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 12月 14, 2016 11:58 am
1
我是一件羽絨襖，對，就是現在掛在右邊角落衣架上的那件，款式如今算不上新穎了，但兩年前，絕對稱得上時尚、時髦的。把我剛剛打箱包裏拿出來，掛在那個衣架上時，就那麼的扎眼，人一進店裏，眼睛立即被吸引住了，要知道，兩年前的一千元，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但是，我以為最起碼要在這間店裏呆上幾天的，但沒想到第二天我就被一個老婦人買了去，她姓鐘，是個教授，戴著副眼鏡，臉就顯得有點兒消瘦了。對，她是個精神矍鑠的老婦人，舉手投足，具顯出一股儒雅者的風範，我立刻沾沾自喜了，有種榮譽加身的感覺。
事情往往會出人意料的，半個月後，我又回到了這個店裏，但對於這段記憶，我總是耿耿於懷，不願多提及，時光荏苒，我便在這家服裝店裏的地位，一天不如一天，我覺得，我太晦氣了！也可能是時運不濟吧，我無可奈何了，因為沒人願意再買這件羽絨襖了，我就只能冷冰冰孤零零地呆在個角落裏。在這兩年之間，我悟出了一句話，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所以我啊，真想大叫一句，上天啊，你對我太不公平了！
可是，我喊不出聲，我是一件羽絨襖，我僅僅只是一件羽絨襖而已。
如果說這兩年我沒有去回想著被鐘老師買下的這件事情，就是不可能的，我心有不甘啊！況且，這兩年時間太熬人了。兩年間的孤寂，我有的是空閒時間去讓我從從容容地想一些往事的。
鐘老師的老伴已經去世，但她不是一個人生活的，另外那個人是鐘老師的女用，一個老保姆，看樣子，就知道老保姆是個老實人，做事俐落，把屋子收拾得井井有條，乾乾淨淨。鐘老師那天看見老保姆在廚房裏忙活，就喊張大姐，你不是今天回老家的嗎？廚房裏傳出老保姆的聲音，鐘老師，我把時間推後了兩天，我之前可能把時間記錯了。
鐘老師的臥室裏有一張床，一張書桌，和一個大衣櫃。鐘老師把剛剛買回家的羽絨襖的包裝袋拆開，就借著大衣櫃上的大鏡子比劃，羽絨襖緊緊地貼在了鐘老師的身上，這讓我很驕傲，很自豪。鐘老師比劃了好久，看得出，她很喜歡這件淡藍色的羽絨襖，顯年輕，顯得她更精神，鐘老師很想立即穿上，所以我敢肯定，鐘老師如果穿上這件羽絨襖，就會年輕了十幾歲的！
聽見敲門聲，鐘老師就喊了一聲，張大姐等一會兒，我換完衣服就出來！
鐘老師拉開大衣櫃的門，挑了一件黑色的棉襖，就取下衣架子，然後把羽絨襖掛進了大衣櫃，大衣櫃的門在要關住的刹那，我看到了對面牆壁上的一副遺像，是個很有書卷氣息的男人，很年輕，很英俊，頂多三十幾歲。
我一直盼望著鐘老師會穿上這件新買的淡藍色羽絨襖，但她再次拿著這件羽絨襖時，就小心翼翼把羽絨襖遞給了老保姆。
鐘老師說，張大姐，這件羽絨襖我沒穿幾次，你看，還是嶄新的，如果你不嫌棄，就收下來，算留個紀念！
張大姐眼睛一亮，但她搖搖頭，說，您把這麼好看的衣服送給我，我怎麼好意思要呢！
鐘老師說，外面現在還下著雪呢，張大姐你穿的這麼單薄，就不要再博我的情面了。
張大姐不敢接，她笑著說，我穿恐怕不太合適，在鄉下，肯定會惹人笑話的！
鐘老師也笑笑，然後就說，我不覺得啊，你要不先試試，看看合不合適？
挺合適的，張大姐的身材跟鐘老師差不多，但從鏡子裏看，張大姐已不那麼的土裏土氣了，而且年輕了，最起碼就年輕了兩歲！
張大姐笑呵呵的收下了羽絨襖，但神情顯得有點不自在。
鐘老師說，張大姐在我家幹了差不多五年了吧，每年只回去兩次，總是這麼的為人厚道！
張大姐的笑有點僵，張口卻沒吭聲。
鐘老師又說，其實我們難得姐妹一場，也算個緣分。
張大姐連忙擺手，說，不不，您一直沒把我當作個保姆，一視同仁，其實是我的運氣好，碰上個好東家！
