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 3月 11, 2009 8:54 pm
我一直對這某些事情有其無法取代的記憶，每當我回想起來，總會有著一種不可言喻的感動，最特別的是發生在你最親近的人身邊的時候。
在不久前的暑假中，我大部份日子都在家中做一些自己的事情，大概就是消磨時間吧。於是時光就這樣匆匆消逝，而因為暑假的時候經常留在家中，我總會和媽媽出外吃午餐，有時候是我陪她，也有時候是她陪我，雖然話題甚少，但現在回想起來卻也是不錯的回憶。
還記得有一次自己把生活時間顛倒，睡得太晚了，媽媽等著我一起出外，等得太久了，就在大廳的沙發睡著。當我起床並梳洗完畢後，從廁所悄悄地走到沙發旁邊——媽媽睡得很安詳。最近，她都好像失眠了，這麼難得入睡也不想吵醒她。我在沙發旁驚愕地看著媽媽的頭髮，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啊？由從前在燈光下閃閃發亮的黑髮，如今卻變成黑中帶白的煩惱絲，似乎比不久前又增添數條白髮了？——我竟然不知道。
天地萬物，隨著年月而漸漸老邁，自然是正常的，但看在子女的眼中，又如何能用這般道理來說服自己呢？更何況媽媽並不老啊，在她的年齡中也不應有這麼多的白髮啊，而臉頰上也不該凹凸不平啊——這是為了照顧她兩個孩子的代價嗎？我忽然感到一陣不知何來的悲哀，她放棄了這麼多青春，她，可會後悔？
就在我有點感傷的時候，媽媽突然張開黑漆明亮的眼睛，有點詫異地說：「傻孩子，怎麼醒了也不吵醒我啊？」
和媽媽一起的回憶是數之不盡的，但這一次卻極為深刻。那一天，因為媽媽全日也在埋頭苦幹做著家務，直到空閒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時左右，也忘了是誰提議的，總之我們就決定出外吃晚飯了。
本來只想吃一點便宜的，隨便填飽肚子就回家，誰知道我們餓得糊塗了，在進店子時也沒看清楚價錢，便走進一間「黑店」。在那裡隨便叫個食物也要一百元以上，但當時已經坐在椅子，也不能離開了，唯有隨遇而安吧。
想當然，在這種並不愉快的氣氛下進食，本來不多的話題就變得更稀少了，雖然食物還是不錯的，但一想到價錢昂貴又好像變得糟糕了。不過都付錢了，就不要想太多，慢慢享受吧——媽媽卻挑剔起來，總是說以前有什麼地方好吃，現在這種根本不能比較。
其實媽媽有一個習慣，幾乎每到一個地方吃飯，都會十分挑剔，通常拿來比較的都是從前的回憶。而我，也不太喜歡她這個習慣，因為每次我推薦的地方總會變成一文不值——就像經常聽到人說，現在的小孩啊，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每一次聽到這種說話，感覺都很糟糕。
過了一會，當食物都被解決了大部份的時候，我的心情也隨著時間漸漸變好，大概是肚子十分受用吧。也忘了是因為什麼，是因為想了解媽媽經常說的從前？還是因為只想找個話題說呢？
「媽，你以前的理想是什麼？」我頓了一頓，「即是小時候想像將來會怎樣？會做什麼工作？」
「喔？你問我的理想？」媽媽有點奇怪地看著我點頭的動作，想了一想，「就是像電視上的節目一樣啊。有個好老公，不愁衣食，在空閒時去買無數沒什麼用的物品回來吧。」
聽到這句話，突然有一種很難以言喻的感觸。當初的理想和現實差這麼多，面對感情上的離異，獨力撫養兩個不中用的小孩，加上生活上的壓迫，長久下來的折磨到底有多大呢？我又怎樣才能夠計算？她可曾後悔呢？我突然很想說出來，但我又害怕令媽媽不快，也許更怕的是答案會是……
