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四 9月 27, 2012 10:54 pm
矗立在我兒時記憶裡的那座拉拉山，遊人如織，人群朝聖似地圍繞著木板圍籬封起來的參天巨木，前頭插著的解說牌，好像在炫耀著生態保護的成果。在某個地方，這樣子的巨木也許正貼著價錢的標籤，靜靜地躺臥著吧─曾經也站在這片土地上的那些。
當時的我跟隨其他人的路線，在被規劃好的參觀方向上，欣賞著封鎖線之後的展覽品。對於歷經千萬年與這片棲境磨合共存的紅檜來說，如此孤獨地凝視著的這片天，也許是千年來未曾見過的藍吧，就如同遊客未曾見過的，萌發自千年前蒼老的綠一樣。
拉拉山所擁有的不僅是招攬觀光客的神木群，即使許多人的心中，拉拉山所代表的就只是幾株大樹吧。那些在圍籬外伸手可以觸及的花木，比神木更吸引我的注目，或許在城市中生活久了，那些不受拘束的自由生命比一些大得驚奇的事物更令我嚮往，拉拉山上的花草樹木、蘚苔、昆蟲或是蛇與蛙等，於我都是一片未知的宇宙，當時的我認不得他們任何一種的名字，但是依然能享受著、沉醉於欣賞大自然這些精巧的傑作。這次再訪拉拉山，我要拜訪記憶中那些曾經對我傾吐拉拉山故事的原住民─和拉拉山一起成長的生物們。
前往拉拉山那時是一個陽光和煦的早晨，要到大溪再轉車至上巴陵，自從車進入山區之後，車窗外的林相便悄悄地改變，即使坐在悶熱的車內，感受不到氣溫下降，也能知道已經愈來愈接近那神話般的中海拔森林了。
經過幾小時的搖晃才到達上巴陵，一下車，中海拔的氣息瞬間撫過我每一吋皮膚，對於長久被深鎖在都市的我來說，這是一種無比的暢快，每一口吸入的空氣，好像炎夏時灌入喉嚨的冷飲，沁人心脾。
曾幾何時，新鮮的空氣竟成了一種奢侈。
到拉拉山時已經是下午，這座自然觀察者心中的聖山，所有地景、生物 以一種異於低海拔的姿態呈現，每一幕在我眼中都是驚歎，走在拉拉山的路上就是一個享受，我一面翻找著樹叢、石頭下和落葉間的蟲影蛇跡，翻找多年前遺留在這裡的記憶。第一天並沒有找著令我驚奇的動植物，也許是我不想找吧，不想汲汲營營地追求甚麼如繁忙的城市生活那樣。
散步在拉拉山上，山頭上熾熱的陽光漸漸地柔和，融成一整片天空的晚霞，而後星星也來了。
中海拔的夜空也是藍色，只是更深遂，像端紫斑蝶前翅的靛藍色，賞蝶的人把紫蝶的藍稱為「幻色」，隨著觀看角度的不同產生不同氣質的藍色，紫藍、青藍或是像梵谷畫作《
Starry night》中的夜空。而散布在紫蝶前翅的白點，也會在陽光下隨著藍紫幻色閃爍地如有生命一般，拉拉山夜空中的繁星感覺也比城市中的更有生命力，繞著拉拉山舞動，像古老文明裡族人對著神靈祭祀，感謝一年豐收的那種雀躍。
中海拔的夜寧靜而清新，梭德氏赤蛙的鳴聲清晰地來回穿梭，也許是早上舟車勞頓的緣故吧，這個夜晚感覺特別短暫。
不像城市裡煙塵漫天，拉拉山的晨曦灑落林間時清脆得出聲，陽光喚起了睡眼惺忪的土地，空氣中彌漫著水蜜桃的果香，道路兩旁是成片水蜜桃園，第二天早上彷彿出席《西遊記》中王母娘娘的蟠桃盛宴。
路旁冇骨消細碎的白花顫抖了一下，大紅紋鳳蝶的停棲像蝶形的黑色綢緞飄落─輕柔優雅，山坡上成片盛開如雪的冇骨消上十餘隻大紅紋鳳蝶群舞，彷彿體操選手執彩帶使出的華麗招式，或波浪或迴旋，忽高忽低忽前忽後，突然的振翅竄升像一個令人驚嘆的拋射。
