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２章：

一夜過去，白晝的荒蕪都市變成慘白的雪地。冰晶凍結屋頂，光線將雪融解成水，室外氣溫偏低。




越野車緩慢地駛過雪堆，然後停在商店街前面。率先下車的是一位身著軍服的男人，他肩膀上的臂章彰顯了他的身分，軍銜上尉，面孔英勇、正氣湃然，留有一頭瀟灑的金髮，年齡大約二十五歲，相當年輕。隨後下車的女人軍階是中校，她留有一頭烏黑的長髮，面孔是東方人，目光炯炯有神，神情堅強，猶如鐵牆一般穩固，目視年齡接近五十歲。




「我第一次看到會下雪的鄰海城市，真是奇蹟。」




軍階上尉的男人叫作卡爾傑斯，他無奈地凝望城市奇景，提高警覺緊握腰邊的軍刀。




「全球氣候異變的還真徹底。昨天氣候還正常，今天一早就全城雪白。」




軍階中校的女人叫作奧娜卡，她自信地抬頭傲視晴空的詭異極光，無懼面前惡劣環境的威脅。




最後下車的女人從越野車後座出來，她雙手抱著一條灰狗，並神經兮兮地跟上奧娜卡，很害怕自己跟丟兩名可靠的軍人。有點歇斯底里的女人是多坦茲，她留有一頭金色長髮跟姣好身材，個頭有點矮，目視年齡接近三十歲。




「喂──別跑這麼快呀……慢點！奧娜卡，別這樣對待我呀！」




多坦茲圍著長毛披肩東張西望，邊走邊發抖，好像隨時都會遇到遭難，走到哪都沒有安全感。




「多坦茲！自己跟上來，節奏自己拿捏，別老是想跟依賴我跟卡爾傑斯，我們沒有時間照顧妳。」




奧娜卡連頭都不回，挺直肩膀前進，邁向旁邊的一排服飾商店街。




「好啦！原諒我，我這就來──等等！」




多坦茲沒命地喊，怎麼跑都跟不上卡爾傑斯跟奧娜卡。




「學姊，這間服飾店有禦寒用的大衣、纖維毛襪、皮帶、手帕跟毛巾等物品。我們要不要多拿一些有用的離開？」




卡爾傑斯挺著腰環視屋內，獵鷹般眼睛高度警戒，一有狀態就馬上備戰。他們的車子容納空間有限，只能帶走幾件實用的衣物。




「我們多拿幾人份的衣物吧！也許很快就能遇到其他生者，屆時肯定派得上用場。」




奧娜卡往反方向移動，一路上隨機抽取了幾件有用的衣物，手套、毛帽各式衣褲，無所不拿。




兩名職業軍人動作異常敏捷，快得像風一樣，哪裡有衣服就往裡掃過去。多坦茲抱著狗站在門前徬徨，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奧娜卡看到她沒事情做就覺得頭疼。




「喂！奧娜卡，妳別發呆，地上有奈米紙箱，快幫我們選好的衣服拿去整理好，摺整齊！現在！」




多坦茲一見到奧娜卡不耐的斜視就馬上動作，一下子就跟上了他們的動作，速度快得不得了。




「學姊，這裡的抽屜有電池跟手電筒，下面的櫃子還有幾雙鞋子，一旁的玻璃櫃還有餅乾跟一些雜糧。」




「好。鞋子不必拿，有雪鞋才拿。剩下的物品都有用，拿走吧。」




他們三人至今已經遭遇過兩場雪災。雪地的生存遊戲是場危機，很可能過了一個地圖又開始下大雪。難得找到可用的雪鞋，當然要帶著幾雙預備。




「沒問題。上面的樓梯可通往二樓，我去查探一下。」




「去吧，二樓如果不安全的話記得馬上下來，別受傷了。─這邊不知道是否有危險生物，越快走人越好。」




「多謝學姐關心。但願我們不要再遇到噁心的死蟲子！」




卡爾傑斯還記得之前噁心的雪蟲，這種從未見過的生物會噴出腐蝕性液體，高鹼液體可以腐蝕掉保麗龍，還可以燒傷動物的皮膚。當初他們遇到這種怪物十分頭疼，越野車因為它們而換個一次輪胎。




