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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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星心亞AzureSianlight

  【序 章】:邂逅愛情


             『南巢煙雲客匆匆,
              短暫寄情應相逢。
              縱使歸去風雨裡,
              還身驚見半日晴。』


  盛夏的夜晚,港都微風清送,吹得那裊裊白煙盡醉入夜色的月灣裡。週末的青年夜市,人潮更是擁擠,林羽珊獨自一人遊賞其中,留著一頭水藍挑染的秀髮,個子嬌小的她在人縫裡穿梭倒也輕鬆自在。來到一處販賣寵物的攤子,林羽珊看著小小鳥兒居然會聽主人的話乖乖叼牌,一時間心花怒放,心想自己肩頭上擺上那麼一隻可愛的鳥兒逛街,不知會羨煞多少人!動念之間,馬上問老闆說:「老闆,這種鳥怎麼賣?每一隻都這麼聽話嗎?」

  老闆看著羽珊所指的文鳥,微笑說:「這是文鳥,一隻八十元,是一種很好養的小鳥,不過要它聽話就要從小隻的開始養喔。」

  林羽珊看著旁邊一堆張口啞啞,毛無幾根,錯亂盤結的小文鳥,登時也跟著張口啊地一聲:「不會吧,這麼醜的小鳥會變成一身雪白的小公主唷……!」但聽老闆解說著如何飼養的過程,以及文鳥的種種『事蹟』,突然天空響起一聲悶雷,不到片刻,豆大的雨滴倏然落下,羽珊驚呼一聲,竄動在人群裡,一溜煙地跑到一旁的便利商店躲雨去。

  「該死的鬼天氣,本姑娘好不容易盼到生平第一次真正的放暑假,就給我來這麼一個見面禮,臭老天爺,我給你記住了!」林羽珊,她今年十七歲,上大學前的最後一次未成年的暑假,也是父親對她『戀愛禁』的解約日,想不到才第一天,就給一場突來的大雨弄濕一身的好心情。

  羽珊站在店門口,伸手秤著雨滴的重量,心裡嘀咕著這場不要命的雨還想下多久時,忽然小腿一陣濕意,她的臉上頓時一陣青白,看著左前方一位拿著公事包擋雨急奔而去的男子,也顧不得她那自以為有的淑女形象,立即破口大罵:「死冒失鬼,你還跑!快來跟我可愛的鞋子說對不起!」眼見那位男子越奔越遠,看來是完全不把她的話當一回事,羽珊的怒氣當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準目標,一個箭步追了上去。

  男子轉進左方的一間網咖,邊上樓梯邊拍著身上的雨氣,絲毫沒有察覺後面一雙虎視眈眈的俏眼正盯著他。正當羽珊殺氣盡出欲發作時,腳下一個錯步,踩了個空,眼看準備摔在樓梯上,她心中卻冒出一個想法:「千萬不能叫~~這樣丟了面子,本姑娘哪裡罵的下去!」可憐的腳膝蓋,就這樣被主人的傲氣換來了了一份骨氣……。

  摸著痛楚,羽珊終於進到二樓的店裡,也終於看到那位唐突佳人的冒失鬼,雖然只是側面,但也足夠讓她在心中產生一個極大的矛盾與問號。

  「天啊!我該怎麼辦?這麼帥的人,我哪裡罵的下去。這……冒失鬼跟帥哥什麼時候結合在一起了?臭老天爺,再一次,我再一次記住你了!」想不到她的心情轉變的如此之快,但別懷疑,這就是林羽珊。

  羽珊選了一個沙發位置,正好在冒失鬼帥哥的斜後方,她放著音樂靜看他的動靜。冒失鬼帥哥看了一會網站之後,接著點選一款網路遊戲,羽珊看的精準,心中卻是一怔:「封神……?什麼怪遊戲,聽都沒聽過,這個冒失鬼帥哥果然與眾不同!」

  羽珊對於網路遊戲一向不熱衷,不過她倒是喜歡玩角色扮演的電腦遊戲(RPG),看著冒失鬼帥哥玩了半個小時,她心中也開始產生了興趣,更別說這個興趣還帶了一種特別的情愫。她仔細看著冒失鬼帥哥在遊戲線上的ID,口中輕聲念著:『半日晴』。忽然,他的肩頭一動,羽珊以為被他聽見,趕緊回身看著自己的電腦螢幕,口中還輕輕哼著歌,眼角卻不忘偷瞄他一下。只見他微微聳肩,並沒有回頭尋望,這下羽珊的心情才稍稍平穩。

