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二 5月 05, 2015 10:44 pm
昏暗。
他全身赤裸，沿著鐵柵欄緩步行走。他意識到自己被囚禁著，同時也發現這鐵柵欄只是往左右延伸，似乎沒有盡頭，區隔的是柵欄的這邊與另一邊。
在微弱燈光下看得見的範圍裡，一隻纖細的手伸了進來，將一盤食物放到地上後手立刻縮回，沒入黑暗之中。他狼吞虎嚥地吃光所有食物，完全感受不到食物的滋味，他只是想吃。
他不斷走著，手掌撫過一根又一根的鐵條，他的心有一股強烈的渴望，他想進入柵欄的另一邊，雖然眼前柵欄兩邊並沒有什麼不同，但他就只是想過去。
忽然，他發現了一扇門，沒有上鎖，施力一推就開了！
太好了，終於可以過去了！
他莫名興奮，好像有一股期待，牽引著他跨過去。
這時，好幾雙手從背後伸出來抱住他，用力的掐進肉裡，還幾雙不停的在他的身上遊走撫摸，甚至刻意往他的下腹部探去，限制他、刺激他，也勾引他。
**
莫正勛瞬間睜開眼。
天花板的邊緣散發著微弱黃光，空調運作的聲響在這個時刻聽得格外清晰。他在飯店客房裡，雖然剛甦醒的腦子運作有些遲鈍，但他仍試圖拼湊些昨晚的片段。
跟一個女子用餐，他們談論著股市與金融業的發展，分享了彼此掌握的投資訊息。然後是在臥房的玄關上，一件一件褪去的衣服沿路掉落，以及不停的親吻，唾液交融的感覺一點一滴的出現在記憶之中。
沒錯，他轉頭一看，枕邊正是那個女子。一頭長髮披蓋著側臉，即使是卸了妝卻依然美麗。白天時充滿果決的精明眼神，在床上轉為嫵媚迷人，沈睡時則是如此的溫和。
回過頭來，正當掀開被子準備起身，絲絨輕觸他赤裸身體時，這種感覺令他微微一震，剛才夢中的片段瞬間塞回了腦裡。他最近時常夢到類似的內容，都是在區隔兩邊的空間，夢中他總是迫不及待想要越過那道隔閡進入另一邊。是什麼意思？這種類似的夢境是傳達著什麼？抑或只是巧合？
快速的盥洗後，他戴上掉落在褲子旁的手錶。六點二十分。
他總是能在女子醒來前離去，無論床上的她是誰。
付完了房間費用，莫正勛在大廳的沙發上察看手機行事曆上的行程。週六上午他得處理一件重要的郵寄任務，如果沒有妥善完成，晚上他的耳朵就不得安寧了。中午則是要和潮弟一起用餐，至於下午，目前沒有任何安排，或許他該去拜訪一下老朋友，將最近發生的事說給她聽，她應該會很感興趣。
**
陳毅華站在騎樓外，仰頭看著面前的行道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嘴裡唸著經文。世界上所有生物都具有靈氣，而且每個個體的靈氣都不相同，這棵樹被其他的靈氣沾附上了，那帶有怨念的氣應該是曾經在此尋短的人所遺留下來的。它干擾了樹的的氣，所以在夏天，枝葉卻仍是枯黃，當其他行道樹正枝葉茂密之時，這棵樹已經搖搖欲墬。
經文是密宗的佛法，引渡西方極樂的偈頌。
沾附的靈氣消散後，他為樹做祈禱。回過神時，他發現莫正勛站在他身旁兩公尺距離的地方。
「老大！」莫正勛是陳毅華一群朋友中年紀最大的，所以他們都稱他『莫老大』。
「處理完了嗎？」真是個奇特的人！認識三年以來，每次看陳毅華進行這樣的儀式都覺得很不可思議。莫正勛看不到他所謂的靈氣，但事實證明他真的可以用這樣的方式消災解厄。
陳毅華笑了笑，「嗯，完成了。走吧，我早餐還沒吃，快餓死了！」
莫正勛出了名的挑嘴，喜歡美食的他總是能挖掘出城市裡的隱藏美味，每次聚會，他們都相當期待這次的餐點會有什麼驚喜。這間牛排館就是他上次提到的，在陳毅華打工的銀飾店附近，不過陳毅華卻從來沒有發現這家店的存在。
點餐的事就交給莫正勛負責，反正陳毅華不挑食，也沒有什麼禁忌。「紐約客七分熟、沙朗六分熟，兩份海鮮白湯、兩杯美式咖啡。」
他們坐在餐廳中間的區域，午餐時間位置所剩無幾。因為鄰近購物商圈，又是週末的中午，所以情侶佔了一半以上。
服務生很快的端來了餐前湯品，濃郁的白色湯汁中，看得見整隻撥殼鮮蝦與切片小卷和鯛魚，中間灑上少許的紫菜碎末。
