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30年的中国事 －－ 1996：我的大学，我来了！

[初入畅春园]

96年是我的高考年，也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一次转变，这一年，我很幸运，进入了我梦想的大学。

高三通常是让人窒息的，因为还未成熟的孩子要承受人生中第一次巨大的压力。不过我的高三，仍然充满了故事。我的高三，是以一次全级罢课活动做为开始的。罢课的原因很简单，还是因为那个集万千宠爱与一身的我们下一级。

我们学校有两个教学楼，一个四层另一个三层层，按照惯例，高三的班级将要搬到那个三层楼上来，这样可以不受影响的安心备战高考，更多的则是一种优待感。不过这年新校长很过分，竟然要打破惯例，把他最心爱的我们下一级搬到小楼上来，而让我们留守大楼。厚此薄彼如此的明目张胆，也太不把我们看在眼里了，于是所有的学生都愤怒了。不知道是谁，在黑板上写下了“我们不能沉默”的大字，一个秘密抗议在我们私下流传开来，那就是罢课！在获得消息的第一个晚自习之前，我刚刚吃完饭回到校园，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很多学生都聚集在操场上，这个时候他们本该是在教室里的，里边既有我的那些调皮的好朋友们，也有学习尖子们，总体说来，调皮们更多的把罢课当作娱乐，而尖子们则把罢课当作尊严，我还记得那个时候霞同学是很慷慨激昂的，跟着她的还有班里另外几个美女。调皮的昆、国则兴奋的上窜下跳，他们还采取了一个很有杀伤力的行动，用沥青堵住了我们教室的锁孔，这样就是那些老实听话的学习机器，比如我的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同桌鹏还有月老师的宝贝儿子凯，也没办法回到教室去了。我是很喜欢这次罢课的，虽然我对换教室不是很在乎，但是能表达一下不满而且休息一个晚自习，是我很乐意看到的。有几个老师还出来帮校长打圆场，说什么不换教室是怕我们麻烦云云，鬼才信呀，我们被歧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老在外边呆着，也没意思，所以我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就带着我的好同桌回家了。话说我的同桌，真是个好学生，特别听话，学习特别刻苦，但是成绩总也不如我，难得还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这样机缘巧合的好哥们真是难得，高中那会，他也特听我的话，现在他还在济南，也许孩子也跟我的宝宝一样大了吧。

回到家，我爸妈正跟我姑姑姑夫打牌，我的表哥那年考的很好，好像全级第二吧，考上了省城的经济学院，那可是响当当的本科，也是我的偶像，所以姑姑姑夫一下子空闲时间就多了。大家听说了这事，也没说什么，只是说，一中的老牛校长可是越来越不长进了，似乎是这样说的。听说那天晚上，教导主任出来平息说，第二天一早，就让我们搬新楼，已经搬进去的高二，搬回老楼，大家欢呼胜利。不过堵了锁孔的锁是彻底报废了，学校扬言要找出凶手，后来也不了了之。据说，我们罢课的当晚，消息就传到了济南市教委，自89年以来，老实本分的济南可是很多年没有罢课了，这要上纲上线起来可不是个小问题，市教委一个电话就到了校长那里，劈头盖脸一通臭骂，让赶紧平息。这次罢课很提气，也加深了我们同学之间的感情，不管是好学生还是坏学生，大家是可以团结到一起的。

要说学校一点也不重视我们高三，那也不对，这年，学校最好的数学俊老师派来了我们班，他讲课及其投入，历次评比都是全市特级教师，是我们学校的明星，他来教我们，我们很高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他很别扭，又说不出来，后来的一次意外让我明白了为什么别扭。

那是一个上午最后一节课，我们的数学课，老师正在讲台上眉飞色舞，突然，我脚下的桌子乱蹦起来，我以为是前边的同学捣乱，但是很快就知道不是，乱蹦的桌子不止我一个，整个楼上都是轰隆隆桌子乱蹦的声音，一抬头，讲台上的数学老师已经不见踪影，隐约看见，他的长腿闪出教室。有个同学大喊，“地震了”，同学们一窝蜂的拥出。刚出门口，我们看见了隔壁正在上课的月老师，他正站在楼梯拐角，大声喊“孩子们，不要乱，排队下楼”，等我们都下了楼，楼梯上满是跑丢的鞋子，月老师正从楼下气喘吁吁的跑下。我身边，是还在眉飞色舞的俊老师，他说“还好我反应快，一下子就意识到了地震，幸好我腿长，几步就下了楼”。

于是，两个老师的形象在一瞬间彻底翻转，那个总也不言不语呆呆矮矮的月老师，一下子变得这么高大，那个勤勤恳恳高高大大的俊老师，一下子这么矮小。那次地震，是我们那最近20年最大的一次，震级大约是4级，还好没有人员伤亡。其实单纯说本能，俊老师做的也没什么，他能当众炫耀自己丢下学生逃跑的本事，也说明他是很单纯的。不过作为一个传道授业的师者，这么做很说不过去。后来很多年后，我跟同学说起这事，原来跟我一样对两个老师的形象彻底翻转的大有其人，不知道最后的高考，我们的语文成绩都很好而数学成绩普遍不好，是不是跟这个有关系。老师，重要的是身教，而非言传，那时候，我隐约懂得了这个道理。

另一个派来的新老师，是我们的新班主任兼新物理老师忠。我们班的调皮鬼是很有名的，忠老师本来是想走高压路线的，所以他刚来的时候，一直是高压政策，比如禁止课间在教室嬉闹，上课交头接耳，迎来的也往往是呼啸的黑板擦。但是，忠老师身上的幽默细胞太多了，多到闭嘴不动都会到处流淌，所以，到后来高压政策完全成了他展现幽默感的好素材。