鐘老師拉住張大姐的手，說，我昨天就退休了，張大姐你回去後，也要學學我，你的女兒已考上了師範學院，將來與我一樣的，當個老師，張大姐你就安安心心在家裏享福吧。
張大姐點點頭，說，我也給自己退個休！
然後，兩個老婦人隔著這件羽絨襖，喋喋不休地說了好多話，她們說的話，就像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密密麻麻的。
2
迎著漫天的雪花，張大姐的腳步突然停在了一間服裝店門口，躊躇萬分之後，她推開了服裝店的玻璃門。其實在張大姐的臉上，我就猜測到了她的心思，不然，怎麼沒繼續往著汽車站的方向走呢，而是繞了回來，回到她路過的時候瞅了一眼的這間服裝店的門前。張大姐戰戰兢兢推開門，樣子像個小偷，但服裝店的老闆娘只是警覺了一下，沒有搭理。張大姐有點想離開的樣子，不過她鼓足了勇氣後，沒有轉身去拉玻璃門就逃一樣地離去，而是輕輕地走到了老闆娘的面前。
我也感到了沮喪，因為幾天前吧，我就是從這兒被鐘老師買了回去的，是花了一千元大錢的，而現在我卻被老闆娘花了兩百元錢掛回到了衣架子上。不過張大姐的臉上有點喜悅的顏色，她揣好了那兩百元錢，就笑著離開了服裝店。
我從老闆娘的神情中發現了我是個棄物的命運。老闆娘自語說，保不准是撿了個大便宜的，保不准這件羽絨襖無人問津了。事實上我的下場老闆娘猜到了個大概，所以，兩年之後，我被掛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眼睜睜看著進店的人一件一件地把別的衣服買了走，眼睜睜看著老闆娘最後連推銷這件羽絨襖的興致也沒有了。
我真就擔心了，這個大冬天如果過去了，我就有可能永遠地被滯留在了貨倉裏，被積壓，被遺忘，被當作了個破爛……
兩天后，又下起了雪……老闆娘這才走到我的跟前，把羽絨襖從角落的位置換到了進門左側的牆壁上，高高掛著。因為這是份殊榮，我有點不自在了，我四周的羽絨襖羽絨服棉衣大衣馬甲等等，與我相比，就顯得我的款式太格格不入了，顯得黯淡無光那麼的舊了，我是那麼的不合時宜呀。
3
現在，進店門的是個女大學生，她胸前的校徽表示她是個師範學院的學生，老闆娘喜形於色的，然後把我從牆壁上取下，就遞給了女大學生。
老闆娘說，如果不是款式有點舊，是兩年前的，這件羽絨襖肯定還是個搶手貨，我清楚記得，兩年前吧，就買到了一千元錢，這是最後的一件，姑娘你肯定也清楚，標價二百元，是低於成本來銷售的，目的就是回收資金，你剛剛不是說了麼，買給你媽媽的，二百元就非常的划算，你撿了個大便宜！
女大學生說，我只覺得我媽媽現在穿這件，挺合適的。
老闆娘笑笑就說，你真孝順，像你這麼懂事的姑娘，越來越少了！
我其實有點洩氣，我剛剛還幻想著呢，如果這個姑娘穿，才肯定是對我最大的殊榮呢。
老闆娘是個愛打聽，不過這個女大學生不介意，老闆娘問什麼，她就答什麼。
老闆娘把這件羽絨襖準備打包時，說，我聽說過你的事情。
女大學生很驚訝，但老闆娘又說，你是中文系的吧，我的這個店開在大學城，當然對你們師範學院的一些事情是有所瞭解的，鐘老師你知道吧，兩年前就退休了，她就是中文系的教授，這件羽絨襖剛剛到貨的時候，她撞見就立刻買了一件。
女大學生可能不知道鐘老師是誰，一臉茫然。但她呵呵一笑，就說，老闆娘，這件衣服還是掛在你店裏吧，因為明天我帶媽媽來這兒，她過去在這兒給人當保姆，不過東家是個好人，對我媽媽挺好的。老闆娘插了一句話，你媽媽這次是來看看她過去的東家對吧？女大學生說，是的，不過也是想看看我的學校。老闆娘說，我們這兒挺好的，是個不錯的城市，乾乾淨淨。
女大學生說，我媽媽也覺得這兒好，如果……女大學生的臉上有點羞澀了，但她繼續說，將來我如果能留校的話，我就接媽媽在這兒住下了，我們就住在這個城市裏！