  「嘻嘻,還好沒漏了底,不然本姑娘可真要挖個地洞鑽一鑽了。」

  就這樣又過了一個鐘頭,時間已近晚上十點,羽珊不等服務生前來詢問年齡,依依不捨地離開這間網咖。步下樓梯,卻見剛剛的大雨已停,羽珊怕爸爸擔心,趕緊來到停放機車的地方,迅速回到位在三民區的家裡。一進家門,林爸爸見女兒笑意微啟,心中疑竇滿滿,訥訥地問說:「難道青年夜市那邊沒下雨嗎?不然妳怎一臉開心模樣?」

  羽珊摸著身上不濕但微涼的衣裳,笑著說:「有下雨啊,但是我遇到『半日晴』躲過一劫了。」

  「半日晴……?」林爸爸有聽沒有懂,正想問清楚時,羽珊早已進了房間。她一進房,立刻打開電腦,接著下載『封神』遊戲,趁著下載的時間,她一邊看著網頁上遊戲的種種介紹。忽然間,她怔了一下:「糟糕,我該取什麼名字呢?」這看似簡單的事情,可想壞了她的小小腦袋瓜,想著想著,她回想起剛剛的一切,回到了最初,也想起那隻讓她心花怒放的文鳥……。羽珊咕咕一笑,右手伸指在左手掌上面寫下她未來在封神裡的虛擬角色-『白羽』。

*    *    *    *    *    *    *

  早晨的初陽隱隱約約,床上的羽珊滿溢著笑容,似乎是做了一場美妙的綺夢。牆上的鐘擺答答作響,彷彿是一段古老傳說的序曲,正在悄悄播演。羽珊睡意漸去,微啟雙眸的同時,只見一張熟悉的俏臉,直挺挺地注視著她。

  「啄木鳥,妳嚇人啊,一大早的,妳跑來我床上……想幹嘛!」羽珊口中的啄木鳥,名字叫做李蕎依,身材和羽珊一般嬌小,說起話來猶如連朱發炮,因此博得了啄木鳥的美名。二人自小就是鄰居,年紀相同,喜好也相近,可說是一對完美的超級死黨。

  「妳當真一覺到天亮,啥都忘光光。不知道昨晚誰在電話裡拼命說一個大帥哥是如何的帥,還打算從今天開始學偵探跟蹤他。這麼不積極的躺在床上,真有這麼棒的帥哥,我看也沒妳的份了。」

  羽珊不情願的坐起身來,迷糊著語氣說:「那也不用這麼早吧,才剛剛六點耶。」

  李蕎依大嘆一聲,說:「難得妳的戀愛禁解約了,妳該不想在人生的第一段暗戀史上,寫下慘敗的字眼吧。我的親親小珊珊,快醒醒吧,時代不同了,女生不能再被動了,要積極點才能追求到自己的幸福。」

  「停停停,我哪有暗戀他,我只是微微欣賞他,誰說他是我的幸福啦。少臭美了,哼!」羽珊說的斬釘截鐵,卻見一旁的啄木鳥滿臉鄙視的模樣,同時還帶著一絲絲卻怎麼也隱藏不了的邪意。於是她又問說:「一大清早就來找我談這件事,妳該不是有什麼鬼主意吧!」

  「這個嘛……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吃飽了閒閒沒事做,自然幫你想了一堆好方法啦。」

  羽珊怯怯地問著:「啥方法?」

  「呵呵,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們對他可說是一無所知,眼下的第一要務,自然是從有限的已知因子中,找出環環相扣的方程式……」聽到這裡,羽珊忍不住噗哧一聲:「妳是不是數學讀太多,走火入魔了。」

  李蕎依瞪了她一眼:「沒禮貌,不要輕易打斷他人的談話,『淑女守約』的第三條,妳又犯了一次。」一提到淑女,可是羽珊的大忌,只見她雙手握拳停放在胸口,同時小嘴一抿,側頭微微笑著,活像一隻乖巧的小兔子,靜靜聽著蕎依口中的鬼主意。

  「這方程式一出來,接著選定目標,答案才能慢慢解答。講簡單一點,我們現在就是要從那家網咖開始動手。我知道妳一定有聽沒有懂,我舉例說明好了,這網咖看似單調,其實是隱藏許多好用的情報。像是他會出現的時間,他離開的時間,幾次統計下來,就可以試著猜出他是哪種職業的人。再來,服務生對他的態度,包括女服務生對他的了解,這都可以判斷他是不是善於交際,以及是不是會到處亂放電。當然啦,這中間也許可以了解那些女服務生,是不是會成為妳的假想情敵。而為了能瞭解的更清楚,所以才決定一大清早就開始蒐集情報,正是古語有云,寧可錯殺,絕不錯放!」羽珊聽的一怔一怔的,還沒能理解清楚這番精闢偉大的言論時,蕎依早已一把將她拉起,二人直往那家網咖前去。

