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燈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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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Sianlight星心亞Azure

欣馨是一個美麗的女孩,長而翹的睫毛,圓圓的眼珠,白晰中透著粉嫩的膚色,加上嘴角微揚的唇型,看來甜美可人。只可惜,她的眼神總是迷濛地直視著前方,彷彿她只活在未來世界,不存於現世之中。事實上,怪不得她,因為在五歲時的一場高燒,醫生的誤診,她就看不見了,不久,母親也因為急性肺炎過逝,還好有外婆的照料。往後的生活對她來說,全靠想像去調適,通常在她的心裏,也存在於未來,生命是種需要被感受,可以緊緊抓住的希望,每多體驗一些,知道一點,就此拓展了自己的自由。雖然,她總是走著固定的路線,重複的生活細節,但正因為看不見,也就不受限,可以藉由想像自娛。她從不埋怨自己的殘缺,還常常感謝上天,給予她生存的機會,活在上帝創世的愛當中,那樣的信念讓她比一般人更健康、也快樂。她一直活在一個充滿善意的社會中,有她的父親、哥哥和妹妹、老師和同學們。在環境中她學習用點字閱讀,聽著趣聞及故事,握著杖行走在綠蔭下,往往感受到的是清爽及寧靜的自我。大部份的時間,她是滿足的,若說有什麼渴望的事,就是夢想著到另一個國家旅遊。對一個盲人而言,在國內活動,和到國外,有何不同呢?儘管所有的景緻在變化,她也看不到,不知為何,她像一般人一樣,想出國,去走走,去感受些不同於現在環境的體驗,豐富內在更多的想像。
從小,她就喜歡動手塗塗畫畫,發洩一些情緒,也常常沉醉在音樂的美感中幻想,不過,一直沒機會去學習畫畫或樂器之類。原本就不太富裕的家庭,能供她就學和衣食無缺,已經是種無上的幸福,她也不想去奢求。本來想學些技能,為獨立謀生做準備,但家人商議過後,還是決定讓她在家裏,整理家務、煮些簡單的餐食,扮演傳統的主婦角色。於是,23歲對一般人而言,是大學畢業當個新鮮人的時候,或規劃自己終身幸福,覓得良緣的時機。而她,什麼也不用做,這一切,她一點也不用去擔憂,不用遵循那套發展階段的標準,那些成人禮的遊戲規則。偶爾,她會想起愛情,想起在點字書中浪漫情懷,她不知道,王子看來要如何,也不知道如何去期待,對於感情的事,她想透過氣息、聲調、談話內涵和難以形容的真心,去確認。「隔壁好像要開個畫室,正在動工整修,馨,妳不是對畫畫有興趣,或許有機會學習哦!」哥哥阿文興奮地提起這樣的事。「拜託,哥,你有聽說瞎子學畫這件事嗎?對看不見的人說,畫成什麼樣,她哪會知道!」妹妹小梅疑惑地問著。「以前,家境比較不好,所以沒有閒錢讓馨去學畫。現在,孩子都長大了,經濟可以自主。我也退休了,把這些老本抽點出來,供她去試試,不是有很多殘障者變畫家嗎?」爸爸喃喃自語地盤算著,卻跟妹妹有著一樣的疑惑。
畫室的主人,是從國外進修回來的畫家,大家議論著他的背景,有點傳奇、有點詭異,因為他總是沉默地去面對身邊往來的一切,包括他畫室的工程,都在自己的手中完成,不假他人之手。「我聽說他很酷哦!不管誰問他什麼問題,他最多回答不會超過三句。」妹妹小梅一邊說,一邊偷吃著餐桌上熱驣驣的菜。「那他長得如何?」欣馨想像著這種性格的長相問著妹妹。「我只是經過,看到他的惻面,有張異國風情的臉,像個中東人,有著黝黑的膚色和深邃的輪廓,不過體格看來不錯,是型男那一類啦!」妹妹描述著她所見到的畫家。「是嗎?」,其實,無論是中東人或型男,在欣馨的概念裏都抽象到無法意會,能感受到的是他的沉默及力量,一個人靜靜完成畫室的工程,無需理會他人的好奇。這點跟她很像,在別人好奇她失明的這件事上,她早就置之腦後,也一樣總是靜靜地做著自己能做到的事,只要好好地、用心地把它完成,就滿足了。她想要認識這個畫家,只因為他從國外回來,和想像中他所擁有的力量。
