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二 4月 30, 2013 12:26 am
睜開眼睛後我發現自己已經站在馬路邊，往來車輛不多，陽光卻很炙熱，照得我非常不舒服，好像有幾千萬根針在刺戮，外加幾千萬隻螞蟻瘋狂啃食，那讓我全身痛苦難耐，感覺快要蒸騰成空氣，只好快速躲到騎樓底下沒有陽光的地方。
這是哪裡呢？我環顧四周幾次，完全沒印象，但既然出現在這裡肯定有原因，所以我決定四處走走，當然得避開刺戮我心我肝的陽光。
道路並無特殊之處，如同尋常所見，對面加油站旁有間超商，連棟房屋裡夾著一間神壇，神祉發出耀眼紅光，除了印刷店和輪胎行，其餘大多鐵捲門緊閉，僅有幾間磚牆，牆上有窗，窗邊有門，經過時可以看到屋裡擺設。我突然對此產生興趣，慢慢一間一間瀏覽，藉由屋內擺設猜測主人生活品味，經濟能力，甚至個性勤懶。輪胎行的機器響出噠韃聲，婦人坐在門口做手工藝，小女孩在娃娃車裡扭來扭去，檳榔攤上的美少女正在包檳榔，但這些應該全都不是我要的答案。我要找什麼呢？真的不知道，睜開眼睛後就出現在這裡，一條全然陌生的街道，一整排毫無印象的房子，以及沈悶的午後。
走著走著，忽然發現熟悉身影從眼角閃過，吸引我立刻停下腳步，並站在窗前朝屋裡看。
恬靜穿了一件淺藍色短衫，藍色圓點長裙坐在沙發上，兩旁坐了一對男女，我猜應該是她父母，父親雖然挺著大肚腩，依然可以看出身材壯碩魁武，母親體態豐滿，五官輪廓深邃，一如尋常有年紀的婦女樣，恬靜雙手平放腿上，眼睛注視著雙手，三人都默默無語。
我走到門口，想推開鋁紗門，卻發現手掌直接穿透，那種感覺很奇怪，好像碰觸投影影像，明明可以看到立體的物品擺在面前，伸手卻只抓到空氣，讓我立刻想起四個忠告之一，不要想碰任何東西，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以前聽說鬼魂可以自由穿梭任何物體，原來是如此情境，這樣倒好，可以隨心所欲去任何地方。
第一次穿越物體感覺很奇妙，好像走進空間蟲洞，初時有乍亮的光，爾後好像身處宇宙，或者是鑽入萬花筒裡，四周籠著數不清的光點，以及繽紛璀璨的光芒，紅綠紫黃，什麼顏色都有，全都迅速從身後竄去，然後又是一陣乍亮的光，光芒消失後便已立在物體另一邊。
進屋後也發現另一個當鬼的好處，就是人們看不到我，任憑我在屋裡走來晃去，甚至故意站在他們面前，他們也都維持原來姿態不變，絲毫沒有被入侵的驚訝表現。
我走到恬靜身後，站在盤成一團的髮鬘前，卻嚐到作鬼的悲哀，因為鬼沒有嗅覺，無法嗅聞髮香，只能憑記憶想像，但記憶又被封鎖，所以根本無法想像髮香是什麼味道，只能猜測應該像燻衣草或百合，偏偏又不記得燻衣草或百合是什麼味道。
「搬回來住，我和妳媽還有能力養妳，明天叫均豪幫妳搬家。」
「很多事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讓我考慮幾天。」
我穿越沙發蹲在恬靜面前凝睇著她，雖然歲月已在臉上刻下無情痕跡，還是無法掩飾清秀臉龐透露而出的氣質，可惜那雙眼睛哀傷得有如枯萎頹敗的薔薇，令人看了非常不忍與不捨，並升起一股衝動，想靠過去攬住她的肩膀說，不要悲傷，不要難過，事情沒有妳想的那麼糟，未來依舊充滿希望；但我不能，而且無能為力，只能望著那雙纖纖手指在裙上不安的蠕動。
「說的也是，雖然他已經走了，但是你們在一起十五年，不是說割捨就能割捨，我只想告訴妳事情總會過去，不要一直放在心上，妳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恬靜母親口中的他是我嗎？我閉上眼睛，用力挖掘被封鎖或深埋的記憶，但是記憶鎖得很緊，埋得很深，讓我像個汗流浹背的掘路工人，直到望見恬靜手腕上的手鍊，過去種種才一點一滴浮現。
