言道:「克里莫,我們不只是長官與部屬,我們也是好搭檔,有話好說,別這樣。」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也是戀人。至少我不記得您拋棄過我。」

  男人苦澀地道,聲音裡的欲望濃厚地幾乎要流出來。去他的納粹餘黨跟沒有政治節操的老美,這些人可以自己下地獄去。他要他,不管怎麼樣,他都要他。

  他們曾經這麼快樂,那些時光消失到哪兒去了?在高等軍事學校,瓦洛加是大他三屆的學長,擁有助教的資格。金髮的高材生還沒踏出學校,就已經被預選入當時名聲與實力仍然如日中天的國家情報單位。

  相反地,克里莫夫只是個記性特好、有著體格自我鍛鍊嗜好、專長為發明奇怪機械的肌肉科學怪人。雖然他工程與機械的天賦出類拔萃,能閉著眼睛組裝輕型自走砲,但是其他科目:從大眾心理學、政治學、到偽裝臥底實作,這個標準的前途無光學弟,幾乎各科均不及格。要不是軍方各單位的趨勢,是重視擁有驚人記憶力的學生,否則校方還情願把他退學。

  到最後,這引起同學公憤的傢伙,使軍械工程組的成績扯情報組的後腿。看不慣克里莫夫的作風,又害怕他蠻力的其他學生,只好鼓起最大的勇氣找冷酷又優秀的孤狼學長求救。

  「事情就是這樣。如果憑你的蠻力贏得了我的東方武術,我就幫你向教官關說你的成績,讓你從這裡滾出去之後,還有單位要收容你。否則我就讓你在學校待不下去。」

  「學長,忘了教官吧,如果你真的擔心我的成績,就來天天教我功課。你這麼正,我一定進步很快。」克里莫夫分不清是爽朗,還是不明白大難臨頭地笑道。

  「你……混蛋!」瓦洛加被搶白一句,漲紅了臉。

  就這樣,棕熊一再被狼撂倒,一再不服輸地爬起來。學弟從下課後與他纏鬥到夜裡,終於把在戰鬥中筋疲力盡的學長磨到投降。尷尬地向年紀略長的他告白,最後偷偷地在深夜的教室暗處嚐禁果。克里莫夫用棕熊撕開獵物喉嚨的熟稔暴力,一下子除去瓦洛加的褲子與貼身衣物——他當時也像這樣用力地撕開瓦洛加的柔道服,彷彿戀愛是戰鬥的延伸。

  但是現在,他只想確定他還愛不愛他。

  克里莫夫的體內,有一種男性求愛屢屢遭拒,類似野生動物的不平與憤怒,促使他飢渴交迫的愛慾一時之間說服他強暴這個美艷的男子是個好主意。無力抵抗的瓦洛加,一雙長腿,私處金色捲曲的毛髮和脹熱著的性器,無助地展現在戀人面前。克里莫夫立刻伸出舌頭舔吻愛人的器官,用牙齒輕輕咬嚙他股間細緻的肌膚,在最敏感的地方留下呈淡紅色的淺淺齒痕。

  掠食者狼突然之間發現自己變成同伴的獵物,發出近似撒嬌的嗚咽抗議。隨著慾望更加的激越與不安份,瓦洛加渾身試圖掙扎的力量與腦中早已缺氧的理性,從體內無情地流失。他扭動著腰,發出夾雜著哀告與渴求的呻吟;在男人舌尖挑逗下,性器頂端微微張開的小洞,滲出幾滴透明的愛液。

