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 2月 17, 2016 11:51 pm
曾經，流行歌曲是生活的元素之一，無日不聽，中西都聽，最沉迷的時期是高中。
高中時期，人一生中生理與心理的最大轉折期，過了之後，很快就到了法律允許可以做那些國中起就很想嘗試的十八、二十的年紀了。或許就是由於如此的表裡轉折，加上課業的枷鎖，讓許多高中生將最容易接觸到的流行歌曲視為如同精神科醫師開的百憂解處方，每天非得聽不可。
此時的我，對於高中時聽過什麼流行歌曲還有印象，還記得有一天晚上看電視節目聽到一首國語歌曲驚為「天曲」，隔天到學校馬上問一位非乖乖牌的同學是否也看到了；有一天晚上隨意換台而聽到一位聲音迷人的女主持人介紹西洋歌曲的廣播節目，便養成每晚都聽的習慣。那個節目，女主持人的聲音——即便一貫地專業調性——以及系統性介紹的西洋歌曲，在撫慰一位苦悶高中生的心靈的功勞簿上非得記上一筆不可，以致於我一直還能記得那位主持人的芳名，還有她介紹過的一個宗師級搖滾樂團和一位詞曲一手包辦的歌手（我的臉書還將他納入追蹤的對象）。
大學時期，聽的西洋流行歌曲更多元了，這得歸功於兩位男同學、舞會以及後來的女友。那兩位男同學在大一住學校宿舍時，一位是每天聽民謠曲風的歌曲，一位是聽重金屬搖滾歌曲，兩種不同風格教我開了「耳」界。舞會中聽到的是更流行的西洋抒情歌曲和舞曲，這些，尤其是抒情的，許多都是高中就聽過的，但生理與心理更成熟及有些教人蠢蠢欲動的氛圍，使得那些歌曲聽來格外別有風味，彷彿聽著聽著，你便學會了如何對異性輕聲細語，如何觸摸異性。後來，女友常常聽的一個樂團的一張專輯（許多年後我才知曉那個樂團就只出過那一張專輯），讓我知曉原來曾經於電視聽到的一首廣告歌曲（此時的我還記得編曲中有海浪聲、海鷗的叫聲）是出自於這張專輯。許多年後我有時會突然想到，便到YouTube回味一下，連帶地，也會回想起和這位交往許多年的女友的點點滴滴。
大學畢業後，或許是更進一步成熟了，我完全沒有印象讀研究所時，晚上苦讀是否還有流行歌曲陪伴。工作後，漸漸地，我變成只有開車時——為了讓自己一人行車時不那麼孤寂吧——才會聽廣播電台播放的流行歌曲。結婚後，交通工具換回機車，從此流行歌曲在生活中消失了，似乎人完全成熟、得為了家庭奔波勞碌後，這種小兒科份量的百憂解，不足以幫你紓解柴米油鹽醬醋茶之類的煩憂了。
如今，只有次女要我幫她下載歌曲（網路資訊時代教人無法抗拒的小惡行），我才多少知曉一些現在流行什麼歌曲。
曾經，酒館是晚上會去的地方。
有一段時期——對於吸菸的人與喝酒的人都是美好年代的時期——由於每週兩天的晚上有兼差，我像日本男性那樣，會在回家的途中進去一家酒館小酌，通常是一杯長島冰茶，偶爾會多喝一杯。那家酒館的吧台只有一位調酒人員，是位穿著與如今比起來相當樸素的美眉。我去的時間點大約都剛過九點，所以幾乎每次吧台都只有我一個客人，於是我的生活變成每週至少有一天晚上會和那位美眉聊天。如此這般全無遐想的聊天，可有可無，只是讓一位工作與生活中鮮少接觸女性的適婚男子，覺得自己的社交不那麼不正常而已，同時也為生活塗上些許色彩。
後來，一位女子進入我的生活中，使得這色彩更繽紛了。如果她沒有提議，我大概也會邀她體驗吧。於是我有了人生的第一次，以及之後的不記得幾次與女子在酒館浪漫對飲的經驗。那是一種無與倫比的美妙經驗，你會看到與你交往中的女子被酒精催化出的另一種風情，特別是她不聽你或是服務生的建議，一面看著menu上那些名稱既夢幻又奇特的調酒，一面決定還是要喝你點的長島冰茶，並且在以吸管吸了一口之後說，嗯，好喝。接下來，大概她的那一杯長島冰茶剩下一半時，你會看到她的臉頰浮現紅暈，那紅暈，在你自己體內也有多種烈酒混合的作用與酒館店家刻意設計的夢幻般燈光的照射下，給你一種——，一種你不知如何形容的感受。或許，在她又吸了一口之後，以迷離的眼神看著你，右手的兩三根手指頭對著你沒有拿香菸而貼著桌面的左手掌背，像搔癢那樣觸摸著，並且講著像是真心話也像是靈魂出竅的話語，此時你會不知道如何回應，只好靜靜地注視她，直到她問你：「幹嘛一直看著我不說話？」然後你會回答：「沒啦。」但其實你內心有股莫名的悸動，而且幻想時間能就此停止不動。