是的，他就是我，因為那條手鍊是今年生日時我送的禮物，但是喚回這段記憶卻無法讓我產生喜悅之情，反而感到胸膛被粗麻繩團團捆住，而且捆得好緊，讓我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為了表達心意，我像過去一樣，在恬靜生日前跑了很多地方挑選禮物，最後終於找到能襯托恬靜獨特氣質的手練。當天晚上，我將提拉米蘇蛋糕藏在廚房，等吃完晚餐後再悄悄拿出來，點上問號蠟燭，然後走到恬靜的工作室，請她撥空來客廳一下，等她走進客廳後，我立刻唱出生日快樂歌，並獻上精心挑選的禮物，沒想到恬靜迅速收下禮物後，沒等我將生日快樂歌唱完就吹熄蠟燭，然後用非常冷漠，宛如北冰洋永凍不化的寒洌口吻說：「為什麼要做這些事？先說好，我不會幫你過生日。」那刻間，祝妳生日快樂的餘音在四面牆壁亂撞，我的嘴唇僵凍好久好久，久到四肢完全失去知覺，最後才用盡力氣撐起苦澀的笑臉，用平淡無韻揚的語氣說：「我從來不指望妳幫我過生日，這麼做只是延續過去十五年的模式，以前妳會開心的攬住我說謝謝，然後許願我們的感情能生生世世濃膩不化，現在我做同樣的事情，妳卻如此不悅，有必要這樣嗎？難道現在別人的小動作能讓妳感動不已，而我錯什麼都是錯的，真的有必要這樣嗎？」
不要回想過去，那對你沒有好處。
人的記憶大約只有百分之三十，而且零碎片段，因為人們只願記住快樂的事情，不愉快的經歷會藏在內心角落深處，此時我終於瞭解四個忠告裡為何建議不要回想過去，並深深體悟其中含意，原來挖出痛苦記憶如此不堪，痛得宛如再次身歷其境，再次感受身上的肉被一片一片割下的滋味。
但我並沒有因此產生怨懟之心，而是疑惑恬靜為何態度丕變，是我做了什麼事傷透她的心，還是有其他原因？我想不起來，真的想不起來自己做過什麼，此時只想握住那雙纖細柔嫩的手說聲抱歉，沒想到依然直接穿透，那讓我很悲傷，而且悲傷得不禁流下眼淚，因為無法握到愛人的手是人生的悲哀之一。
這是哪裡呢？我環顧四周幾次，完全沒印象，但既然出現在這裡肯定有原因，所以我決定四處走走，當然得避開刺戮我心我肝的陽光。
道路並無特殊之處，如同尋常所見，對面加油站旁有間超商，連棟房屋裡夾著一間神壇，神祉發出耀眼紅光，除了印刷店和輪胎行，其餘大多鐵捲門緊閉，僅有幾間磚牆，牆上有窗，窗邊有門，經過時可以看到屋裡擺設。我突然對此產生興趣，慢慢一間一間瀏覽，藉由屋內擺設猜測主人生活品味，經濟能力，甚至個性勤懶。輪胎行的機器響出噠韃聲，婦人坐在門口做手工藝，小女孩在娃娃車裡扭來扭去，檳榔攤上的美少女正在包檳榔，但這些應該全都不是我要的答案。我要找什麼呢？真的不知道，睜開眼睛後就出現在這裡，一條全然陌生的街道，一整排毫無印象的房子，以及沈悶的午後。
走著走著，忽然發現熟悉身影從眼角閃過，吸引我立刻停下腳步，並站在窗前朝屋裡看。
恬靜穿了一件淺藍色短衫，藍色圓點長裙坐在沙發上，兩旁坐了一對男女，我猜應該是她父母，父親雖然挺著大肚腩，依然可以看出身材壯碩魁武，母親體態豐滿，五官輪廓深邃，一如尋常有年紀的婦女樣，恬靜雙手平放腿上，眼睛注視著雙手，三人都默默無語。
我走到門口，想推開鋁紗門，卻發現手掌直接穿透，那種感覺很奇怪，好像碰觸投影影像，明明可以看到立體的物品擺在面前，伸手卻只抓到空氣，讓我立刻想起四個忠告之一，不要想碰任何東西，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以前聽說鬼魂可以自由穿梭任何物體，原來是如此情境，這樣倒好，可以隨心所欲去任何地方。