  不到二十分鐘,二人已來到二樓網咖的櫃檯前。羽珊東張西望的,似乎正在尋找昨晚那位冒失鬼帥哥,蕎依敲了一敲她的小腦袋,說:「妳當他鐵人啊。更何況他現在還在的話,這種男人不要也罷!」這時,一位女服務生前來詢問二人,蕎依低聲問著羽珊這位女服務生昨晚是不是也在,羽珊點了點頭,接著她便笑笑地問著女服務生說:「昨晚有位拿著公事包躲雨進來上網的男生,大約二十三、四歲,他是這裡的常客嗎?」

  「這我不是很清楚,因為我剛來上班不久,而且客人的事情,我們也不會多問,不過,大概凌晨一點多,有位拿著公事包的客人離開,不知道是不是妳說的這位。」

  「他長的怎樣?好看嗎?」

  「我不太會形容,但是……還挺好看的。」蕎依說了聲謝謝,接著二人選好位置,打算來個長期的守株待兔之策。


  「啄木鳥,我問妳唷,一見鍾情到底是什麼感覺啊?」

  「就像妳這樣囉,思春小珊珊。」

  「少糗我了。對了,妳剛剛問那些作啥?」

  「首先,妳的冒失鬼可能不是常來這裡,這樣就麻煩多了。再來,我也沒形容什麼模樣,這個服務生倒記的挺清楚的,不可不防,黑名單上先記她一筆。」

  「噗!真是被妳打敗。不過……心裡突然有點毛毛的,嗯,防一下倒也無傷大雅。嘻、嘻。」

  「好啦,接下來就是等待他的出現。妳慢慢等吧,這沙發舒舒服服的,我先睡個回籠覺唷。」見她倒頭就睡,羽珊傻了一下,接著打開封神,第一次進入她的封神世界。

  封神這款線上遊戲,共有四種職業可供選擇,分別是『劍客』、『藥師』、『仙道』與『謀士』。由於前一晚的惡補,羽珊對於遊戲已有初略的了解,依照她的個性,會法術的女仙道,加上一身輕飄的衣裳,自然是她的第一選擇。於是封神世界的新人女仙道-『白羽』,就此在遊戲裡的南巢誕生。

  誰知遊戲開始的第一幕,羽珊竟然大叫一聲:「呀~怎麼我走起路來像個屁股包肉粽的老太婆,醜死了。」蕎依看了一看,沒發表任何意見,繼續睡她的回籠覺。

  羽珊對著螢幕裝出可憐的模樣,正準備揮淚移除這個新人物時,她的對話頻道突然出現一行字,寫著:「帶新手練功,只限可愛的小女仙唷。」羽珊看了一下他的名字,取名『回憶裡的回憶』,這倒是給了她一種莫名的好感,加上自己的確需要求救於人,於是她移動滑鼠四處尋找發字處,終於在東邊的門口尋到了。原來,是個男劍客。


  『白羽:你好,我第一次玩,你可以教我嗎?』
  『回憶裡的回憶:真的新手嗎?』
  『白羽:對啊。而且這也是我第一次玩線上遊戲。』
  『回憶裡的回憶:那好,我就帶妳好好認識一下封神吧。』


  帶著期待與緊張的情緒,化身白羽的羽珊,望著虛擬世界的分身之時,心中突發奇想:「假如真有另一個我,也許會是個十全十美的淑女唷……。」

  縱使羽珊事先已將封神的相關資料看的透徹,等到她真正上手時,才發覺憑她的小小腦袋瓜,依舊是玩的糊裡糊塗,趣味橫生。也因為封神是個注重團隊的遊戲,玩家之間的交流頗為頻繁,讓遊戲更增加了一份人性感,羽珊雖然玩的迷糊,倒也開心的很。