高中物理是很难的，有很多题，就是老师也没法一下子做出来，忠老师经常碰见这种情况。不过别的老师，在去备课簿里找答案的时候，总是尽量掩饰的天衣无缝，可是忠老师总是天真的翻来翻去，找得面红耳赤，找到最后，还得给自己打圆场，“这种题，我上大学的时候都是用微积分解决的，简单的很，唉，可惜你们高中生不会微积分”，一脸的无可奈何，其实，我们知道，他只不过是上了几个月的大学进修班而已，鬼知道他会不会微积分。

忠老师很喜欢吹嘘，他最喜欢吹的就是自己的学生，比如说，“我有一个学生，现在都是处级了，有一次派车来接我，用的蓝鸟，都要压我脚后跟了我才发现，日本进口车就是好，开到你背后都没一点声音，开到90都觉不出来在开”。再比如说，“我年轻的时候，那篮球，三分扔一个进一个，就是现在，你们跟我打篮球，连我衣服都摸不到”，班里的篮球高手很不服气，想比试一下，他总会说，扭了腰了，崴了脚了，总之就是不给你机会。

不过忠老师开始是不看好我的，因为我跟其他的好学生不同，我总是跟问题学生在一起，这跟我的兴趣无关，完全是因为我的身高。所以当他说起他心目中的好学生的时候，开始总是没我的。不过后来我的成绩总是很稳定，尤其是他的物理，好多次都是满分，他又换了说法，说其实只要用心学，坐在什么位置是无所谓的，你看那个谁谁，坐在最角落，成绩还不是一样很棒。

忠老师爱吹嘘的故事，不但在学生堆里流传，也蔓延到了家长们的耳朵里，原因是一次家长会，他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了。那次家长会是我爸去的，回来他兴致很好，已经下岗的他有这样的好兴致是不多见的，不用说，我又得到表扬了。不过晚饭的时候，我爸跟我说，你们老师很幽默呀，给我讲了很多故事，是真事么？于是几个很生动的故事从我爸嘴里娓娓道来。

第一个是关于暗器的故事，忠老师说，因为他接手这个班级时间不长，很多调皮学生是很不服气的，忠老师觉得，要想让学生信服，不露一两手绝招是不行的，终于，他有了露绝招的机会。一天课堂上，调皮的学生又开始捣蛋，趁他背对学生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偷偷用粉笔头扔他，只见他不慌不忙，等粉笔头马上就要打中他的时候，忽然转身，轻描淡写的伸出两指，轻轻一挟就把粉笔头夹在指头间，于是全班震惊，从此再也没人捣乱。我听完这个故事笑的前仰后合，此故事纯属虚构，也许忠老师看武侠小说或者逃学威龙看多了。

第二个是关于轻功的故事，还是为了让学生服气。有一次，教室里有根灯管坏了，忠老师马上觉得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就在班里的调皮学生准备桌椅板凳，爬上去换灯管的时候，忠老师一声暴喝，“我来”，然后左手轻轻一摁桌子角，飞身就上了凳子上面。换灯管的动作利落无比，从此全班臣服。这个故事仍然纯属虚构，每次换灯管忠老师都是只在下边看的，有一次还是我换的灯管。这个故事可能来源于燕子李三。

这两个故事很快全班都知道了，估计很多家长都领略了忠老师的幽默，大家就特别喜欢模仿忠老师在幻想中的动作，然后哄堂大笑，家长也更盼望下次家长会，能听到更多的传奇故事，我爸说，这样的老师还真不多见。不过我妈更了解忠老师，因为我妈跟他哥是同学，而且忠老师不当老师之前，经常来我妈的办公室跟波的妈妈神侃，一侃就是一下午，比最能侃的老娘们还厉害。那时候他是学校的校医，闲的很无聊的。

这一年，我家的新楼落成了，我第一次住进这么大的房子，我们的客厅可以当舞厅，我的卧室也第一次洒满了阳光。这个房子使用面积大约120平米，那时还没有建筑面积的概念，客厅大约25平米，在当时算是相当豪华了。我的新家在二楼，于是我家的另一群成员只好离开了。

从我小时候一直到搬楼房前，我家一直是养猫的，我家的成员永远有猫咪的一席之地。养的第一只猫咪，似乎是我爸偷的邻居家的，也或者是送的，不过没养多久就跑了。再后来，就是我家养兔子的那段时间，因为我家兔子经常被不知名动物咬死，所以我家在兔子窝周围下了很多套，结果真凶没抓到，倒是抓住大大小小猫咪好几只。有几只在我家关了几天之后，就不走了，于是我家养猫的日子正式开始。猫咪是很好玩的一种动物，但是也是很难亲近的动物之一。它总是刻意跟人保持距离，获得它的信任相当不容易，这跟狗明显不同。我非常喜欢小动物，晚上睡觉都要搂着我心爱的小猫咪，暖暖的绒绒的，在那个没有暖气的时代，是冬天的好伙伴。再后来，我爸的朋友都知道我家爱养猫，抓住了野猫或者不想养了，就都送我家来，我家养的最多的时候，是养了19只猫咪。那时候，我的小伙伴，为了能得到一只我家的小猫仔，经常用最心爱的礼物跟我交换，我的第一本马年生肖邮票小本票就是跟同学用小猫换的。那时候，猫咪是出现在我的作文中的最多的动物，我喜欢它的敏捷和高傲。那时候，我爸经常去街上打鸟，用他的高压气枪，后边保准就跟着一串的猫咪，有一只猎物落下来，马上就有几只猫咪扑上去，很野性；我也经常去捉蚂蚱给猫咪吃，看着他们眼馋的看着我手里的蚂蚱，喵喵直叫，就特别有驯服的成就感。我最轻松惬意的时候就是冬日暖阳下读书，猫咪卧在我的腿上，眼睛眯成一条缝，肚子在我的抚摸下咕噜咕噜作响。不过养猫咪也是有痛苦的，其一是无缘无故的消失，有的是跑掉了，更多的是暴死他乡；再一个是吃了有毒的老鼠，看着猫咪痛苦的哀鸣，却又无可奈何，让我早早的理解了何谓生离死别。养的时间最长的一只猫咪，大概养了五六年，因为要住楼房，只好送人了，于是我跟猫咪的缘分暂时结束，再后来认识了我夫人她是坚决反对养带毛的宠物的，我以为我再也不会养猫了，不过后来来到北京发现了惊喜，因为北京有很多的流浪猫眯，我与猫的情缘恢复了，我既可以养猫咪，又不用养在家里，猫又重新出现在了我的生活里。