我有覺得自己已是多餘的，所以，等老闆娘把我重新掛在牆上時，就感覺有點兒堵。雖然我是知道的，明天，女大學生就會帶著媽媽來逛這個店，然後隨意地把我從牆上取下來。 女大學生還可能會慫恿著她媽媽，而媽媽肯定是不情願的，雖然只花一百元錢，但對這個老年的農村婦女來說，也算是個破了大費的。不過老闆娘會盡力配合著女大學生，她們這次不是已談好了麼，女大學生把一百元錢遞給老闆娘之前，就說，明天你就說這件羽絨襖現在只買一百元錢，因為是積壓很久的貨，所以買的就比進貨價還便宜，進貨時是二百元，現在賣了一百元的話，根本就是難得的好運氣！所以，老闆娘會把這話再說給那個老婦人聽的，慫恿也好，讓她鐵了心也好，歸根結底就是打消老婦人心裏的疑慮，覺得花了這個錢，沒有吃虧，反而划算了。
第二天的大雪沒有停，紛紛揚揚，大瓣大瓣的鵝毛大雪片兒，把進店門的母女倆弄得渾身雪白雪白的。
女大學生帶著驚訝的表情看著店裏面的衣服，款式樣式琳琅滿目，非常好看。
老婦人也是個驚訝的表情，她張著大大的嘴巴，因為老婦人就是張大姐，她已認出了老闆娘，並且，也已認出了高高在上掛在牆上的我。女大學生讓老闆娘把我從牆上取下來的時候，張大姐的臉上儘是不安的神色。
女大學生執意要買下這件，老闆娘就熱情萬丈地介紹著買下這件羽絨襖的種種好處。
一百元錢也太便宜了!這是張大姐的原話。
所以，老闆娘只能再次解釋，說進貨的時候是二百元，但這是兩年前，兩年前都賣不出去，就只能半價銷售。
張大姐在試這件羽絨襖的時候，臉上笑容燦爛了，並一個勁地說，好看，真好看！
女大學生準備付一百元錢的時候，張大姐立刻從她的兜裏拿出了兩張五十的，塞給了老闆娘。張大姐說，就按二百元的進貨價給，不然，我就是穿著也不會安安心心的！
這兩個女人把錢你推我擋的工夫之後，敗退下來的老闆娘便無奈地把錢收下了。
但是，女大學生沒看出媽媽與老闆娘的笑是心照不宣的，也沒有看出來夾在當中的我也是心照不宣地笑著，只不過，我的笑是沒有聲音的。
我是一件羽絨襖，對，就是現在掛在右邊角落衣架上的那件，款式如今算不上新穎了，但兩年前，絕對稱得上時尚、時髦的。把我剛剛打箱包裏拿出來，掛在那個衣架上時，就那麼的扎眼，人一進店裏，眼睛立即被吸引住了，要知道，兩年前的一千元，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但是，我以為最起碼要在這間店裏呆上幾天的，但沒想到第二天我就被一個老婦人買了去，她姓鐘，是個教授，戴著副眼鏡，臉就顯得有點兒消瘦了。對，她是個精神矍鑠的老婦人，舉手投足，具顯出一股儒雅者的風範，我立刻沾沾自喜了，有種榮譽加身的感覺。
事情往往會出人意料的，半個月後，我又回到了這個店裏，但對於這段記憶，我總是耿耿於懷，不願多提及，時光荏苒，我便在這家服裝店裏的地位，一天不如一天，我覺得，我太晦氣了！也可能是時運不濟吧，我無可奈何了，因為沒人願意再買這件羽絨襖了，我就只能冷冰冰孤零零地呆在個角落裏。在這兩年之間，我悟出了一句話，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所以我啊，真想大叫一句，上天啊，你對我太不公平了！
可是，我喊不出聲，我是一件羽絨襖，我僅僅只是一件羽絨襖而已。
如果說這兩年我沒有去回想著被鐘老師買下的這件事情，就是不可能的，我心有不甘啊！況且，這兩年時間太熬人了。兩年間的孤寂，我有的是空閒時間去讓我從從容容地想一些往事的。
鐘老師的老伴已經去世，但她不是一個人生活的，另外那個人是鐘老師的女用，一個老保姆，看樣子，就知道老保姆是個老實人，做事俐落，把屋子收拾得井井有條，乾乾淨淨。鐘老師那天看見老保姆在廚房裏忙活，就喊張大姐，你不是今天回老家的嗎？廚房裏傳出老保姆的聲音，鐘老師，我把時間推後了兩天，我之前可能把時間記錯了。
