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 5月 26, 2012 9:56 pm
雖然是短篇，但對不常寫的我來說可是寫了很長 = ="
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
【慢板的進行式】
一、
有經驗的醫生看到他送到急診室時的樣子就知道為時已晚，但在形式上，或者是說某種社會建構出的道德上，仍然必須盡可能的進行急救，在死神佔優勢的比賽上，賭一賭奇蹟的出現。就長久以來的經驗來說，雖不常見，但奇蹟是可能發生的，在奇蹟發生後能完全恢復以往生活的例子才是微乎其微。
醫生進行完形式上的急救後，照慣例準備放棄急救宣告死亡的同時，他的心臟忽然活躍了起來，縱使覺得麻煩，身為一位醫生當然要立刻回應這看似對於生存的掙扎。
奇蹟是發生了，但這樣的奇蹟帶來的反而是往後更多的醫療負擔，樂觀地來說是生命得以獲得延續，悲觀地看待就是一筆龐大的醫療看護支出－他成了一位植物人。
二、
有人說：「男人從螃蟹車開始，就與輪子和動力脫不了關係。」你沒聽過？當然，因為這句話是我說的，我一直在想，男人的身體裡一定有某種基因，某種與速度（或者是動力，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愛騎或開快車）有關的基因，就算是第一次騎車或開車，手腳碰到油門時都能感受到久違的親切感，好像很久以前就認識了這位老朋友一樣。
相較於開車，對我來說騎著兩顆輪子兜風還比較有吸引力，從老爸年輕時就很紅的野狼，在快速變遷的時代裡，塑膠車越來越高級進步，檔車仍然在男人心裡佔有一席之地，檔車有著塑膠車在速度上難以匹敵的操控感，當然，成熟帥氣的印象也是重點之一。不相信？請你仔細想想對飆車族的印象是不是都以塑膠車居多。
三、
有一件事是當晚在手術室的成員難以說出口的，在心跳恢復跳動時傷者所產生的一種奇妙變化。從臉部開始，眼睛睜大，乍看之下是眼珠將眼皮撐至極限，嘴巴成半開狀，形成的表情好像在急救過程裡受到了驚嚇；再來是身體，手臂前半段微微舉起，手指彎曲如鳥爪，最能明顯感受的是其全身肌肉逐漸緊繃，以致阻礙手術的進行。
也許這樣的敘述仍然難以詮釋當下情況，這樣的轉變說真的，奇異與違和感勝過一切，但有些要強調的是，上述的過程是同時且慢慢發生的，所以就算毫無先例，也能使一位有經驗的外科醫生有緊急的應變能力，雖然手術是在一陣混亂與驚訝中結束。
與其說是另一種奇蹟，倒是可以以通俗一點的說法：「見鬼了！」患者呈現的情況就常理來說根本不可能存活，由於肌肉緊繃，很多事情都無法進行，醫生的緊急應變就是用盡方法止血與縫合，再迅速以純白的紗布等器具包覆傷口，掩飾那慌亂之下醫生拙劣的急救方法。
四、
喜歡騎車，不代表我很懂車子，說真的我只是花了點錢改了一下排氣管，並換了好一點的坐墊與輪胎，其他就沒動過了，許多曾經一起騎車的朋友再聊天過後總會帶著一種「你怎麼會不知道？」、「這應該是基本知識吧？」的表情看著我，其實我真的很想說一句干你屁事，但礙於我在社會化過程中的經驗告訴我，有些話還是不要說出來會比較好，只好假裝虛心學習，然後再默默淡出這（對我來說）奇怪的圈圈。
騎車是一種自己與自己相處的過程，偶爾放空，偶爾想想生活週遭的事情，當然也偶爾享受路旁敏感的汽車因為野狼低吼而不斷尖叫，以及路人投射的各色眼光（羨慕、責備、欣賞……），無論如何，我相信騎車是一個人的事，一個他人無法干預的世界。
五、
急救結束，一個臉上停滯著驚恐表情，身上雖然纏著紗布但仍可看出其姿勢之詭異的植物人被推出，焦急等候的家人朋友見到此一情況，臉上的表情反而不知如何是好，就好像一個選項過多且都有可能是答案的選擇題，一時之間不知道該選哪個表情當作正解。