可無聲無息的時間一直在動，它會導致酒館關門大吉，也會導致兩個人的關係逐漸變淡再變全然不相干。可城市的酒館不會只有一家，我新的小酌地點更黝黯更有現代風潮味了，女服務員美眉的穿著也更新潮，這讓小酌平添了些許情色味。如果你喝啤酒，身穿暖色系貼身短裙的女服務員美眉，會稍稍貼著你替你斟酒；如果你喝調酒，她也會在你的杯底的金魚快要沒水喝時，走過來聊上幾句，順便問你要不要再來一杯。無論哪一種情況，她在藉口要走開時，一隻手會順便拂過你恰好也放在吧台上的手掌背，彷彿是在提醒你要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因為，如果你的目光盯著漸遠去她的臀部，那，在刻意營造的燈光效果，你將看到暖色系貼身短裙內若隱若現的丁字褲。即便你並非癡漢，是知曉何謂風度的成熟男人，但說不定仍有可能因此而每回光顧會多喝上一杯，以便延長遐想的時間。
這樣的遐想後來變成終極型的真實，是我的死黨夥同幾位友人帶我去鄉間的「酒店」開眼界所賜，但可能是他們覺得我真的不懂得那種「享受」，所以僅一回而已。試想，男女穿插，圍坐在像宴席的圓桌吃喝、插科打諢或狎玩，然後坐在你身邊的女子突然跨坐在你大腿上，像一隻無尾熊抱著你，此時所有人都看著你，你卻不動如山；女子可能很納悶，於是雙手暫時離開你的頸子，脫掉她自己上身所有衣物，再恢復之前那樣抱著你，沒想到這回你把自己當成柳下惠，連你的死黨伸手拉起你的一隻手貼在女子光滑的背部，你卻在停留一秒鐘後又擺回桌上，此時眾人不只看著你，心裡應該也咒罵你太不上道了，尤其是其他的女子。而無尾熊女子，可能覺得就算使出終極的誘惑也沒用，說不定還恨你太不給面子，讓她很「受傷」，只好像抱一根柱子般再抱一會兒，然後，拿起衣物走出房間，再也沒有進來。這樣的「表現」在酒店文化這一門課是不及格的，而且永遠別想「重修」，除非改頭換面。
我這位死黨在我們才二十啷噹時，就拉著我去過一次當時稱為酒廊的場所，說是要替我開眼界，不過我覺得那就跟老兵回鄉被當「呆胞」一樣。我只記得被服務生喊「大哥」，連那兩位穿牛仔褲的作陪女子也喊我「大哥」，然後我們大概在不斷的「大哥」聲中喝完兩瓶啤酒吧，就走人。十多年後，他可能心裡有數他的老友個性依舊是死樣子，但就是要再帶我開一次更新奇的眼界，是不忍心我白活了嗎？
如今，時間這一把無形的雕刻刀，就像它對待其他人一樣，我的表皮，尤其是臉部的表皮，經它經年累月地雕刻後，終於形成永難消失的痕跡。
黑白參差的頭髮，只要願意，可以變為全黑；流行歌曲，只要願意，只要坐在電腦前就能聽。歲月留下的刻痕提醒了人們不能做什麼呢？詩人感嘆「no country for old men」，可平凡如我者，尚未真的老去，卻已許多年連再次踏進酒館的勇氣也沒了。年輕或風度翩翩的成熟期時，去酒館，音樂聽得慣，服務員美眉也願意和你眉來眼去地打屁；臉部已有不少歲月的刻痕後，你再想和服務員美眉哈啦，搞不好對方連理都不想理，或者以「這位大叔」甚至「這位阿伯來這兒做啥」的目光看你一眼，這不是你有錢，就能理直氣壯地也以目光回應她：老子就是要「一路玩到掛」，這是關乎其他客人對你的觀感。