食用前先均勻攪拌一下，陳毅華舀了一匙，白色的鯛魚片泡在湯裡快速滑入口中，他驚訝得睜大了眼，好鮮甜，用雞骨熬煮的濃湯搭配魚肉，不但沒搶走魚的風采，反而烘托出魚肉細膩的滋味。
看到他的表情，莫正勛得意著，「怎樣？很棒吧！不過我很好奇這餐廳明明就在你們店的附近，怎麼沒來過？」這家餐廳在網路上也相當有名，美食評價網站的綜合評比高達4.5顆星。
陳毅華聳了聳肩，「沒特別注意到。」他一口接著一口的喝著，不一會兒就見底了。他的生活相當單純，除了日常生活、上課、打工必須經過的路線外，他不會隨意變換。可能是因為自己特殊的體質影響，小時候讓他吃了不少苦，所以養成他只走熟悉的路，行走時也刻意保持專注，不被周圍特殊或陌生的景象所吸引。長大之後雖然狀況改善很多，但他仍舊維持這樣的生活模式。
湯後是牛排主餐，煎得恰到好處的牛肉擺在加熱過的瓷盤上，搭配少許鮮綠色蔬菜，淋上琥珀色的醬汁，光聞味道就讓人垂涎。
莫正勛見他如此專注地吃著，便不主動找他談話，自己也安靜地吃著面前的美食。週六的用餐空間有點吵雜，幾乎都聽不到店家播放的輕音樂了，尤其是他身後那桌，不時傳來爭執，即使他們很識相的刻意壓低音量，但依然擾人。
美味之後，來杯香醇的咖啡，沖淡口中濃郁的肉汁氣味，同時也撫慰了味蕾。
放下咖啡杯的瞬間，發現陳毅華聚精會神的盯著他看。「怎麼了？是事業運出問題？還是桃花斷了？」
他的手揮了揮，示意莫正勛把頭轉向左邊，「事業運沒問題，桃花我看短時間內還斷不了，不過倒是有個小意外要當心一下。」
他眉頭皺了一下。意外！「什麼意外？」挪正姿勢，聽陳毅華這麼一說，他繃緊了神經。
「跟水有關的意外。」
「妳到底要我說幾遍才肯相信！」莫正勛身後的男子忽然吼了出來。
隨即，陳毅華看到水從女子手上的杯子裡潑出，一半灑在男子臉上，另外一半則落在莫正勛後腦右半邊的頭髮與肩膀上。「就是這個。」他說得冷靜。
環繞在莫正勛身上的氣，剛剛那個水厄徵兆，消失了。
**
陳毅華抽了幾張紙巾遞給莫正勛。
肇事元兇，也就是那個女子，在奪門而出之前，回頭向莫正勛鞠躬，「對不起。」帶著泣聲的她手掩著臉，試圖壓抑自己潰決的情緒。
幸虧只是檸檬水，他用紙巾盡可能的將水吸掉，服務生也過來幫忙整理。這一餐因為那杯水，結帳時打了七折。
「我店裡有幾件樣品T恤，先換一下吧！」陳毅華提議道。就算檸檬水，衣服還是黏在皮膚上了，加上外頭這麼熱的天氣，不換掉的話會相當不舒服。
他們走出店門口時，發現剛剛的女子站在旁邊，手上拿著一團面紙，看起來是哭過，情緒發洩後稍微冷靜了些。至於她的男朋友，剛剛也出來了，不過卻是往她位置的反方向離開，這場戰爭後續應該還有得打。
「真的非常對不起，」她又向他鞠躬道歉了一次，「我會賠償你的損失。」說著，她馬上打開手拿包。
「唉，不用、不用，只是水而已，沒什麼大礙。」莫正勛制止她的動作。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她再一次道歉。
莫正勛笑了一笑，「心情好一些了嗎？建議妳下次潑咖啡或茶，殺傷力比較大，不過準度先練習一下。」
她噗哧一笑，趕緊用手擋著嘴。這位大叔人真好，都被她潑水了還肯逗她笑！她小心地快速端詳他，個頭高大，有著粗獷帥氣的外型，鬍子修得很俐落。
「如果妳想找個穩定、讓妳安心的男朋友，剛剛那個男人不適合，他的想法跟妳不一樣。」陳毅華提醒她，因為他看見了她情路上的顛簸。
轉頭看一眼說話的人，她身體微微震了一下，往後退一步。剛才一切發生得太突然，所以只看到這位大叔，沒看到他身邊還有一個外貌跟一般人不太一樣的年輕男子。他耳朵有好幾個耳洞，左邊眉毛上也有棒狀的眉環，從左耳往下延伸刺著奇怪的文字，看起來很像是梵文，兩支手臂上也有類似的文字，那被衣服遮住的部位應該也都是刺青吧！是不良少年嗎？
看她的反應，再看看陳毅華沒表情的臉，「別擔心，他不是壞人。他身上這些都有特殊的意義。」世界上多的是以貌取人的人，不過雖然這麼說，當初他認識陳毅華時，也覺得他很詭異，「他的話妳要聽進去，絕對有幫助。有聽過『火煉之石』嗎？」這響亮的名詞在這座城市可是相當出名，尤其是對夢幻愛情抱有憧憬的女孩，更是姊妹聚會聊天討論的話題。
