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霧起

每日以投稿兩篇為限

版主: 林思彤麻吉鄭琮墿胡也

[CENTER]如霧起[/CENTER]

  近日,不意地將手伸入外套的胸前口袋中,掏出了皺折的捷運票卷與購物收據,那些不屬於此地,而來自地球另一座他方城市的物件。手來不及辨識,直到目視了掌中物品才想起關於那屬於遠方的,屬於某段時間、某趟旅程的,已被收納入記憶的種種。

  此時此地,是所謂的春寒,是島國的時節變異,令人心情隨之跌宕款擺。

  在這島上,冬衣已該收起,然而身體感知著外界變化,這般的感官經驗,原始而直接,但如若身體是一個介質,如果是一具骨肉製成的溫度計,我的血液動盪如水銀,我人在這方的島上,卻在某一個溫度與溼度的涼風中,心恰好被喚醒。

  我自忖:「這陣風帶給我肉體的感受,豈不就是那另一個港灣城市的感受嗎?」
  原來,身體是一把生命經驗的音叉,攜著一些自己都未必清楚的和絃與旋律了。
  思憶的詩學是一種微弱的中魔,這像普魯斯特之文學般的追憶,也彷彿徐四金般的對氣味的描述,就在感官被震動的一刻發生。

  那城市氣候變化不定,雖是夏季,而山坡上的草竟有枯黃之姿。他們說,花季一到,有過敏症的人總被那裡的花粉熱纏身席捲,於是,甜蜜的花季卻是另類的痛楚;在身體移動的過程中,我們必得要洋蔥似的穿衣復又脫衣,就在幾哩路的上坡又下坡,轉眼就是四季。那城市的霧總是瞬時降臨,當地國慶日夜晚,於漁人碼頭施放的燦爛煙花立刻被霧靄遮掩了大半,此時我們明白,煙火不總該眼見,竟也如鼓樂般僅以耳聞。

  經過了城市之光書店,你買下長相與列寧神似的金斯堡正在書桌上寫字的明信片;原來,我在出了捷運站後,走上階梯之前以手觸摸過,光滑如冰牛奶般的是Harvey Milk的銅製紀念碑,走完最後一級,往左上方天空望去,那巨幅六色彩虹旗幟由藍天襯托著,似大纛般在風中振聲如雷,我們靜止於那場景;我們步出畫面,離開卡斯楚區的飛吻與媚眼,我們進入爵士切分音、即興而搖擺的小酒館。

  某天,彷彿撥開了時光,如夢似幻,你我走到了太平洋岸,看千百的大小水母如鑽粧點著夕陽的金黃沙灘;他們說,霧鎖金門是最美麗的景緻,或許我身在霧中不知福,才在此時此地憶起。

  有鷹盤旋,生命與旅途中的種種雲煙,在回憶之前,在忘記之後,似霧起了…
  像是那部電影最末的歌:「忽然,我又想起你的臉,忽然我又想起你當天的叮嚀。」
  不免心想,如果偶爾身體起了霧,擦拭過朦朧,清晰的將會是什麼?於是,那殘餘的溫熱,那溼度,在這一刻的涼風中,你會否也突然地想起了我的臉。

洪春峰 2009 2/23

《如霧起》published in 2009 3 17 中華日報 副刊
painting :《Untitled》 oil painting and acrylic on canvas .
文、繪圖:洪春峰
如霧起 2009 壓克力+油畫+Canvas

附加檔案

洪春峰 寫:[LEFT]然而身體感知著外界變化,這般的感官經驗,原始而直接,[/LEFT][LEFT]但如若身體是一個介質,如果是一具骨肉製成的溫度計,[/LEFT][LEFT]我的血液動盪如水銀,我人在這方的島上,卻在某一個溫度與溼度的涼風中,心恰好被喚醒。 [/LEFT][LEFT] [/LEFT][LEFT]原來,身體是一把生命經驗的音叉,攜著一些自己都未必清楚的和絃與旋律了。[/LEFT][LEFT] [/LEFT][LEFT]思憶的詩學是一種微弱的中魔,這像普魯斯特之文學般的追憶,[/LEFT][LEFT]也彷彿徐四金般的對氣味的描述,就在感官被震動的一刻發生。 [/LEFT][LEFT] [/LEFT][LEFT]離開卡斯楚區的飛吻與媚眼,我們進入爵士切分音、即興而搖擺的小酒館。

有鷹盤旋,生命與旅途中的種種雲煙,在回憶之前,在忘記之後,似霧起了… [/LEFT][LEFT] [/LEFT][LEFT]如果偶爾身體起了霧,擦拭過朦朧,清晰的將會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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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穿秋水,終於春風吹來散文版。

很喜歡此篇作品的敘述,彷彿也讓人融進了霧色之中。
如霧起的美,美在人情。

美在,那共擁有的舊時光。

不只身體是音叉,生命本身也是把音叉。
共鳴了什麼?調音了什麼?款擺過什麼?

身體起了霧,是溫差的無法調節;無論是--
冷的身體熱的靈魂,還是熱的身體冷的靈魂。

「霑衣欲濕杏花雨,拂面不寒楊柳風。」
畫和文都搭配得極好,如若身在重重霧鎖的金門大橋。


PS:為文之日,正好是杏花雨的生日呢。


阿瑀敬祝 文安
麻吉也是喜歡這篇文章的敘述。

悠悠之中顯見張力。
而我也不禁聯想日前整理抽屜時,看見十數年前收藏的一張阿里山小火車票,我也有珍藏一切小東西的習性,似乎總想汲取某些浮光掠影的衝動,往往可能在一本青春時期收藏的集郵冊;或小卡片;或泛黃的畢業紀念冊裡想拾獲一些關於歲月走過的蛛絲馬跡。

麻吉問候 春峰。
在商禽儀式的今日,我的心緒極紊亂。

我讀過他的詩,然後汲取養分,詩的定義千百萬億,如恆河沙數

然而若生命是恆河,詩就是河自身,下一秒又變,便又不是河..

對我們產生影響的藝術,人們,情愁愛恨 ...

對我們種植種子,開花結果凋零的種種流程

然後我們才能繼續生活,繼續回憶,繼續放棄回憶,繼續活下去,在我們

帕金色森氏症來臨之前,在我們被死神帶走之前

我們還有愛神,我們還有酒神,你我還有阿波羅,你我還跪在觀世音跟前,而你我的身體靈魂總

還有霧。

如果我們能寫,我們就還不算麻木還有感覺,還能顛覆,還能創造,還能在麥田的原野,在港灣的身邊

唱歌,攔阻那些不安與暴烈,過濾出黃金的體驗,火化出舍利,蒸餾出天真、情感與霧中的風景的純粹。

感謝麻吉。

文學與藝術讓我們要能將人生正著讀取,然後偶而倒著唸。

有時行雲流水,在霧中我們有時情願分不清楚一切,又看透徹某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