  「啊,不要碰我…… 我很髒,求你……」

  瓦洛加身體反應和他的神情背道而馳;臉色蒼白,眼角泛著淚水,無力地顫抖著。

  克里莫夫感覺得出來他的樣子不太對勁,便停止動作,伸出粗糙的大手撫摸著瓦洛加的臉頰:「那些納粹黨人該不會對你做了什麼不人道的事?」

  「嗚……不記得了……」

  克里莫夫單手摀著臉,「輪姦」兩個字無情地浮上腦海。瓦洛加被一群德國黨衛軍屈辱地剝下俄軍服,被按在地上,抬高他白皙的臀部,無情地插入;這影像刺他的心,卻又多麼激發克里莫夫更狂野、無止盡的性慾。他用力地搖搖頭,想甩開這種低劣的想像。諳德語的他,大概可以知道這些殘酷軍人會一邊姦淫他的寶貝一邊操著軍中粗話說些什麼。而且他們還不是體力與惡癖無處發洩的普通士兵而已;這些可是惡名昭彰的SS/黨衛軍……或者說,後第三帝國時代,SS的「延續體」。

  他此時痛苦地感到自己有多麼卑鄙。克里莫夫溫柔地解開瓦洛加的手腕,檢查他白得半透明的脈搏處沒有瘀青,一邊輕聲道:「我很抱歉。我知道我這樣做很不可原諒。」

  「不,這些年委屈你了,克里莫。我一直都這麼任性。」瓦洛加用腳指輕輕蹭著克里莫夫的大腿,沒有立即重新穿上褲子的打算,輕輕地說,「聽長官的命令……不,這是我的個人請求,克里莫。把我被別人玷汙過的地方洗乾淨,讓我重新回憶起原本的自己,還有從前的我們……」

  他咬咬下嘴唇,顯得略略羞赧、又帶著高傲不悅的神情接著道:「你懂的,用你的精液洗淨我,滋潤我的身體跟心,不准偷工減料,我會生氣的。」

  克里莫夫愣一愣,低身在瓦洛加耳邊,用充滿磁性的聲音道:「遵命,長官。」

  他從手提箱的醫療用品匣裡,拿出物資匱乏時代很珍貴的霜狀凡士林、浣腸用甘油,與一條白毛巾。他不想冒著讓瓦洛加舊傷復發的險,萬一那些納粹黨衛軍真的有做些什麼的話——克里莫夫幾乎不願具體想像。瓦洛加閉上雙眼,靜靜地讓愛人清潔自己。

  克里莫夫接著用手指稍微進出了幾下,看著他油潤緊閉的小穴,一咬牙,只將皮帶與褲襠解開,便冷不防地進入了他,瓦洛加猛然吸一口氣:「啊,軍校有教你對長官的態度是先斬後奏嗎?嗯啊……」

  體腔被緊密充滿的充實感,與克里莫夫對他而言略顯巨大的尺寸,不管曾經結合幾次都無法完全習慣。瓦洛加的手指緊揪著床單,勉力改變呼吸的節奏,將他包覆得更緊。


  「該死的,好險……啊……」克里莫夫握住戀人的臀部,弓起背呻吟:「瓦洛兒,你好緊,我好久沒有和你做了,差一點射出來……」

  瓦洛加含混不明地夾雜著呻吟,回了克里莫夫幾句。高壯的男人無暇仔細聽清楚,只是重新調整自己在瓦洛加體內的角度,一次一次,堅定、肯定地進入他,確定自己隨時刺激著這副姣美肉體最敏感的點。瓦洛加瞇起眼睛,迷迷地看著克里莫夫,伸出舌頭,像是在索求親吻。他隨順無聲的請求低身吻他,同時握住瓦洛加的性器,慵懶地上下撫弄,兩人的舌頭一下子交纏在一起。瓦洛加的長腿勾上克里莫夫的背,扭動臀部,試圖使他更加深入。

  (抱緊我、救我、帶我走)

  瓦洛加早一步高潮;他的身體像湖上起漣漪,一陣、一陣微微地痙攣,射了克里莫夫滿胸口。因為渾身高潮而緊繃著的小穴像是在吸吮著克里莫夫的陽具,讓他再也無法把持住。

  (遵命,長官。)