環紋蝶翅膀腹面一串珍珠項鍊似的眼紋，盯著我走過大半段公路，直至拉拉山神木區，那對碩大的褐色蝶翼依然不時地在身旁拍動，是在監視我嗎？或是在觀察我？像是觀察每年夏天眾多來自都市的過境鳥。神木區的步道和多年前一樣充斥著遊客，幾條迷途的龜殼花總會引起人們的驚呼，多數被以樹枝拎走，但總有龜殼花成為石塊下的亡魂，好像義憤填膺地處決殺人如麻的罪犯，並以為除暴安良。我想誤闖人群的龜殼花比遊客更惶恐吧，彷彿誤入蛇巢一般，只是相較於人類來說，牠們等於無力抵抗。
步道旁荒蕪的土坡中，一道銳利的眼神殺出，從一個幽暗的洞穴，來自龜殼花般的雙眼，平鈍的頭形顯示了牠與龜殼花的不同，那是於我如夢一般的罕見蛇種─瑪家龜殼花，後方遊客好奇地探頭，我硬生生將一聲尖叫吞入了喉嚨。
「龜殼花啦！」一句自以為是的審判，來自某個看似熟知自然生態的遊客。
瑪家龜殼花令人發寒的眼神，是在鄙視往來人群看輕牠流著的與眾不同的血，或是為了因開闢而荒蕪的山坡地嘆息？無論如何，那刀一樣的雙眼在我心中刻下了一個深深的驚嘆號。我想我們永遠不會真正了解自然，永遠也不該狂妄地以為冰山一角的所知就是自然的全部，我們所能做的，只有欣賞和讚嘆。
夜又再次降臨，漆黑的拉拉山公路上，尚未收攤的水蜜桃攤販對著路上稀落的行人推銷，每一個過客對他們都是一點點支撐生活的希冀吧。
仲夏的夜晚是守護神顯靈的季節，棲息在拉拉山的蛇群無聲地盤踞守護著這片生境，張牙威嚇那些外來入侵者，或許人們就是他所驅逐的對象吧，但受到驅趕的我們恐懼甚至憤怒的同時，卻沒看見他們毒牙底下守護著的家園。
在路旁最容易見到的是紅斑蛇在遊走覓食，黑底上鑲著暗紅色斑塊像一條生鏽的鐵鍊，是一條生鏽卻堅韌依舊的鎖鏈，隱身在落葉堆中若隱若現是一個緘默的殺手。無毒的紅斑蛇對人類威脅不大，我可以盡情地欣賞牠，甚至可以用手感受那光滑的鱗片，感受這個演化競爭中的衛冕者。會捕食其他蛇類的紅斑蛇在蛇界中是一頭龐然猛獸，超過一米五的健壯身軀，沒有其他蛇敢質疑演化絕對權威的擇汰。
路邊乾涸的水溝中突然幾條橙紅色光閃爍，閃電一樣地擊中我的雙眼，那樣衝擊使得我全身震顫，一對羽鳥氏帶紋赤蛇─圖鑑上標示為極少見的蛇種，在乾溝中緩慢地爬行，貴族一般優雅地，好像品茗佐以星光的下午茶，和我一樣享受著栽自高山的芬芳。羽鳥氏帶紋赤蛇黑色底色襯托出背部兩道貫徹頭尾的橙紅條纹，明亮得連星月也顯黯淡。相對嬌小的身軀沒有紅斑蛇的霸氣，黑綢襯紅緞的華裳 亦不如龜殼花低調，高雅氣質和紳士似的溫柔性格總使我忘卻其身懷劇毒，但那口致命的毒牙卻不曾噬咬人類，也許貴族不願與我們這些魯莽的粗俗平民一般見識吧。
折返的路上驚見一條高砂蛇的路殺屍體，名列台灣四大美蛇之首的高砂蛇，身上排列著華麗的金黃色菱形斑紋，令人屏息的艷麗色彩卻死寂地橫在馬路上，猶鮮紅的血流淌在柏油路上，幾個彷彿還在跳動的器官像是撕破了一幅油畫躍出，構成一個震懾人心的畫面。上山時還沒有看到牠，下山時卻已成屍體，高砂蛇的靈魂還溫熱著吧，某個奔馳在山路上的輪胎下印著「高砂」的美麗血漬，亮著大燈的車侵門 踏戶地輾過了拉拉山所育的孩子，踐踏了拉拉山的夏天。
