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天空【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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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Sianlight星心亞Azure

那天是禮拜天。

和台灣不同,國外的店家或博物館常常在禮拜天也會休息,並不一定會急著想去賺那些休假的人的錢,因為他們自己也想休假。
在我接連去了幾個小博物館(台灣出的荷蘭旅遊書上都有標示的,但到了現場才會覺得... 這麼小,是店家吧?稱之為博物館實在有點...)都吃了閉門羹之後,我就有點放棄原本計畫的行程了。

來到原本計畫的最後一站──海尼根博物館──之後,原本還很興奮它是我清單上唯一一家有開的博物館(而且規模也很大),但一看到票價我就...... (即使有悠遊卡的優惠... 一個成人光入場也要台幣快一千塊...。當然偽裝成孩童買優惠票也是不可能的,因為啤酒博物館不准兒童單獨進入!!)

索性就放棄了。默默的搭上回中央車站的公車,我在人潮洶湧的市民廣場站下了車,很隨意的讓人潮推著我走。不遠處的人牆圍著一個貌似小丑的人為中心成了一個大圓,我靠近一看,原來是個自稱來自澳洲的街頭魔術師。


圖檔他的魔術很一般,但所謂的「一般」也夠有娛樂效果了。我忍不住一邊看一邊在心裡打算著把遊戲和鈴木fire掉、請個魔術師來炒熱店裡周末氣氛的可行性。不久後,他一如預料中的徵求一名觀眾上台參與他的表演,也一如預料中的一眼就看上了我。
實在不是因為我是什麼美女,絕對不會是這個原因的。但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點名老師也總愛點我,自願人數不夠時也總會叫我湊數,好像我永遠都那麼好說話似的,但天知道我臉上就寫著「我不願意」。

於是,在魔術師對我伸出手之時,我忍不住對著他的微笑說:「我不要。」

當然是字正腔圓的中文。


魔術師想必是聽不懂,只是在燦爛的笑容裡參進了一點疑惑。
我嘆了口氣,看來還是逃不掉了。正打算伸出我的手,人牆的對面卻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踏車鈴聲,所有人都轉開了停在我身上的視線,包括那名魔術師。


於是,我就這樣逃走了。

第一次從點名底下逃脫,第一次被點到時說不(雖然吃定了沒人聽得懂),我忍不住一邊逆著人潮的方向,一邊輕輕的笑了起來。

[HR]


這次出發前,我一個人在大賣場採購一些旅行必需品的時候、幾乎是鑽牛角地認真考慮了很久,要不要帶上幾瓶你曾經很愛喝的玄米茶去給你。畢竟那不是荷蘭隨手就能購得的東西(加上就算買得到應該也貴了四五倍吧),如果能久別重逢手邊又帶著你喜歡的東西... 這樣的相遇似乎不賴吧?

我真的認真的考慮了很久。最後還是放棄了。

我對你的喜好的了解... 早就已經停滯在你離開那一天。
過了這麼多年,當初我愛喝的全糖少冰紅茶,也在我自己開店之後漸漸變成不加糖的各種風味茶,又有誰知道身在國外的你、味蕾早已被影響成怎樣?

即使這麼理性的思考、並得出了再合理不過的答案,但我還是在將購物車裡一瓶一瓶玄米茶放回架上時,忍不住哭了出來。

[HR]
我們 曾經是
對方最熟悉的朋友。
[HR]


曾經是。

我啜盡杯底最後一口茶,隨手用紙巾抿了抿嘴,然後離開了那個露天座位。

這個季節的荷蘭實在是太表裡不一的國家。即使笑得陽光燦爛,卻還是一次又一次用冷風刺痛你的皮膚。我忍受不了那樣待在原地卻坐立不安地搓揉著手腳,只能悻悻然的起身,放棄原本打算悠閒享受的美好下午。
原本是很美好的,原本計劃好的,但都只是原本了。當你用上了「原本」兩個字,就表示事情早已脫離了你的計劃,離你「原本」想好的那個樣子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我原本是來見你的。我以為。
我以為我會選擇來荷蘭,就是為了想見你一面。
看看你最近好不好,問你離開後都在做些什麼,我甚至做好了可能會看見小一號你的心理準備。