高中的重头戏也是闭幕式，就是高考，我们既盼望又害怕这天的到来，不过它还是如约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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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高考只是一次考试，我们三年都是为了准备这一天，考试的时候，超常发挥的可能性固然很小，失常发挥的可能性也不大，所以真到了这一天，也就那么着而已。比高考风险更大更刺激的，其实是高考之前的填报志愿。

报考志愿就是报考你想上哪个学校，由于中国的高考是全国统一时间考试，中国的大学是短时间内集中统一录取，所以报考志愿有很多的限制，即使有好一个成绩，想去理想的学校，填报志愿也是很有学问的。志愿是分等级的，分为第一第二第三志愿，每个志愿填写一个学校，录取的顺序是这样的，一个学校首先录取那些把自己学校当作第一志愿的考生，如果录取不满，再从第二志愿里挑。所以说，那些热门的学校是不收第二志愿学生的，报考三个志愿一定要拉开等级，如果你在第一志愿没被录取，你的学校一下子就会下降好大的档次，很多高分考生，就是第一志愿落空去了很不好的学校甚至落榜。不过这种填报方式现在有了改进，因为我刚帮我小舅子填报了志愿，现在每个志愿都有三两个并排的学校，我觉得这得益于先进的电子录取，可惜我们那个时候是没这样的好事了。

我们那级，填报志愿充满了不确定性，这是因为，我们是最后一年高考前填报志愿的考生，这样报志愿的风险不用说也能想到有多大：如果你高考的时候身体不舒服发挥的不好，那么今年你的志愿就完全报废了，因为那上面的那些学校都是按照你正常的水平填报的；如果你碰巧运气很好发挥超常，那也同样没什么意义，因为你不可能预见到这个，敢报超出你正常水平的学校。这种方式很不合理，但我不是奋青，脑子都不动就直接把这归咎到我国落后的高考制度上，这样做我觉得主要是因为当时还没有短时间内就能上报所有志愿的能力，毕竟那时计算机还不普及，更没有网络，所以只好提前很多天就开始填报志愿。我们很不幸运，这种沿用了很多年的志愿填报方式，在我们高考后的第二年进行了革新，改为高考成绩出来后填报志愿，这样就减少了很多录取风险，这得意于当时答题卡技术的发展。

由于这种填报流程，多数考生都选择最稳妥的填报方式，那就是填报比正常成绩低几十分的学校，这样虽然比较亏，但是落榜的可能性比较小，这样的做法也符合我们山东人稳妥保守的性格，不过这样的填报方式，很多学生是非常不甘心的，我就是其中之一。

中国有多如牛毛的大学，一个高三学生是不可能了解太多的，尤其是我们小县城的学生。比如我，高中之前就以为所有北京的学校都叫北京大学，到了高二才知道山东大学是我们省最好的大学，我们县已经好些年没人考上这样的好学校了，即使是省城最有名的两个中学，一年也不过有不到20个学生考到山东大学。不像现在的孩子，有数不清的高考志愿咨询，也能到网上查询到任何想要的信息。

所以，当时我们填报志愿最主要的依据就是两个，一个是教育部统一印发的招生手册，上边有各个学校的简介和上年录取分数，另一个就是老师的指导。招生手册上的信息是很有限的，而老师的指导多数也是很盲目。很多老师都没上过大学，所谓指导不过是凭空想象；上过大学的年轻老师没有一个名校毕业的，名校毕业的也不会分配到我们县城中学来。前面我已经说过班主任忠老师在家长会说话都不靠谱，可想而知他指导我们报志愿更是多么不靠谱了。他给我了两个选项作为第一个志愿，一个是省城的山东工业大学，一个是天津的南开大学，把这两个差好几个档次的学校放在一起简直是离谱。山工历年来都是我们学校报考的热门学校，分数低招生多，只要够了本科线，一般都没问题，每年报这个学校的学生最多，所以忠老师把这个当作首选；而南开，前一年碰巧在我们省招生很不理想，分数线非常低，所以忠老师推荐了这个百年名校。

南开的这个现象就是很有名的学校录取分数线的大小年现象。很多学校，主要是各个名校，特别是那些招生人数少的外地名校，经常会出现一年分数线奇高一年分数线很低的现象，俗称大小年。出现这种情况，主要是因为那本害人的招生指南，因为那上边只有上年的录取分数，所以上年分数低的学校报考的人就特别多，而高的学校就少有人问津，指导老师的推波助澜也是个重要原因。不过现在的招生手册已经有历年的录取成绩，查询各种信息也已经很方便，但是名校仍然存在大小年现象，则主要是因为我们山东人的惧怕风险和从众想法，上年特别分数高的学校大家总怕风险大，宁肯去跟大家一样选保险的学校也不敢冒险一试。