人們在無助或不知所措時所會尋求的，就是一個得以依靠他者，在醫院與傷患這樣的場景中，所能依靠的他者就是受過所謂專業訓練的醫生，而醫生也清楚的知道這點，當家屬將眼光投射於他身上時，醫生脫下口罩，並以沉穩的口氣請患者的父母一起到辦公室一趟。
六、
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兜風？我想應該是上大學後吧。從國小開始，長期以來被教育體制訓服的我們，在上大學後，生活上獲得極大自由之後，卻反而不知道怎麼過日子了。
於是，迷惘成了我對大學生的注解，仔細想想會覺得有點可悲，唸書唸到後來不知道要幹什麼，硬要形容的話，就如同汪洋裡的一條船（請注意！我沒有幫人打書的意思），你從來不知道何去何從。
所以，在不知道經歷過幾百雀的麻將、幾百杯酒、幾百支菸的時間，我跟家裡要了一筆錢買台野狼（當然也改裝了），第一次上路便愛上了這樣的過程，什麼過程？前面說過了，自己與自己相處的過程。
七、
第一次，這位醫生是如此希望抵達辦公室的走廊可以在延長一些，最好長到足夠他從過去所受過的專業訓練裡找到合理的解釋方法，看著傷患家屬不知所措的表情，他其實也很無助，在醫界待了那麼久，就是沒看過這種莫名奇妙的情況，也許該做點更詳細的檢查？但當務之急，是必須安撫家屬，給出一個回答，官僚式的。
「醫生，可以告訴我我的孩子怎麼了嗎？」進到辦公室，婦人在醫生還沒開口請家屬坐下時，搶先開了口。
「……很抱歉，我相信我們團隊已經盡了最大的力氣挽回公子的生命，而生命雖然保住了，但遺憾的是你兒子成了植物人。」沒錯，雖然暫時無法解釋這情況，但將不會動的生命歸類為植物人，是最能讓大眾理解並接受的說法，醫生盤算著。
「那我兒子他的表情……」
「在醫療上仍然有許多暫時難以理解的事物，我必須承認，公子的狀況較為特殊，但是我相信只要經過我們優秀的醫療團隊進行一些更為詳細的檢查，定能很快找出使公子呈現此一奇特動作之原因，也請兩位務必相信，本醫院定會為病患提供最好的服務。」就算醫生自己也覺得束手無策，在家屬面前仍然要假裝的可以掌控一切的樣子，這是他長期以來所接受的訓練，用以維護一個專業者的尊嚴。
簡單的打發家屬後，醫生看看牆上的鍾，時針分針重疊為24點整，是該休息的時候了。
八、
你喜歡聽音樂嗎？其實我還滿喜歡的，騎車時我有一個不太好的習慣，就是聽歌，尤其是搖滾樂，從本土的五月天到國外的聯合公園，還有一些是網路上找到地下樂團的歌曲，都裝在胸口的手機裡，心跳與爵士鼓互打著節奏，音樂隨著耳機傳到腦裡，最後由口中唱出，與這台陪伴我一陣子的野狼（用它低沉的嗓音），在偌大的世界嘶吼，我覺得，這就是我的搖滾。
很多人把搖滾（或是嘻哈）當作一種叛逆，如果要我來說，叛逆是必然的，人們對於所謂的叛逆總是有太多不正向的標籤，其實那是一種聲音，一種對於某些人或是某些事物的不滿與反抗，這個社會總是有許多人要你造著他們的規則走，如果你不做，那就是叛逆。
我曾經想像我有足夠的力量能使我不理會這該死的社會，但這也只限於想像，我的懦弱使我的叛逆只能存在於風中，這是我騎車的第二個理由。
九、
就這樣，一個月過去了，經歷過許多檢查，都證明了這位傷患以相當靈異的方式繼續存活，除了患者以相當詭異的姿勢成了植物人（但看久了反而滑稽，負責照顧的護士在心情好的時候看到這位病人，總是要先假借廁所名義偷笑一番），更令人吃驚以及猜不透的是，與其說他是植物人，更不如說他是以「相當緩慢的方式存活著」，就好比這個人的人生被以相當相當相當緩慢的方式播放，整個身體的運作機能慢到難以置信。根據觀察：其心跳次數約為一小時十五分鐘一下、嘴巴較一個月前開了0.15公分……等，這些資料替整個醫界投入震撼彈，台灣各醫科權威幾乎都來看過這案例，但由於家屬的要求，以及主治醫生對於研究的私心，多數人仍不知道有這樣一個「緩慢」的存在。