我就像一個穿上了冑甲、準備好武器,以為自己一出家門就要迎戰惡龍的戰士,以為自己算盡了一切,卻沒想過家門外也許只有小橋流水,只有春天喚醒的野花而已。

畢竟,我從頭到尾都沒有嘗試著找你,更沒有設法要得到有關你的任何消息。
因為我自私且任性的認為,若你希望我知道你過得好不好,你就會告訴我。
我以為那是成熟,我以為那是包容的等待,其實我不過是傲嬌得不願意向你承認我想念你罷了。


人啊,不管到幾歲了,也許都會這樣罷。

不管考慮得再多,以為自己做得再周全,其實繞了一圈,最沒有想到的,就是最基本的自己、和對方真實的心情。什麼都不敢問,什麼都不敢做,於是最後什麼也沒有。
我突然想起妹妹。雖然我們姊妹算是很親近,但我從不主動過問她的狀況,她也從不追問我到底怎樣生活。我們偶爾一起住,幾乎每天晚上一起工作,時常沒事一聊天就超過三四個小時,但我們永遠,只在彼此願意主動提供的話題內打轉,從沒有跨越過那道脆弱的籬笆。即使在父親外遇時,即使在父母差一點離婚時,即使她休學又復學,即使我的樂團解散。可能事隔多年之後我們會聊起當時的狀況,會笑著說「那時候我其實覺得」怎樣怎樣的,但在當下,我們像是那件事沒有發生一樣的,走得離彼此很近,卻從不互相攙扶,甚至不正眼瞧對方痛苦的表情一眼。


因為那就是我們姊妹的相處方式。


那就是我們的體貼,把臉別開,點一根煙,靜靜坐在身旁。妳哭吧。妳崩潰吧。天塌下來,讓我們一起扛。而在妳親口承認之前,我都當作妳沒哭,都當作妳還是很堅強。

這樣的相處方式,造就了我與其他人之間的距離。
讓他們覺得我冷漠。
就連離開那首Tavis的Selfish Jean,我都是冷冷的按下刪除鍵,自己決定讓他消失在我的生活裡的。

這樣看來,也許我的體貼,真的很冷漠吧。
[HR]


因為我再也受不了,別人主動離開我的感覺。

[HR]


我打了通國際電話回家。在台灣時間晚上八點的時候。
今天是禮拜天(荷蘭和台灣都是),這個時候店裡客人應該都等著喝完茶回家休息了。我很意外接起電話時聽見電話那頭傳來人聲鼎沸的聲音,還有遊戲和鈴木幾乎是爆炸性的音樂聲。

「很熱鬧啊?」我忍不住大笑。「慶祝老闆娘不在?」

「慶祝老闆娘生日。」妹妹也笑了。我還沒聽清楚她下一句說了什麼,接下來只聽見全店的人大喊「老闆娘生日快樂!」,和傻瓜二人組表演著奇怪的生日歌變奏曲。

「那兩個是想被開除嗎,唱那什麼鬼東西。」我嘴上這麼說,臉上還是笑得很開。反正沒人看得到。

「別這樣,他們帶了不少大學同學來捧場唷,最近生意很不錯呢,呵呵。」

意外的,我完全沒有計算電話費會爆掉這個問題,像是人還在台灣一樣的和妹妹聊了很久,很久。內容都沒什麼大不了。妹妹的新男友最近換了工作,第一次要出差去大陸要注意什麼之類的問題,或是店裡有個工讀妹妹暑假過後就要去南部念研究所、不做了要找新人之類的事情。家裡一切安好,店裡也很好,妹妹甚至告訴我她買了兩盆玫瑰,就種在店裡陽光最盛的落地窗旁,我花著比那兩盆花更貴的電話費聽著她徐徐地說著這些有的沒有的雜事,突然覺得很想家。

