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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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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發生時，我在北美的美食餐廳，享受高速無線的網路，在某網站給一篇
小說寫下關於作品，關於生活的評論。

　　背後一把陌生的語言，懷著懇切的鄉音與病黃的臉，刺殺般接近，我們倉促
會了面。男子尖而長的臉，沾有髒污的黑外套，英文不甚流利。他拿著一份有
各國語言的名單：英文、中文、阿拉伯語，其他的未曾細看（因為是一次倉促的
會面），上面寫著：「請捐款幫助貧困兒童。」

　　或許因為男子來得太快而且太接近，使我來不及思索，就以倉促轉身，拿出
了美金兩元。男子收下那兩元，然後為難地告訴我，捐款的最低額度是美金２０
元。其時有許多念頭以網路的高速盤旋，母親在柬浦寨的攝影，黃泥河畔有光著
屁股的女孩，或許是寫評論使我想起朋友的文章，裡面說：「感動在當下，捐款
也在當下，我不管是否廉價或者這些錢是否進入壞人的口袋裡。」、「如果我的
肚子餓一餓，一個窮苦國家的小孩能有飯吃。」

　　也曾想過不給他錢，但是已經讓他看見我有其他的鈔票。

　　我捐出２０元，卻要回了那兩元。

　　就這樣，半倉促半要挾的，讓他取去了錢。

　　男子臨走前要我寫下名字和捐款額，或許是出於自尊，我拒絕了。

　　男子取走了錢，又到了其他的餐桌去討錢，同樣的說詞與方式，重重複複，
弄不清楚叫人捐錢是他的奉獻，還是他的職業他的生活。瘦削的他裹在黑而髒的
大衣裏，像一頭巨大的老鼠。無論那是真的基於狂熱的同情，或是基於自身的
貧窮，人們大體是避開他的，行善成了老鼠。

　　我轉回高速的網路世界，按捺著似乎是羞愧，如果他是慢慢的讓我有時間替
生活費算數，我一定是拒絕他了，但是他來得快，使我非得決斷，就不容許我
細思然後去拒絕。

　　留學生不是很有錢，特別我前幾天才買過硬碟，但是如果我的肚子餓一餓。

　　我清楚自己是消耗９０％資源的那１０％。

　　就在這樣幾ｋｂ的一照面，我幾乎是毫無準備的，就做了所謂的善事，輕得
毫無責任，輕得像輕許一個政策。時間這麼短，怎麼能分得清有多少責任、同情
、畏懼、罪疚、反感與消災？我只是任他取走了錢而沒有任何道德上的責任。而
這不是願不願意實際進入第三世界賑災或有沒有抵制高爾夫球場的分別。

　　而我有一種錯覺，措手不及的行善，比偽善更加低等。如果不能基於責任，
是否至少該基於一種感動，一種宗教式的狂熱：相信錢能行善。好比看過盧安達
飯店而捐錢，或是看過血鑽石而拒買鑽石，同樣是界外的同情至少基於貨真價實
的感動；如果沒辦法容許自己很小人地監督這些錢的去向，到哪個慈善組織，
資金流動的方式，流到哪個國家哪些人手中。因為實際，小人的善行比君子更
偉大。

　　其實我並不在意自己有多少虛偽或者不情願，令我真正覺得鯁鯁的是，自己
有多少真實？我確實捐了錢，但我仍陷身高速、無線的網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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