  「怎麼我這一睡,原來已經下午一點了。」這隻啄木鳥可終於睡醒了。

  羽珊笑笑地看了她一眼,開心說:「我遇到一個大好人唷,妳瞧,我才玩一下子,已經三十級囉。喏,我還騎著一隻神獸呢,一隻大毛毛狗,可愛極了!」

  李蕎依對於遊戲一向沒興趣,瞧她玩的開心,於是說:「我看妳是不想離開這裡了,我肚子可餓囉,我先去外面吃個東西,等一下再回來陪妳。」就這樣,羽珊一個人沈浸封神的世界裡,直到啄木鳥歸巢,直到回憶裡的回憶下線,直到夕陽西落,直到夜市的人車再次鼎沸,卻依舊沒有盼到『半日晴』的出現。漸漸地,羽珊莫名地失落起來,其實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何匆匆的一段偶緣會讓她如此心繫不已?呆呆地想了一下,也許是一向扮演乖女兒的角色,不在感情上多做聯想,以致於禁忌開放後,有種措手不及而盲目起來的感覺。正當她開始釋懷的同時,一旁的啄木鳥卻說了:「真是二個大笨蛋!我們怎沒想到,向這些玩家詢問妳那個冒失鬼帥哥的事情呢?」

  「對喔!」這一聲驚喜,可又把羽珊拉回對愛情至高崇尚的模樣,只見她開心地向玩家問起半日晴的消息,然而,結果卻是失望的。

  「別灰心,多問一些人,應該會有消息的。」蕎依試著安慰羽珊,卻見她大吐一聲,苦笑說:「算啦,一切都是緣分吧。也怪我昨天實在太沒勇氣了,畢竟我還要有淑女的矜持,不然走過去叫他跟我的可愛鞋子說聲對不起,也許我們已經開始當朋友了。」

  「妳真能想通,我也替妳開心,畢竟妳的戀愛史才剛起步,可還有無限希望與驚喜等著……咦,有個人好像在叫妳。」

  羽珊看了一下,開心說:「他就是我說的大好人呀,回憶裡的回憶,我的毛毛狗就是他送我騎的唷。」

  「看來他蠻行的,問問他吧,也許他會知道。」

  「這樣好嗎?」

  「哪有什麼好不好的,妳該不是移情別戀了吧!」

  「別胡說,難道我看起來像花痴嗎?」

  蕎依眨了眨眼,笑說:「呵呵,不是嗎?」羽珊臉色一羞,嘟起嘴巴,作勢要搔癢這隻不要命的啄木鳥時,蕎依突然指著螢幕說:「快點唷,他好像跟妳說掰掰,準備離開了。」

  「哼,先饒妳一命。」


  『白羽:回憶先生,你好呀,今天真的謝謝你唷。』
  『回憶裡的回憶:呵呵,原來妳人還在,剛剛見妳沒說話,以為妳掛網了。』
  『白羽:真不好意思,我在跟朋友聊天,才沒注意到遊戲的情形。』
  『回憶裡的回憶:第一次玩,覺得如何?』
  『白羽:開心的很,尤其有這麼多好心人帶我玩,真的好溫馨!』
  『回憶裡的回憶:難得封神還有新手加入,我們當然要多給妳一些幫助,更別說其實許多玩家都是被幫助過的,我們這麼做,也僅是一種回饋的心情,沒啥大不了的。對了,我還有事要忙,假如下次有機會,我再帶妳吧。先掰囉。』


  一旁的啄木鳥,死命地瞪著羽珊,羽珊被她瞪的有點發毛,只好慢慢地打下幾個字。


  『白羽:等等,我有事想問你。』
  『回憶裡的回憶:嗯,什麼事?』
  『白羽:我在找一個人,也是因為他,我才會接觸封神的。他的ID是半日晴,不知道你認不認識?』
  『回憶裡的回憶:認識啊,不過聽說他已經很久沒上線了,我也有段時間沒遇到他。妳找他啥事?是他朋友嗎?』


  開玩笑,這時候當然不能講真話,於是羽珊輕輕帶過,二人再閒聊一會,接著回憶先生就下線了。雖然沒多大的進展,不過在羽珊的心中卻多了一份真實感,起碼證明昨晚的一切,並非只是一場夢境。

  二人再等了一小時,半日晴還是沒有出現。就這樣,結束了第一天的尋人旅程。

  回到房間,羽珊洗去一身的疲憊,坐在鏡子前面梳弄著水藍色的頭髮,瞧她臉色稍羞,若有所思的模樣,雖然雙眸微闔,依舊掩蓋不了她那天生的美人氣質。打開電腦,晃呀晃的,竟晃到了『遊戲基地』裡的封神版面。隨意看著玩家發表的文章,七情六慾喜怒哀樂樣樣不少,羽珊輕嘆低語,卻怎麼也想不透,只是個遊戲而已,怎麼跟現實人生一般,其中的愛恨情仇有過之而無不及。