在畫室開放後不久的一天下午,欣馨從公園閒晃回家,聽見隔壁畫室裏傳來中東的樂曲,神秘感十足的誘惑著她的聽覺,就走進畫室裏,一踏進去就差點跌倒,乒乒乓乓地撞到不少東西,還好沒有碎裂的聲音。然後又直接撞到他的胸膛,才聽到他唉的一聲,嚇得欣馨倒退了一步。「對不起,我是住在隔壁的鄰居,我看不見,所以把你這裏弄亂又撞到你。」欣馨充滿愧疚地說著。「沒關係啦!我的胸肌挺結實的,撞一下不會壞的。」他的語調輕鬆自然還有點詼諧。「請問一下,盲人可以學畫嗎?我想學學看。」欣馨咬著唇,硬著頭皮說著,深怕引來狂笑一場。「應該可以,只是我從來沒收過這樣的學生,一下子不知道,自己教不教的來,但我聽說國外有盲人畫家,還專門出書教盲人畫畫,我要花點時間研究研究。」他的聲音依然穩定,似乎沒有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所震撼到。「那麼,你是願意教我囉!」欣馨喜出望外地說著。「當然,這樣的經驗,我恐怕一輩子很難碰到,就試試看吧!」畫家摸摸頭承諾下來。「我叫劉欣馨,請問如何稱呼您?」欣馨猜想著他的名字。「不好意思,我應該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趙風言,一個流星,一個瘋言,總之都是沒定向的。」他笑起來真得像風一樣,一陣掠過,春風拂面。欣馨一下子臉紅到了脖子,說了聲謝謝,便轉身回家。
在家人的支持下,欣馨開始學畫的歷程,先透過點字處理,把顏料的位置標示著顏色名稱,在欣馨的記憶庫裏,能想起的東西不多,慢慢地,風言找出欣馨所見過的東西,分析它的色彩及造型,彷彿參考一本特殊的字典般,用她能懂的語言溝通著,或拉著她的手去感觸每一項被用來入畫的物件,可以協助她對色彩的感知及形象本質的掌握,不是憑眼見的,只靠感受的來創造,而多半她所有的知覺都被他手中的溫度奪去。她開始試著創作,把內心的圖像表現出來,通常,線條是扭曲及混亂的,但風言就是稱讚她,稱讚她的勇氣,敢表現,或面對自己。在一次次的嚐試及風言的鼓勵之下,欣馨覺得自己的世界更廣闊了,也好像透過風言,能體驗到出國的氛圍,他引導她到一種自在自由的國度裏,去玩樂,去感受生命。只是,他從來不曾透露出對她的感受。「誰會對一個瞎子有興趣呢?」欣馨頭一次感到莫名的悲傷,自問自答的苦笑著。「欣馨,妳己經畫了蠻多作品,要不要在我的畫室裏開個小小的個展,過過癮也好?」風言突然有感而發。「你是說我嗎?開玩笑,雖然你一直說我畫的很好,我家人也很認同,但我是一點也不敢肯定自己畫得如何。」欣馨在學畫過程是很愉快,因為有風言的引導及陪伴,和家人不斷的支持。她把深藏的熱情,透過畫布告訴風言、告訴家人,也告訴上帝。只是,畢竟自己看不到,畫得究竟如何,自己是沒有能力去辨別的。
在半強迫情況下,風言擅自主張地幫她辦個畫展,邀請了同行的朋友一起參與,左鄰右舍更是好奇的不得了,爭相走告。其間,有一兩個媒體記者,碰巧知道這樣的事,在報紙上佔了版面,被報導起來。讓欣馨更感到訝異的是,居然有人要收購她的畫,說她的畫中有音樂,因為她的生命是一首獨特的樂章。就這樣,她成名了,成為盲人畫家,超越生理的拘限,經由內心圖像的呈現,和世人溝通。她不再是個盲人,是個藝術家,和常人一樣,可以用藝術的元素表達情感,可以因此被肯定。「真想看看是誰買了姐姐的畫,還說她畫裏有音樂?」小梅實在不明白,這樣抽象的畫,誰會要。「我不知道,不過,他說要和我聊聊一些創作的歷程,可能因為我是盲人,所以才有興趣吧!」欣馨還是無法真正肯定自己,疑惑著說。第一次跟宇翰面對面,是在一個雨天裏,他突然造訪畫室,欣馨正沉浸在自己的創作思緒中,還有享受著和風言共處的時光。宇翰是誰,他長得如何,有什麼性格特質,她一點也不好奇,唯一想瞭解的是,他為什麼會買她的畫。「我是個作曲家,常常需要一些靈感,對音樂的敏感度,當然是我專業的核心,只是我沒有想到,畫也能展現出音樂跳動的質感,妳的畫像一首樂章。」宇翰出自真誠的陳述著。「是嗎?我只是把心裏想得畫出來,自己覺得滿足和快樂,其實說真的,我連看都看不到,你說的一切,我想只有你知道。」欣馨還是頑固地認為自己的畫是沒有音樂的。「劉小姐,我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到美國進修,在日本有一個國際性的盲人基金會,專門贊助盲人的發展,據我所知有專門指導盲人繪畫的部份,妳願不願意去試試,只要出機票錢,到日本,就有補助,作品會展出,還有人會收購哦!像我個人就有此偏好,因為我覺得盲人比明眼人更能表達內在深層的感受,就好比我欣賞妳繪畫中的音樂性一樣。」宇翰費盡口舌地想要說服欣馨出國。