十、
「去騎摩托車吧！」這是某銀行借用不老騎士的點子拍的廣告，我沒看過不老騎士，但倒是看了不少次這震撼人心的廣告，每看一次都能讓我的心更用力的跳動，沒錯！我想起自己透過騎摩托車尋找逃避的空間，卻在騎車的過程裡找到自己。
管它超不超速，在速度裡享受獨自一人的時光是最美好的，去享受油門轉到到極速車子晃動的感覺，去享受在車輛間差點閃避不及的驚嚇感，去享受人們的眼光，去享受自己的歌聲，去享受，自己的生命。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過一種感覺，就是當你在進行某些事情的時候，忽然想去做另一件與手邊正在進行的那些不相干的事，如果你有，也許你可以體會我想表達的，在騎車的過程中，一種感覺命令我的身體，「該停下來了」。
停好車子，我緩步走向的，是一間醫院。
十一、
「ㄙ……」一個沙啞緩慢的聲音，從病床上傳了出來，這下可嚇壞了在一旁照顧的父母，本來以為自己的兒子會這樣一輩子維持下去，並自我解釋是上天轉慢了他的時間使他存活下去而感謝的兩個人都同時亂了陣腳。
「ㄙ……」
「兒子發出聲音！兒子發出聲音！怎麼辦？水？是要喝水嗎？」
「ㄙ……」
「麥黑白來啦，叫醫生啦，趕快去叫醫生來。」
對於大學畢業後就沒在運動的醫生來說，拖著過重的身體急速奔跑是相當辛苦的，而奔跑的還不只一位，整間醫院的醫生幾乎都以跑百米的速度衝向702號病房，一時之間，整個病房都充滿著醫生的喘氣聲。
「ㄙ……」
主治醫生趕到病房，發現第一個不對勁就是心跳，心跳明顯比先前紀錄還快，但是一分鐘一下，仍然超乎常理。
「ㄙ……」
病患發出的氣音雖然微弱但卻相當的長，且不曾中斷，此一現狀也令在場的人們難以理解，病房裡除了病患及其父母，其他人都是所謂社會上的菁英，卻沒有人提出任何辦法。
「不好意思，借我過一下。」一個男人走入病房，在場沒有人認識這位男人，但在不知所措的情況下，沒有任何人阻止這個男人靠近病床。
男人握住了傷患的手，正當多數人回過神想要阻止之際，儀器上的心跳恢復了正常的跳動。
十二、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樣做，好像我天生下來就會做這件事一樣，在702病房外看著滿滿的醫生擠在裡面，裡面的那個病患肯定有什麼特別，但照理來講，就算他再怎麼特別，也不干我的事，而我卻直覺性的朝病患走去。
「ㄙ……」
「好了，不用害怕，我陪你一起罵吧。」我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句的吐出了這些話。
「ㄙ……」
「那我數到３就一起喊出來喔！」全場沒有任何人阻止我，反而緊緊的看著我的動作，而我感到胸口有某些東西在衝動。
「１～」胸口這股衝動正逐漸擴大。
「ㄙ……」
「２～」而後如同嘔吐般的滿溢至喉嚨。
「ㄙ……」
「３！！」如同嘔吐般的……
「Shit！！我操你媽的社會！操你媽的全世界！！」兩個人齊聲大聲咒罵，這大概是我第一次發出如此憤怒的詛咒。
十三、
大聲罵完之後，他死了，如同真正的死人一般，平躺，嘴巴與雙眼閉合，病床旁邊的儀器就如同電視上所演的變成一條水平的直線。
經歷漫長的停格，整個病房的人終於意識到自己還能活動，頓時慌亂起來，包括我。
「讓開！現在要對病人進行急救！」一位醫生粗魯的將我推至一旁，其他醫生也往病床擠去，一切，都如同鬧劇般的莫名奇妙。
