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花追思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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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林思彤麻吉鄭琮墿胡也

             

            『豆花追思曲』


  豆花是最便宜的食品,平民化且又經濟實惠。從小時候開始,我就對它情有獨鍾。在那窮困年代裏,孩童零嘴缺乏,誰家孩子要是有碗豆花在手,那份跩勁兒就不用多加敘說了。

  那傢伙肯定會用湯匙輕挖著豆花,然後誇張的把嘴巴撐得大大的,再以自以為花俏的姿勢將豆花送入口中。接著裝打著嗝兒向你示威,讓你見了又羨慕又忌妒,恨不得跨步向前將它搶走。

  玩伴阿健的老爸是賣豆花的生意人,每天天濛亮就起床,騎著一部載著兩個豆花桶的老鐵馬,馳向嵐翠里郭家批豆花。裝豆花的亞鉛桶外表擦得撥兒亮的,裝豆花的瓷碗也是特選的,水藍色的釉色繪上兩三隻翔鶴。構圖簡單,端在手上却充滿著清幽感覺。鐵路宿舍的主婦們愛乾淨,阿健他爸賣的豆花頗受歡迎。原因無他,就是因為他乾淨的生財用具博得她們的好感。

  阿健他爸批回豆花立刻回家,母親也早已熬好紅糖薑水等候。夫婦倆默契十足,煞車聲剛止,糖水桶早已準備好等候著。匆匆接過糖水往車把手上一掛,手按著氣囊喇叭,一路叭咘叭咘的叫賣去了。

  他爸爸是湖南人,一付騾子脾氣發作起來,就是天皇老子也拿他無可奈何。他母親是阿眉族姑娘,天真直爽待人和氣。這家一共生了九個男孩,生活擔子壓得讓人發瘋。幸好母親忍耐賣力,總算把這龐大家庭給撐住了。阿健老四與我同齡,同所初中高中一起畢業,所以兩人之間的交情非比泛泛。空閒我常往他們家跑,一方面貪圖他家有香甜細嫩的豆花可揩油,另方面則因阿健是我的死黨,一天不見過幾面好像很不放心。

  五年前阿健的爸爸自部隊退下來,身邊領了一筆退休金,心怕坐食山空,顧不得身分,退休第三天就決定出外賣豆花。他的決定太太没意見,倒是讀大學的三個哥哥以為這樣有失面子,故爾力勸父親打消念頭。只有阿健最快樂,他還興奮的對父親說:「將來考不取大學,一定會陪老爸去賣豆花。」此語一出,立刻招來一頓圍剿。

  儘管孩子不樂意,但他老爸仍獨排眾議開始籌配生財設備。一部二手腳踏車、兩只豆花桶就耗去數百大洋。糖薑水桶是鄰居不要的牛油桶,七拼八湊終於開業了。第一天新手上路,豆花不是挖得太厚就是太薄,糖水也放得不勻遭到客人數說。雖然糗態百出,他老爸不以為忤,反而更加努力的學習必要技巧。四五天經過,客人再多他也能夠應付裕如矣。

  我喜歡看老爹剷豆花,但見他厚實的手掌輕握著圓形小鏟子,輕輕一晃手就剷出後薄均勻的豆花片。快速蹈入青花白磁碗中澆上糖水,放入一把湯匙,然後端給一旁守候的客人。客人吃完給錢,老爹接過手丟入錢桶內。一筆接一筆,銅板很快便遮滿桶底。雖然每碗所賺只是蠅頭小利,積少成多,却也讓他賺足了老大的結婚費用,還有大票孩子們的學雜費。

  遷居中和之後我很少回江子翠,阿健去讀軍校也很少回家。這天突然接到阿健的婚帖,我兼程趕去向他道賀。老友見面分外高興,擁抱互捶鬧個不休。老爹身體健康如昔,臉色紅潤笑臉迎人。奇怪的是,我向他打招呼問安,他都笑笑面對沒有回話。談起以前他賣豆花往事,他却顧左右而言他。後來我問阿健原因,他才告訴我說老爹患了老人癡呆症。時有記憶但大多時間恍恍惚惚,所以他說的話不必認真。聽了阿健的話感慨萬千,連我都害怕得了此症怎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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