『火煉之石』！她想起來了，那是一家相當有名的銀飾店，她的好朋友每次聊天總會提到，還展示手上造型特別的手環，據說是一個身上有特殊刺青的店員現場配對製作的，用特殊的礦石嵌入銀飾，每個人的排列都不一樣，好像有特別的魔力，配戴一段時間後，當初的煩惱就都漸漸消失了。
「你就是那位有法力的店員？」應該就是了，他的外貌完全符合朋友所描述的樣子。她們本來約好下禮拜要去那家店的。
法力！陳毅華撇撇嘴。
莫正勛倒是笑到不行，「什麼法力！沒那麼誇張啦！」陳毅華要是有法力的話，他絕對每天逼問他當天股票哪支會漲、樂透開幾號。
據陳毅華自己所講，那是通靈的能力，另外他還學了一些密宗的佛法，可以幫任何有靈氣的物體排解一些困擾。概念上比較接近電影裡的那些靈媒。
「有興趣嗎？我的店就在附近。」
「嗯。」她點了點頭。
**
週末的營業時間是下午兩點到午夜十二點，還沒到開店的時間，『火煉之石』門口已經站了一排隊伍。
陳毅華開門讓莫正勛和那個自稱Joan的女子進去，也請在外面排隊的人再忍耐一下，兩點才正式營業。
「店長～店長在嗎？」莫正勛高聲呼喊。這家店的店長也是個奇女子呢！
「她五點才會進來。」陳毅華回答著。他先把收銀台下面的樣品T恤交給莫正勛指引他到後面的洗手間，然後繞過中間的展示台，將牆上的活動櫃拉開，「Joan妳過來這邊，手環可以嗎？還是妳想要項鍊？」讓她站在面光的方向，背後有一面純白的牆，讓他清楚地觀察她的氣。
「手鍊。」她回答，語調有些不自在，她頭一次被這樣觀察，好像是在看醫生，需要憋氣嗎？正常呼吸？還是需要再進行其他測量？
約莫一分鐘，「這裡有一排手環，我需要可以嵌入六顆彩石的款式，請妳挑一條喜歡的。」說完，他隨即轉身到另一個擺滿各式各樣礦石的櫃臺快速的挑選出六種顏色各不相同的石頭。
Joan看著琳瑯滿目的手鍊，每一條都好有特色，跟一般外面的銀飾店賣的完全不一樣，更具設計感。她選了一條有貓咪圖騰的款式。
「我要提醒妳，這條手鍊不會幫妳穩定現在的感情。它會讓妳中斷目前的感情，然後再找到另一個最合適的選擇。妳必須持續戴著它，直到下一個人出現為止。」
分手？她遲疑了，雖然偶爾會吵架，但她從來沒想過要分手！戴上它就等於預先安排了分離的未來，她心中油然而生一股罪惡感，代表她為了自己的幸福而要去傷害另一個人的感情，這不是相當自私嗎？萬一他真的有法力的話，那她正在做的，是密謀分手。
原本要將手鍊遞給他的手縮了回去。
「如果勉強兩個不合適的人在一起，時間越長，才是越大的傷害。我們有時候就只看得見眼前虛幻的表象，以為那就是唯一，侷限了自己的靈魂，自然也就看不到其他美好的事物。」他將手攤開在她的面前，要她把手鍊交給他。「妳有太多的執著、太多獨佔的想法，就像剛才你們吵架的原因，他其實沒有隱瞞妳，他的世界不只是愛情，友情的地位凌駕於男女的戀愛。首先妳要先學會尊重對方的生活與交友方式，然後妳才能學會讓感情持續走下去的方法。」
陳毅華的話震撼了她迷惘的心，一切都很準，與男友吵架確實是因為昨天他拋下一起逛街的她，跟他所謂最要好的朋友去比一場對手很強的籃球鬥牛賽！
他每一句分析都切中她的現實狀況，雖然有些說法她並不服氣，難道兩個人在一起不該有所犧牲，把自己的時間、精神給對方嗎？這樣做有什麼不對？愛情不需要全心投入嗎？
他收回手，轉過身去開門，所有外頭排隊的人蜂擁而入，空間一下子變得擁擠。
開始營業後，另外一個店員也趕到了。
陳毅華不再搭理Joan，專心去處理每一位個人的需求，幫他們搭配最適合的銀飾，有些需要特殊客製、改善運勢的，就會另外在那面白色的牆前排隊。大家都很耐心等他，千萬別惹他不高興，也別催促，除非自己不想有好運。
莫正勛已經換好T恤站在一旁，剛剛的對話他都聽見了。真是青澀的感情啊！年輕真好！單純多了。
他走過來拍拍Joan的肩。Joan則仰頭看他一下，眼眶裡有些濕潤，她再垂下頭望著手上的鍊子，回過身準備將手鍊放回櫃子上。