「可能下禮拜就回去了。」等她叨唸完老闆教她怎麼分辨薔薇和玫瑰的差別,我幾乎是脫口而出的說了一句。

「怎麼了?想家了?」妹妹輕輕的笑出了聲。「看來我的碎碎唸有發揮功用嘛。」

「是啊,很有用。」我也笑了。

聽著自己的聲音因為國際電話線路的時差而在話筒裡產生一次又一次的回聲,我突然覺得很羨慕。好像跟著回聲越飄越遠,一眨眼再睜開就會躺在家裡床上一樣。

其實我不覺得孤單,也不會急著回到那個吵鬧的小店,但我也不是因為厭煩、苦悶才離開台灣的。


我只是想離開熟悉的地方,到一個陌生的環境,不認識任何人、也不會被任何人認出來,除了當我自己之外不需要再做別的事情。
也許一定要這樣,我才能認真去看待自己,自己想要什麼,現在的自己是怎樣的人,而不是一直不停的去在乎那個在別人眼中的自己──這樣的我是不是太冷漠了?這樣說話會不會傷到別人?這樣的店是不是比較溫馨?放這首音樂會不會太吵到客人?──我可以不用去考慮這些,為自己想,或者什麼都不需要想,這樣去過日子,才能讓我緊繃的神經一根一根慢慢鬆懈下來。

我知道我很幸運,還能這樣輕易的好起來。
放下了電話,我發現自己自言自語的毛病非但沒有改善,反而還變嚴重了。

「我要回家了。」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我要回家了。」
要回家了。

[HR]



「還喜歡阿姆斯特丹嗎?」

離開那天,Cees這樣問我。

「很喜歡噢。」我瞇著眼睛笑了。

就著我帶來的即可拍相機,我們一起被閃光燈閃了兩次。其中一張照片貼進了他的訪客留言簿裡,他非常滿意的笑著說:「我也該買一台放在這裡,這樣就算老了我也記得起這些名字到底誰是誰啊!」

然後我們又閒聊了很久的老相機和數位相機的優缺點,我一邊將我店裡的名片貼在照片旁,告訴他有機會來台灣一定要來找我玩。

「妳也開民宿嗎?」他當然看不懂中文字,只是有些驚訝。

我大笑著搖了搖頭,告訴他我沒有地方讓他睡覺,但我可以泡咖啡請他喝。

就這樣,他再次幫我將二十公斤重的行李箱搬下狹窄的階梯,在那擁擠的玄關裡,我們輕輕的擁抱了對方,然後揮揮手說再見。
一切就像我來的那天一樣。碩大的甜甜圈和披薩依舊隔著玻璃散發出油膩的光芒,對街酒吧裡永遠不乏唱著歌的客人和不停交撞的玻璃杯,幾個騎著腳踏車的小夥子從我身邊經過,輕快的一邊吹著口哨一邊往紅燈區前進。Cees的大門在我身後叩地一聲關上,我將行李箱的把手拉了出來,拖著它在碎石子路上度度度的朝車站走去。

不需要得到什麼... 也不需要失去什麼。
我只需要讓時間過去。靜靜的過去。然後我就會好起來。
人生大概就是這樣吧。

[HR]


在回程的公車上,因為過彎減速的關係,對向公車正好從我這側的窗邊緩行而過。
於是我看見你和她,正在對向的車上肩併著肩,孩子似笑得前俯後仰,牽緊的手晃呀晃的。

眨眼間,車廂已經交錯而過。
我拖著沉重的行李、無視他人的眼光,在狹窄的車廂裡狂奔著,卻還是沒追上你們的背影。

也許那根本就不是你。
畢竟人生不是電影,不總是所有情節有前因就一定會有後果。

也許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但我還是很高興,看到你們笑著的樣子。

[HR]


歡迎你回來。*
人生總會錯過些什麼
但……
是好是壞卻沒有一定的答案
女主角給我的感覺
似乎鬆了一口氣
但是卻又不像完全放手的樣子

對她來說
這種錯過是……

不知道耶!!!

我唯一明白的是
人生不可能沒有遺憾
除了接受
就只能微笑了!

m520問好
Dear m520


” 我就像一個穿上了冑甲、準備好武器,以為自己一出家門就要迎戰惡龍的戰士,以為自己算盡了一切,卻沒想過家門外也許只有小橋流水,只有春天喚醒的野花而已。

畢竟,我從頭到尾都沒有嘗試著找你,更沒有設法要得到有關你的任何消息。
因為我自私且任性的認為,若你希望我知道你過得好不好,你就會告訴我。
我以為那是成熟,我以為那是包容的等待,其實我不過是傲嬌得不願意向你承認我想念你罷了。


我想這是女主角學會了要承認的事吧!