「馨,能出國還可以學畫,不是一直都是妳的夢想,現在有機會,可以考慮考慮,機票錢不是問題。」爸爸有點擔憂又期望地問著欣馨。「不!我想我能發展到現在,一切足夠了,我這樣很好,跟趙老師學習,我就有很大的進步。」欣馨執著地不願放棄和風言的學習關係,其實在心裏,她捨不得離開風言,也不認為別人能讓她學習得更好。「妳一直以來,不是希望出國去體驗、去感受,來豐富自己更多的想像,現在有這樣的機會,妳應該要好好把握。」風言力勸著欣馨。哪知他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刀,似乎狠狠地切斷她與他的關係,也讓她感到痛心。「你真得希望我去日本,聽說至少要待個一兩年,那時你還會在國內嗎?」其實,她害怕的是當她沒有理由需要他的協助時,他就沒有理由陪著她做夢、陪著她創作,不會在她的身邊。「我也不確定,這段時間,我在畫室裏授課,鮮有時間創作。我會建議妳出國走走,同時,我也計劃著出國一段時間,再去磨練磨練,參加幾場國際的比賽或參展。未來,誰也沒把握,妳忘了,我們都是沒有定向的人,不容易被框架,也無法停止對自我成長的追求。」風言語重心腸的說著。「我知道了,我會仔細想想。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或許我是該出國去試試。」欣馨有點心寒的說著,一廂情願的情感,本來就注定沒有結果。或許對風言來說,她代表的是一種挑戰,可以教會一個盲人繪畫,應該會有很大成就感,也是種特別的人生體驗。然而,自己的那份熱情,就留在畫裏,留在他帶給她成長的軌跡裏。「我有個想法,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幫我完成?」欣馨帶著怯懦的心情問著風言。「是什麼事?有能力的話,我一定幫妳到底。」風言總是這樣,只要欣馨提出來的事,無論跟畫畫有沒有關係,他能做到的,就儘量幫助她完成,或替她完成。「我想要畫你的臉,當做一種紀念,在未來的日子裏想起,可以激勵我繼續學習創作。」欣馨說著,想這是她唯一能做的,和他的別離太痛了,一直以來,在學習上依賴著他,他也支持著她的夢想,帶著她的心到任何一個她想要達到的地方。「可以是可以,但妳看不到,如何描繪?」風言笑著回答。「我想可以做到的,能讓我碰觸你的臉嗎?如同你幫我去接觸那些要入畫的東西一樣。」欣馨不敢想像風言會如何回答,這樣尷尬的問題,只是別過頭去,自言自語起來。「或許可以吧!就試試囉!」風言邊說,像往常一樣拉著欣馨的手去碰觸自己的臉。欣馨第一次感覺到他的臉如此清晰,搜索著一絲一毫的線索形成的圖像,坎入心裏,卻也拉開他與她的距離,每一段的接觸,感受到的不是他臉部的線條和紋理,而是自己的心跳逐次的微弱,一分一秒的分離,然後凍結。接著,她再漸次的將他用畫筆拼湊了起來,她不可能看見他,連一眼的機會也沒有。所以,她所畫的不是他,是在她心裏頭,在這段時間裏,所熟悉的他,連風言也無法告訴她,畫得像不像,好不好。她知道,完成的這一切,是在往後日子裏,可以不斷回憶,記憶中的風言,而她想要的、能要的,也只有這些。
「爸爸,謝謝你的支持。」「哥哥和妹妹要多幫爸爸一點,他一個人會頂無聊的。」欣馨放心不下爸爸,她一向在家裏扮演著主婦角色,雖說看不見,家務也盡心做的不錯。在機場,風言沒有來送機,因為他比欣馨更早出國,去另一國家參展,順便進修,至少要半年時間才可能回國。而自己的身邊多了一個人,宇翰正幫她提著行李,陪著她前往日本,這時她想起,過去不是一直都希望自己能出國,讓自己的世界擴大、更自由。這段日子,風言教她體驗到真正的自由,即便在那方小小的畫室裏,在他手中的牽引,她都感到自由,如沐春風。但如今風言不在身邊,她必須重新找尋那份自由,不是宇翰,也不會是在日本未謀面的老師們,她終於領悟,真正的自由是自己給的,打開所有的限制,向自我極限挑戰,到任何一處她想要去的地方。她輕觸著手中拿著的畫像,只有她知道那是風言的臉,她感覺他從未離開,會一直一直陪在她身邊,說著同樣的話,「這樣很好,妳可以的。」
本篇可視作一作品大綱
倘由這之中再細作功課
或可寫出一部具可看性的小說
正如妍音所說,本篇讀完後真的感覺可以將人物作更深刻的刻劃,加以發展成一部長篇小說。

「真正的自由是自己給的,打開所有的限制,向自我極限挑戰。」
這可以當做全篇的主旨,如果用多一點篇幅去描寫這些人物,或許可以讓這個主旨更突顯出來,讀來會更深刻。

一些拙見。


安濯 問好
感謝前輩們
文中的盲女的角色純屬個人的揣摩
操弄些想像
有些來自網站對盲人畫畫的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