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 8月 27, 2004 2:25 am
七點整。鬧鐘盡職地響起。她一身冷汗地驚醒，坐起，腦中一片混沌。
她用手臂拭去額上的汗，閉上眼，好一陣子才睜開，環顧四周，房內又是一團糟。
「該死！」她暗自咒罵著。下了床，發現自已竟然穿著高跟鞋，還沾了些沙子。她忿忿地脫掉，拿了抹布用力地擦拭地上的腳印。從上星期開始，她就常精神不濟，無論多早入睡，隔天醒來總是全身酸痛。剛開始她以為病了，便去看醫生。醫生推敲半天，也看不出倪端，只吩咐她多休息，還開了些安眠藥給她。她是睡了，只是不太安穩，每晚總有一個模糊的場景反覆在她夢中出現。早上一醒來，不知是藥效未退還是怎的，總感到頭疼欲裂。這還不打緊，這三天來每早都發現自已穿的不是入睡前那套衣服，而是一些不常穿的絲質洋裝。門口到床前總有腳印，起初她以為是小偷，比對之下才知道是自己的，她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夢遊。
「嗶！」七點三十分，鬧鐘又好心地提醒時間，她擰乾抹布，走進浴室梳洗，換了套衣服便出門上班。
****************
「小朋友，今天是我們舉行家長會的日子，你們的爸爸媽媽都坐在後面喔！所以，小朋友，我們今天的音樂課要大聲地唱給爸爸媽媽聽喔！」在國小任教的她，忍著疲憊在台上笑著說。
上完了所有的課，下午的兩堂課是與家長茶敘的時間。她依座號和每位家長聊學生的近況，卻一直感到渾身不自在，總感到有人在看她。輪到最後一個學生的家長時，那個一直沒說話，坐在角落的年輕男子終於開口：「妳……原來是老師啊！毓君！」她疑惑地搖搖頭，仍禮貌地說：「您是小育的家長嗎？小育在學校……。」男子打斷她的話：「今天還去不去海邊？毓君！」她覺得有些煩，這男子怎麼用這種態度和她說話，如此輕浮！更何況又是學生家長，有家室的人耶！「抱歉！這位家長！我姓莊，叫敏琦，不是您說的毓君。我從未見您，更沒有和您去過海邊。我們現在是要談小育的事，請別儘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她一口氣說了一串話，有些慍怒地看著他。
「喔！抱歉！也許我認錯人了！」他扶扶無框眼鏡，「可見妳們真的……好像！」他站起身來，整整領帶：「初次相見，妳好！我是小育的叔叔，請叫我唐碩洋。」
「您好！」她也站起來：「小育最近的表現……。」
****************
放學的鐘響了。她留在教室收拾招待用的杯盤，順便整理桌椅。約莫三十分鐘，她背起滿是學生作業簿的背包回家。
在公車站牌等車，一輛水藍色TOYO TA滑到她的面前，碩洋越過身旁的座位，探出頭來：「老師，一起去吃飯吧！」敏琦怔了一下，微笑地說：「不必了，謝謝！喔，我的公車來了！」便倉皇地上了公車。
「什麼嘛！輕浮！」她一回到家，把簿子往書桌上一擱，攤在躺椅上沒多久，便開始整理昨晚弄亂的房間。
「今天一定要阻止妳！」改完簿子後，為自己煮了鍋麵，打算看電視熬夜防止自己夢遊。十二點一到，她還是睡著了。
****************
早上醒來，房間還是像前幾天那樣一團亂。她攤在床上，連伸手搆電話都沒力氣。她在床上發呆許久，一小時後，電話鈴響，她用盡力氣爬到床沿：「喂？」是同事，問她怎麼沒來上課。「喔！抱歉！我今天人不舒服，幫我代課好嗎？」同事勸她多休息。掛上電話後她又陷入昏睡。
直到她下午又被另一通電話吵醒。她感覺頭不那麼痛了，只是有點乏力。電話那頭傳來一位男子關切的聲音。「莊老師，妳還好吧？」
「好一點了，謝謝你的關心。」她揉揉太陽穴：「呃……你是那位？」
「喔！我是唐碩洋啦！小育的叔叔，還記得嗎？小育說妳今天沒來，我打電話來問一下妳的狀況。」電話那頭的他誠懇地說。
她感覺比較不這麼討厭他了：「謝謝你的關心。」
「妳看過醫生了嗎？吃飯了沒？」他問道。
「我正打算出門。」摸摸飢腸蹗蹗的肚子，她回答他。