木頭間的樓梯發出踩踏聲，卡爾傑斯不到五秒就消失在一樓。




「有戒指跟光碟。」




多坦茲整理好了衣物，她在旁邊的抽屜找到一枚戒指與一疊光碟片。這些光碟片多是劇情片、動作片跟文藝片。




「多坦茲──戒指喜歡就拿吧，不過光碟片就算了！我們沒有時間看電影，也沒有多餘的設備跟電力可以用。」




奧娜卡回頭注視多坦茲，瞄了一眼就馬上掉頭，查探對面的衣櫃是否有衣物可以補充。




「好啦，我知道了。」




「很好。請多注意對我們生存有幫助的東西，多餘的東西不要亂拿，只會佔空間，浪費車子的燃料。」




「好──是、是。」




多坦茲身旁的小狗變得噪動不安。小狗離開了主人腳邊，躲在桌腳趴著，不曉得在擔憂什麼。奧娜卡注意到了小狗的異常行為，四周環境可能會發生異常。




「卡爾傑斯！快點下來，情況有點變化，要快點離開這裡了！」




奧娜卡當機立斷，對著樓梯口大聲咆嘯。聲音一出去，不到三秒就聽到了卡爾傑斯的跑步聲。




「學姊，這個是電池發電的暖氣機，可以幫助我們渡過艱困的寒夜。」




英俊的卡爾傑斯帶著暖氣機下樓，這個收穫令奧娜卡驚訝。




「非常好，這是個好東西。我們快點走吧！」




三人帶了兩箱物品離開店面，可以說是滿載而歸。當越野車再度啟動之時，卡爾傑斯一抬頭就發現了異象，那是惡夢的前兆。




「嘖，又是淚極光！等下肯定沒有好事。」




卡爾傑斯眼神銳利，加快了行車速度，對這自然現象十分警覺。




「妳的小狗早就感受了淚極光帶來的氛圍，動物的直覺真是靈敏。」




奧娜卡那雙光亮的雙瞳凝望著小狗，對牠的表現感到驚訝跟好奇。多坦茲臉頰留著汗不停傻笑，兩眼一下瞄著淚極光，一下又瞄著威武的奧娜卡，以及機伶的卡爾傑斯，似乎是希望他們可以解救她。




「看地圖，這裡是美國‧維吉尼亞洲的鄰海，我們必須要北行到紐約洲。」




奧娜卡拿著美國地圖，全神注意路線的動態。




「嗯，目的地是白宮、國務院，那邊應該會有機密文件，可以讓我們找到真相。不然，我們根本連自己為何出現在這裡都不知道。」




「只能如此了，只希望這輛車別拋錨！」




奧娜卡神情沉重地遠望淚極光。抽動到嚴重扭曲的怪異色彩有點毛骨悚然，看起來非常不真實，令人想吐。




「奧娜卡！我們到了那邊就可以回到正常生活了嗎？不用在活在這種奇怪的地方了？」




躲在後座發抖的多坦茲搓著手，非常沒有安全感。




「誰知道呢？我又不是神明。」




行駛中的越野車快速前進，輾過溶化的積雪，一路風雨無阻，順暢的極度不正常。噩耗就像是暴風雨前夕的安寧，總是安詳。浩劫正在醞釀，誰都無從阻擋。




＊




白晝，遠比黑夜還要寒冷，這是一天才造成的惡寒，連夜的落雪不曾停止。




古瓦肯德跟妮卡尼亞來到了建築一樓，他們穿著毛衣，身體被布料包得密不透風。他們走在龐大而無止盡的大道，整條街除了蕭條跟淒涼之外，只剩下看不到未來的絕望。




整個城市，只有兩人忍受著惡寒，大街上毫無生機。




他們走進了一處電器商店，店內空氣少有對流，一進來就聞到難以忍受的媒味。屋內有純白的天花板以及林立的電器用品，還有平民化的裝潢，這空間對拜訪的兩名客人來說，只是不得不承受的折磨。