   ***


  錄音播放開始。

  MI5,以英國女王名義守護著皇室拱門共濟會(Royal Arch Freemasonry),在此獻上進入光明會的新成員教育手冊之——

  【儀式的重要性/對人體本身能量奧秘的理解,是聖殿騎士團(Knight Templars)神秘學力量的來源/如果讓別人瘋狂地愛上你的身體,就可以很輕易地吃掉對方的靈魂】

  過來,我的人偶,讓你的心自由地追逐白兔,聽我的聲音。就是這樣。

  親愛的瓦洛加,交到我手中最漂亮的愛麗絲,我是你的白兔子史考列特。清醒的你正在深睡,如今的你並不是你,代我問候瓦洛加,「我的愛麗絲」,問他,還睡得好嗎?跟羅斯柴爾德家族的長老們還玩得開心嗎?

  你不記得了。很遺憾,你目前還太嫩,我得用電擊的方式洗掉你愉快的記憶。如果你想起發生什麼事情,精神崩潰跑去自殺,我就麻煩大了;女王會砍了我的頭。

  光明會重要的儀式之一『酒神祭』(The Rite of Bacchus)將於今年春分在波希米亞莊園(The Bohemian Grove)隆重展開囉(背景音樂:罐頭掌聲、罐頭歡呼聲),這是許多前輩晉升至象徵最高地位的三十三度之絕佳良機,英國共濟會與梵蒂岡P2都會出席,你會來的吧?你那親生父親一般貼心的局長安卓波夫,都幫你把出差單打點好了。你的同僚們不會起疑。

  空手而去很沒有禮貌。拿到瘋狂茶會邀請卡的人是我,而你,是我的伴手禮。那麼讓我們儘快進入今天的主題,如果婦產科檢查椅綁得太緊,要跟旁邊的大哥哥們說喔。

  在1119年的時候,結合勇猛與睿智的聖殿騎士團(Knight Templars)成立問世。該教團禁絕女色,年輕的美男子們奉獻自己的一切,僅持有公家分配的少數財產。

  在遙遠的中古世紀,靠絕對的忠誠彼此維繫著十字軍東征所有軍需的騎士們,非但建立了西洋史上第一套橫跨大陸的金融體系,也建立了偉大軍人同袍之愛的典範。對,只有你我這種朝不保夕,無論戰爭是否結束,永遠都在與世界做戰的情報單位,才能理解的愛情!他們也是國際銀行家的始祖!

  但,好景不常。遭遇財政困難,覬覦騎士團教產的法王飛利浦(Philip the Fair)與教宗勾結。那位陰險的教會頭子克萊蒙五世(Clement V),忌妒騎士團的秘密同性之愛儀式。那無視兩性肉體吸引繁殖之愛的,某種遺世獨立、高尚、純粹的東西。難道基督宣揚的不就是愛嗎?這偽善宗教的核心,難道不是教導男女之間的結合乃墮落嗎?

  騎士們打從靈魂深處,只需要看著彼此就能獲得滿足,而不需要愚民宗教繁文縟節的桎梏,自然也不需要傳統的家庭結構與倫常概念。這讓貪婪的克萊蒙與他觀念中狹隘的耶和華神,憤怒不已。


  克萊蒙指控騎士們執行魔鬼儀式,必須以火刑柱懲治之。罪名成立後,這名教宗把騎士們的財產所得拱手讓給法王飛利浦。騎士團的殘羽只得自歐陸過海,逃往不理會教宗諭令的英王領土內藏匿,並把所有儀式用秘密結社的形式保留下來。今日英國共濟會,才幸運地仍然保有這麼豐富的神祕學財產。

  如果你不帶著世俗愚民與世俗愚神的有色眼光看待這一切,你就能很快地頓悟玫瑰十字會神祕學大師哈格拉瓦(Hargrave Jennings)所揭露的秘密;不管是快速升上三十三度,還是被錫安長老們提拔成為你們國家的領導者,都完全不是問題!