鐘老師的臥室裏有一張床，一張書桌，和一個大衣櫃。鐘老師把剛剛買回家的羽絨襖的包裝袋拆開，就借著大衣櫃上的大鏡子比劃，羽絨襖緊緊地貼在了鐘老師的身上，這讓我很驕傲，很自豪。鐘老師比劃了好久，看得出，她很喜歡這件淡藍色的羽絨襖，顯年輕，顯得她更精神，鐘老師很想立即穿上，所以我敢肯定，鐘老師如果穿上這件羽絨襖，就會年輕了十幾歲的！
聽見敲門聲，鐘老師就喊了一聲，張大姐等一會兒，我換完衣服就出來！
鐘老師拉開大衣櫃的門，挑了一件黑色的棉襖，就取下衣架子，然後把羽絨襖掛進了大衣櫃，大衣櫃的門在要關住的刹那，我看到了對面牆壁上的一副遺像，是個很有書卷氣息的男人，很年輕，很英俊，頂多三十幾歲。
我一直盼望著鐘老師會穿上這件新買的淡藍色羽絨襖，但她再次拿著這件羽絨襖時，就小心翼翼把羽絨襖遞給了老保姆。
鐘老師說，張大姐，這件羽絨襖我沒穿幾次，你看，還是嶄新的，如果你不嫌棄，就收下來，算留個紀念！
張大姐眼睛一亮，但她搖搖頭，說，您把這麼好看的衣服送給我，我怎麼好意思要呢！
鐘老師說，外面現在還下著雪呢，張大姐你穿的這麼單薄，就不要再博我的情面了。
張大姐不敢接，她笑著說，我穿恐怕不太合適，在鄉下，肯定會惹人笑話的！
鐘老師也笑笑，然後就說，我不覺得啊，你要不先試試，看看合不合適？
挺合適的，張大姐的身材跟鐘老師差不多，但從鏡子裏看，張大姐已不那麼的土裏土氣了，而且年輕了，最起碼就年輕了兩歲！
張大姐笑呵呵的收下了羽絨襖，但神情顯得有點不自在。
鐘老師說，張大姐在我家幹了差不多五年了吧，每年只回去兩次，總是這麼的為人厚道！
張大姐的笑有點僵，張口卻沒吭聲。
鐘老師又說，其實我們難得姐妹一場，也算個緣分。
張大姐連忙擺手，說，不不，您一直沒把我當作個保姆，一視同仁，其實是我的運氣好，碰上個好東家！
鐘老師拉住張大姐的手，說，我昨天就退休了，張大姐你回去後，也要學學我，你的女兒已考上了師範學院，將來與我一樣的，當個老師，張大姐你就安安心心在家裏享福吧。
張大姐點點頭，說，我也給自己退個休！
然後，兩個老婦人隔著這件羽絨襖，喋喋不休地說了好多話，她們說的話，就像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密密麻麻的。
2
迎著漫天的雪花，張大姐的腳步突然停在了一間服裝店門口，躊躇萬分之後，她推開了服裝店的玻璃門。其實在張大姐的臉上，我就猜測到了她的心思，不然，怎麼沒繼續往著汽車站的方向走呢，而是繞了回來，回到她路過的時候瞅了一眼的這間服裝店的門前。張大姐戰戰兢兢推開門，樣子像個小偷，但服裝店的老闆娘只是警覺了一下，沒有搭理。張大姐有點想離開的樣子，不過她鼓足了勇氣後，沒有轉身去拉玻璃門就逃一樣地離去，而是輕輕地走到了老闆娘的面前。
我也感到了沮喪，因為幾天前吧，我就是從這兒被鐘老師買了回去的，是花了一千元大錢的，而現在我卻被老闆娘花了兩百元錢掛回到了衣架子上。不過張大姐的臉上有點喜悅的顏色，她揣好了那兩百元錢，就笑著離開了服裝店。
我從老闆娘的神情中發現了我是個棄物的命運。老闆娘自語說，保不准是撿了個大便宜的，保不准這件羽絨襖無人問津了。事實上我的下場老闆娘猜到了個大概，所以，兩年之後，我被掛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眼睜睜看著進店的人一件一件地把別的衣服買了走，眼睜睜看著老闆娘最後連推銷這件羽絨襖的興致也沒有了。
我真就擔心了，這個大冬天如果過去了，我就有可能永遠地被滯留在了貨倉裏，被積壓，被遺忘，被當作了個破爛……
兩天后，又下起了雪……老闆娘這才走到我的跟前，把羽絨襖從角落的位置換到了進門左側的牆壁上，高高掛著。因為這是份殊榮，我有點不自在了，我四周的羽絨襖羽絨服棉衣大衣馬甲等等，與我相比，就顯得我的款式太格格不入了，顯得黯淡無光那麼的舊了，我是那麼的不合時宜呀。