但我抬頭看著媽媽漸漸老邁的一切，終於忍不住地說：「媽，你有後悔嗎？」這句話一出口，我就幾乎想罵自己，為什麼問這種問題呢？但我卻很想知道答案。
「後悔？你是指什麼？現在嗎？」媽媽笑著說：「我剛剛說的理想是開玩笑，我又怎會真的這樣呢？」
就算剛才理想是開玩笑的，但誰的理想生活會是這樣呢？但媽媽還在笑，面對這問題為什麼還能笑呢？
「還後悔什麼？現在後悔來都沒用了。」媽媽輕鬆地說著。
但真的是這樣嗎？我再問下去：媽媽真正的理想是什麼呢？但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們一把話匣子打開了，便說個不停，說到熱烈的時候還大笑起來，我也忘了有多久沒和媽媽這樣子談心呢。
直到我們離開了那家「黑店」，旁邊剛好有一家超級市場，玻璃外牆貼著無數特價產品的海報，媽媽走過去細看——你知道會怎樣的。
我們走到擺放西瓜的位置，媽媽很喜歡吃西瓜，有什麼不舒服之類，根據她說一吃西瓜就會沒事了——但媽媽平常很少買西瓜，因為太重了，但今天有我毛遂自薦，決定一口氣就買下兩個西瓜。
於是媽媽便開始挑選西瓜，我也在一旁學著怎樣分辨一個好西瓜，例如拍下去會發聲的，比較厚重的——過程不足一提，但我在媽媽看見我拙劣的動作而笑了出來的時候，突然明白了媽媽剛才說的話，真的。
媽媽說，還後悔什麼？現在後悔來都沒用了。並不是我想像中因為無奈而感嘆，而是真正的輕描淡寫，她是否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呢？我想，大概是只要看到你們平安地生活下去就好了。
在之前，我本來還想問清楚媽媽，你後悔嗎？但看著媽媽挑選西瓜時流露出滿足的笑容，我也微笑起來。
意在言外，又何必再問呢？
後記：
過了幾天，媽媽才開始吃西瓜，我問她好吃嗎？她回答了一句，不太甜，但也很好吃。
我想，我以後可以多幫媽媽買一點西瓜回來，雖然我並不喜歡吃西瓜。
在不久前的暑假中，我大部份日子都在家中做一些自己的事情，大概就是消磨時間吧。於是時光就這樣匆匆消逝，而因為暑假的時候經常留在家中，我總會和媽媽出外吃午餐，有時候是我陪她，也有時候是她陪我，雖然話題甚少，但現在回想起來卻也是不錯的回憶。
還記得有一次自己把生活時間顛倒，睡得太晚了，媽媽等著我一起出外，等得太久了，就在大廳的沙發睡著。當我起床並梳洗完畢後，從廁所悄悄地走到沙發旁邊——媽媽睡得很安詳。最近，她都好像失眠了，這麼難得入睡也不想吵醒她。我在沙發旁驚愕地看著媽媽的頭髮，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啊？由從前在燈光下閃閃發亮的黑髮，如今卻變成黑中帶白的煩惱絲，似乎比不久前又增添數條白髮了？——我竟然不知道。
天地萬物，隨著年月而漸漸老邁，自然是正常的，但看在子女的眼中，又如何能用這般道理來說服自己呢？更何況媽媽並不老啊，在她的年齡中也不應有這麼多的白髮啊，而臉頰上也不該凹凸不平啊——這是為了照顧她兩個孩子的代價嗎？我忽然感到一陣不知何來的悲哀，她放棄了這麼多青春，她，可會後悔？
就在我有點感傷的時候，媽媽突然張開黑漆明亮的眼睛，有點詫異地說：「傻孩子，怎麼醒了也不吵醒我啊？」
和媽媽一起的回憶是數之不盡的，但這一次卻極為深刻。那一天，因為媽媽全日也在埋頭苦幹做著家務，直到空閒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時左右，也忘了是誰提議的，總之我們就決定出外吃晚飯了。
本來只想吃一點便宜的，隨便填飽肚子就回家，誰知道我們餓得糊塗了，在進店子時也沒看清楚價錢，便走進一間「黑店」。在那裡隨便叫個食物也要一百元以上，但當時已經坐在椅子，也不能離開了，唯有隨遇而安吧。
