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短篇 - 鐵觀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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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星心亞AzureSianlight

她泡了一壺鐵觀音,在苦澀裡回憶著父親的感覺。


母親早逝,所以從小她就揹負著長女的責任,弟弟可以任意自在的到處遊玩,而她只能跟著爸爸照顧著家裡的麵攤。
絡繹不絕的客人留下的,是烙印在手腳上的燒燙傷痕跡。每每收了攤後,在昏黃的燈光下她照著鏡子看著自已不完美的手足嘆息,而爸爸總是泡上一壺鐵觀音,拉著她坐在攤桌前對飲。一開始那苦澀的茶湯令她皺起了眉頭不願再多喝兩口,而爸爸總笑著跟她說:「過日子是這樣的,就像這鐵觀音,入喉雖苦,但一定會回甘。」


果然,身上燙傷的印記會慢慢淡去,而日子確實一天過著比一天寬鬆了!家裡買了房子店面,好味道也跟著聲名遠播,最後在弟弟表明接班意願後,爸爸將這江山交給了他們姐弟倆。從小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弟弟只管帳,而她也甘之如貽的扛起了從採購到收攤的所有工作…。
直到她發現,原來從小跟著老爸努力的一切成果,所有權人都是弟弟的名字,而她,從頭到尾都是月薪兩萬的打工仔…。


家裡唯一的香火,理所當然的繼承了所有的權利。同甘共苦十幾年的革命情感,抵不過千古傳承的傳統觀念。心裡的不甘願讓她心一橫,獨自兒跑到附近開了一家一模一樣的麵店,誰叫她這輩子,就只會做麵…。


最苦的,不是江山拱手讓人的無力與辛酸,而是父親對她開業的不諒解。商人對於競爭對手的憤恨遠遠大過父女之情,老父從此斷絕了她的探訪,而她只能偶爾偷偷看著老父年邁的身子骨,一個人重新辛苦的支撐著生意,然後忍著心裡莫名的難受揚長而去。


每當她最苦的時侯,便匿名寄上一斤上好的鐵觀音給老父,然後自已也泡上一壺,獨自品嚐著苦澀的滋味,等待著回甘的感覺,這一等,又等上了十幾年,直到接到弟弟的電話…。


「爸突然病倒了,說有東西要給你…」


其實她不在意爸爸留些什麼給她,她只希望老父能了解她的苦。
但父親走的太急,甚至連最後一面她都見不到,而留給她的,竟是一大箱沒拆封的茶葉!
「可能爸不喜歡喝,所以只開了一包,其他的就沒再動過了…」弟弟說。


看到父親連她送的鐵觀音都不喝,她痛到連呼吸都覺得痛。
她忍著悲痛抱著那一大箱茶葉直奔垃圾桶,若不要,就丟了吧,全丟了吧!
不顧他人的眼光,她拿著箱子猛倒,等茶葉都倒完了,才發現箱子底裡飄落了一張信紙,上面這樣寫著…


「女兒:
這茶極好,我怕喝完就再也喝不到了,所以捨不得喝,誰知道,剩這麼多,卻來不及喝了… 。
父字」


「嗚…哇…」終於,她放聲大哭,發了狂的撿拾著那一包包被她丟棄的茶葉。


這是爸爸留給她的鐵觀音,喝完就再也喝不到了,她捨不得。
真是苦澀哇
在撿拾的當下
在捨不得喝時

但也
已然回甘了


妍音拜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