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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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板的進行式】
一、
有經驗的醫生看到他送到急診室時的樣子就知道為時已晚，但在形式上，或者是說某種社會建構出的道德上，仍然必須盡可能的進行急救，在死神佔優勢的比賽上，賭一賭奇蹟的出現。就長久以來的經驗來說，雖不常見，但奇蹟是可能發生的，在奇蹟發生後能完全恢復以往生活的例子才是微乎其微。
醫生進行完形式上的急救後，照慣例準備放棄急救宣告死亡的同時，他的心臟忽然活躍了起來，縱使覺得麻煩，身為一位醫生當然要立刻回應這看似對於生存的掙扎。
奇蹟是發生了，但這樣的奇蹟帶來的反而是往後更多的醫療負擔，樂觀地來說是生命得以獲得延續，悲觀地看待就是一筆龐大的醫療看護支出－他成了一位植物人。
二、
有人說：「男人從螃蟹車開始，就與輪子和動力脫不了關係。」你沒聽過？當然，因為這句話是我說的，我一直在想，男人的身體裡一定有某種基因，某種與速度（或者是動力，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愛騎或開快車）有關的基因，就算是第一次騎車或開車，手腳碰到油門時都能感受到久違的親切感，好像很久以前就認識了這位老朋友一樣。
相較於開車，對我來說騎著兩顆輪子兜風還比較有吸引力，從老爸年輕時就很紅的野狼，在快速變遷的時代裡，塑膠車越來越高級進步，檔車仍然在男人心裡佔有一席之地，檔車有著塑膠車在速度上難以匹敵的操控感，當然，成熟帥氣的印象也是重點之一。不相信？請你仔細想想對飆車族的印象是不是都以塑膠車居多。
三、
有一件事是當晚在手術室的成員難以說出口的，在心跳恢復跳動時傷者所產生的一種奇妙變化。從臉部開始，眼睛睜大，乍看之下是眼珠將眼皮撐至極限，嘴巴成半開狀，形成的表情好像在急救過程裡受到了驚嚇；再來是身體，手臂前半段微微舉起，手指彎曲如鳥爪，最能明顯感受的是其全身肌肉逐漸緊繃，以致阻礙手術的進行。
也許這樣的敘述仍然難以詮釋當下情況，這樣的轉變說真的，奇異與違和感勝過一切，但有些要強調的是，上述的過程是同時且慢慢發生的，所以就算毫無先例，也能使一位有經驗的外科醫生有緊急的應變能力，雖然手術是在一陣混亂與驚訝中結束。
與其說是另一種奇蹟，倒是可以以通俗一點的說法：「見鬼了！」患者呈現的情況就常理來說根本不可能存活，由於肌肉緊繃，很多事情都無法進行，醫生的緊急應變就是用盡方法止血與縫合，再迅速以純白的紗布等器具包覆傷口，掩飾那慌亂之下醫生拙劣的急救方法。
四、
喜歡騎車，不代表我很懂車子，說真的我只是花了點錢改了一下排氣管，並換了好一點的坐墊與輪胎，其他就沒動過了，許多曾經一起騎車的朋友再聊天過後總會帶著一種「你怎麼會不知道？」、「這應該是基本知識吧？」的表情看著我，其實我真的很想說一句干你屁事，但礙於我在社會化過程中的經驗告訴我，有些話還是不要說出來會比較好，只好假裝虛心學習，然後再默默淡出這（對我來說）奇怪的圈圈。
騎車是一種自己與自己相處的過程，偶爾放空，偶爾想想生活週遭的事情，當然也偶爾享受路旁敏感的汽車因為野狼低吼而不斷尖叫，以及路人投射的各色眼光（羨慕、責備、欣賞……），無論如何，我相信騎車是一個人的事，一個他人無法干預的世界。
五、
急救結束，一個臉上停滯著驚恐表情，身上雖然纏著紗布但仍可看出其姿勢之詭異的植物人被推出，焦急等候的家人朋友見到此一情況，臉上的表情反而不知如何是好，就好像一個選項過多且都有可能是答案的選擇題，一時之間不知道該選哪個表情當作正解。
