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約定這個詞語不管什麼時候都很好用。尤其當你打交道的是人,而你確定他擁有人的本質而不是山間的哪塊巨石或等著風化的女王岩。無論是商業來往、外交、利益捐輸,都必須有著基本的互信,通常我們以公認的手續,經由契約書及公證人等合乎社會共識的方法,去讓彼此在一個有限制的規範下,遵守訂立的法則,避免不必要的齟齬或紛爭,而判斷這些被秩序所圈起的現象,仍然是掌握在人們的手裡,或是變化莫測的心中。
  • 口頭約束,是最無效力,但卻能在瞬間打動人心,讓人不知不覺成了語言的俘虜,甘心受其驅使,毫無猶豫,譬如急於投海的旅鼠,在懸崖邊縱落自己蜷縮的軀體,一個接著一個,輕擾著蔚海的沉寂。話語通常擁有超乎想像的魔力,每一個傾吐的字眼,融淬了相當程度的思緒和情感,在聆者的耳畔種著隔日便能成為蓊鬱森林的樹芽,將企圖完美地包裝,無論善惡是非,只要能澈底地沁滲至內心深處,那就是有效力的言語。
  • 而吻是最浪漫也最容易失效的誓言。柔軟的唇是開啟靈魂之門的鎖,只要輕輕推開,並闔上雙眼,即使交換的承諾參雜著部份欺瞞,但霎時感受到的,洶湧而入的溫暖,也許能忽略掉背後堆砌如山的妄念。即便只有一秒,這樣的契約仍舊是危險且飄浮著不確定感,隨時有可能被撕毀,畢竟接吻是不受法定規範的,就算有一方惡意背棄,也無法索償或埋怨。
  • 那麼打勾勾如何?同樣是沒有法律效力的約定,只是個很簡單的動作:彼此伸出小指,緊緊地勾住對方,添加個微笑當作佐料也無妨。沒有年齡限制,也沒有體型的問題,只要你仍有一根能伸出的小指頭。
  • 「約束」。是多麼沉重的詞語,可能背負著龐碩的情感,也可能是用以自嘲的,將心靈綑上鐵條,不容許它自由跳動的手段。那一日妳伸出了小指,一開始我只是瞟著遠方一片挑染著翠意的落葉,過了幾秒,才意識到妳的手臂仍停在風中,像條岔出許多選擇的歧路,但我從妳牢牢框住眼淚的眼眶中,看不見絲毫徬徨,而我的左手並沒有小指頭。
  • 但妳伸出的卻是右手,稚嫩的指頭引導著月光前往北方,那裡,有著看不見的城市和值得兩個人流浪的冬季。我只是靜靜看著妳,插在口袋的右手微微顫抖,腳下的沙喃喃低語著彗星曾捎來的願望。即使許下的是不可能完成的約定,妳還是伸出了手等我。
  • 「約定好了」,用沙漏的囁嚅回應著這份溫暖,這承諾或許比世界的業還沉重。但自妳的雙瞳染著我身影的那一刻起,一切開始或結論都不重要了,懸崖邊佇立著一座石像,而它的右眼鑲著銀色的滿月,朝著唯一的方向,閃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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