  在教導你聖殿騎士團的秘密之前,我得知道你的身體素質在哪裡。我向門格勒租借了十位年輕的菁英納粹徒子徒孫。他們不便宜呢,你好好感謝我吧!他們接下來將使用你的身體,直到精盡人亡彈盡援絕為止,嘻嘻。如果你的資質優秀,讓男人插進去立刻就腿軟的那種,應該五、六個小時就可以結束,如果資質平庸,那你可能麻煩大了。

  在那張檢查椅上使出你的渾身解數吧!我不敢保證你會發生什麼事,我只能保證你能活著出去。

  讓我們進一段音樂。

  (巴哈平均律播放中)

  (錄音播放結束)



  ***



  「又是討厭的夢。」 瓦洛加睜開眼 ,「什麼不好夢,偏偏在這種時候夢見兔子的妖言。」

  夢尾的巴哈與這三年間的玻璃碎片混在一起,他體內仿彿有個與愛麗絲的白兔共謀共犯的另一個自己; 那顆愛麗絲的塑膠心靈有它斷斷續續的回想 ,致使錄音帶連續播放不止。

  仙境中,也許還有些別的什麼。

  瓦洛加不大睡熟,不會真的做夢;他拒絕前往「愛麗絲的夢遊仙境」。但是最近他一閉目養神,「白兔子」史考列特的錄音帶聲油然遍布腦海。看來愛麗絲不入夢,夢卻由不得愛麗絲。

  瓦洛加順手撫摸熟悉的枕邊人,要他因自我分裂而躁亂的心安靜。如果他不知道仙境內的情景,有何可怖?然未知正是恐怖的源頭。

  他洛加慢慢地拖起雪白的身子坐起。短暫間自夢回神,是最好的時分;即使逃亡途中諸事不便,他估摸自己很久沒有那麼快樂了。金髮男子筋酥體軟,甚至懶得擦拭順著大腿內側流出的,身邊男人留在他體內的精液。他只想把自己纏在以被單與克里莫夫的體溫交織出來的鳥巢中,慢慢地取暖。

  在睡眠中,他也不會讓兔子得逞。不會的。晚點的計畫若順利,兔子一樣不會得逞。瓦洛加心下虛滑,只是預謀對史考列特略施小技而已,他亦毫無把握。

  撐起身子,低眼望望四周,克里莫夫在他的身邊毫無防備,鼾聲大作。瓦洛加用耳朵緊靠住他的胸口,聽他的心跳、聽從肉體傳遞過來的鼾聲,直到一切怪物的影子隱沒了去,夢回去夢裡,心安定。

  與戀人縱情地相愛過後,壯碩男子心中幾年來的懸石落下。克里莫夫的肌肉放鬆,線條順著呼吸隨起隨伏;瓦洛加再次起身看他睡,看得入迷,如歲月曾靜好。

  「原諒我,吾愛。」

  他搖搖頭,起身,接著梳洗披衣。瓦洛加打開手提箱,內側的秘密夾層有另外一條密碼鎖。這個精巧的手提箱是雙面諜的良伴,型體設計,充分體現秘密中藏著秘密,背叛之後又是背叛的汙穢高雅,也是當初啟蒙儀式後,MI5的史考列特送給瓦洛加的英國皇室共濟會見禮。

  他的手指滑過長條密碼鎖,黃銅合金製的機關美如蕾絲,瓦洛加頓了頓。

  共濟會 ……面具西裝、寶石華服、金領帶夾、名家珍稀,權力叢林,春光澹宕,古龍水香,輕雲薄霧,多少恨。那裡是他不允許在清醒時記憶的仙境?花樣繁複的秘密組織內,恁你髒手污身,猶得一身打點優雅。史考列特在某捲錄音帶中告誡過他,真是個猥瑣的混蛋。