人們在無助或不知所措時所會尋求的，就是一個得以依靠他者，在醫院與傷患這樣的場景中，所能依靠的他者就是受過所謂專業訓練的醫生，而醫生也清楚的知道這點，當家屬將眼光投射於他身上時，醫生脫下口罩，並以沉穩的口氣請患者的父母一起到辦公室一趟。
六、
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兜風？我想應該是上大學後吧。從國小開始，長期以來被教育體制訓服的我們，在上大學後，生活上獲得極大自由之後，卻反而不知道怎麼過日子了。
於是，迷惘成了我對大學生的注解，仔細想想會覺得有點可悲，唸書唸到後來不知道要幹什麼，硬要形容的話，就如同汪洋裡的一條船（請注意！我沒有幫人打書的意思），你從來不知道何去何從。
所以，在不知道經歷過幾百雀的麻將、幾百杯酒、幾百支菸的時間，我跟家裡要了一筆錢買台野狼（當然也改裝了），第一次上路便愛上了這樣的過程，什麼過程？前面說過了，自己與自己相處的過程。
七、
第一次，這位醫生是如此希望抵達辦公室的走廊可以在延長一些，最好長到足夠他從過去所受過的專業訓練裡找到合理的解釋方法，看著傷患家屬不知所措的表情，他其實也很無助，在醫界待了那麼久，就是沒看過這種莫名奇妙的情況，也許該做點更詳細的檢查？但當務之急，是必須安撫家屬，給出一個回答，官僚式的。
「醫生，可以告訴我我的孩子怎麼了嗎？」進到辦公室，婦人在醫生還沒開口請家屬坐下時，搶先開了口。
「……很抱歉，我相信我們團隊已經盡了最大的力氣挽回公子的生命，而生命雖然保住了，但遺憾的是你兒子成了植物人。」沒錯，雖然暫時無法解釋這情況，但將不會動的生命歸類為植物人，是最能讓大眾理解並接受的說法，醫生盤算著。
「那我兒子他的表情……」
「在醫療上仍然有許多暫時難以理解的事物，我必須承認，公子的狀況較為特殊，但是我相信只要經過我們優秀的醫療團隊進行一些更為詳細的檢查，定能很快找出使公子呈現此一奇特動作之原因，也請兩位務必相信，本醫院定會為病患提供最好的服務。」就算醫生自己也覺得束手無策，在家屬面前仍然要假裝的可以掌控一切的樣子，這是他長期以來所接受的訓練，用以維護一個專業者的尊嚴。
簡單的打發家屬後，醫生看看牆上的鍾，時針分針重疊為24點整，是該休息的時候了。
八、
你喜歡聽音樂嗎？其實我還滿喜歡的，騎車時我有一個不太好的習慣，就是聽歌，尤其是搖滾樂，從本土的五月天到國外的聯合公園，還有一些是網路上找到地下樂團的歌曲，都裝在胸口的手機裡，心跳與爵士鼓互打著節奏，音樂隨著耳機傳到腦裡，最後由口中唱出，與這台陪伴我一陣子的野狼（用它低沉的嗓音），在偌大的世界嘶吼，我覺得，這就是我的搖滾。
很多人把搖滾（或是嘻哈）當作一種叛逆，如果要我來說，叛逆是必然的，人們對於所謂的叛逆總是有太多不正向的標籤，其實那是一種聲音，一種對於某些人或是某些事物的不滿與反抗，這個社會總是有許多人要你造著他們的規則走，如果你不做，那就是叛逆。
我曾經想像我有足夠的力量能使我不理會這該死的社會，但這也只限於想像，我的懦弱使我的叛逆只能存在於風中，這是我騎車的第二個理由。
九、
就這樣，一個月過去了，經歷過許多檢查，都證明了這位傷患以相當靈異的方式繼續存活，除了患者以相當詭異的姿勢成了植物人（但看久了反而滑稽，負責照顧的護士在心情好的時候看到這位病人，總是要先假借廁所名義偷笑一番），更令人吃驚以及猜不透的是，與其說他是植物人，更不如說他是以「相當緩慢的方式存活著」，就好比這個人的人生被以相當相當相當緩慢的方式播放，整個身體的運作機能慢到難以置信。根據觀察：其心跳次數約為一小時十五分鐘一下、嘴巴較一個月前開了0.15公分……等，這些資料替整個醫界投入震撼彈，台灣各醫科權威幾乎都來看過這案例，但由於家屬的要求，以及主治醫生對於研究的私心，多數人仍不知道有這樣一個「緩慢」的存在。