报山工我不甘心，报南开我又兴趣不大，我心目中的学校就是省城的山东大学，因为两个我很信任的老师都鼓励我报考。一个老师是我原来的班主任政治老师君，他就是山大毕业，本来毕业那年要考研究生，结果因为参加了北京学运被发配到我们县一个偏远乡镇教初中，后来托人到了我们高中，呆在我们小县城他也不甘心，所以他打通了关系，正准备考研究生重新回山大；另一个是英文老师莉，她是专科毕业但是特别上进，娇娇小小的特别可爱，她也正在准备考研去山大。这两个老师知道我平时的成绩，发挥好的话上山大还是有希望的，因此他们劝我试一试，不拼将来会后悔的。

于是，我一意孤行的报考了山东大学，几乎所有的朋友都为我捏了一把汗，忠老师更是无可奈何，我爸妈甚至已经做好了我落榜复读的准备。在大事上，我还是很果断很主见很力排众议很固执的，这个性格在我人生几次大事中屡有体现，当然我的运气着实也不错，就凭这点，我没资格抱怨。学校选定后，怎么报考专业也有学问。我当时的目标只是山东大学，至于学什么专业，我考虑的不多。我姐姐那时候浙大研究生毕业，在济南最大的软件公司有一份人人羡慕的高薪，她跟我说，计算机专业将来前途很好，于是我第一专业选择了计算机。那个时候，我跟本不知道计算机专业是学什么的，我们县也没几台计算机，跟我一样的同学大有人在，比如美女妤同学就问我，计算机不就是算术的那个小机器么，这个还用得着学么？那个时候我们那报考最多的专业都是财税之类，这点跟大城市还真有区别，那时候的大城市计算机专业是很热门的。第二专业为了安抚忠老师，我报的物理，第三专业是我最喜欢的生物。

说到生物，还有一个小插曲。那时的高考，不管文理都是不考生物的，所以很多学生都不怎么重视，不过我非常喜欢生物，因为我从小喜欢动植物，所以我的成绩一直不错，老师也很喜欢我。那时候的生物课本，很多章节是不学的，因为高中生物会考不包括这些内容，闲来没事，我也经常读一下。这一年，学校选拔学生参加生物奥林匹克竞赛，我就去了省城考试，考题也没什么，只是很多都涉及到那些我们不学的内容，没想到，我一下子获得了一个济南市一等奖，暑假可以去参加为全国奥赛举办的培训班，不过要有600元的培训费，这是个挺好的机会，据说可以保送，但是由于我爸跟学校关于培训费有分歧，我就没去成。学校觉得这种主要是学生受益的事，不该学校出培训费，而我爸认为这是为学校争光，应该学校出。我的生物老师很重视这事，他的学生获这个奖很难得，他跑了很多次教委和我爸，希望我能去，可惜两边都不妥协，最后我就没去成。生物老师很惋惜，但是还是专门跑到省城教委，帮我拿回了获奖证书，不过很奇怪，这个证书上我的名字有涂改的痕迹，我当时有点不理解。后来我上了大学，我的好朋友告诉我，那次参加培训的学生，最好的几个保送去了清华北大，最差的也保送到了山大生物基地班，所以这个证书很重要，这就是进入名牌大学的钥匙，得知我不参加培训，很多家长走关系想顶上我的空缺，所以我的证书才被涂改，要不是老师的争取，我的一等奖就人间蒸发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就因为600块培训费错过了，当然我爸也并不知道当时能保送山大这回事。后来我爸知道这事的时候，我已经上大学了，他有次酒后还问我，错过了这次机会是不是恨他，我说还好了，反正我还是去了山大最好的系，反正去清华的机会也很小的。说实话要是我高考运气稍微差一点点，我真的会怨恨他也说不定，我爸做事，就是这么没有长远眼光，太意气用事了。

这样我们都选择了自己心目中的学校，剩下的一个多月就是为了理想拼搏了。我选择的是风险很大的山大，跟我一样的还有霞同学，她选的是风险一样大的山医。月老师的宝贝儿子凯同学选择了非常保险的山工，我的好同桌鹏同学跟他的选择一样，只要不是发挥失常，他们都没问题。国同学则选择了在我们山东名气不大的中山，风险也不小。

高考前的一个月，是疯狂的做题，我们就等高考这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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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之前很紧张，高考来了反而很淡然。高考唯一跟普通的考试不同，就是考试前放了两天假，这两天我什么都没干，就是打打篮球什么的，当然有很多人问我快高考了，怎么不复习，我回答都复习三年了，不在这两天了。那时很多学生这两天是不出门的，就怕别人问准备的怎样了，反正我的心理素质一向很好，我才不管这些。高考还跟一般的考试不同，允许带饮料进去，那时候关于能喝什么不能喝什么也有很多讲究，比如糖分太大的容易头发昏什么的，实际上答起题来哪有喝水的心思。反正本来就是一场普通的考试，很多家长和媒体非要把它神秘化，现在更离谱，恨不能全国都放假，给高考让路，凭空增加了考生的心理负担。我们那时候 110警车都现场候命，随时应对突发情况。而且还真排上了用场，我有个勇同学，中午竟然睡过了头，忠老师带领110冲入他家，把他柃到了考场。忠老师如是回忆说：“我带着警车冲入他家的大院，一进门就大喊，勇家在哪，然后一脚揣开大门，一手领着勇，一手领着他书包，一把就把他拽到车上，到考场的时候，勇还没醒明白呢，总共连10分钟都不到”，就跟拯救大兵雷恩场景一样。其实就忠老师的小身板，真实性几乎为零，忠老师虽然说话不靠谱，对学生却真是热心一片，要是做朋友还真值得一交，只是婆婆妈妈了一点。

那时高考还不流行家长陪伴去考场，我们都是自己骑车去的，不过后来我知道，很多家长其实是在后边偷偷跟着的，包括我爸。考试真没什么特殊，我也一点不紧张，但是数学题挺难，物理最后一题也没做出来。考试全部结束后，忠老师在操场上跟我们分发高中毕业证，说以后也许再也不见，当时眼眶确实是湿润了，从此，真的很多同学再也没见过。