「早上走得真匆忙。」
身旁忽然出現了一個女子的聲音。
莫正勛一個淺淺的微笑回應了她嫵媚的容顏，「有事要處理，所以先離開。睡得好嗎？」
「挺舒適的，本來我還想跟你分享昨天晚上的心得呢！」她照了照鏡子，將一邊的頭髮撥到耳後，接著隨意拿起一條細鐵圈串編的手鍊在手腕上試帶。
「怎麼會來這裡？」沒想到連她對這間店也有興趣。
「上回助理們在聊天時有說這家店的銀飾很獨特，而且店裡面有個身上有刺青的店員可以搭配出帶來幸運的首飾。」她瞄了一眼正在一旁忙碌穿梭的陳毅華。
「需要什麼樣的好運？」莫正勛走到她身旁，身體輕輕的倚著玻璃櫃。
嘖！「我還需要什麼好運？」她擺了擺手，天底下的好運有哪一個她沒擁有？「我可不是貪得無厭的人，但若是要再來個什麼，」她的手輕柔地撫過他的臉頰，往下到T恤的領子，幫他調整了一下反折的領口，「你看，愛情怎麼樣？」
「這是我聽過妳最冒險的投資了！」他的笑容依舊迷人，淺淺的酒窩，搭配性感的落腮鬍。
Joan看著這幕調情的戲碼，她也注意到店內許多女性顧客的目光都投向他們，竊竊私語著。
「的確，慎選投資標的才能穩賺不賠。對於你昨天說的那個投資案，我比較有興趣，愛情這種東西，我不適合。可以幫我牽線嗎？」她拿起了一條有黃水晶墬飾的項鍊擺放在胸前。
莫正勛為她拿來一旁櫃上的圓鏡。「以妳的人脈，應該不需要我出面。」
她笑出聲來，「下次有這類的好事，別忘了通知我喔。」走向陳毅華，「小帥哥，可以幫我挑一條好看的項鍊嗎？」
陳毅華看了她一眼，走到較裡面的一個櫃子，拿出了一條銀色項鍊，墬飾由三顆透亮的粉晶串成。「八千元，錢請交給另一位店員，謝謝惠顧。」
她將項鍊直接戴在脖子上，看了看鏡中的自己，露出了滿意燦爛的笑容。
莫正勛看一下手錶，「我先走了，不打擾你。下次見。」他拍了拍陳毅華的肩膀。
「嗯，下次見。」陳毅華回頭向他道別。
接著他走到Joan面前，「妳慢慢看吧。Bye。」
當他準備轉身離去時，Joan靦腆地叫住他，「那個...你和那位小姐，是...情人嗎？」
牽動嘴角肌肉，形成一道帥氣的弧線，「我跟她不是情人，但情人該有的關係我們一項都沒漏掉。」他從不羞於向外人解說自己的感情。
Joan露出滿是訝異的表情，莫正勛給她的印象是一個溫柔、體貼的男人，她原本以為他是一個好情人或是好丈夫，但剛剛他與那位女子的互動讓她覺得不尋常，一種說不出的曖昧。她原本猜想，他們的關係可能正要展開，所以一些比較親暱的動作是正常的，沒想到他們的關係已經超越了自己的想像。
「以你的條件，不是可以...」
莫正勛打斷了她的話，「傻孩子，」對他而言，她就如同小孩一般純真，「愛情有很多種樣貌，沒有既定的公式，也沒有正確解答。每個人都有自己最適合的方法去處理感情，這是我的選擇，我們各取所需，不造成對方的負擔與困擾，誰說喜歡對方就得在一起？妳有找到自己喜歡的方式談戀愛嗎？還是每天因為愛而傷心難過？」
他轉過身去，剛好女子也結完帳了，兩個似乎繼續著剛剛的投資話題，踏出店門後，他們臉頰輕觸，便一左一右，各自朝相反的方向離去了。
兩個人的面容是那樣的輕鬆自在。
Joan望著鏡子裡面的自己，闔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她取下剛剛放回櫃子上的手鍊，交給陳毅華。
他全身赤裸，沿著鐵柵欄緩步行走。他意識到自己被囚禁著，同時也發現這鐵柵欄只是往左右延伸，似乎沒有盡頭，區隔的是柵欄的這邊與另一邊。
在微弱燈光下看得見的範圍裡，一隻纖細的手伸了進來，將一盤食物放到地上後手立刻縮回，沒入黑暗之中。他狼吞虎嚥地吃光所有食物，完全感受不到食物的滋味，他只是想吃。
他不斷走著，手掌撫過一根又一根的鐵條，他的心有一股強烈的渴望，他想進入柵欄的另一邊，雖然眼前柵欄兩邊並沒有什麼不同，但他就只是想過去。
忽然，他發現了一扇門，沒有上鎖，施力一推就開了！
太好了，終於可以過去了！
他莫名興奮，好像有一股期待，牽引著他跨過去。