  也不知看了多少篇,突然之間,她猛敲一下自己的小腦袋瓜,喃喃自語著:「要有淑女的矜持,同時又要找到他,還要不費時不費力,這裡就是個現成的資訊交流廣播站,嘿嘿,我當然可以好好的利用一下囉。」心動之後,馬上行動,只見她快速打著一篇名為『尋找陌生又熟悉的半日晴』的文章。她的文筆不差,寫起來活像一首詩,內容雖不長,卻頗為動人。其文如下:


  『獻給封神玩家─半日晴:
   十七年的戀愛禁,這一日終於解了約。
   我在雨中遇見你,是陌生也是種緣合。
   熟悉的味道隨風,離去的不捨在飄溢。
   我不知道你是誰,你也不懂我望著你。
   也許多年後,我會忘記,而你從未知覺。
   但不打緊,因為我將永遠記得,你帶給我的半日晴。』


  羽珊細細回味螢幕上的文字,心悸的瞬間,彷彿回到那天的情境,她低首微笑,心中默許了一個願:『一定有那麼一天,我要你向我可愛的鞋子,說聲對不起。』

  忽然,手機鈴聲響起,沒有來電號碼,羽珊一接通,卻是個陌生的男子聲音傳來:「大美人,猜猜我是誰?」

  羽珊怔了一下,一時間她的小小腦袋瓜當真仔細地思索起來,然而卻想不起這個聲音是誰,心中笑想著:「該不是打錯電話吧?」

  這時,天空悶雷一聲,雨滴開始落下。羽珊尷尬地答不出話來,卻聽電話另一端傳來一個名字,羽珊一聽,更是一驚,沒想到竟然會是他!

  「妳好,我是半日晴!」短短的幾個字,卻讓羽珊傻了半個世紀之久。

  怎麼可能?!在她心中所思所想都是這四個字,也不知這樣詭異的沉默進行了多少時間,羽珊終於慢慢清醒,雖然還搞不清楚狀況,但她已明白的很,對方絕對不是半日晴。

  正當羽珊想要質問時,他大笑一聲,說:「哈哈,我不是他啦,不過看妳呆了這麼久,我猜的果然沒錯,妳就是在遊戲基地發表那篇『尋找陌生又熟悉的半日晴』文章的作者-WhiteWing,白羽大美人。」

  再一次的大美人稱呼,羽珊隱約想起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下午曾經短暫帶她練功打怪的封神玩家『少曈』。當時少曈在下線前向她要了電話,說好要練功時會先打給她,只是都這麼晚了,難道他還想練功嗎?

  「你……你是少曈嗎?」

  「真不簡單,這樣都猜的出是我,那我就來個自我介紹吧。嗯,本帥哥今年二十歲,就讀中山大學國貿系,暑假過後就是三年級了。姓右名嶄,右邊的右,嶄新的嶄,朋友都叫我阿右,妳千萬別笑我名字怪怪的,這可是帥哥獨特的地方唷!」