高考一结束，我就真的放马归山了。反正高考成绩公布之前，是什么也不能做的，索性就玩个痛快，就算落榜也得玩痛快了落榜，所有的高考生都是这样想的。那年还是奥运年，亚特兰大奥运会，中国刚刚在四年前的巴塞罗那大获全胜，坐上了金牌第四的交椅，这次希望再次坐稳。那段时间我的生活很充实也很简单，早晨起来睡个懒觉，然后去找好朋友玩耍，下午一下班就跟院子里的伙伴打篮球，打到天黑回家吃饭，吃饭的时候有时还陪我爸来点啤酒，晚上接着看奥运，如果生活每天都是如此无忧无虑那该多好。

那个时候，我还有个心愿，那就是想品尝一下爱情是什么滋味。我是个很向往美好东西的孩子，非常渴望爱情的甜美，初中太小，高中太忙，现在又不小又不忙了，我想也许爱情就该来了。

选择的目标自然是班里的美女妤同学，她也是那时候男生追逐的对象，很小家碧玉类型的。不过说实话，妤同学虽是美女，但是比我初中同学还是差一点，更比不上我现在的夫人。但是那时候，我的圈子就这么窄，这已经是最美的姑娘了。其实我们县城一中也不是没有美女，大学的时候我就认识了一个很漂亮的一中小师妹，老家也都是我们河西的，他爸单位就是我妈单位隔壁，初中高中本科硕士一直到博士都是在同一个校园，大学里还一直是我们隔壁系的，这么有缘分可惜一直不认识，后来偶尔认识了成了好友，交谈之后简直不敢相信身边还有这么有渊源的师妹师兄，这不是只有小说里才有的情节么，所以说缘分缘分，不光有分还要有缘的。

我做事是很认真的，追女孩也不例外，不过我是真不知道怎么追，只知道一次一次去找美女聊天，全然不顾美女高考发挥的并不好，后来的结果当然很惨败，美女对我一点都不感兴趣，我甚至一次都没成功约美女出来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只好拉倒了。后来美女都成了妈妈，笑谈往事，说我那时候太幼稚了，就想一个大男孩，所以不会有女孩感兴趣的，我倒，原来如此！

高考成绩始终是要公布的，那也是所有考生最紧张的时刻。那天下午3点学校将得到所有考生的成绩，然后公布。中午我就在奶奶家吃饭离得近些，也省得爸妈问东问西，吃完饭先去了消息灵通的健同学家。健当时已经乐得合不拢嘴，他爸妈是教委的，早就知道了成绩，他的分数远远超过了本科线，这对他来说足够了，他报考的学校录取分数并不高，成绩好的国同学更夸张，足足超过了本科线90分，这是多么好的成绩呀，我只有羡慕的份，如果我能得到这个分数，我就心满意足了。

其实公布成绩的一刹那还是非常紧张的，毕竟这是十一年苦读毕其功于一役的时刻。忠老师贴出成绩条的时候，我的拳头都攥紧了。我的分数很不错，是班里的第一，在级里也是前五，681分，比霞同学和国同学的分数还高十分。看到成绩的那一刹那，我高兴的跳了起来，跳在空中的时候，使劲挥舞了一下拳头，同时大大的出了一口气。紧张了三年的高中生活，就在这一瞬间开心的结束了。我的分数比本科线高100分，而平时山大的录取分数只比本科线多40多分，所以我认为万无一失，忠老师也是这样认为的，大家都这样认为。我的暑假从此非常轻松，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但是实际情况与此相反，我的大学录取简直就是悬崖上面走钢丝，万分惊险，任何一点小小的闪失，换来的都会是完全相反的结局。这都是因为我们那年开始试验的标准分制度。

我们当时是第一年使用标准分，这个标准分是用一个很复杂的算法算出来的，据说更能体现公平，但是具体怎么算为什么能体现公平，没人能说清楚。后来我上了大学，学习了概率率和统计学之后，知道了标准分的由来。因为考试的分数一般来说都是正态分布，也就是说，两头的分数都很少，而集中在中间分数的人数非常多。这就给大多数的学校录取造成了困难，尤其是那些分数线正好在中间阶段的学校：分数线提高一分，都会有大量的考生不能被录用导致录取不满；而分数线降低一分，就会有大量的考生上线，造成录取超员。所以，多数学校采用随机的办法，对于那些临界点的考生随机录取，这就造成了很大的不公平和作弊机会。标准分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通过一个数学模型，尽量把正态分布的分数拉的均匀一些。不过找到一个合适的模型谈何容易，结果就是，正态分布没有消除，反而造成了新的不公平，我们那年的模型，对于偏科的学生更有利，而对于各科平均的考生吃亏一些。分数的正态分布本来就是自然界的千万年的规律，人为改变它，成功的概率自然极小，不过这种哲学思想，当年搞科学的人是很不服气的，他们还是相信老毛的“人定胜天”，结果大多败的一败涂地，几年后，标准分制度试验失败，废除。

我是唱着歌回家的，平时我是最讨厌唱歌的，跟我一起开心的还有同桌鹏同学，他的分数也不错，足够上理想的学校。不过不开心的有两位美女同学，她们发挥的很不好，我很不合时宜的在她们面前非常真挚的流露出自己的开心，导致了美女的更加不开心。其实妤同学的成绩还算可以，只是她被忠老师忽悠的报考了非常热门的华东理工，可见报志愿是何等的重要。