「哦！那……嗯碩洋……就這樣子。BYE！」他似乎還有些話沒講，便急急掛了電話。
走出巷口，她才發覺他的車子泊在路邊。「不放心妳，載妳去看醫生好嗎？」看小育也在車後座，離醫院也有一段路，她便上了車。
一路上，他沒說什麼話，只是不時轉頭看她。陪她看完病，他才開口：「妳有沒有姐妹？」
她疑惑地望著他：「沒有。我是獨生女。」
「哦！……」他沒再講話。
吃完了飯，在送她回家的路上，他似乎一直有心事。她打破沈默：「怎麼？有人長得像我嗎？」
「不瞞妳說。四天前我認識了和妳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子。」他減慢車速，深情地對著她說。
「是嗎？怎麼認識的？」她有些好奇。
「那天晚上我開車經過妳家附近，看見妳……喔！不！是和妳長得很像的一個女孩子沿著路旁走。那是凌晨二點，我擔心一個女孩子那麼晚還在路上走，太危險，便趨向前問她想去哪？」
「海邊。」垂下頭髮掩住半邊臉，她說。
「她指定了某個海灘。坐在沙灘上，一直遙望遠處的一間小屋，默默地掉淚。凌晨四點半，我送她回到妳家附近，她問我：『明天可不可再載我去海邊？』我答應了。這四天來，她沒對我說過什麼話，是說她叫毓君。我卻發覺我愛上了她的神秘……」他望她的眼眸：「妳們……真的好像。」
「真是詭異！」她再次肯定她有夢遊的傾向，不然，鞋底的沙怎麼來的？「嗯……如果今天你再看到她，可不可以幫她拍些照？我想看看她。」
「嗯！好！」他點點頭：「不過昨天的行徑實在嚇壞我了。她不停地往海中走去---趁我不注意的時候。水淹到她的蹊蓋，她突然蹲下，將臉埋進水裡。我趕緊救她起來，帶她到車上為她擦乾，開暖氣趨寒……」他想到昨天的有驚無險，仍心有餘悸。
她倒是毛骨聳然。今早她的枕頭還留有些細沙和水漬呢！
車子滑到她家巷口，他停下來：「妳家到了。」她驚訝地看著他。「我是在這載到她的。」看著她驚訝的表情，他解釋道。
「請務必為她拍照！」她堅定地看著他，說道，便轉身走進巷內。
****************
隔天他拿了疊照片給她。她訝異看著那位在照片中神情木然，卻與她極為神似的臉龐，將視線下移，竟看見她那套早上醒來時穿著米色紗裙。她怔了好幾秒，便把照片丟開，全身顫抖地說不出話。他伸手拍拍她的背，關心地問她怎麼了？
「明天週日，要不要跟我去海邊？」
「為什麼？」
「我想將事情查清楚！」
「好！明天去。」
****************
他們到「她」常去的海邊。他指著遠處的那間小屋：「就是那間，她常凝視的小屋。」
他們越過海邊崎嶇的岩路，走到那間淺黃色的屋前。
「有人在嗎？」沒有電鈴，他們敲門問道。
過了許多，才有一位老嫗應門：「是誰呀？……」打開門，一看見敏琦，便激動地握住她的手：「毓君，來看外婆了喔？！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熱切地拉著她的手進屋內。
「對……對不起，老婆婆，我不是毓君，我叫……」錯愕的她急著解釋道。
「我知道，敏琦嘛！奶奶知道。」老嫗撫著她的手說。
她驚愕地啞然呆立。
老嫗牽著她的手走進一個暗室，一股異味迎面撲來。老嫗獨自向前，揭開床邊的帳幕，掀起覆在床上的白布……。「天啊！」敏琦尖叫一聲，全身如遭電殛般，疲軟地倒下。
碩洋一個箭步向前扶住敏琦，看見眼前情景，也忍不住全身發麻。
床上那個，正是１／２的敏琦。
****************
「讓我來告訴你們這是怎麼回事吧！」救醒敏琦後，老嫗說著。
「這女孩叫毓君。」她指著床上那具冰冷的屍體：「敏琦妳應該不知道吧 ?! 她其實和妳是一雙連體嬰！」
「連、體、嬰 ?!」敏琦用十分虛弱的聲音問著。
「對！連體嬰！毓君是姐姐，敏琦是妹妹。妳們出生時各有一套獨立的內臟，只是一個有完整的四肢，另一個只有右手和右腳。於是醫生決定犧牲一個讓另一個存活，於是留下現在的妳——敏琦。手術完後醫生萬萬沒想到毓君竟然能存活下來，妳的父母不忍心讓妳感到有罪惡感，便將送給我養——我就是妳未曾謀面的外婆。