許多年了，不曾關注流行歌曲許多年了；許多年了，不曾踏進酒館許多年了；許多年了，我的生活中不再有這兩種繽紛的意境許多年了。
高中時期，人一生中生理與心理的最大轉折期，過了之後，很快就到了法律允許可以做那些國中起就很想嘗試的十八、二十的年紀了。或許就是由於如此的表裡轉折，加上課業的枷鎖，讓許多高中生將最容易接觸到的流行歌曲視為如同精神科醫師開的百憂解處方，每天非得聽不可。
此時的我，對於高中時聽過什麼流行歌曲還有印象，還記得有一天晚上看電視節目聽到一首國語歌曲驚為「天曲」，隔天到學校馬上問一位非乖乖牌的同學是否也看到了；有一天晚上隨意換台而聽到一位聲音迷人的女主持人介紹西洋歌曲的廣播節目，便養成每晚都聽的習慣。那個節目，女主持人的聲音——即便一貫地專業調性——以及系統性介紹的西洋歌曲，在撫慰一位苦悶高中生的心靈的功勞簿上非得記上一筆不可，以致於我一直還能記得那位主持人的芳名，還有她介紹過的一個宗師級搖滾樂團和一位詞曲一手包辦的歌手（我的臉書還將他納入追蹤的對象）。
大學時期，聽的西洋流行歌曲更多元了，這得歸功於兩位男同學、舞會以及後來的女友。那兩位男同學在大一住學校宿舍時，一位是每天聽民謠曲風的歌曲，一位是聽重金屬搖滾歌曲，兩種不同風格教我開了「耳」界。舞會中聽到的是更流行的西洋抒情歌曲和舞曲，這些，尤其是抒情的，許多都是高中就聽過的，但生理與心理更成熟及有些教人蠢蠢欲動的氛圍，使得那些歌曲聽來格外別有風味，彷彿聽著聽著，你便學會了如何對異性輕聲細語，如何觸摸異性。後來，女友常常聽的一個樂團的一張專輯（許多年後我才知曉那個樂團就只出過那一張專輯），讓我知曉原來曾經於電視聽到的一首廣告歌曲（此時的我還記得編曲中有海浪聲、海鷗的叫聲）是出自於這張專輯。許多年後我有時會突然想到，便到YouTube回味一下，連帶地，也會回想起和這位交往許多年的女友的點點滴滴。
大學畢業後，或許是更進一步成熟了，我完全沒有印象讀研究所時，晚上苦讀是否還有流行歌曲陪伴。工作後，漸漸地，我變成只有開車時——為了讓自己一人行車時不那麼孤寂吧——才會聽廣播電台播放的流行歌曲。結婚後，交通工具換回機車，從此流行歌曲在生活中消失了，似乎人完全成熟、得為了家庭奔波勞碌後，這種小兒科份量的百憂解，不足以幫你紓解柴米油鹽醬醋茶之類的煩憂了。
如今，只有次女要我幫她下載歌曲（網路資訊時代教人無法抗拒的小惡行），我才多少知曉一些現在流行什麼歌曲。
曾經，酒館是晚上會去的地方。
有一段時期——對於吸菸的人與喝酒的人都是美好年代的時期——由於每週兩天的晚上有兼差，我像日本男性那樣，會在回家的途中進去一家酒館小酌，通常是一杯長島冰茶，偶爾會多喝一杯。那家酒館的吧台只有一位調酒人員，是位穿著與如今比起來相當樸素的美眉。我去的時間點大約都剛過九點，所以幾乎每次吧台都只有我一個客人，於是我的生活變成每週至少有一天晚上會和那位美眉聊天。如此這般全無遐想的聊天，可有可無，只是讓一位工作與生活中鮮少接觸女性的適婚男子，覺得自己的社交不那麼不正常而已，同時也為生活塗上些許色彩。
後來，一位女子進入我的生活中，使得這色彩更繽紛了。如果她沒有提議，我大概也會邀她體驗吧。於是我有了人生的第一次，以及之後的不記得幾次與女子在酒館浪漫對飲的經驗。那是一種無與倫比的美妙經驗，你會看到與你交往中的女子被酒精催化出的另一種風情，特別是她不聽你或是服務生的建議，一面看著menu上那些名稱既夢幻又奇特的調酒，一面決定還是要喝你點的長島冰茶，並且在以吸管吸了一口之後說，嗯，好喝。接下來，大概她的那一杯長島冰茶剩下一半時，你會看到她的臉頰浮現紅暈，那紅暈，在你自己體內也有多種烈酒混合的作用與酒館店家刻意設計的夢幻般燈光的照射下，給你一種——，一種你不知如何形容的感受。或許，在她又吸了一口之後，以迷離的眼神看著你，右手的兩三根手指頭對著你沒有拿香菸而貼著桌面的左手掌背，像搔癢那樣觸摸著，並且講著像是真心話也像是靈魂出竅的話語，此時你會不知道如何回應，只好靜靜地注視她，直到她問你：「幹嘛一直看著我不說話？」然後你會回答：「沒啦。」但其實你內心有股莫名的悸動，而且幻想時間能就此停止不動。