  這麼臭屁滑舌的人,羽珊倒是不常多見,於是乾笑一聲:「怪名字就是怪名字,我看你老爸一定是金庸迷,才幫你取了這麼一個……店小二的代號。」

  「呵呵,對不起啦,剛剛開妳個玩笑。不過,妳怎麼會想找半日晴啊?妳跟他是什麼關係呢?」

  「這說來話長,總之……我們沒關係。嘻嘻。」

  「妳耍我喔!哈,就我對文章的分析,大概是妳在暗戀他吧。」

  「才沒有呢,本姑娘怎可能暗戀別人,不要破壞我的清譽。」

  「噗,第一次遇到像妳這樣的女孩子,還蠻有趣的。對了,妳還沒自我介紹唷。」

  「你損我,我才不跟你說,你就一輩子叫我白羽大美人吧。」

  「那這樣吧,我們來條件交換,妳回答我的請求,包括妳跟半日晴的關係,我就給妳一個意想不到的驚喜。」

  「什麼驚喜,先說!」

  「我又不是笨蛋。不過,妳不答應的話,肯定會後悔一輩子。」

  「嗯……好吧。」羽珊實在很想知道他所謂的驚喜是什麼,於是只思考了一會,便將他想要知道的事情都說了。

  「不會吧,就這麼簡單地喜歡上一個人喔?難道……妳該不是『夜安型』的女生吧?」

  羽珊怔了一下:「衛生棉?」

  「笨,是夜間外出安全型。」

  「可惡的臭阿右!就別讓我遇到,我一定扁死你!」

  「呵呵,千萬不要,不然妳就聽不到我說的驚喜了。」

  「哼,說吧,說完再宰你。」

  「妳要找的半日晴,我認識,而且我還有他的電話跟住址。」

  這一驚可真是非同小可,羽珊大叫一聲:「真的?」

  「絕無虛言!不過……」

  「有『不過』一定沒好事。」

  「呵呵,被妳答對一半。電話我很久沒打,剛剛試打一下,已經是空號了,但是,住址總是一個希望。」

  羽珊失望了一下,隨即問說:「怎麼你們男生會互留住址的喔?」

  「真有妳的,還互留住址咧!這件事說來話長,想聽嗎?」

  「當然囉。」

  「那我就從頭仔細說吧。半日晴是個老玩家了,我剛開始玩封神時,就是他帶我的。後來有一陣子,大約三個月,他一直都沒有上線,直到我創立洞府才又遇到他(按:洞府是封神遊戲裡象徵組織的稱呼)。接著,為了建造洞府的封神台,偶爾會發動一些洞府的戰爭,於是我就邀請他加入我的洞府,他是個高手,有他在自然好打的多。他的電話,就是那個時候為了聯絡他而留下的。後來,我的大學同學也來玩封神,她是個女生呆呆又笨笨的,常常受到半日晴的照顧。在我們瞎起哄下,他們成了線上的公婆,日子一久,我同學真的喜歡上他了,二人也嘗試交往了一下子,真的是一下子,只有二天。」

  「二天!怎會這樣?」

  「我問過我同學,她說半日晴只對她說了十一個字。」

  「哪十一個字?」

  「抱歉,妳不是她要我等的人。」

  「好奇怪的一句話,那個她又是誰?」

  「這我就不清楚了,連我同學也不知道,因為自從那天後,沒過多久,半日晴又在封神裡消失了,直到妳昨天再遇到他。而我之所以知道他的住處,是因為那段時間我同學常常壓迫我,叫我載她到半日晴家附近發呆閒晃。誰知道,有幾次明明可以見到他,我同學卻又不敢現身,只對我說,她只想知道半日晴過的好不好,如此而已。」

  「哇!妳同學好痴心喔!」

  「痴心?我看是花痴吧。」

  「臭阿右,這樣浪漫的情懷,是你這自大無知狂不能體會的事。不過聽你這麼說,總覺得你同學應該有隱瞞一些事吧。」

  「我也是這麼想,但是她應該不會騙我,只記得她還說過一件事。」

  「啥?」

  「她曾說跟半日晴相處的時候,心中總是有一種莫名的悲傷感覺,所以她才會想知道半日晴過的好不好。大美人,這樣算是給妳個大驚喜了吧。」

  「嗯,是不錯,但是還差一個。」

  「什麼?」

  「裝死嗎!當然是他的住址啊,笨阿右!」

  右嶄賊賊一笑:「呵呵,我不知道。」

  「你……」羽珊氣到直冒煙,正想開罵時,右嶄搶一步說了:「我是真的不知道住址,但我知道如何走。」

  「油嘴滑舌。那你何時有空,帶我去吧。」

  「不會吧,這麼簡單妳就相信我啦!不怕被我抓去賣嗎?」

  「你都說我是夜安型了,有啥好賣的。快啦,男孩子扭扭捏捏的,真是太難看了。」

  羽珊說的斬釘截鐵,右嶄可是聽的莫名其妙,於是再問了一聲:「妳是認真的嗎?」

  「真的!因為封神給我很溫馨的感覺,你雖滑舌但人也不壞,我相信你也相信我的直覺。」

  右嶄被這番話感動許多,忍不住說:「火裡火裡來,水裡水裡去。就憑妳這番話,半日晴我一定幫妳找到,誓不罷休。」

  「真的嗎?這可是我戀愛禁解約後的第一個願望喔。」

  「當然。這也是帥帥右這輩子第一次給別人的誓言!」

  羽珊開心一笑,卻也順便吐了一下:「噁……還帥帥右咧,是臭臭右才對。」

  「哈哈!」

  二人隨後約了明日下午三點在覺民路的麥當勞會面,結束了對話,羽珊躺在床上正準備休息,腦海卻不斷浮現半日晴說的那句話:「妳不是她要我等的人。」到底這句話的背後有何特別意義?那個她,又是誰?羽珊無言,側頭望向窗外,星光閃閃也似啞口無言。