  他自忖,若找得著史考列特,事辦成,回得了母國,他要將皮箱放在眼不見為淨處,窮他自己、餓他自己,因為他偏不。

  手提箱第一道密碼鎖的後面是四十支注射藥劑,其中三十三支,有朝一日他要交到安卓波夫的手中;另外七支,含清理體內的藍劑,瓦洛加得留著自己使用。他拿出其中的強效安眠藥,撫摸著克里莫夫的臀部尋找下針的地方。

  在甜美夢鄉之中浮沉的克里莫夫哼了一下,說著夢話:「好嘛長官,下次不敢逗您了,別生氣……」

  敢情克里莫也回到過去,夢見了他還是他學長,還不是長官的日子,強將過去的甜當成當下事恣意品嘗。

  「傻瓜,睡到連夢都沉不下去的深處,到明天之前都別醒來。」 他輕撫他的臉,為他將被子拉上,「你知道我對你說的一點點事足矣;我看見的,我不會令你看見。我們每一次結合都可能是最後一次,你會怪我嗎?」

  再三確定克里莫夫的熟睡狀況之後,瓦洛加進行最後的打理、做好基本偽裝、檢查門戶。接著,他在窗櫺、浴室與房門的頂上各沾黏一根拔下的金髮——在來自北約成員國之情報人員滲透活動極熱烈的波蘭,他本身是雙面諜,處處受敵,而克里莫夫則算是陷入半個敵陣,看看他搜出多少竊聽器。險境未脫的情況下,這是瓦洛加最基本的偵測防護。如果返回房間時,他發現金絲落下來,克里莫夫又沒醒轉,表示肯定有陌生者闖進來過。

   瓦洛加下樓,憶起來時他受了重傷,眠在戀人懷理,想必克里莫夫向櫃臺老闆娘打聽過週遭出入份子,尤其是軍方人物。他先比手畫腳地問她哪裡有仍然運作的電話亭——很幸運地,轉角處就有一座。

  他正好還有其他事想向老闆娘確認。瓦洛加開口問訊,利用讀人的技術,盡可能克服語言障礙,理解她的話。

  「社會各個角落出現很多要求民主的異音。沃依切赫將軍權還大的時候,這原本都是些普通的公民運動,但是隔條國界的東德越發亂了,半夜拿著火把衝進人家的嚇人激進人士越發猖獗;我們當地人都叫他們光頭黨,徹頭徹尾的新納粹來著,真沒好事!您問波蘭百姓生活民風是否安好,聽旅舍的話最準了,我看經濟起色很有限,因為市上沒有該有的安寧。報紙跟天線收得到的外國電視上,還說民主潮流好事呢!老娘只想知道到底打哪個角落冒出這些人來?」

  瓦洛加聽了,暗暗確信自己想的不錯。他原本對史考列特的下落只有五成把握,如今倒有九成了。


  他拉高領子,快速離開小旅社,前往電話亭。他掩人耳目地閃入亭子裡,播通電話。

  「您好,這裡是接線員。」波蘭的電信系統仍然復古。

  「請幫我接通中央市政區三十三號的英國大使館。」瓦洛加以事先記熟、不大順暢的波蘭文回應。

  「請稍等。」

  兩秒過後,瓦洛加聽到很微小、不自然的線路被剪斷的聲音,但一閃而逝。再過了一會兒,話筒另一端傳來另一位波蘭接線員的聲音,若非專家,幾乎難以分辨:「您好,這裡是接線員,請問找哪裡?」

  瓦洛加深吸一口氣,用標準的英文回覆對方:

  「遲到了,遲到了,
  愛麗絲追白兔子,
  等等我,白兔子,
  我有話要告訴你,
  告訴我往哪裡去,
  哪一扇門通往女王的仙境。」

  接著就是見真章的揭曉時刻。他不清楚童話是不是這樣寫著的,總是兔子掌握愛麗絲,而愛麗絲永遠捉摸不著兔子飄忽的行蹤,史考列特引路,他只能追逐,直到一路來到紅心女王的領地。