3
現在，進店門的是個女大學生，她胸前的校徽表示她是個師範學院的學生，老闆娘喜形於色的，然後把我從牆壁上取下，就遞給了女大學生。
老闆娘說，如果不是款式有點舊，是兩年前的，這件羽絨襖肯定還是個搶手貨，我清楚記得，兩年前吧，就買到了一千元錢，這是最後的一件，姑娘你肯定也清楚，標價二百元，是低於成本來銷售的，目的就是回收資金，你剛剛不是說了麼，買給你媽媽的，二百元就非常的划算，你撿了個大便宜！
女大學生說，我只覺得我媽媽現在穿這件，挺合適的。
老闆娘笑笑就說，你真孝順，像你這麼懂事的姑娘，越來越少了！
我其實有點洩氣，我剛剛還幻想著呢，如果這個姑娘穿，才肯定是對我最大的殊榮呢。
老闆娘是個愛打聽，不過這個女大學生不介意，老闆娘問什麼，她就答什麼。
老闆娘把這件羽絨襖準備打包時，說，我聽說過你的事情。
女大學生很驚訝，但老闆娘又說，你是中文系的吧，我的這個店開在大學城，當然對你們師範學院的一些事情是有所瞭解的，鐘老師你知道吧，兩年前就退休了，她就是中文系的教授，這件羽絨襖剛剛到貨的時候，她撞見就立刻買了一件。
女大學生可能不知道鐘老師是誰，一臉茫然。但她呵呵一笑，就說，老闆娘，這件衣服還是掛在你店裏吧，因為明天我帶媽媽來這兒，她過去在這兒給人當保姆，不過東家是個好人，對我媽媽挺好的。老闆娘插了一句話，你媽媽這次是來看看她過去的東家對吧？女大學生說，是的，不過也是想看看我的學校。老闆娘說，我們這兒挺好的，是個不錯的城市，乾乾淨淨。
女大學生說，我媽媽也覺得這兒好，如果……女大學生的臉上有點羞澀了，但她繼續說，將來我如果能留校的話，我就接媽媽在這兒住下了，我們就住在這個城市裏！
我有覺得自己已是多餘的，所以，等老闆娘把我重新掛在牆上時，就感覺有點兒堵。雖然我是知道的，明天，女大學生就會帶著媽媽來逛這個店，然後隨意地把我從牆上取下來。 女大學生還可能會慫恿著她媽媽，而媽媽肯定是不情願的，雖然只花一百元錢，但對這個老年的農村婦女來說，也算是個破了大費的。不過老闆娘會盡力配合著女大學生，她們這次不是已談好了麼，女大學生把一百元錢遞給老闆娘之前，就說，明天你就說這件羽絨襖現在只買一百元錢，因為是積壓很久的貨，所以買的就比進貨價還便宜，進貨時是二百元，現在賣了一百元的話，根本就是難得的好運氣！所以，老闆娘會把這話再說給那個老婦人聽的，慫恿也好，讓她鐵了心也好，歸根結底就是打消老婦人心裏的疑慮，覺得花了這個錢，沒有吃虧，反而划算了。
第二天的大雪沒有停，紛紛揚揚，大瓣大瓣的鵝毛大雪片兒，把進店門的母女倆弄得渾身雪白雪白的。
女大學生帶著驚訝的表情看著店裏面的衣服，款式樣式琳琅滿目，非常好看。
老婦人也是個驚訝的表情，她張著大大的嘴巴，因為老婦人就是張大姐，她已認出了老闆娘，並且，也已認出了高高在上掛在牆上的我。女大學生讓老闆娘把我從牆上取下來的時候，張大姐的臉上儘是不安的神色。
女大學生執意要買下這件，老闆娘就熱情萬丈地介紹著買下這件羽絨襖的種種好處。
一百元錢也太便宜了!這是張大姐的原話。
所以，老闆娘只能再次解釋，說進貨的時候是二百元，但這是兩年前，兩年前都賣不出去，就只能半價銷售。
張大姐在試這件羽絨襖的時候，臉上笑容燦爛了，並一個勁地說，好看，真好看！
女大學生準備付一百元錢的時候，張大姐立刻從她的兜裏拿出了兩張五十的，塞給了老闆娘。張大姐說，就按二百元的進貨價給，不然，我就是穿著也不會安安心心的！
這兩個女人把錢你推我擋的工夫之後，敗退下來的老闆娘便無奈地把錢收下了。
但是，女大學生沒看出媽媽與老闆娘的笑是心照不宣的，也沒有看出來夾在當中的我也是心照不宣地笑著，只不過，我的笑是沒有聲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