  夏日的午後微風本該是悶熱,這時天空陰陰的烏雲,伸手不聞氣蘊,盡是沁心的微涼。羽珊穿著粉紅色的上衣,飄動淡藍色的髮絲,佇立在覺民路的麥當勞前,等待右嶄的出現。

  羽珊一向討厭約會遲到的惡習,眼看時間都過了三點十分,相約的人依舊沒有出現,她心中的怒氣漸漸上升的同時,忽然從對面的7-11走過來一位身著紫色系衣服的男子,身材高挑,皮膚帶著黝黑般的健康顏色。羽珊心想,這個人跟右嶄形容的一樣,假如真是他的話,他老早就到了對面,怎磨遲遲不過來?

  紫衣男子慢慢走到她的面前,二人呆看了一眼,接著男子微笑問說:「妳就是羽珊嗎?」

  「不然咧,這裡又沒別的淑女穿粉紅色的衣服又一頭漂亮的水藍髮,你是眼拙嗎?居然呆在對面,不早點過來!哼,臭臭右,遲到鬼。」

  右嶄趕緊解釋著:「其實我是有苦衷的,我哪知道對面這位美麗又有氣質的女孩子,竟然會是夜安型的羽珊!加上女孩子一向有遲到的天性,於是我又等了一會,確定可能是妳才過來的。對不起啦,本帥哥不是故意的。」

  羽珊嘻嘻一笑,這一笑可笑的詭異,右嶄怔了一下,還來不及反應,羽珊已拉著他往他的機車方向前去。右嶄坐上機車,心中還是毛毛的,然而對她還不熟又見她一臉笑意,於是不再多想,車子發動直往半日晴的住處前去。忽然,在停紅燈的時候,後座的小惡魔無預警的大叫一聲:「救命啊、救命啊!」右嶄趕緊回頭一望,只見她鼓大著嘴一付欲笑還遮的模樣,這下他總算是見識到羽珊捉弄人的招數了。右嶄笑笑地向一旁詫異的人示意,接著低頭加速前行。

  「大美人,原來妳剛剛詭異的笑容,就是這一招唷。」

  「哼,惹惱本姑娘,可還有你好受的呢。」

  「唉,看來我是要對不起上珩了,居然帶一隻夜叉來見他。」

  羽珊握拳在他帽子上用力一敲,說:「沒禮貌,我可是淑女唷。對了,你說的上珩就是半日晴的名字嗎?」

  「嗯,他叫做余上珩。有一點我很好奇,到底是什麼原因,妳會因為一面之緣而喜歡上他,這樣的情況真的有些不可思異。」

  「別問我,我也不知道。」

  「啥?!不會吧,妳喜歡一個人的理由還真是簡單。」

  「其實這算不算喜歡,還真是個大疑問。總算是有緣吧,加上他給我的感覺就像是個迷一般,不去追個水落石出,可真是白活了。再來,我對自己說過,有一天我一定要他對我的鞋子說聲對不起!」

  右嶄聽她說的癡,忍不住透過後照鏡仔細觀看她的神情,突然發覺,剛剛開玩笑地說她美,還真是半點不差,有過而無不及。

  二人一路上說說笑笑的,不自覺地已經來到半日晴居住的地方。停好車子,二人來到門前,右嶄見羽珊有點緊張的模樣,於是問她說:「有想過見到他的第一句話要說什麼嗎?」

  羽珊想了半天,緩緩地說了二個字:「你……好。」

  「噗,這樣扭扭捏捏的羽珊,可不像是剛剛的夜叉唷。」

  被右嶄的話語一激,羽珊的矜持突然消失,取之而來的俏氣立刻湧現:「少廢話,叫他出來吧,我自有我的方式。」

  「呵呵。」

  右嶄按了按門鈴,卻一直沒有人來應門。過了好一會,一位婦人從旁經過,右嶄於是上前訊問,誰知那位婦人居然說:「余先生他很久沒回來了,這間屋子空著有半年多了。」

  「那……請問您知道他現在人在哪裡嗎?」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以前他在大寮那邊有開了一家咖啡店,也許你們可以過去找看看。」問明了咖啡店的地址,二人隨即轉往大寮的方向。

