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日記(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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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星心亞AzureSianlight

  「放我回去,你要放我回去才能籌錢!」


  大夥並不理會鬼哭神號的請求,繼續一剷一剷地將他埋入洞裡,方漢春清楚感受壓迫與緊縮從小腿向上延伸,無可名狀的恐懼使他幾乎瘋狂,哀嚎聲比山魅更為恐怖,卻只能眼睜睜看泥土逐漸淹沒自己的身體,從雙腿無法動彈,到腹腰部無法掙扎,最後終於感覺到強大的擠壓力量使呼吸困難,必須張開嘴用力吞吐才能得到微薄空氣。


  「把我埋在這裡沒有意義,你必須放我回去才能籌錢。」


  方漢春的聲音已經斷續不句,只是無意識的吶喊,而且由於全身都被埋在土裡,恐懼與體力消耗讓他開始進入虛弱彌留狀態,反抗的聲音也越來越小,越來越失去希望。


  徐東民完全不以為意,走過來用力踩踏泥土使它更緊實,然後蹲下去拍拍方漢春的臉頰,朝他鼻孔吐一口煙,再露出比勾魂使者更詭邪的笑容,放肆地對方漢春說:


  「誰說把你埋在這裡就不能籌錢?」


  說完後徐東民隨即熟練的在行動電話上碰觸,接通後立刻用嚴厲口吻提出警告。


  「妳老公在我手上,被我埋到只剩下一顆頭,妳大約還有兩個小時可以籌錢還款,時間晚了就準備收屍。」說話的同時,徐東民還盯著地上的頭顱看,不但越看越覺得滑稽,而且忽然湧起一股衝動,很想站起來用力踹一腳,看頭顱是否會像足球一飛沖天。「可以,我叫他和妳說話。」


  方漢春不僅滿頭泥土,眼睛鼻孔和嘴巴也塞了泥沙,他擠出所有力氣,依舊只能發出微弱聲音。


  「老婆,對不起,請妳趕快籌錢,多少都沒關係,先救我......」


  話沒說完徐東民就將行動電話拿走,並再次對方漢春的老婆叮嚀,他不保證人可以被埋在土裡多久,所以行動越快越好。


  掛上電話後,徐東民忽然很佩服自己,竟然可以想到這種方式,比起潑油漆,打恐嚇對方家屬,到對方公司糾纏不知有效率幾倍,簡直可以和無薪假同列最佳發明獎,所以他得意的猛塞檳榔和抽菸,蹲在旁邊看土堆上露出的頭顱,感覺有種無可言喻的滑稽,宛如肥皂劇般令人發噱。


  「老大,那現在要幹嘛?」阿故放下圓撬,眼睛盯著方漢春看。


  「等他老婆籌錢。」


  「要等多久?」


  「他那副模樣能撐多久?」


  說的也是,一個人被埋到只剩一顆頭,就算體力能支撐,意志力也維持不了多久,因為恐懼會迅速消耗所有正常意念,使人陷入歇斯底里狀態而無法自拔。想到這裡,阿故突然起了壞念頭,突兀又神來一筆的壞念頭。


  「突然很想尿尿。」


  「尿啊!」


  現場湧起一陣哄笑,大夥都表示阿故的想法雖然很絕,但是看到地上的頭顱確實有股衝動想在上面尿尿,這可嚇壞了方漢春,因為被埋入土裡已是人生最大羞辱,如果再讓眾人澆淋尿液,心裡的創傷肯定永生難泯,所幸阿故只是一時念起,假裝做出尿尿動作沒有付諸行動,這才讓方漢春驚嚇的神情稍稍和緩。


  我蹲到頭顱旁,傾聽方漢春的心音,聽到他無比痛恨徐東民等人的作為,也怪罪上蒼沒有天理,為何總讓壞人與壞計謀得逞,責怪上蒼同樣欺善怕惡。我也聽到他開始為自己過去的行為懊悔,後悔沒有採納妻子的忠言告誡,以為自己是天,能掌控一切,世間沒有他不能扭轉的局面,如今卻因為自負落到如此境地,而且連掙脫的能力也沒有。他懊悔的不斷哭泣,淚水混和泥沙卻更顯滑稽,更令他心酸,然後暗暗發誓,如果能順利脫困,一定要重新振作再起,徹徹底底洗刷今天承受的屈辱。


  三百年來我聽過無數次類似心音,全都是在瀕死最後一刻才懺悔,所以方漢春的悔恨並無法讓我有所感覺,甚至為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人性感到可悲。這世間有太多如果,如果可以這樣,如果可以那樣,如果可以重來,數不清的如果全部不可能如果,如果只是世人頑強抵抗的乞求,最後注定都會落空,一如此時方漢春的懺悔與掙扎,完全無法抵擋身體周遭越來越大的壓迫力,以及弱肉強食的殘酷現實。


  我伸手放在方漢春頭上,閉上眼睛,感受他的一切,包括思想與身體機能變化,知道他的呼吸越來越慢,越來越稀,視線也越來越模糊,神智越來越稀微,宛如垂在枝枒搖搖欲墜的枯葉。他很想喝水,很想吶喊狂叫,很想舉手清掉臉上泥沙,更想從土裡掙脫出來,用殘存力量和徐東民搏鬥,奪回自己的尊嚴,卻一點也使不上力,只能閉著眼睛感受生命一點一滴流逝,靜靜等時間流轉,希望老婆能趕在最後一刻搭救。
  我呢?我也在等,等時間到達,因為勾魂使者雖然負責勾魂引魄,卻不能違背陰律提前或延遲行動。
「對最後一刻悔悟的無感」
「如果能夠重來」
兩種心境在勾魂死者伸手放在方漢春頭上時
猶如電影的跳脫手法
旁觀者的視線
頓時
成為第一人稱
直讓故事更具有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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