回到家，很奇怪爸妈都没有很急切的问我成绩，虽然我是如此急切的想让他们知道。这是我的一个坏毛病，我在高中的时候如果考了好成绩，是会千方百计让别人都知道的，这很不沉稳，但是我总也改不了。后来我知道，其实我爸比我还沉不住气，他早就找教委的熟人打听了我的成绩，他在家已经乐半天了。我的成绩很不错，全家都非常高兴，我觉得进入山大绝无问题，于是我再无牵挂的出去游玩了。

那个暑假是玩的很开心的，我去了二姨家爬泰山，毫不关心大学的录取情况，我只要安心等待山大的录取通知书就行了。后来我知道，我出去游玩的那些天，我爸妈急翻了天，因为各种各样的消息不停的到来。首先，霞同学第一志愿落空，虽然她只比我低10分，但是内部消息说她报考的山医碰巧那年分数高，她以几分之差落榜，她只好去第二志愿省中医；然后，内部消息透漏了山大的录取线，正好就是我的高考分数，但是还未最终确定，这就是说，我能否进入山大还得等最终的结果，分数线再上浮一点点我就要落选，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进入热门的计算机系已经无望。等录取通知书的那些天，我爸妈简直要失眠了，而我正在泰山下快活的疯玩，我懒得理那些坏消息，反正只要进入山大，什么专业我都无所谓。

不过奇迹还真就发生了，录取通知书到达的这天早上，我刚刚起床，忠老师的电话就打到了我妈的办公室，“祝贺你，你儿子被山东大学计算机系录取了！”。我妈简直都糊涂了，被山大录取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怎么可能是计算机系，难道内部消息有误？我妈让我赶紧去学校，看看是怎么回事。录取通知书被乐呵呵的忠老师放到了我的手里，千真万确就是山东大学计算机系，只是计算机系后边有两个小字：“定向”录取，而别人的通知书都是“统招”录取。我问忠老师，他也不清楚，反正能被录取就行了，管他什么定向呢。我倒是依稀记得，填报志愿的时候有个选项，“是否同意定向”，我稀里糊涂打了个勾，后来我才知道，就是这个稀里糊涂的勾，直接改变了我的大学轨迹，也许就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那一年，我们县的高考依旧是惨不忍睹，这也是意料之中的。我们级总共接近400个考生，考入本科的只有不到20个，不过意料之外的是，这次我们县竟然不是省城高考最差的县区。虽然只是个倒数第二，但是对我们这个蝉联倒数第一已经很多年的高中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比起去年我哥那级的刚刚10个本科，这个成绩更加耀眼。更意外的是，考上本科最多的班级，就是平时做事吊儿郎当的忠老师的班级，我们班考上了11个本科，占了全部本科的一半，另一个一直被看好的理科重点班考上了7个，另外有个理科慢班考上了一个体育生，整个文科只考上了一个师范生，而分数最高的文科生就是我的童年好友晨，反而落榜本科，但是他也很风光，他的历史单课成绩是全省城第一。我们学校那年的文科总结于是如是说，“今年成绩喜人，历史单课第一历史性的落户一中”，全然不提这个第一本科落榜。

忠老师趾高气扬，并且获得了丰厚的奖金。这年之后，忠老师见好就收，彻底退出教学，改行做他更擅长的后勤工作。后来他负责整个一中的食堂，据说食堂风格彻底改变，伙食质量提高了很多，有了学生们推崇的名牌菜肴，而且还有了专门的大厨和雅座，可以承担学校的接待任务。忠老师终于找到了更适合自己的工作。

拿到通知书之后就是例行的狂欢，谢师宴必不可少，我爸醉醺醺的跟每个老师握手道谢；好友宴也必不可少，最好的朋友齐聚一堂。再之后就是按照通知书的要求准备各种东西，买买新衣服，全省最好的大学可是人才辈出，不能老穿我爸的旧衣服了。我妈还要筹备我大学的学费，我们那年已经不在公费，学费是很高的，我爸那时已经下岗，筹备这些学费不是很轻松的。另外我还专门买了张济南地图，查找怎么坐公交去校园，这可是我第一次离家出门自己住，我们县已经很多年没人考上山大了，是没人跟我一起同行的。我知道了，山大在济南的最东边，遥远无比，坐1路公交几乎要从起点做到终点。另外闲来无事，我还会畅想山大到底什么样，校园也有电影院么，美女多不多，全是跟我一样的高分学生会是怎样的场景？

[初入畅春园]

大学开学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爸我妈都去了，还专门找了一辆小面包车，拉着我所有的行李，一起去的还有我姑姑和表哥，他已经在大学里锤炼了一年，好多事情比我懂的多的多。

进入大学校园的时候车开的很快，转了好半天才找到接新生的地方，等办完各种手续来到宿舍，开车的司机说，“这个学校可真大，开了半天还没到”，我爸妈脸上挂满了笑容仿佛是说，山东第一大学果真名不虚传。不过眼前的宿舍让人眼前一黑，破旧杂乱无章。不过还好，我见过我们高中的宿舍，那屋里地板能把鞋沾下来绝对不夸张，所以我倒觉得还可以，至少房间很干净。我哥和我姑就觉得宿舍太差了，比我哥的山经差不少，爸妈也就跟着不太满意，只是怕我不开心没明说。其实我挺无所谓的，这点算什么，后来我也发现，越是有名的学校，宿舍越差，以后来到北大，宿舍更老更破更旧更杂乱。

等爸妈都走了，我还真有点孤独，第一次独自一人生活在陌生的环境中了。新同学大都跟我一样，一个宿舍谁都不怎么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我们宿舍被临时当作军训的教官宿舍，我也不能住在自己宿舍中，而是临时寄居在隔壁宿舍。第一次晚饭因为还没有饭卡不能在食堂吃，我只能在路边小摊上吃包子，一顿包子竟然需要两块五，大大出乎意料，我的消费观念还停留在小学买糖豆的阶段，因为中学我是从来不在外边吃的，这顿包子让我觉得花钱好容易，看来我的生活费要好好规划了。