「她一直活得很不快樂。她跟妳一樣，個性開朗，也愛跑愛跳，可惜力不從心。她不喜歡義肢，寧可坐在桌前看一整天的的書，也不願裝上義肢出去散步。兩星期前她病了，不停地昏睡，一直到上星期才去世。綿綴之際她留下遺言：『這一生我活得很不快樂——尤其當我知道自已是個犧牲品時，更是令我鬱結。我知道我還有完整的妹妹敏琦。希望在我走了以後，她能多為我享受一些人生的快活。』」
「所以，她就附在我身上，每天夜晚出去遊蕩？」敏琦顫抖著聲音說。
「或許她還戀棧人間吧！」碩洋拍著她的肩說。
「嗯！她的意志力很強的。」老嫗看看床上的，又繼續說：「前兩天她托夢給我，說她現在很快活，能穿漂亮的洋裝，也能四處走動了。她說也許這兩天會回來看我，可以的話就一起同住。」
碩洋將兩天前敏琦走入海裡的事告訴老嫗:「她該不會是想佔有敏琦的軀體吧 ?!」他滿臉懼怖地推測道。
老嫗頓了頓，細聲地說：「她是有提過，不過不知道她會真的這麼做。她說把她的屍體留著，她一定會回來的。我以為她找到投胎的對象了，沒想到……」
「那我以後怎麼辦？」敏琦憂懼地說。
「我會告訴她，別再來打擾妳了。」老嫗邊說，邊往床上毓君的屍體旁躺去：「毓君，外婆來陪妳了……」握著毓君的手，緩緩地閉上眼。「外婆！」敏琦跨前一步去搖老嫗，可是已經沒了氣息。
「外婆…！」敏琦抱著外婆，失聲地哭了起來。
碩洋輕撫敏琦的肩：「節哀順變…。」
****************
送敏琦回家後，碩洋打了電話請人善後。
殯殮的人員隨碩洋到海邊的那間小屋，卻發現—空無一物的海邊，那棟小屋，漸漸的，往浪裡捲去。在眾人的面前……消——失。
97/5/11
她用手臂拭去額上的汗，閉上眼，好一陣子才睜開，環顧四周，房內又是一團糟。
「該死！」她暗自咒罵著。下了床，發現自已竟然穿著高跟鞋，還沾了些沙子。她忿忿地脫掉，拿了抹布用力地擦拭地上的腳印。從上星期開始，她就常精神不濟，無論多早入睡，隔天醒來總是全身酸痛。剛開始她以為病了，便去看醫生。醫生推敲半天，也看不出倪端，只吩咐她多休息，還開了些安眠藥給她。她是睡了，只是不太安穩，每晚總有一個模糊的場景反覆在她夢中出現。早上一醒來，不知是藥效未退還是怎的，總感到頭疼欲裂。這還不打緊，這三天來每早都發現自已穿的不是入睡前那套衣服，而是一些不常穿的絲質洋裝。門口到床前總有腳印，起初她以為是小偷，比對之下才知道是自己的，她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夢遊。
「嗶！」七點三十分，鬧鐘又好心地提醒時間，她擰乾抹布，走進浴室梳洗，換了套衣服便出門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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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今天是我們舉行家長會的日子，你們的爸爸媽媽都坐在後面喔！所以，小朋友，我們今天的音樂課要大聲地唱給爸爸媽媽聽喔！」在國小任教的她，忍著疲憊在台上笑著說。
上完了所有的課，下午的兩堂課是與家長茶敘的時間。她依座號和每位家長聊學生的近況，卻一直感到渾身不自在，總感到有人在看她。輪到最後一個學生的家長時，那個一直沒說話，坐在角落的年輕男子終於開口：「妳……原來是老師啊！毓君！」她疑惑地搖搖頭，仍禮貌地說：「您是小育的家長嗎？小育在學校……。」男子打斷她的話：「今天還去不去海邊？毓君！」她覺得有些煩，這男子怎麼用這種態度和她說話，如此輕浮！更何況又是學生家長，有家室的人耶！「抱歉！這位家長！我姓莊，叫敏琦，不是您說的毓君。我從未見您，更沒有和您去過海邊。我們現在是要談小育的事，請別儘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她一口氣說了一串話，有些慍怒地看著他。
「喔！抱歉！也許我認錯人了！」他扶扶無框眼鏡，「可見妳們真的……好像！」他站起身來，整整領帶：「初次相見，妳好！我是小育的叔叔，請叫我唐碩洋。」