  由於對大寮不熟,二人花了快一個鐘頭才來到那家咖啡店。但是,當羽珊來到店門前時,卻被眼前的景象看傻了眼。

  「美而美……?不會吧,什麼時候美而美也開起咖啡店了!」

  二人苦哈哈地對望著,隨即上前詢問店家,才知道余上珩早將咖啡店停掉了,後來這裡被這家美而美早餐店進駐,老闆同時還給了他們一個地址,那是當時余上恒有遺漏東西,委託老闆將東西寄給他時所留下的地址。就這樣,二人告別了美而美,緊接轉往新的目標前去,地址上的位置是在屏東,這一趟看來是有的走了。

  「這是我第一次來到屏東,臭臭右,你熟不熟啊?可別迷路喔。」

  「妳放心,屏東可算我第二個家,迷路是不會的,不過看這地址可能在大仁技術學院附近,那地方偏僻了些,當真有得找了。」

  「真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哈,少三八了。我們才認識不到一天,妳就這麼相信我,這叫我怎能不盡力幫妳幫到底呢?更何況我也好久沒見到他了,有這個機會,當然不可錯過。」

  「當然不可錯過。是啊,一旦錯過了,回憶裡就會留下一個缺口,永遠永遠地遺漏著。」羽珊將頭上仰,深吮一口傍晚的清風,風中微微的濕意,這天空想是即將下雨了。

  好不容易在右嶄的東尋西竄下,終於找到了地址上的所在地,看起來是一間公寓。雖是如此,但經過前二次的失望經驗,二人相覷一望,滿滿都是不安的心情。

  右嶄微微說著:「最多就找不到人而已,只要有來就有希望。我相信,妳一定會找到他的!」這時,鐵門忽然開啟,迎面而來的是三位女同學,右嶄上前詢問一番,二人一聽心都碎了。

  原來這裡是一棟出租公寓,裡頭都是大仁技術學院的學生在承租,房東先生不姓余,也從未見到右嶄形容的余上珩出現過。正當二人再度失望時,羽珊心念一動,上前問說:「請問一下,妳們是何時開始住這的?」

  「今年初這裡才開始出租,我們是下學期搬進來的。」

  羽珊望著右嶄切切說著:「看來上珩在半年多前,一定發生了一些變故。」

  右嶄點了點頭,接著又問:「妳們可以給我房東先生的聯絡方式嗎?」

  「你們來錯時間了,房東一家人都到日本遊玩,下個月才會回來。」天啊!真想不到找個人會遇到這樣的阻礙,右嶄無奈地搖著頭,而一旁的羽珊則是雙眼呆滯,心中慢慢恨起那該死的老天爺。

  「啊!」其中一位女同學突然的一聲驚叫,眾人都望向了她,只見她嘻嘻一笑,對著二位同學說:「也許那封信跟他們要找的人有關喔!」話一說完,女同學轉身而去,頃刻間上樓下樓,同時遞了一封信交給了右嶄。

  「這是我們搬進來時,在床下找到的,寫的真是很感人。但是他的署名並不是你們說的余上珩,不過,應該沒有人姓『半』的吧,所以……」

  羽珊怔了一下,插口說:「姓半的?署名是半日晴嗎?」

  三位女同學訝異地點著頭,同時右嶄也取出了信紙,交在羽珊的手上,說:「妳來看吧。」

  羽珊小心翼翼地打開信紙,輕聲念著開頭的第一行字:「一月八日,夜色已墬,沒有妳的星空,不再美,從今而起,我也不再是半日晴!」

  右嶄伸手拍拍羽珊的肩頭,因為他也感受到這似乎是一份悲傷的訊息,這樣的舉動只是想讓羽珊明白,無論結果如何,總有人會陪著她,一起分享,一起分擔這其中的喜怒哀愁。

  時間在五個人的呼吸間來回遊走,羽珊泛紅著眼看完最後一個字,她心酸地閉上雙眼,似乎是不敢相信這世上竟有如此痴心的男孩子!也許是她不懂愛情世界,也許是她從未交心給他人,也從未接受過一份情愛的真心,所以這封信的衝擊,直讓她的心狠狠地抽痛了好一陣。不知情的淚水,滑落,生平第一次的愁滋味,滴落在信紙上的一角。半日晴的署名隨著淚水慢慢暈開,彷彿他的人也隨那模樣,漸漸模糊,緩緩消失。

  天空猛然劃過一道白龍,雷響的瞬間,羽珊將信交回給右嶄,她仰頭望著逐漸落下的雨滴,癡癡地想著:「我們的邂逅,總在雷雨交加時,上一回你給了我半日晴,而今,我獨自酌飲著你的悲傷。」

:lol: 半日晴。
戀愛禁解約日的半日情。
值得紀念的半日晴&半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