想當然，在這種並不愉快的氣氛下進食，本來不多的話題就變得更稀少了，雖然食物還是不錯的，但一想到價錢昂貴又好像變得糟糕了。不過都付錢了，就不要想太多，慢慢享受吧——媽媽卻挑剔起來，總是說以前有什麼地方好吃，現在這種根本不能比較。
其實媽媽有一個習慣，幾乎每到一個地方吃飯，都會十分挑剔，通常拿來比較的都是從前的回憶。而我，也不太喜歡她這個習慣，因為每次我推薦的地方總會變成一文不值——就像經常聽到人說，現在的小孩啊，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每一次聽到這種說話，感覺都很糟糕。
過了一會，當食物都被解決了大部份的時候，我的心情也隨著時間漸漸變好，大概是肚子十分受用吧。也忘了是因為什麼，是因為想了解媽媽經常說的從前？還是因為只想找個話題說呢？
「媽，你以前的理想是什麼？」我頓了一頓，「即是小時候想像將來會怎樣？會做什麼工作？」
「喔？你問我的理想？」媽媽有點奇怪地看著我點頭的動作，想了一想，「就是像電視上的節目一樣啊。有個好老公，不愁衣食，在空閒時去買無數沒什麼用的物品回來吧。」
聽到這句話，突然有一種很難以言喻的感觸。當初的理想和現實差這麼多，面對感情上的離異，獨力撫養兩個不中用的小孩，加上生活上的壓迫，長久下來的折磨到底有多大呢？我又怎樣才能夠計算？她可曾後悔呢？我突然很想說出來，但我又害怕令媽媽不快，也許更怕的是答案會是……
但我抬頭看著媽媽漸漸老邁的一切，終於忍不住地說：「媽，你有後悔嗎？」這句話一出口，我就幾乎想罵自己，為什麼問這種問題呢？但我卻很想知道答案。
「後悔？你是指什麼？現在嗎？」媽媽笑著說：「我剛剛說的理想是開玩笑，我又怎會真的這樣呢？」
就算剛才理想是開玩笑的，但誰的理想生活會是這樣呢？但媽媽還在笑，面對這問題為什麼還能笑呢？
「還後悔什麼？現在後悔來都沒用了。」媽媽輕鬆地說著。
但真的是這樣嗎？我再問下去：媽媽真正的理想是什麼呢？但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們一把話匣子打開了，便說個不停，說到熱烈的時候還大笑起來，我也忘了有多久沒和媽媽這樣子談心呢。
直到我們離開了那家「黑店」，旁邊剛好有一家超級市場，玻璃外牆貼著無數特價產品的海報，媽媽走過去細看——你知道會怎樣的。
我們走到擺放西瓜的位置，媽媽很喜歡吃西瓜，有什麼不舒服之類，根據她說一吃西瓜就會沒事了——但媽媽平常很少買西瓜，因為太重了，但今天有我毛遂自薦，決定一口氣就買下兩個西瓜。
於是媽媽便開始挑選西瓜，我也在一旁學著怎樣分辨一個好西瓜，例如拍下去會發聲的，比較厚重的——過程不足一提，但我在媽媽看見我拙劣的動作而笑了出來的時候，突然明白了媽媽剛才說的話，真的。
媽媽說，還後悔什麼？現在後悔來都沒用了。並不是我想像中因為無奈而感嘆，而是真正的輕描淡寫，她是否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呢？我想，大概是只要看到你們平安地生活下去就好了。
在之前，我本來還想問清楚媽媽，你後悔嗎？但看著媽媽挑選西瓜時流露出滿足的笑容，我也微笑起來。
意在言外，又何必再問呢？
後記：
過了幾天，媽媽才開始吃西瓜，我問她好吃嗎？她回答了一句，不太甜，但也很好吃。
我想，我以後可以多幫媽媽買一點西瓜回來，雖然我並不喜歡吃西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