第一次穿越物體感覺很奇妙，好像走進空間蟲洞，初時有乍亮的光，爾後好像身處宇宙，或者是鑽入萬花筒裡，四周籠著數不清的光點，以及繽紛璀璨的光芒，紅綠紫黃，什麼顏色都有，全都迅速從身後竄去，然後又是一陣乍亮的光，光芒消失後便已立在物體另一邊。
進屋後也發現另一個當鬼的好處，就是人們看不到我，任憑我在屋裡走來晃去，甚至故意站在他們面前，他們也都維持原來姿態不變，絲毫沒有被入侵的驚訝表現。
我走到恬靜身後，站在盤成一團的髮鬘前，卻嚐到作鬼的悲哀，因為鬼沒有嗅覺，無法嗅聞髮香，只能憑記憶想像，但記憶又被封鎖，所以根本無法想像髮香是什麼味道，只能猜測應該像燻衣草或百合，偏偏又不記得燻衣草或百合是什麼味道。
「搬回來住，我和妳媽還有能力養妳，明天叫均豪幫妳搬家。」
「很多事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讓我考慮幾天。」
我穿越沙發蹲在恬靜面前凝睇著她，雖然歲月已在臉上刻下無情痕跡，還是無法掩飾清秀臉龐透露而出的氣質，可惜那雙眼睛哀傷得有如枯萎頹敗的薔薇，令人看了非常不忍與不捨，並升起一股衝動，想靠過去攬住她的肩膀說，不要悲傷，不要難過，事情沒有妳想的那麼糟，未來依舊充滿希望；但我不能，而且無能為力，只能望著那雙纖纖手指在裙上不安的蠕動。
「說的也是，雖然他已經走了，但是你們在一起十五年，不是說割捨就能割捨，我只想告訴妳事情總會過去，不要一直放在心上，妳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恬靜母親口中的他是我嗎？我閉上眼睛，用力挖掘被封鎖或深埋的記憶，但是記憶鎖得很緊，埋得很深，讓我像個汗流浹背的掘路工人，直到望見恬靜手腕上的手鍊，過去種種才一點一滴浮現。
是的，他就是我，因為那條手鍊是今年生日時我送的禮物，但是喚回這段記憶卻無法讓我產生喜悅之情，反而感到胸膛被粗麻繩團團捆住，而且捆得好緊，讓我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為了表達心意，我像過去一樣，在恬靜生日前跑了很多地方挑選禮物，最後終於找到能襯托恬靜獨特氣質的手練。當天晚上，我將提拉米蘇蛋糕藏在廚房，等吃完晚餐後再悄悄拿出來，點上問號蠟燭，然後走到恬靜的工作室，請她撥空來客廳一下，等她走進客廳後，我立刻唱出生日快樂歌，並獻上精心挑選的禮物，沒想到恬靜迅速收下禮物後，沒等我將生日快樂歌唱完就吹熄蠟燭，然後用非常冷漠，宛如北冰洋永凍不化的寒洌口吻說：「為什麼要做這些事？先說好，我不會幫你過生日。」那刻間，祝妳生日快樂的餘音在四面牆壁亂撞，我的嘴唇僵凍好久好久，久到四肢完全失去知覺，最後才用盡力氣撐起苦澀的笑臉，用平淡無韻揚的語氣說：「我從來不指望妳幫我過生日，這麼做只是延續過去十五年的模式，以前妳會開心的攬住我說謝謝，然後許願我們的感情能生生世世濃膩不化，現在我做同樣的事情，妳卻如此不悅，有必要這樣嗎？難道現在別人的小動作能讓妳感動不已，而我錯什麼都是錯的，真的有必要這樣嗎？」
不要回想過去，那對你沒有好處。
人的記憶大約只有百分之三十，而且零碎片段，因為人們只願記住快樂的事情，不愉快的經歷會藏在內心角落深處，此時我終於瞭解四個忠告裡為何建議不要回想過去，並深深體悟其中含意，原來挖出痛苦記憶如此不堪，痛得宛如再次身歷其境，再次感受身上的肉被一片一片割下的滋味。
但我並沒有因此產生怨懟之心，而是疑惑恬靜為何態度丕變，是我做了什麼事傷透她的心，還是有其他原因？我想不起來，真的想不起來自己做過什麼，此時只想握住那雙纖細柔嫩的手說聲抱歉，沒想到依然直接穿透，那讓我很悲傷，而且悲傷得不禁流下眼淚，因為無法握到愛人的手是人生的悲哀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