「您好！」她也站起來：「小育最近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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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的鐘響了。她留在教室收拾招待用的杯盤，順便整理桌椅。約莫三十分鐘，她背起滿是學生作業簿的背包回家。
在公車站牌等車，一輛水藍色TOYO TA滑到她的面前，碩洋越過身旁的座位，探出頭來：「老師，一起去吃飯吧！」敏琦怔了一下，微笑地說：「不必了，謝謝！喔，我的公車來了！」便倉皇地上了公車。
「什麼嘛！輕浮！」她一回到家，把簿子往書桌上一擱，攤在躺椅上沒多久，便開始整理昨晚弄亂的房間。
「今天一定要阻止妳！」改完簿子後，為自己煮了鍋麵，打算看電視熬夜防止自己夢遊。十二點一到，她還是睡著了。
****************
早上醒來，房間還是像前幾天那樣一團亂。她攤在床上，連伸手搆電話都沒力氣。她在床上發呆許久，一小時後，電話鈴響，她用盡力氣爬到床沿：「喂？」是同事，問她怎麼沒來上課。「喔！抱歉！我今天人不舒服，幫我代課好嗎？」同事勸她多休息。掛上電話後她又陷入昏睡。
直到她下午又被另一通電話吵醒。她感覺頭不那麼痛了，只是有點乏力。電話那頭傳來一位男子關切的聲音。「莊老師，妳還好吧？」
「好一點了，謝謝你的關心。」她揉揉太陽穴：「呃……你是那位？」
「喔！我是唐碩洋啦！小育的叔叔，還記得嗎？小育說妳今天沒來，我打電話來問一下妳的狀況。」電話那頭的他誠懇地說。
她感覺比較不這麼討厭他了：「謝謝你的關心。」
「妳看過醫生了嗎？吃飯了沒？」他問道。
「我正打算出門。」摸摸飢腸蹗蹗的肚子，她回答他。
「哦！那……嗯碩洋……就這樣子。BYE！」他似乎還有些話沒講，便急急掛了電話。
走出巷口，她才發覺他的車子泊在路邊。「不放心妳，載妳去看醫生好嗎？」看小育也在車後座，離醫院也有一段路，她便上了車。
一路上，他沒說什麼話，只是不時轉頭看她。陪她看完病，他才開口：「妳有沒有姐妹？」
她疑惑地望著他：「沒有。我是獨生女。」
「哦！……」他沒再講話。
吃完了飯，在送她回家的路上，他似乎一直有心事。她打破沈默：「怎麼？有人長得像我嗎？」
「不瞞妳說。四天前我認識了和妳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子。」他減慢車速，深情地對著她說。
「是嗎？怎麼認識的？」她有些好奇。
「那天晚上我開車經過妳家附近，看見妳……喔！不！是和妳長得很像的一個女孩子沿著路旁走。那是凌晨二點，我擔心一個女孩子那麼晚還在路上走，太危險，便趨向前問她想去哪？」
「海邊。」垂下頭髮掩住半邊臉，她說。
「她指定了某個海灘。坐在沙灘上，一直遙望遠處的一間小屋，默默地掉淚。凌晨四點半，我送她回到妳家附近，她問我：『明天可不可再載我去海邊？』我答應了。這四天來，她沒對我說過什麼話，是說她叫毓君。我卻發覺我愛上了她的神秘……」他望她的眼眸：「妳們……真的好像。」
「真是詭異！」她再次肯定她有夢遊的傾向，不然，鞋底的沙怎麼來的？「嗯……如果今天你再看到她，可不可以幫她拍些照？我想看看她。」
「嗯！好！」他點點頭：「不過昨天的行徑實在嚇壞我了。她不停地往海中走去---趁我不注意的時候。水淹到她的蹊蓋，她突然蹲下，將臉埋進水裡。我趕緊救她起來，帶她到車上為她擦乾，開暖氣趨寒……」他想到昨天的有驚無險，仍心有餘悸。
她倒是毛骨聳然。今早她的枕頭還留有些細沙和水漬呢！
車子滑到她家巷口，他停下來：「妳家到了。」她驚訝地看著他。「我是在這載到她的。」看著她驚訝的表情，他解釋道。
「請務必為她拍照！」她堅定地看著他，說道，便轉身走進巷內。
