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 12月 26, 2012 12:24 am
從小，我的身體還算健康。嬰兒期夜啼多夢，睡不寧。幼兒期除了多夢，還多了夜咳不止。此外，還算健康。
襁褓中因為夜裡睡不寧，所以總是白天睡覺，據說因此父親白天給我喝茶，晚上喝酒。我是不記得到底有沒有喝酒，給嬰兒喝酒也太奇怪，我居然長大後智力沒有損傷，搞不好，我的好酒量就是嬰兒期培訓出來的。也因此，安撫襁褓中的我，祖母馮顧氏，總會輕輕唸著：「乖啊乖──」
於是，阿乖，便成了我的小名，直至今時，叔叔和姑媽們還喚這小名。他們不認識什麼馮瑀珊，只知道阿乖。相較之下，我弟弟因為頭大，理所當然小名就叫做大頭。外省家庭的孩子，取小名似乎都這個樣吧。女孩兒家，還是乖點好。
每晚莫名夜咳。說真的，我現在還記得，三五歲時常發的夢魘，總夢見自己被滾動的巨石碾平，粉身碎骨，驚醒，再睡下依然，總要接連兩三回。現在當然不發這夢魘，卻未曾忘過，這夢魘直至我的十五六歲。
小時候，父親開車，我坐在副駕駛座，當時我的嗜好是唸招牌，看到字就要唸，而且小時候的我很極端，要嘛就是整天講不停的話，要不就是整天不發一語。
那時，我父深愛著我。
他說，買枇杷膏和麥芽糖給我。他說，他小時候，我的祖父春溶公，總買慶餘堂的枇杷膏給他。我和祖父春溶公，不同年，但是同月同日生，我還沒出生，春溶公就過世。這巧合曾經是家族美談，也因此，我的生日就被長輩們記住。我小時候每逢生日，總會多些平常沒有的菜色，給春溶公過冥誕。我母親到現在還會叮嚀，沒有三十，就過二九。這些年，我的農曆生日，母親還是會對我說生日快樂。而我也總是回答：「謝謝媽媽生我。」縱使，我一點兒也不想被生下來。
慶餘堂的枇杷膏，是我童年難得的美好回憶。代表我父對我的深愛，我父愛我，雖然他曾經有很長的時間離棄過我。但我愛他。
記得2004年的八月，我在豔陽下，從中正紀念堂，沿著中山北路往杭州南路與金山南路之間的信義路口走，就為了去慶餘堂買兩瓶枇杷膏，趕在五點前，用黑貓宅急便，寄給當時正在台中讀博士班的男友。只因為前晚，他在電話裡隨口對我說：「今天講課講到喉嚨沙啞。」
現在，我還記得那一天的情景。豔陽如炙，我一頭細捲長髮綁不得，腳上的鞋磨出了水泡，沒打傘也沒戴帽。更沒料到居然走了半小時，地圖上分明近得很。汗如雨下，等買到了，又趕忙寄件，只為讓他隔天就收到。回來，還寫了情詩紀念。
就算現在，想起來，還是不覺得苦，心裡頭還是甜的。他並不知道，那兩瓶枇杷膏後面的故事，他也不需要知道，我想他也不會知道。就算知道又如何？情意心意仍在，卻物是人非。這對他來說，並不重要。但對我來說，卻只剩下這些。活到現在，就只為他一人買過枇杷膏，也只想為他買枇杷膏。
或許和我父一樣，枇杷膏都是表達愛的方式。寫這篇回憶，盡量用敘事的口吻。我不希望他者讀到後，有什麼情緒或猜想。我只是單純地想寫下這些回憶，這些細碎但對我如若珍寶的回憶，現在也只剩我一個人握緊住，不願散在時光的風雨裡。
生而為人，我認識並了解人的情感，如斯沉重。比我的玉石前身更加沉重，但我終究無悔，關於所有的選擇和情感，只因為這是我的功課，修好了，或許就能回到玉石前身。