可無聲無息的時間一直在動，它會導致酒館關門大吉，也會導致兩個人的關係逐漸變淡再變全然不相干。可城市的酒館不會只有一家，我新的小酌地點更黝黯更有現代風潮味了，女服務員美眉的穿著也更新潮，這讓小酌平添了些許情色味。如果你喝啤酒，身穿暖色系貼身短裙的女服務員美眉，會稍稍貼著你替你斟酒；如果你喝調酒，她也會在你的杯底的金魚快要沒水喝時，走過來聊上幾句，順便問你要不要再來一杯。無論哪一種情況，她在藉口要走開時，一隻手會順便拂過你恰好也放在吧台上的手掌背，彷彿是在提醒你要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因為，如果你的目光盯著漸遠去她的臀部，那，在刻意營造的燈光效果，你將看到暖色系貼身短裙內若隱若現的丁字褲。即便你並非癡漢，是知曉何謂風度的成熟男人，但說不定仍有可能因此而每回光顧會多喝上一杯，以便延長遐想的時間。
這樣的遐想後來變成終極型的真實，是我的死黨夥同幾位友人帶我去鄉間的「酒店」開眼界所賜，但可能是他們覺得我真的不懂得那種「享受」，所以僅一回而已。試想，男女穿插，圍坐在像宴席的圓桌吃喝、插科打諢或狎玩，然後坐在你身邊的女子突然跨坐在你大腿上，像一隻無尾熊抱著你，此時所有人都看著你，你卻不動如山；女子可能很納悶，於是雙手暫時離開你的頸子，脫掉她自己上身所有衣物，再恢復之前那樣抱著你，沒想到這回你把自己當成柳下惠，連你的死黨伸手拉起你的一隻手貼在女子光滑的背部，你卻在停留一秒鐘後又擺回桌上，此時眾人不只看著你，心裡應該也咒罵你太不上道了，尤其是其他的女子。而無尾熊女子，可能覺得就算使出終極的誘惑也沒用，說不定還恨你太不給面子，讓她很「受傷」，只好像抱一根柱子般再抱一會兒，然後，拿起衣物走出房間，再也沒有進來。這樣的「表現」在酒店文化這一門課是不及格的，而且永遠別想「重修」，除非改頭換面。
我這位死黨在我們才二十啷噹時，就拉著我去過一次當時稱為酒廊的場所，說是要替我開眼界，不過我覺得那就跟老兵回鄉被當「呆胞」一樣。我只記得被服務生喊「大哥」，連那兩位穿牛仔褲的作陪女子也喊我「大哥」，然後我們大概在不斷的「大哥」聲中喝完兩瓶啤酒吧，就走人。十多年後，他可能心裡有數他的老友個性依舊是死樣子，但就是要再帶我開一次更新奇的眼界，是不忍心我白活了嗎？
如今，時間這一把無形的雕刻刀，就像它對待其他人一樣，我的表皮，尤其是臉部的表皮，經它經年累月地雕刻後，終於形成永難消失的痕跡。
黑白參差的頭髮，只要願意，可以變為全黑；流行歌曲，只要願意，只要坐在電腦前就能聽。歲月留下的刻痕提醒了人們不能做什麼呢？詩人感嘆「no country for old men」，可平凡如我者，尚未真的老去，卻已許多年連再次踏進酒館的勇氣也沒了。年輕或風度翩翩的成熟期時，去酒館，音樂聽得慣，服務員美眉也願意和你眉來眼去地打屁；臉部已有不少歲月的刻痕後，你再想和服務員美眉哈啦，搞不好對方連理都不想理，或者以「這位大叔」甚至「這位阿伯來這兒做啥」的目光看你一眼，這不是你有錢，就能理直氣壯地也以目光回應她：老子就是要「一路玩到掛」，這是關乎其他客人對你的觀感。
許多年了，不曾關注流行歌曲許多年了；許多年了，不曾踏進酒館許多年了；許多年了，我的生活中不再有這兩種繽紛的意境許多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