  「請稍等,馬上幫您接史考列特先生。」

  他果然是對的。兔子在這個國家。然而等待與沉默的重壓竟令人如此不快。

  「喂?是哪位愛麗絲找我?」

  黏膩、猥瑣、猥褻的聲音——光明會中有名的洋娃娃操縱手(Handler)史考列特略帶諂媚的聲音,膩人地透過話筒挨過來。所有靈魂被MK-Ultra心智控制技術洗劫過的洋娃娃,都會對操縱手有本能上的恐懼,但是瓦洛加把這份恐懼強行吞下去。他不能退縮,至少不是現在……

  「俄羅斯、KGB、代號是鐮刀的愛麗絲、瓦洛加‧亞歷山大維其。」

  「喔——原來是你。」

  他不知道史考列特這口吻是什麼意思。

  「我需要你的幫助,白兔子,我知道你們的幫助絕非免費的,所以我們來做個交易吧。」瓦洛加道,渾身發抖。他體內的「那個東西」彷彿要突破清醒意識的界線,奔向視網膜,侵蝕眼前的客觀現實、佔據他的身體。他知道,在「失落的潛水艇時間」中,必定發生了異狀,因為在那之後他的裡頭多了令他感受極不自然的,總是將夢拖向仙境的意志,但是他想不起來、硬是想不起來。他當人玩偶的這段期間內,有許多事情都像是這樣,體內的誰記得他記不得的,而他記得的一切不屬於他體內的誰。正因為如此,他最後的部下是他唯一的淨土。

  他得為克里莫夫做點什麼。

  原來他對他的噤口不言不全是隱瞞,而是他沒有說實話的能力;是史考列特,這都是他的操縱手造成的,他怕。他握著電話,等史考列特回答他,等了許久,硬幣落了一顆,他再投一顆進去。

  外頭開始有三三兩兩的波蘭人排隊想要用電話亭,窄空間幽閉恐懼,以及破敗的東歐景色,與冬季渣灰色的天空,瓦洛加想要尖叫、毫無理由地大開殺戒;他盡力使自己看起來正常,偏偏史考列特在話筒的另一頭,開始沒頭沒腦地笑。

  笑得人心底發寒。

[HR]

  【本章後話】

  
  「愛麗絲夢遊仙境的作者路易斯‧卡羅爾,不但是一位共濟會成員(Freemason),也是心靈現象研究協會(Society of Psychical Research)的成員,一般人所不得而知的是,愛麗絲夢遊仙境是一本暗藏神祕學儀式的密碼書,二十世紀初最知名的法師,同時自稱撒旦666的阿萊斯特‧克勞利(Aleister Crowley),要求自己的學徒一定要熟記這本書。」--Miguel Conner, Alice in Wonderland and the Occult
  
  「在1990年左右,很多俄國的叛徒都往波蘭跑,對西方各國的情報單位賤賣自己的人力跟情報,希望能得到一些庇護或好處,MI5/MI6、CIA跟IRA都跑來這裡探聽是否有適合的人選可撈。鬧騰到最後,因為情勢太亂,根本不知道誰是誰、誰是誰的敵人、誰又替誰工作。」--Richard Tomlinson,前 MI5探員

  「娃娃操縱手/Handler」,謬思樂團 MUSE



  聖殿騎士團(維基百科條目)
  
  MK-Ultra(維基百科條目)

  ※待續/每周末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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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滿神秘元素的一章故事
聖殿騎士、共濟會、納粹、各種情報機關
彷彿每處地方的背後也隱藏著秘密
而秘密之中也覆蓋著另外的秘密
在這種氣氛之下
要找到願意相信、值得相愛的人
的確是風險甚高的賭博

ocoh說
感謝O大惠賜心得^^
我刻意不要太在修辭上作工夫,希望專攻劇情(以及一大堆科普),以免消磨讀者耐性。我正擔心可能有太淺白、不通順,或者氣氛完全喪失的問題,還是能為讀者帶來黑幕重重的感覺真是太好了,讓我大感信心。希望O大今後繼續支持賜教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