「你要找什麼？古瓦肯德！」




「硬是說的話，勉強算解碼器。妳自己逛吧，等下門口見。」




古瓦肯德走過數條走道，從１號到７號，全部都親自走過一次。




妮卡尼亞四處走動，看到了機板電腦以及數位螢幕，還有多種格式的電器電池。兩人花了不少時看完電器用品，等到他們見面的時候，古瓦肯德手邊多出了一台奇特的機器，外觀看起來很怪，妮卡尼亞完全不曉得這是什麼物品。




「那是什麼？」




「這個是程式介入儀，一般只有軟體工程師才會用。好，我們走吧！」




「好吧！」




妮卡尼亞好奇地看著程式介入儀，覺得很新鮮。程式介入儀的外貌很特殊，有鍵盤、影像板、鏡頭、發聲器、線材插槽，完全不知道可以做什麼事情。




古瓦肯德走到對街的一輛貨車前蹲下。這輛貨車是高級運輸車，一般用來運輸晶片跟貴重品，時速可達兩百五十公里，擁有氣浮功能，可以直接越過河流，缺點是耗電，燃料昂貴。




「妮卡尼亞，我進去車箱，妳在外面忍耐一下。」




「你要進去那車子？發得動嗎？」




「我要賭一把。」




「你有把握可以開啟？」




「沒有錯，用程式介入儀與我的一生所學。」




古瓦肯德自信的表情，驅逐了妮卡尼亞心中的不安。




「好，你要我要做什麼？」




「我怕車子有安全裝置，會自動封鎖車門跟車窗。所以，我要妳在外面待命。」




古瓦肯德露出肯定的點頭。




「等一下。那你怎麼辦？」




「一般的安全裝置都是連續封鎖八小時，發動就不能人工解除，時間到才會關閉，所以我不會有事。」




「你騙我！那東西這麼密封，肯定會被悶死的！你不用一小時就會缺氧死掉。」




妮卡尼亞忽然對著古瓦肯德大吼，情緒激動到讓古瓦肯德跳了起來。古瓦肯德一時啞口無言，不曉得該怎麼跟妮卡尼亞解釋。




「古瓦肯德，用走的就好了，了不起翻一翻別的車子裡面有沒有鑰匙就好，幹嘛這麼任性！高級車又沒比較好！」




「別太激動！我可沒這麼偉大，從來沒有想要犧牲自己！」




「喔，那你怎麼保護自己？」




「這個東西會保護我。」




古瓦肯德忽然從腰後拿出一隻榔頭，模樣非常奇怪，有好幾個凸面，每面的角度都不一樣。他走到一棟數位感十足的建築前面，該建築外層玻璃由強化玻璃所構成，完全看不到建築裡面的擺設。




「妳退後一下。」




古瓦肯德掌中的榔頭敲碎窗口，一撞就破，拆玻個璃好像在踩昆蟲，豪不費力。




妮卡尼亞站著不動，憋住了氣息，那個榔頭根本就是新型的軍事武器，非常的危險。




「這個是一種武器，有開關。開啟後會跳出由鑽石奈米棒聚合體所製作成的打擊端，它的硬度足以打凹鋼鐵。更重要的是，這端面還會產生雷射，它的能量可以切割大多數的物體。」




古瓦肯德自顧自地介紹著手上的特種殺人凶器。




「你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不瞞你說，雖然我是軟體工程師，但卻是美國政府的特殊幹員……因為執行的任務特殊，身上都會有一些保命用的應急物品。怎麼了，妳開始害怕我了嗎？」