這時，好幾雙手從背後伸出來抱住他，用力的掐進肉裡，還幾雙不停的在他的身上遊走撫摸，甚至刻意往他的下腹部探去，限制他、刺激他，也勾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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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正勛瞬間睜開眼。
天花板的邊緣散發著微弱黃光，空調運作的聲響在這個時刻聽得格外清晰。他在飯店客房裡，雖然剛甦醒的腦子運作有些遲鈍，但他仍試圖拼湊些昨晚的片段。
跟一個女子用餐，他們談論著股市與金融業的發展，分享了彼此掌握的投資訊息。然後是在臥房的玄關上，一件一件褪去的衣服沿路掉落，以及不停的親吻，唾液交融的感覺一點一滴的出現在記憶之中。
沒錯，他轉頭一看，枕邊正是那個女子。一頭長髮披蓋著側臉，即使是卸了妝卻依然美麗。白天時充滿果決的精明眼神，在床上轉為嫵媚迷人，沈睡時則是如此的溫和。
回過頭來，正當掀開被子準備起身，絲絨輕觸他赤裸身體時，這種感覺令他微微一震，剛才夢中的片段瞬間塞回了腦裡。他最近時常夢到類似的內容，都是在區隔兩邊的空間，夢中他總是迫不及待想要越過那道隔閡進入另一邊。是什麼意思？這種類似的夢境是傳達著什麼？抑或只是巧合？
快速的盥洗後，他戴上掉落在褲子旁的手錶。六點二十分。
他總是能在女子醒來前離去，無論床上的她是誰。
付完了房間費用，莫正勛在大廳的沙發上察看手機行事曆上的行程。週六上午他得處理一件重要的郵寄任務，如果沒有妥善完成，晚上他的耳朵就不得安寧了。中午則是要和潮弟一起用餐，至於下午，目前沒有任何安排，或許他該去拜訪一下老朋友，將最近發生的事說給她聽，她應該會很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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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毅華站在騎樓外，仰頭看著面前的行道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嘴裡唸著經文。世界上所有生物都具有靈氣，而且每個個體的靈氣都不相同，這棵樹被其他的靈氣沾附上了，那帶有怨念的氣應該是曾經在此尋短的人所遺留下來的。它干擾了樹的的氣，所以在夏天，枝葉卻仍是枯黃，當其他行道樹正枝葉茂密之時，這棵樹已經搖搖欲墬。
經文是密宗的佛法，引渡西方極樂的偈頌。
沾附的靈氣消散後，他為樹做祈禱。回過神時，他發現莫正勛站在他身旁兩公尺距離的地方。
「老大！」莫正勛是陳毅華一群朋友中年紀最大的，所以他們都稱他『莫老大』。
「處理完了嗎？」真是個奇特的人！認識三年以來，每次看陳毅華進行這樣的儀式都覺得很不可思議。莫正勛看不到他所謂的靈氣，但事實證明他真的可以用這樣的方式消災解厄。
陳毅華笑了笑，「嗯，完成了。走吧，我早餐還沒吃，快餓死了！」
莫正勛出了名的挑嘴，喜歡美食的他總是能挖掘出城市裡的隱藏美味，每次聚會，他們都相當期待這次的餐點會有什麼驚喜。這間牛排館就是他上次提到的，在陳毅華打工的銀飾店附近，不過陳毅華卻從來沒有發現這家店的存在。
點餐的事就交給莫正勛負責，反正陳毅華不挑食，也沒有什麼禁忌。「紐約客七分熟、沙朗六分熟，兩份海鮮白湯、兩杯美式咖啡。」
他們坐在餐廳中間的區域，午餐時間位置所剩無幾。因為鄰近購物商圈，又是週末的中午，所以情侶佔了一半以上。
服務生很快的端來了餐前湯品，濃郁的白色湯汁中，看得見整隻撥殼鮮蝦與切片小卷和鯛魚，中間灑上少許的紫菜碎末。
食用前先均勻攪拌一下，陳毅華舀了一匙，白色的鯛魚片泡在湯裡快速滑入口中，他驚訝得睜大了眼，好鮮甜，用雞骨熬煮的濃湯搭配魚肉，不但沒搶走魚的風采，反而烘托出魚肉細膩的滋味。