你可以有你的價值觀、你的處世態度...
但是相同的,你選擇了這樣的處理方式,別人也有選擇反應方式,並不見得是你以為的那麼美好...
就像文中女主角任為”若
你希望我知道你過得好不好,你就會告訴我”,
但很多人會覺得”你沒有問,就代表了你並不在乎我過得好不好”吧!
有時候可以說是誤會,有時候只是一念之間、每個人的第一反應不一樣,沒有誰對誰錯,
只是該怎樣讓彼此了解到,你的好友就是這樣的人,
進而去溝通、減少誤會發生的可能吧。


就像最後寫的...
女主角可能在想通之後,覺得放不放手、見不見到這位朋友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結果卻在對向車廂裡看到他們。
這橋段很老套、很像電影吧。哈哈。

就當是神給她的生日禮物吧!=3=
Jayko 寫:Dear m520


” 我就像一個穿上了冑甲、準備好武器,以為自己一出家門就要迎戰惡龍的戰士,以為自己算盡了一切,卻沒想過家門外也許只有小橋流水,只有春天喚醒的野花而已。

畢竟,我從頭到尾都沒有嘗試著找你,更沒有設法要得到有關你的任何消息。
因為我自私且任性的認為,若你希望我知道你過得好不好,你就會告訴我。
我以為那是成熟,我以為那是包容的等待,其實我不過是傲嬌得不願意向你承認我想念你罷了。


我想這是女主角學會了要承認的事吧!

你可以有你的價值觀、你的處世態度...
但是相同的,你選擇了這樣的處理方式,別人也有選擇反應方式,並不見得是你以為的那麼美好...
就像文中女主角任為”若
你希望我知道你過得好不好,你就會告訴我”,
但很多人會覺得”你沒有問,就代表了你並不在乎我過得好不好”吧!
有時候可以說是誤會,有時候只是一念之間、每個人的第一反應不一樣,沒有誰對誰錯,
只是該怎樣讓彼此了解到,你的好友就是這樣的人,
進而去溝通、減少誤會發生的可能吧。


就像最後寫的...
女主角可能在想通之後,覺得放不放手、見不見到這位朋友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結果卻在對向車廂裡看到他們。
這橋段很老套、很像電影吧。哈哈。

就當是神給她的生日禮物吧!=3=

TO JAYKO

如你所言
我以我的價值觀
衡量了女主角的心情

我以為那就像是
世上所有的違心之論
在放手與不放之間
其實沒有真正的方向

我總覺得
少有人說
不愛了
是真正不愛了
那內心隱藏的感受
多少都在期待某些不一樣的結局

愛是一場令人瘋狂又執著的輪迴
我心裡猜想女主角
會跑到異國追求一種偶然
不是此因嗎?

感謝JAYKO提出如此多的論證
點醒了我
或許在我的心有所念的執著下
某些文字都被忽略了吧!


m520問好
哈哈,m520過獎了,
是我寫作功力不夠才總是要這樣再次闡述才能讓人了解我想表達的意思呀!
但有時候又覺得,不要太清楚也好,讓讀的人有更多自己的解釋空間,
感覺讀起故事才有趣呀!

不過,我又很喜歡這種討論的感覺,所以特別喜歡回文啊!XD
真是太矛盾了~~~

先祝大家新年快樂~~~^^
我喜歡這作品給人的清新,還有探索的感覺。

刪節號用法有點奇怪,有時候半形三個點,有時是六個點,這不夠貼切,重訂標點符號手冊指出是全形……這樣的用法,可以參考看看。
Dear cucam51:

其實我也有印象刪節號是三個半型的點,但也忘記是哪裡的規定了?
只覺得既然是三個一組,那若我想用長一點的點點點表示自然就是兩倍數的六個一組了XD

因為我沒有用Word寫作的習慣,往往是在blog後台寫文,
所以可能是編輯器造成了刪節號全半形的誤差,敬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