當夜在民宿中，高砂蛇盤繞在我心中，留下了那樣的美和那樣的心酸，高速奔馳的駕駛或許根本沒看見底下的高砂蛇，是錯在公路的開闢嗎？或是錯在人們喜歡博物館化的拉拉山？當人們想將拉拉山塑成一個觀光聖地時，從未過問拉拉山的原住民們，要是問高砂蛇想要一個怎樣的拉拉山，牠的回答可能是一個食物無虞且沒有天敵的溫暖闊葉林，但就因為大自然的生物們都不具有絕對的力量，自然才會以如 此繽紛的姿態呈現，而當人類擁有凌駕一切的力量時，我們的作為又是如何？
隔天一早就要搭車回台北，我抓著最後的早晨啜飲格外清甜的陽光，民宿中一隻停在樓梯間的玉帶蔭蝶爲我送行，或許留戀我這個訪客如我留戀拉拉山。等待公車的時間消逝快似一隻閃電蛺蝶的起飛與降落，搭車回台北的路途，是從夢中緩緩地甦醒，直到下車時一股都市的氣味一巴掌把我徹底打醒，終究回到現實了。
在都市令人昏眩的生活中，每個因為回憶而令我出神的片刻，我都期待著再一次的美夢，只盼我再次遠離都市時，拉拉山依舊是那樣純樸的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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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這是我剛開始嘗試寫作時的作品(當然現在還算是剛開始)，最近看到有點小感傷，文中的瑪家龜殼花、帶紋赤蛇和高砂蛇都是少見的蛇，後來幾次上拉拉山都沒有看到了。短短幾年自然觀察的經驗裡，我感覺到自然的衰退，近郊山區尤其明顯，我想我需要以某些形式來記錄那些物事，所以行走，所以攝影，所以書寫。
當時的我跟隨其他人的路線，在被規劃好的參觀方向上，欣賞著封鎖線之後的展覽品。對於歷經千萬年與這片棲境磨合共存的紅檜來說，如此孤獨地凝視著的這片天，也許是千年來未曾見過的藍吧，就如同遊客未曾見過的，萌發自千年前蒼老的綠一樣。
拉拉山所擁有的不僅是招攬觀光客的神木群，即使許多人的心中，拉拉山所代表的就只是幾株大樹吧。那些在圍籬外伸手可以觸及的花木，比神木更吸引我的注目，或許在城市中生活久了，那些不受拘束的自由生命比一些大得驚奇的事物更令我嚮往，拉拉山上的花草樹木、蘚苔、昆蟲或是蛇與蛙等，於我都是一片未知的宇宙，當時的我認不得他們任何一種的名字，但是依然能享受著、沉醉於欣賞大自然這些精巧的傑作。這次再訪拉拉山，我要拜訪記憶中那些曾經對我傾吐拉拉山故事的原住民─和拉拉山一起成長的生物們。
前往拉拉山那時是一個陽光和煦的早晨，要到大溪再轉車至上巴陵，自從車進入山區之後，車窗外的林相便悄悄地改變，即使坐在悶熱的車內，感受不到氣溫下降，也能知道已經愈來愈接近那神話般的中海拔森林了。
經過幾小時的搖晃才到達上巴陵，一下車，中海拔的氣息瞬間撫過我每一吋皮膚，對於長久被深鎖在都市的我來說，這是一種無比的暢快，每一口吸入的空氣，好像炎夏時灌入喉嚨的冷飲，沁人心脾。
曾幾何時，新鮮的空氣竟成了一種奢侈。