第二天，宿舍的气氛就好多了，一方面大家都熟悉了，一方面宿舍里有一个领袖人物出现，波同学，他组织我们互相介绍了自己，还真是来自五湖四海，其中有一半是我们山东人，这也符合山大的招生分布特点。波同学很有领袖气质，以后是班长再以后是学生会主席，最后毕业推荐到了中纪委总部，那时的公务员还是不要考试要推荐的。介绍的过程中，遇见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大家口音各异，虽然能交流，但是几个胶东人说话实在是费劲，所以大家约定以后要说普通话，刚开始很别扭的，习惯了两天就好了。按照我的老毛病，我还是要打听一下新同学的高考成绩的，结果一打听，心里拔凉拔凉的，外省的不必说，成绩都不是很高，毕竟山大在省外的名气远不如省内，省内的几乎都在700分以上，有几个甚至760多分，一个同学告诉我，计算机是很热门的，低于710分根本不可能，所以省内的考生最低也得710多分，毕竟山大的最低录取分数线也得680多分呢。我是彻底惊呆了，这样也就是说，我在我们级所有山东考生里，是最后几名，虽然我上学有时候成绩也不怎么太好，但是当倒数还真是从来未有，这很打击我的自信，从此再也不敢跟同学比成绩，天外有天这时方有体会。不过，那我这681的是怎么进来的呢？

这个问题以后有了答案，我们那年山大的录取分数线是682分，比我还高一分，我之所以能进山大并且还能进最好的计算机系，玄机就在那“定向”二字。定向招生，就是只面向济南招生，只有若干热门专业才能定向招生，招生范围是低于本校录取分数线20分之内的本地考生，具体怎么录取不明，学生毕业后只能在山东工作，名为为本省发展培养人才，实际就是照顾本地考生。我填报志愿的时候稀里糊涂选择了“同意定向”，没想到就真有大礼砸中。后来我的好友，山师附中的宏问我，你能拿到定向名额，是有关系吧？我说没有呀。他说我也是定向，这个名额一般只有有关系的才能得到，你要真没关系，那就是你的分数太巧了，刚好低一分，也就是说你是定向里边分数最高的，你真是运气太好了，再高一分你都来不了计算机系。我也觉得我运气太好了，同时在新班级也感到底气很不足。

新学校的大，第二天就有了感触，那是去领桌椅板凳，要去学校最东边的家具仓库，然后去学校最东边的宿舍，简直没把我累死。我当时感觉这个学校怎么这么大，简直比我们县城还大，怪不得好多学生去上课都得骑自行车。后来我一直跟人说，我们学校跟我们县城一样大，实际上还是小不少的，我从Google Earth上量了一下，从东到西500米，，从南到北800米，比起后来我来到北京的那些大学校园，还不算是很大的，北大都要大的多（900×1500），清华（1700×3000）才真是个巨无霸。这其实也反应了我的距离观的变化，刚刚从小县城来到济南，感觉什么都一下在放大了，若干年后，从济南来到北京，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山大的大门很有特色，是个三角型，有人说像是金字塔。当时山大有个玩笑顺口溜：”歪门邪道下坡路，门口还有个倒霉店“。因为三角型的大门进去，道路都是下坡的，出了北门，正巧有个蜂窝煤（捣煤）店。很多人觉得这个风水不好，直到现在，还有一种声音要求改建这个三角型的大门。

开学的第一个月，不上课，只军训。大学军训是中国预备役制度的组成部分，越好的大学，军训的时间越长，山大的军训是整整一个月，而鹏的山工军训只有一个星期。据说大学军训始于90年，目的是让大学生接受纪律教育，免得像之前那年搞出大乱子。那年北大清华的军训是整整一年，去军营洗脑，再后来慢慢普及，就变成预备役制度的一种，大学生军训实际上是等于预备役服役。我们军训挺单调的，就是队列训练，不过有心机的学生都在这个时候拉拢教官，后来的班级各种干部都属于这些人。我对这些一向是不善长的，所以我的兴趣更多是结交各种新同学，大家来自五湖四海，是有很多新闻的，顺便我也练习一下自己的普通话。军训的最后是一次长途跋涉，去东郊一个靶场打靶，整整走了一个晚上，到了目的地，大家往碎石滩上一倒就睡着了，这是我第一次步行这么远。

军训结束后，正式的大学生活开始了，我也回到了我本来的宿舍，大学生活是如此的新奇，简直让我目不暇接。

首先是宿舍舍友，这是六个将要跟我一起生活四年的好兄弟。虽然我们入学一个月之后才到了一个宿舍，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的友好关系，我按照个头分别介绍。

高高大大的勇是北京人，擅长打篮球，也是我们班的体育委员。勇的到来很不拘一格，那个时候我们基本都是父母陪着来入学的，独自一人来报道的并不多。勇只领着一个篮球就来了，他的行李全部托运，非常有风格。勇的脾气并不像他的个子一样大，脾气很好很nice，而且对爱情很专一，有个始终不渝的女友在大连，后来成了他妻子，生活在北京。

宏也很高高大大，济南人，我们的班长，也喜欢打篮球。就是他告诉了我定向的秘密，跟我一样是定向生。因为家在济南，周末很少在宿舍，他对济南最了解，也经常给我们讲济南的趣事。宏对爱情也很专一，也有个校花女友当时很让我们羡慕，后来成了他媳妇。中科院博士，某北京高校任教。刚来北京的时候他帮助我不少。

伟是典型的河南人，平顶山人，做事很河南。大大拉拉，喜欢蹲着大碗吃面条，喜欢大声的抱怨食堂的饭菜，喜欢大声的批评老师，做事说话很直。毕业后去了日本，受不了老跟日本人鞠躬，几年后返回北京，找了个北京媳妇，幸福生活。