2012.12.25.如義居臨。
襁褓中因為夜裡睡不寧，所以總是白天睡覺，據說因此父親白天給我喝茶，晚上喝酒。我是不記得到底有沒有喝酒，給嬰兒喝酒也太奇怪，我居然長大後智力沒有損傷，搞不好，我的好酒量就是嬰兒期培訓出來的。也因此，安撫襁褓中的我，祖母馮顧氏，總會輕輕唸著：「乖啊乖──」
於是，阿乖，便成了我的小名，直至今時，叔叔和姑媽們還喚這小名。他們不認識什麼馮瑀珊，只知道阿乖。相較之下，我弟弟因為頭大，理所當然小名就叫做大頭。外省家庭的孩子，取小名似乎都這個樣吧。女孩兒家，還是乖點好。
每晚莫名夜咳。說真的，我現在還記得，三五歲時常發的夢魘，總夢見自己被滾動的巨石碾平，粉身碎骨，驚醒，再睡下依然，總要接連兩三回。現在當然不發這夢魘，卻未曾忘過，這夢魘直至我的十五六歲。
小時候，父親開車，我坐在副駕駛座，當時我的嗜好是唸招牌，看到字就要唸，而且小時候的我很極端，要嘛就是整天講不停的話，要不就是整天不發一語。
那時，我父深愛著我。
他說，買枇杷膏和麥芽糖給我。他說，他小時候，我的祖父春溶公，總買慶餘堂的枇杷膏給他。我和祖父春溶公，不同年，但是同月同日生，我還沒出生，春溶公就過世。這巧合曾經是家族美談，也因此，我的生日就被長輩們記住。我小時候每逢生日，總會多些平常沒有的菜色，給春溶公過冥誕。我母親到現在還會叮嚀，沒有三十，就過二九。這些年，我的農曆生日，母親還是會對我說生日快樂。而我也總是回答：「謝謝媽媽生我。」縱使，我一點兒也不想被生下來。
慶餘堂的枇杷膏，是我童年難得的美好回憶。代表我父對我的深愛，我父愛我，雖然他曾經有很長的時間離棄過我。但我愛他。
記得2004年的八月，我在豔陽下，從中正紀念堂，沿著中山北路往杭州南路與金山南路之間的信義路口走，就為了去慶餘堂買兩瓶枇杷膏，趕在五點前，用黑貓宅急便，寄給當時正在台中讀博士班的男友。只因為前晚，他在電話裡隨口對我說：「今天講課講到喉嚨沙啞。」
現在，我還記得那一天的情景。豔陽如炙，我一頭細捲長髮綁不得，腳上的鞋磨出了水泡，沒打傘也沒戴帽。更沒料到居然走了半小時，地圖上分明近得很。汗如雨下，等買到了，又趕忙寄件，只為讓他隔天就收到。回來，還寫了情詩紀念。
就算現在，想起來，還是不覺得苦，心裡頭還是甜的。他並不知道，那兩瓶枇杷膏後面的故事，他也不需要知道，我想他也不會知道。就算知道又如何？情意心意仍在，卻物是人非。這對他來說，並不重要。但對我來說，卻只剩下這些。活到現在，就只為他一人買過枇杷膏，也只想為他買枇杷膏。
或許和我父一樣，枇杷膏都是表達愛的方式。寫這篇回憶，盡量用敘事的口吻。我不希望他者讀到後，有什麼情緒或猜想。我只是單純地想寫下這些回憶，這些細碎但對我如若珍寶的回憶，現在也只剩我一個人握緊住，不願散在時光的風雨裡。
生而為人，我認識並了解人的情感，如斯沉重。比我的玉石前身更加沉重，但我終究無悔，關於所有的選擇和情感，只因為這是我的功課，修好了，或許就能回到玉石前身。
2012.12.25.如義居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