到拉拉山時已經是下午，這座自然觀察者心中的聖山，所有地景、生物 以一種異於低海拔的姿態呈現，每一幕在我眼中都是驚歎，走在拉拉山的路上就是一個享受，我一面翻找著樹叢、石頭下和落葉間的蟲影蛇跡，翻找多年前遺留在這裡的記憶。第一天並沒有找著令我驚奇的動植物，也許是我不想找吧，不想汲汲營營地追求甚麼如繁忙的城市生活那樣。
散步在拉拉山上，山頭上熾熱的陽光漸漸地柔和，融成一整片天空的晚霞，而後星星也來了。
中海拔的夜空也是藍色，只是更深遂，像端紫斑蝶前翅的靛藍色，賞蝶的人把紫蝶的藍稱為「幻色」，隨著觀看角度的不同產生不同氣質的藍色，紫藍、青藍或是像梵谷畫作《
Starry night》中的夜空。而散布在紫蝶前翅的白點，也會在陽光下隨著藍紫幻色閃爍地如有生命一般，拉拉山夜空中的繁星感覺也比城市中的更有生命力，繞著拉拉山舞動，像古老文明裡族人對著神靈祭祀，感謝一年豐收的那種雀躍。
中海拔的夜寧靜而清新，梭德氏赤蛙的鳴聲清晰地來回穿梭，也許是早上舟車勞頓的緣故吧，這個夜晚感覺特別短暫。
不像城市裡煙塵漫天，拉拉山的晨曦灑落林間時清脆得出聲，陽光喚起了睡眼惺忪的土地，空氣中彌漫著水蜜桃的果香，道路兩旁是成片水蜜桃園，第二天早上彷彿出席《西遊記》中王母娘娘的蟠桃盛宴。
路旁冇骨消細碎的白花顫抖了一下，大紅紋鳳蝶的停棲像蝶形的黑色綢緞飄落─輕柔優雅，山坡上成片盛開如雪的冇骨消上十餘隻大紅紋鳳蝶群舞，彷彿體操選手執彩帶使出的華麗招式，或波浪或迴旋，忽高忽低忽前忽後，突然的振翅竄升像一個令人驚嘆的拋射。
環紋蝶翅膀腹面一串珍珠項鍊似的眼紋，盯著我走過大半段公路，直至拉拉山神木區，那對碩大的褐色蝶翼依然不時地在身旁拍動，是在監視我嗎？或是在觀察我？像是觀察每年夏天眾多來自都市的過境鳥。神木區的步道和多年前一樣充斥著遊客，幾條迷途的龜殼花總會引起人們的驚呼，多數被以樹枝拎走，但總有龜殼花成為石塊下的亡魂，好像義憤填膺地處決殺人如麻的罪犯，並以為除暴安良。我想誤闖人群的龜殼花比遊客更惶恐吧，彷彿誤入蛇巢一般，只是相較於人類來說，牠們等於無力抵抗。
步道旁荒蕪的土坡中，一道銳利的眼神殺出，從一個幽暗的洞穴，來自龜殼花般的雙眼，平鈍的頭形顯示了牠與龜殼花的不同，那是於我如夢一般的罕見蛇種─瑪家龜殼花，後方遊客好奇地探頭，我硬生生將一聲尖叫吞入了喉嚨。
「龜殼花啦！」一句自以為是的審判，來自某個看似熟知自然生態的遊客。
瑪家龜殼花令人發寒的眼神，是在鄙視往來人群看輕牠流著的與眾不同的血，或是為了因開闢而荒蕪的山坡地嘆息？無論如何，那刀一樣的雙眼在我心中刻下了一個深深的驚嘆號。我想我們永遠不會真正了解自然，永遠也不該狂妄地以為冰山一角的所知就是自然的全部，我們所能做的，只有欣賞和讚嘆。
夜又再次降臨，漆黑的拉拉山公路上，尚未收攤的水蜜桃攤販對著路上稀落的行人推銷，每一個過客對他們都是一點點支撐生活的希冀吧。
仲夏的夜晚是守護神顯靈的季節，棲息在拉拉山的蛇群無聲地盤踞守護著這片生境，張牙威嚇那些外來入侵者，或許人們就是他所驅逐的對象吧，但受到驅趕的我們恐懼甚至憤怒的同時，卻沒看見他們毒牙底下守護著的家園。
