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會變成這樣,我想沒人該負什麼責任。

或者該說我自己要負最大的責任。

現在的我,倒在公路旁,腳邊徘迴著幾隻老鼠,咬著我的右腳拇指,還有些許蟑螂盤據在我的手邊,弄得我好癢,我的腹部那塊大大嚇人的傷痕露出分明的肋骨,開始化膿,我的面目猙獰,額頭一大片的血跡,覆蓋了我的半個臉、我的眼,全身散發屍臭,就這樣臥倒在靠近消防栓的公路旁,我的腦袋沉重,卻失去疼痛的神經刺激,像是在浴缸裡溺水一樣,我對自己只是嘲笑。

「我到底為了什麼?」我自問。

路人視若無睹,當然,他們當然會這樣,我早就絲毫不在意這一切、這世界,我的眼裡只有妳,我的一切,為妳而生,為愛而死,在這副殘破的形骸,我僅剩的一絲絲靈魂,我的左眼,只注視著那個妳;只關注著那個妳,只在我這身骷髏深邃的左眼裡。

而妳卻始終不知道、永遠不會知道。

除了我自己,沒人會知道、會想知道。



我是個「隱、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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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會想知道我為什麼會變成隱形人,妳也不會想知道的,所以別問了,我現在想說的是,我變成這樣然後我決定只注視妳的那天開始,我早已奮不顧身了。

妳與班上同學總是可以相處的很好,每當我注視妳時,妳的身邊總是人群擁擠,只遊離在妳四周,我一直以為夠了,而我也一直是這樣做。

下課妳總是跟要好的同學走在一起,我總是目送著妳出校門,而妳也總是被目送著出了校門,有時候我會禁不住,偷偷跟著妳回家,到了妳家門前的那條小巷,卻是一陣陣的猥瑣咒罵自己。

我承認,我真的深愛妳,妳卻觸不到我、看不到我,我默默的、靜靜的,我知道這樣很慘,但我也不願意的就這樣只注視妳。

這是我想出來最好辦法了,我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也沒有傷害任何人,但是我錯了,我早就對不起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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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個深色的下午,光線血染了整片我看到的天空。

妳正要到對面的另一頭,我像是失了魂般,緊緊交纏妳、繫著妳,就這樣我被你拖著走,我一點反抗能力也沒有。

妳穿越了平行線般的路,從跟我同一條的這一頭,跨越到另一頭,然後我也想踏出去,我卻忘了我的身體,我的本質。

是的,我踏出了這一步,這毀滅性的一步。

我踏出的下一秒,迎面而來的克萊斯勒,把我狠狠的推了一把,我飛起,我墬落,我扭曲的身體破了大洞,在腹部的位置血肉模糊,我的右半邊已經不堪成型,我啪拉啪啦的滾到消防栓旁。

我才想起,我是個隱形人,沒有人看到我,不會有人發現我,我用力求救,沒人理會我。

我再次把左眼移向妳的背影,妳似乎轉頭看到我,卻還是走掉了。

我的左眼停在這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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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第2天。

我的左眼也慢慢的化出濃、長出蛆,眼神慢慢消退,意志也萎靡了,從我躺著的這個角度,看到對面,我沒有想法與思考了,就只是停在那一格。

好美的一格畫面。

然後,視線突然黑壓壓的一片。

我的頭顱被踩碎了。

一位中年男子用著一板一眼的步調,踏碎了我的頭。

到最後,還是沒有人發現我。

到最後,我還是只能散發。

一陣一陣的。

屍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