岩是东北人，齐齐哈尔，那是一个有贵族气质的城市，岩长的也很贵族。英语很好，个子跟我差不多，瘦瘦高高，白白净净，是我们班很多小女生的王子级人物。岩是我的上铺的兄弟，我们关系很好。跟岩的外表不同，他做事很man，脾气有点冲。后来娶了一个济南的贵族老婆，以后举家去了澳大利亚。

全是莱阳人，黑黑胖胖，年纪最小，但是看起来蛮老成。曾经是我们宿舍的舍长，因为有点不专心，后来改由我做舍长。全的特点是比较馋，曾经吃我给女友买的猪尾巴，同时比较爱玩，痴迷电子游戏，对让位我做舍长颇有微辞，现在上海某外企。

玉是莱芜人，个子在我们宿舍最矮，但是也有1米75作用。成绩非常好，一看就是学者型，说话斯斯文文，脾气也很好。山大博士，后来留在山大任教。当年喜欢上网游戏，媳妇就是在网上认识的，小他好几岁，幸福美满。

我的新舍友人都很不错，我们在一起也很融洽，除了全毕业后音讯全无，其他六个人我们经常联系，好些个都曾经帮过我的大忙，确实不枉兄弟一场。我们那个时候最喜欢做的是晚上熄灯之后聊天，聊各自的故事，经常一聊就忘了时间。我们宿舍还有个好习惯就是都不吸烟，所以大家都讨厌在宿舍吸烟，唯一吸烟的岩也很少在屋里吸，这也帮助我养成了不吸烟的好习惯。

大学的第一感受就是自由。大学的生活太自由了：不去上课没人管，多数课也不点名；早晨不起没人管；晚上自习要自己找地方上；上课吃东西看报纸聊天都没人管；牵手女孩没人管，搂搂抱抱也是小事；课堂上有不同意见可以随便提，老师基本都没意见，老师更喜欢把课堂当作讨论的场所而非宣讲的地方；老师甚至鼓励我们不想听的课随时可以走人，因为这是老师的过错不该浪费学生的时间。而且老师还有个特点，越是大牌的老师比如全国知名的学术大腕，课堂气氛越自由，越平易近人，相反倒是很多小老师，一脸的严谨。这样的自由氛围，是我原来不敢想的，也是我梦寐以求的，就是这种自由的氛围，造就了我以后热爱自由的性格。不过并不是所有的大学都跟我们学校一样，鹏的学校据他说就是延伸版的高三，晚自习都要点名的，不去是要处罚的。

于这种自由相对应的，却是新同学们的高度自觉。军训还没结束的时候，就有同学晚上结伴去自习，我问他们什么都没学自习什么，他们说预习新课程。这让我大跌眼镜，我们高中就是最刻苦的同学也没这么自觉的，看来高分生果真是不一样。后来开学后，虽然我们不强制上晚自习，但是通常9点半之前是没人在宿舍娱乐的，楼道里静悄悄，校园里也静悄悄，因为同学们都在自习，这样的氛围由不得你懈怠。不过我也发现了，并不是所有的系都是这样，比如化学和哲学就比较流行晚上打牌，我们系确实有很不错的学风，也跟我们系的学生分数普遍较高有关系。虽然外省的学生一般都没本省的分数高，但是外省的学生都很厉害，我们级长期的第一就是个天津学生，还有个湖南学生成绩也一直不错。

另外一个不同，就是大学的课程太多了，第一学期我们就有10几门功课，简直让我目不暇接。而且很多老师讲课的速度超快，稍微一走神马上就跟不上了。刚开始我很不适应，后来我跟宏交流了这个问题，他也有同感，他说要是这样的讲课法，就是他们山师附中也得有一多半的学生根本听不懂，山师附中可是我们那最好的高中之一。如此强的新同学加上如此难的课程，我在大学的成绩一直不很好，开始一直在最后三分之一晃荡，到了最后才慢慢到了前面三分之一，奖学金拿的次数并不多。

还有一个新问题就是如何打理自己的生活费。那个时候，我一个月大约有200元生活费，开始我也不知道怎么花才够用。食堂的素菜并不贵，一般都是1块5一份，但是实在太素了，因此少不了要打打牙祭的。第一次买红烧肉就碰见了难题：我问红烧肉多钱，大师傅说3元，实际上是3元一两，我以为3元一份，结果大师傅就不停的给我放肉还问我够了没，我还在做美梦这个大师傅这么好呀，给我这么多肉，最后一算，总共4两12元，把我吓一条，那顿红烧肉，我吃了四顿，因为那花了我四顿饭的伙食费。当时我的一天的饭钱是5块，早饭一块午餐晚餐两块，后来我家收入好了点，就增加到6块，每天可以吃一顿3元带肉的饭，很满足。因为在学校吃的很苦，周末回家的时候通常都得一顿狂吃，原来不爱吃的肥肉片也成了难得的美味。

新的班级总共两个班，120名学生，女生只有19名，也谈不上有什么绝色，虽然我发誓一定要在大学找一个女友，但是第一年还真没什么合适的目标，只是跟妤同学通了几次信件，还是失望大于希望。另外那个时候还尝试追了另一个高中同学，还去了一趟太原，结局也很不妙，唯一的感觉就是太原好脏，汽车一过一阵黑风。

那时候，我们也有时上街玩玩，济南人喊生人都叫”老师儿“，让我感到很新奇，这个称呼透着一种文化味。济南的名胜都比较贵，我们也不熟悉济南，所以很少去，只是去过一次植物园，现在叫泉城公园。在济南闲逛的时候，就觉得有一种跟我们县城截然不同的繁华与时尚，是从心眼里喜欢这个大城市，既然我是定向生出不了山东，那我就干脆留在济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