「我只是覺得好奇而已。你是好人，根本不可怕。」




妮卡尼亞不停看著古瓦肯德眨眼，心理有點緊張。




「這東西沒想像中的好用，它設計上就只是敲擊小形物體，不用敲幾次就會失去效能，真的要打鋼門，還沒打破就不能用了。當然──它最主要的用途……就是打敵人的頭。」




古瓦肯德收起軍事榔頭，來到高級運輸車的側門。他雙眼閃爍著光芒，脫逃死城的決心盡現眼底。




「如果車子破解失敗，我會先打破窗戶，然後把碎玻璃刮乾淨，到時候妳在接應我出來。」




古瓦肯德心中的完美計畫毫無保留地傳達給了妮卡尼亞。




「好！沒問題！」




一聲肯定，古瓦肯德放心地開啟車門，來到駕駛座前面安裝好程式介入儀。




車子的駕駛座不同於一般車，擁有大量的計量表、開關與握把，有點像民航座機。駕駛座前面有個很大的螢幕，下面還有一個內建的微電腦主機。古瓦肯德將ＵＳＢ線接入微電腦主機後才開機，發亮的開機動態影像由一堆英文組成。古瓦肯德快速打字，影像上的程式語法非常複雜，顯示了主機端的解碼內容。




「太好了──可以進行比對，要破解應該不難。」




古瓦肯德比對了兩個螢幕訊息的輸出與輸入。駕駛座螢幕出現了各種顏色的文字與數字。大約一分鐘，微電腦主機的保安系統就被古瓦肯德破解，初期化視窗要求核對使用者的指紋與面相。




「太好了！終於破解了！」




系統歡迎訊息宣告了古瓦肯德的勝利，車內儀表的提示燈全亮，投射出的能量畫面環繞在駕駛座前方１２０度。




「來，快點進來吧！」




大獲全勝的古瓦肯德對著窗外的妮卡尼亞招手微笑。




「好特別的車子。」




妮卡尼亞上車後驚奇地凝視周圍。




「來，我們跑一下吧。」




古瓦肯德啟動氣浮裝置轉動方向盤，漂浮起來的車子開始移動。妮卡尼亞才坐了一分鐘，車子就來到了他們居住的高級大樓。到達目的地，古瓦肯德關閉電源下車，妮卡尼亞看到後也下了車。




「我們趕快回去拿行禮吧！東西放後面的車廂就好。」




「車子的燃料怎麼辦？」




妮卡尼亞很清楚交通工具有燃料上的問題，高級車通常比入門車更要消耗動力燃料。




「放心，這車子所採用的是替換電池，每顆電池約可使用４０小時，駕駛座下面有三顆備用電池。」




「等一下……我們還能找到其他的電池嗎？」




「我不知道。」




古瓦肯德認真的眼眸望著妮卡尼亞。




「相信我吧！只要能找到燃料站，就會有原料。即使，我們不知道這是哪裡。」




古瓦肯德抬頭看向天空深呼吸。




「我相信你，走吧！」




妮卡尼亞說完就跑，等到古瓦肯德意識到已經落後了十大步。




「喂！慢點！等等我。」




古瓦肯德跟在妮卡尼亞背後窮追不捨。




「我不要。」




妮卡尼亞健步如飛，距離越拉越遠。




兩人來到八樓，妮卡尼亞停在樓梯跟長廊的交叉口，目光放在側邊的長方形的窗口。




「妳在看些什麼？」




慢來的古瓦肯德到達了交叉口，站在發呆中的妮卡尼亞身旁。




「你看那邊──」




呼喚性的引導，吸引了古瓦肯德犀利的眼睛。




「這！」




窗外的奇像讓古瓦肯德張開下巴。十公里外是一片純黑的雲團，它接近無光，下著劇烈的陣雨，規模龐大的黑雲暴風朝著他們橫掃而來，宛如世界末日。




他們兩個人站著不動，滿臉盡是錯愕跟慌張。這世界早就不是他們所想的那樣，早已是惡劣的人間地獄。




兇惡的詭異氣候，夾帶著濃厚濕氣殺向世界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