十、
「去騎摩托車吧！」這是某銀行借用不老騎士的點子拍的廣告，我沒看過不老騎士，但倒是看了不少次這震撼人心的廣告，每看一次都能讓我的心更用力的跳動，沒錯！我想起自己透過騎摩托車尋找逃避的空間，卻在騎車的過程裡找到自己。
管它超不超速，在速度裡享受獨自一人的時光是最美好的，去享受油門轉到到極速車子晃動的感覺，去享受在車輛間差點閃避不及的驚嚇感，去享受人們的眼光，去享受自己的歌聲，去享受，自己的生命。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過一種感覺，就是當你在進行某些事情的時候，忽然想去做另一件與手邊正在進行的那些不相干的事，如果你有，也許你可以體會我想表達的，在騎車的過程中，一種感覺命令我的身體，「該停下來了」。
停好車子，我緩步走向的，是一間醫院。
十一、
「ㄙ……」一個沙啞緩慢的聲音，從病床上傳了出來，這下可嚇壞了在一旁照顧的父母，本來以為自己的兒子會這樣一輩子維持下去，並自我解釋是上天轉慢了他的時間使他存活下去而感謝的兩個人都同時亂了陣腳。
「ㄙ……」
「兒子發出聲音！兒子發出聲音！怎麼辦？水？是要喝水嗎？」
「ㄙ……」
「麥黑白來啦，叫醫生啦，趕快去叫醫生來。」
對於大學畢業後就沒在運動的醫生來說，拖著過重的身體急速奔跑是相當辛苦的，而奔跑的還不只一位，整間醫院的醫生幾乎都以跑百米的速度衝向702號病房，一時之間，整個病房都充滿著醫生的喘氣聲。
「ㄙ……」
主治醫生趕到病房，發現第一個不對勁就是心跳，心跳明顯比先前紀錄還快，但是一分鐘一下，仍然超乎常理。
「ㄙ……」
病患發出的氣音雖然微弱但卻相當的長，且不曾中斷，此一現狀也令在場的人們難以理解，病房裡除了病患及其父母，其他人都是所謂社會上的菁英，卻沒有人提出任何辦法。
「不好意思，借我過一下。」一個男人走入病房，在場沒有人認識這位男人，但在不知所措的情況下，沒有任何人阻止這個男人靠近病床。
男人握住了傷患的手，正當多數人回過神想要阻止之際，儀器上的心跳恢復了正常的跳動。
十二、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樣做，好像我天生下來就會做這件事一樣，在702病房外看著滿滿的醫生擠在裡面，裡面的那個病患肯定有什麼特別，但照理來講，就算他再怎麼特別，也不干我的事，而我卻直覺性的朝病患走去。
「ㄙ……」
「好了，不用害怕，我陪你一起罵吧。」我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句的吐出了這些話。
「ㄙ……」
「那我數到３就一起喊出來喔！」全場沒有任何人阻止我，反而緊緊的看著我的動作，而我感到胸口有某些東西在衝動。
「１～」胸口這股衝動正逐漸擴大。
「ㄙ……」
「２～」而後如同嘔吐般的滿溢至喉嚨。
「ㄙ……」
「３！！」如同嘔吐般的……
「Shit！！我操你媽的社會！操你媽的全世界！！」兩個人齊聲大聲咒罵，這大概是我第一次發出如此憤怒的詛咒。
十三、
大聲罵完之後，他死了，如同真正的死人一般，平躺，嘴巴與雙眼閉合，病床旁邊的儀器就如同電視上所演的變成一條水平的直線。
經歷漫長的停格，整個病房的人終於意識到自己還能活動，頓時慌亂起來，包括我。
「讓開！現在要對病人進行急救！」一位醫生粗魯的將我推至一旁，其他醫生也往病床擠去，一切，都如同鬧劇般的莫名奇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