看到他的表情，莫正勛得意著，「怎樣？很棒吧！不過我很好奇這餐廳明明就在你們店的附近，怎麼沒來過？」這家餐廳在網路上也相當有名，美食評價網站的綜合評比高達4.5顆星。
陳毅華聳了聳肩，「沒特別注意到。」他一口接著一口的喝著，不一會兒就見底了。他的生活相當單純，除了日常生活、上課、打工必須經過的路線外，他不會隨意變換。可能是因為自己特殊的體質影響，小時候讓他吃了不少苦，所以養成他只走熟悉的路，行走時也刻意保持專注，不被周圍特殊或陌生的景象所吸引。長大之後雖然狀況改善很多，但他仍舊維持這樣的生活模式。
湯後是牛排主餐，煎得恰到好處的牛肉擺在加熱過的瓷盤上，搭配少許鮮綠色蔬菜，淋上琥珀色的醬汁，光聞味道就讓人垂涎。
莫正勛見他如此專注地吃著，便不主動找他談話，自己也安靜地吃著面前的美食。週六的用餐空間有點吵雜，幾乎都聽不到店家播放的輕音樂了，尤其是他身後那桌，不時傳來爭執，即使他們很識相的刻意壓低音量，但依然擾人。
美味之後，來杯香醇的咖啡，沖淡口中濃郁的肉汁氣味，同時也撫慰了味蕾。
放下咖啡杯的瞬間，發現陳毅華聚精會神的盯著他看。「怎麼了？是事業運出問題？還是桃花斷了？」
他的手揮了揮，示意莫正勛把頭轉向左邊，「事業運沒問題，桃花我看短時間內還斷不了，不過倒是有個小意外要當心一下。」
他眉頭皺了一下。意外！「什麼意外？」挪正姿勢，聽陳毅華這麼一說，他繃緊了神經。
「跟水有關的意外。」
「妳到底要我說幾遍才肯相信！」莫正勛身後的男子忽然吼了出來。
隨即，陳毅華看到水從女子手上的杯子裡潑出，一半灑在男子臉上，另外一半則落在莫正勛後腦右半邊的頭髮與肩膀上。「就是這個。」他說得冷靜。
環繞在莫正勛身上的氣，剛剛那個水厄徵兆，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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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毅華抽了幾張紙巾遞給莫正勛。
肇事元兇，也就是那個女子，在奪門而出之前，回頭向莫正勛鞠躬，「對不起。」帶著泣聲的她手掩著臉，試圖壓抑自己潰決的情緒。
幸虧只是檸檬水，他用紙巾盡可能的將水吸掉，服務生也過來幫忙整理。這一餐因為那杯水，結帳時打了七折。
「我店裡有幾件樣品T恤，先換一下吧！」陳毅華提議道。就算檸檬水，衣服還是黏在皮膚上了，加上外頭這麼熱的天氣，不換掉的話會相當不舒服。
他們走出店門口時，發現剛剛的女子站在旁邊，手上拿著一團面紙，看起來是哭過，情緒發洩後稍微冷靜了些。至於她的男朋友，剛剛也出來了，不過卻是往她位置的反方向離開，這場戰爭後續應該還有得打。
「真的非常對不起，」她又向他鞠躬道歉了一次，「我會賠償你的損失。」說著，她馬上打開手拿包。
「唉，不用、不用，只是水而已，沒什麼大礙。」莫正勛制止她的動作。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她再一次道歉。
莫正勛笑了一笑，「心情好一些了嗎？建議妳下次潑咖啡或茶，殺傷力比較大，不過準度先練習一下。」
她噗哧一笑，趕緊用手擋著嘴。這位大叔人真好，都被她潑水了還肯逗她笑！她小心地快速端詳他，個頭高大，有著粗獷帥氣的外型，鬍子修得很俐落。
「如果妳想找個穩定、讓妳安心的男朋友，剛剛那個男人不適合，他的想法跟妳不一樣。」陳毅華提醒她，因為他看見了她情路上的顛簸。
轉頭看一眼說話的人，她身體微微震了一下，往後退一步。剛才一切發生得太突然，所以只看到這位大叔，沒看到他身邊還有一個外貌跟一般人不太一樣的年輕男子。他耳朵有好幾個耳洞，左邊眉毛上也有棒狀的眉環，從左耳往下延伸刺著奇怪的文字，看起來很像是梵文，兩支手臂上也有類似的文字，那被衣服遮住的部位應該也都是刺青吧！是不良少年嗎？
