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婆芋的戀情』


　　鄰居阿彩姐，生性活潑開朗孝順乖巧。服伺公婆善盡職責，頗受夫家大小讚揚。某日，她上菜市場買回一把芋梗，中午將它與肉同燒。侍長輩如父母的她，先挾一塊芋梗試吃。怎知芋梗入口即有劇烈的反應，舌頭刺痛不久發麻，口角不自覺的涎水淌流不止。家人見狀立即將她送醫，經過醫院之抽血檢查才知食物中毒。待她恢復正常後問她，原來她吃到的事有毒的姑婆芋梗。幸虧家人機警趕快送醫，否則她將成為啞巴造成忠深之遺憾。

　　姑婆芋在台灣低海拔山區到處可見，成枝長得翠綠婷婷生機盎然。要是生長在陽光下，加上水分充足，它的生長更誇張得綠油油的。大約在卅、四十年代，它的葉子可是攤商最好的包裝紙，包魚包肉包豆腐無所不包，可說是當時的包裝明星哩。它的汁液帶毒性，沾到人體皮膚癢得一塌糊塗。窮家小孩不怕癢，將它的葉子割下一疊疊送去市場叫賣，日子雖然難過，但有這筆收入對家庭用度不無小補。

　　翻過山後有一曾姓夥房，地勢斜坡鄰近內山，當年的屋主建築這座四合院，如何將那磚瓦水泥運進去山僻煞費思量。曾家三代耕山種植水果遠近馳名，每屆春分巨商富賈不畏路難，紛紛前去下定包購水果。秋季豐收山道上人車絡繹不絕。為方便人車來往，曾家獨資開闢一條產業道路連結山下公路。

　　曾家有女長相俏麗，溫柔客氣頗有人緣。皮膚吹彈可破，許多年輕人都想與她交往，但都被她老父驅趕下山。這年一群大學青年入山，進行一次當地生物的田野調查。曾家撥出一空房當作他們的基地，因此天天與曾家人見面機會很多。這群年輕人個個長得唇紅齒白，活潑大方，讓曾家大小姐看得如醉如痴。

　　這年曾家大姐剛自城裡的高校畢業，返回家中與父母同居一處。因緣際會，她與一位團員陷入愛的漩渦之中。他們相愛甚深，就連二老也默許她們來往不加干涉。孰知好景不常，團隊開拔下山之後音訊渺然。曾家大小姐按他留下的住址連去好幾封信，可是每封不是查無此人就是無人收信。單純的小姐鬱鬱寡歡，日夜哭泣，就在一個月暗風高之夜，在自家的工寮內自縊。

　　印象裏她自殺那天，正好家舅入山作例行門診。她被抬到門診的帳棚裏，口吐白沫奄奄一息，嘔吐狼籍臉色雪白口角留著黏液，原本嬌嫩的玉臉，這會兒痛苦得扭曲變形。家舅先施以灌腸洗胃，藥液下肚半晌狂吐不止，從那嘔吐物中判初姑婆芋之毒。家舅建議送去城裏繼續治療，大火忙碌半天總算救回一命。

　　半個月後，曾家大小姐出院返回山居。因為食道與胃部受創嚴重，聲音沙啞胃痛不斷。經過這次的打擊她萬念俱灰而遁入空門，其父特蓋一座家庵讓她修行。那位負心男後來成為一位生物老師，恰巧我班是他的指導班。某日師生閒聊，我提出姑婆芋向他請教。他滔滔不絕的，將那姑婆芋的生態與毒性深入淺出的剖析傳授。

　　他語意切切要我遠離這種植物，關心情思溢於言表。但他不知有位姑娘，用它當作戀情結束之毒藥。好幾次我想將實情告知，最後還是隱忍下來，因為，我不想再有人為姑婆芋而亂了方寸，更不想有人去干擾曾家大小姐的清修。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