在路旁最容易見到的是紅斑蛇在遊走覓食，黑底上鑲著暗紅色斑塊像一條生鏽的鐵鍊，是一條生鏽卻堅韌依舊的鎖鏈，隱身在落葉堆中若隱若現是一個緘默的殺手。無毒的紅斑蛇對人類威脅不大，我可以盡情地欣賞牠，甚至可以用手感受那光滑的鱗片，感受這個演化競爭中的衛冕者。會捕食其他蛇類的紅斑蛇在蛇界中是一頭龐然猛獸，超過一米五的健壯身軀，沒有其他蛇敢質疑演化絕對權威的擇汰。
路邊乾涸的水溝中突然幾條橙紅色光閃爍，閃電一樣地擊中我的雙眼，那樣衝擊使得我全身震顫，一對羽鳥氏帶紋赤蛇─圖鑑上標示為極少見的蛇種，在乾溝中緩慢地爬行，貴族一般優雅地，好像品茗佐以星光的下午茶，和我一樣享受著栽自高山的芬芳。羽鳥氏帶紋赤蛇黑色底色襯托出背部兩道貫徹頭尾的橙紅條纹，明亮得連星月也顯黯淡。相對嬌小的身軀沒有紅斑蛇的霸氣，黑綢襯紅緞的華裳 亦不如龜殼花低調，高雅氣質和紳士似的溫柔性格總使我忘卻其身懷劇毒，但那口致命的毒牙卻不曾噬咬人類，也許貴族不願與我們這些魯莽的粗俗平民一般見識吧。
折返的路上驚見一條高砂蛇的路殺屍體，名列台灣四大美蛇之首的高砂蛇，身上排列著華麗的金黃色菱形斑紋，令人屏息的艷麗色彩卻死寂地橫在馬路上，猶鮮紅的血流淌在柏油路上，幾個彷彿還在跳動的器官像是撕破了一幅油畫躍出，構成一個震懾人心的畫面。上山時還沒有看到牠，下山時卻已成屍體，高砂蛇的靈魂還溫熱著吧，某個奔馳在山路上的輪胎下印著「高砂」的美麗血漬，亮著大燈的車侵門 踏戶地輾過了拉拉山所育的孩子，踐踏了拉拉山的夏天。
當夜在民宿中，高砂蛇盤繞在我心中，留下了那樣的美和那樣的心酸，高速奔馳的駕駛或許根本沒看見底下的高砂蛇，是錯在公路的開闢嗎？或是錯在人們喜歡博物館化的拉拉山？當人們想將拉拉山塑成一個觀光聖地時，從未過問拉拉山的原住民們，要是問高砂蛇想要一個怎樣的拉拉山，牠的回答可能是一個食物無虞且沒有天敵的溫暖闊葉林，但就因為大自然的生物們都不具有絕對的力量，自然才會以如 此繽紛的姿態呈現，而當人類擁有凌駕一切的力量時，我們的作為又是如何？
隔天一早就要搭車回台北，我抓著最後的早晨啜飲格外清甜的陽光，民宿中一隻停在樓梯間的玉帶蔭蝶爲我送行，或許留戀我這個訪客如我留戀拉拉山。等待公車的時間消逝快似一隻閃電蛺蝶的起飛與降落，搭車回台北的路途，是從夢中緩緩地甦醒，直到下車時一股都市的氣味一巴掌把我徹底打醒，終究回到現實了。
在都市令人昏眩的生活中，每個因為回憶而令我出神的片刻，我都期待著再一次的美夢，只盼我再次遠離都市時，拉拉山依舊是那樣純樸的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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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這是我剛開始嘗試寫作時的作品(當然現在還算是剛開始)，最近看到有點小感傷，文中的瑪家龜殼花、帶紋赤蛇和高砂蛇都是少見的蛇，後來幾次上拉拉山都沒有看到了。短短幾年自然觀察的經驗裡，我感覺到自然的衰退，近郊山區尤其明顯，我想我需要以某些形式來記錄那些物事，所以行走，所以攝影，所以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