看她的反應，再看看陳毅華沒表情的臉，「別擔心，他不是壞人。他身上這些都有特殊的意義。」世界上多的是以貌取人的人，不過雖然這麼說，當初他認識陳毅華時，也覺得他很詭異，「他的話妳要聽進去，絕對有幫助。有聽過『火煉之石』嗎？」這響亮的名詞在這座城市可是相當出名，尤其是對夢幻愛情抱有憧憬的女孩，更是姊妹聚會聊天討論的話題。
『火煉之石』！她想起來了，那是一家相當有名的銀飾店，她的好朋友每次聊天總會提到，還展示手上造型特別的手環，據說是一個身上有特殊刺青的店員現場配對製作的，用特殊的礦石嵌入銀飾，每個人的排列都不一樣，好像有特別的魔力，配戴一段時間後，當初的煩惱就都漸漸消失了。
「你就是那位有法力的店員？」應該就是了，他的外貌完全符合朋友所描述的樣子。她們本來約好下禮拜要去那家店的。
法力！陳毅華撇撇嘴。
莫正勛倒是笑到不行，「什麼法力！沒那麼誇張啦！」陳毅華要是有法力的話，他絕對每天逼問他當天股票哪支會漲、樂透開幾號。
據陳毅華自己所講，那是通靈的能力，另外他還學了一些密宗的佛法，可以幫任何有靈氣的物體排解一些困擾。概念上比較接近電影裡的那些靈媒。
「有興趣嗎？我的店就在附近。」
「嗯。」她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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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的營業時間是下午兩點到午夜十二點，還沒到開店的時間，『火煉之石』門口已經站了一排隊伍。
陳毅華開門讓莫正勛和那個自稱Joan的女子進去，也請在外面排隊的人再忍耐一下，兩點才正式營業。
「店長～店長在嗎？」莫正勛高聲呼喊。這家店的店長也是個奇女子呢！
「她五點才會進來。」陳毅華回答著。他先把收銀台下面的樣品T恤交給莫正勛指引他到後面的洗手間，然後繞過中間的展示台，將牆上的活動櫃拉開，「Joan妳過來這邊，手環可以嗎？還是妳想要項鍊？」讓她站在面光的方向，背後有一面純白的牆，讓他清楚地觀察她的氣。
「手鍊。」她回答，語調有些不自在，她頭一次被這樣觀察，好像是在看醫生，需要憋氣嗎？正常呼吸？還是需要再進行其他測量？
約莫一分鐘，「這裡有一排手環，我需要可以嵌入六顆彩石的款式，請妳挑一條喜歡的。」說完，他隨即轉身到另一個擺滿各式各樣礦石的櫃臺快速的挑選出六種顏色各不相同的石頭。
Joan看著琳瑯滿目的手鍊，每一條都好有特色，跟一般外面的銀飾店賣的完全不一樣，更具設計感。她選了一條有貓咪圖騰的款式。
「我要提醒妳，這條手鍊不會幫妳穩定現在的感情。它會讓妳中斷目前的感情，然後再找到另一個最合適的選擇。妳必須持續戴著它，直到下一個人出現為止。」
分手？她遲疑了，雖然偶爾會吵架，但她從來沒想過要分手！戴上它就等於預先安排了分離的未來，她心中油然而生一股罪惡感，代表她為了自己的幸福而要去傷害另一個人的感情，這不是相當自私嗎？萬一他真的有法力的話，那她正在做的，是密謀分手。
原本要將手鍊遞給他的手縮了回去。
「如果勉強兩個不合適的人在一起，時間越長，才是越大的傷害。我們有時候就只看得見眼前虛幻的表象，以為那就是唯一，侷限了自己的靈魂，自然也就看不到其他美好的事物。」他將手攤開在她的面前，要她把手鍊交給他。「妳有太多的執著、太多獨佔的想法，就像剛才你們吵架的原因，他其實沒有隱瞞妳，他的世界不只是愛情，友情的地位凌駕於男女的戀愛。首先妳要先學會尊重對方的生活與交友方式，然後妳才能學會讓感情持續走下去的方法。」
陳毅華的話震撼了她迷惘的心，一切都很準，與男友吵架確實是因為昨天他拋下一起逛街的她，跟他所謂最要好的朋友去比一場對手很強的籃球鬥牛賽！
他每一句分析都切中她的現實狀況，雖然有些說法她並不服氣，難道兩個人在一起不該有所犧牲，把自己的時間、精神給對方嗎？這樣做有什麼不對？愛情不需要全心投入嗎？