****************
隔天他拿了疊照片給她。她訝異看著那位在照片中神情木然，卻與她極為神似的臉龐，將視線下移，竟看見她那套早上醒來時穿著米色紗裙。她怔了好幾秒，便把照片丟開，全身顫抖地說不出話。他伸手拍拍她的背，關心地問她怎麼了？
「明天週日，要不要跟我去海邊？」
「為什麼？」
「我想將事情查清楚！」
「好！明天去。」
****************
他們到「她」常去的海邊。他指著遠處的那間小屋：「就是那間，她常凝視的小屋。」
他們越過海邊崎嶇的岩路，走到那間淺黃色的屋前。
「有人在嗎？」沒有電鈴，他們敲門問道。
過了許多，才有一位老嫗應門：「是誰呀？……」打開門，一看見敏琦，便激動地握住她的手：「毓君，來看外婆了喔？！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熱切地拉著她的手進屋內。
「對……對不起，老婆婆，我不是毓君，我叫……」錯愕的她急著解釋道。
「我知道，敏琦嘛！奶奶知道。」老嫗撫著她的手說。
她驚愕地啞然呆立。
老嫗牽著她的手走進一個暗室，一股異味迎面撲來。老嫗獨自向前，揭開床邊的帳幕，掀起覆在床上的白布……。「天啊！」敏琦尖叫一聲，全身如遭電殛般，疲軟地倒下。
碩洋一個箭步向前扶住敏琦，看見眼前情景，也忍不住全身發麻。
床上那個，正是１／２的敏琦。
****************
「讓我來告訴你們這是怎麼回事吧！」救醒敏琦後，老嫗說著。
「這女孩叫毓君。」她指著床上那具冰冷的屍體：「敏琦妳應該不知道吧 ?! 她其實和妳是一雙連體嬰！」
「連、體、嬰 ?!」敏琦用十分虛弱的聲音問著。
「對！連體嬰！毓君是姐姐，敏琦是妹妹。妳們出生時各有一套獨立的內臟，只是一個有完整的四肢，另一個只有右手和右腳。於是醫生決定犧牲一個讓另一個存活，於是留下現在的妳——敏琦。手術完後醫生萬萬沒想到毓君竟然能存活下來，妳的父母不忍心讓妳感到有罪惡感，便將送給我養——我就是妳未曾謀面的外婆。
「她一直活得很不快樂。她跟妳一樣，個性開朗，也愛跑愛跳，可惜力不從心。她不喜歡義肢，寧可坐在桌前看一整天的的書，也不願裝上義肢出去散步。兩星期前她病了，不停地昏睡，一直到上星期才去世。綿綴之際她留下遺言：『這一生我活得很不快樂——尤其當我知道自已是個犧牲品時，更是令我鬱結。我知道我還有完整的妹妹敏琦。希望在我走了以後，她能多為我享受一些人生的快活。』」
「所以，她就附在我身上，每天夜晚出去遊蕩？」敏琦顫抖著聲音說。
「或許她還戀棧人間吧！」碩洋拍著她的肩說。
「嗯！她的意志力很強的。」老嫗看看床上的，又繼續說：「前兩天她托夢給我，說她現在很快活，能穿漂亮的洋裝，也能四處走動了。她說也許這兩天會回來看我，可以的話就一起同住。」
碩洋將兩天前敏琦走入海裡的事告訴老嫗:「她該不會是想佔有敏琦的軀體吧 ?!」他滿臉懼怖地推測道。
老嫗頓了頓，細聲地說：「她是有提過，不過不知道她會真的這麼做。她說把她的屍體留著，她一定會回來的。我以為她找到投胎的對象了，沒想到……」
「那我以後怎麼辦？」敏琦憂懼地說。
「我會告訴她，別再來打擾妳了。」老嫗邊說，邊往床上毓君的屍體旁躺去：「毓君，外婆來陪妳了……」握著毓君的手，緩緩地閉上眼。「外婆！」敏琦跨前一步去搖老嫗，可是已經沒了氣息。
「外婆…！」敏琦抱著外婆，失聲地哭了起來。
碩洋輕撫敏琦的肩：「節哀順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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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敏琦回家後，碩洋打了電話請人善後。
殯殮的人員隨碩洋到海邊的那間小屋，卻發現—空無一物的海邊，那棟小屋，漸漸的，往浪裡捲去。在眾人的面前……消——失。
97/5/11
有一種毛骨悚然襲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