他收回手，轉過身去開門，所有外頭排隊的人蜂擁而入，空間一下子變得擁擠。
開始營業後，另外一個店員也趕到了。
陳毅華不再搭理Joan，專心去處理每一位個人的需求，幫他們搭配最適合的銀飾，有些需要特殊客製、改善運勢的，就會另外在那面白色的牆前排隊。大家都很耐心等他，千萬別惹他不高興，也別催促，除非自己不想有好運。
莫正勛已經換好T恤站在一旁，剛剛的對話他都聽見了。真是青澀的感情啊！年輕真好！單純多了。
他走過來拍拍Joan的肩。Joan則仰頭看他一下，眼眶裡有些濕潤，她再垂下頭望著手上的鍊子，回過身準備將手鍊放回櫃子上。
「早上走得真匆忙。」
身旁忽然出現了一個女子的聲音。
莫正勛一個淺淺的微笑回應了她嫵媚的容顏，「有事要處理，所以先離開。睡得好嗎？」
「挺舒適的，本來我還想跟你分享昨天晚上的心得呢！」她照了照鏡子，將一邊的頭髮撥到耳後，接著隨意拿起一條細鐵圈串編的手鍊在手腕上試帶。
「怎麼會來這裡？」沒想到連她對這間店也有興趣。
「上回助理們在聊天時有說這家店的銀飾很獨特，而且店裡面有個身上有刺青的店員可以搭配出帶來幸運的首飾。」她瞄了一眼正在一旁忙碌穿梭的陳毅華。
「需要什麼樣的好運？」莫正勛走到她身旁，身體輕輕的倚著玻璃櫃。
嘖！「我還需要什麼好運？」她擺了擺手，天底下的好運有哪一個她沒擁有？「我可不是貪得無厭的人，但若是要再來個什麼，」她的手輕柔地撫過他的臉頰，往下到T恤的領子，幫他調整了一下反折的領口，「你看，愛情怎麼樣？」
「這是我聽過妳最冒險的投資了！」他的笑容依舊迷人，淺淺的酒窩，搭配性感的落腮鬍。
Joan看著這幕調情的戲碼，她也注意到店內許多女性顧客的目光都投向他們，竊竊私語著。
「的確，慎選投資標的才能穩賺不賠。對於你昨天說的那個投資案，我比較有興趣，愛情這種東西，我不適合。可以幫我牽線嗎？」她拿起了一條有黃水晶墬飾的項鍊擺放在胸前。
莫正勛為她拿來一旁櫃上的圓鏡。「以妳的人脈，應該不需要我出面。」
她笑出聲來，「下次有這類的好事，別忘了通知我喔。」走向陳毅華，「小帥哥，可以幫我挑一條好看的項鍊嗎？」
陳毅華看了她一眼，走到較裡面的一個櫃子，拿出了一條銀色項鍊，墬飾由三顆透亮的粉晶串成。「八千元，錢請交給另一位店員，謝謝惠顧。」
她將項鍊直接戴在脖子上，看了看鏡中的自己，露出了滿意燦爛的笑容。
莫正勛看一下手錶，「我先走了，不打擾你。下次見。」他拍了拍陳毅華的肩膀。
「嗯，下次見。」陳毅華回頭向他道別。
接著他走到Joan面前，「妳慢慢看吧。Bye。」
當他準備轉身離去時，Joan靦腆地叫住他，「那個...你和那位小姐，是...情人嗎？」
牽動嘴角肌肉，形成一道帥氣的弧線，「我跟她不是情人，但情人該有的關係我們一項都沒漏掉。」他從不羞於向外人解說自己的感情。
Joan露出滿是訝異的表情，莫正勛給她的印象是一個溫柔、體貼的男人，她原本以為他是一個好情人或是好丈夫，但剛剛他與那位女子的互動讓她覺得不尋常，一種說不出的曖昧。她原本猜想，他們的關係可能正要展開，所以一些比較親暱的動作是正常的，沒想到他們的關係已經超越了自己的想像。
「以你的條件，不是可以...」
莫正勛打斷了她的話，「傻孩子，」對他而言，她就如同小孩一般純真，「愛情有很多種樣貌，沒有既定的公式，也沒有正確解答。每個人都有自己最適合的方法去處理感情，這是我的選擇，我們各取所需，不造成對方的負擔與困擾，誰說喜歡對方就得在一起？妳有找到自己喜歡的方式談戀愛嗎？還是每天因為愛而傷心難過？」
他轉過身去，剛好女子也結完帳了，兩個似乎繼續著剛剛的投資話題，踏出店門後，他們臉頰輕觸，便一左一右，各自朝相反的方向離去了。
兩個人的面容是那樣的輕鬆自在。
Joan望著鏡子裡面的自己，闔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她取下剛剛放回櫃子上的手鍊，交給陳毅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