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 7月 09, 2007 1:29 am
少年已經入睡。
不甚寬敞的空間，多了沈不棄，更顯擁擠。不過，湊和一晚到還可以。整晚，少年纏著沈不棄說話，毫不怕生。或許投緣，不擅言辭的沈不棄，話也跟著多了起來。跟好奇少年講述些江湖軼聞，直到老者催促少年就寢為止。
帶著尚未滿足的好奇心，夢裡，少年繼續未竟的江湖夢。
蟲子圍繞油燈亂舞，莽撞的飛蛾，翅膀碰到星火，瞬間燃成一團火球，無聲墜落。
「這把刀怎麼會在你的手中？」
「果然⋯⋯」沈不棄的臆測，從老者的問題獲得應證，老者絕非尋常山野樵子。
「老前輩知道這把刀？」
點點頭，老者緩緩說道：「這把刀是故人之物」
「老前輩認識謝莊主？」 沈不棄一驚 ，不自覺握緊腰際的刀。
老者搖搖頭，說道：「老朽與謝莊主有過數面之緣，不過，是好久之前的事。謝莊主並非這把刀的主人，它真正的主人，是「神兵子」敖鋒。」
「敖鋒？」沈不棄一臉迷惘。「流螢」是謝炫的成名兵器，自幼見到他對「流螢」的珍愛，刀從不離身盈尺，彷彿超出這個範圍就會消失。下人間甚至流傳著，莊主每晚抱著「流螢」入寢，冷落了年輕貌美的小妾。
「敖鋒已經失蹤了五十餘年，難怪你沒聽過他的名號。」
「這把刀是謝莊主的成名兵器，晚輩自幼見過。謝莊主對它極為珍愛，從不讓它離身盈尺。」
老者不語，靜靜端詳了沈不棄一會兒，開口問道：「你與謝莊主怎麼稱呼？」
遲疑了半晌，沈不棄終於開口，不安定的情緒浮動著語調，道：「家父沈焄，家母謝寧，謝莊主是晚輩的外祖父。」
「原來是謝莊主傳給你的。」
「不！」
夜風無心經過，擾動松濤竹音，隱約聽見低語縈迴：「你不是謝家的子孫⋯⋯」
「是我搶來的。」
夜風紛擾整座森林，驚起的蟲鳥傳誦著耳語，騷動愈來愈大。
老者不解地看著沈不棄。又一隻飛蛾燃成火球，無聲墜落。
專注於焰火的，是一對年輕的眼睛。睫毛上的汗珠，映入他的專注，與佇立門口的陌生人影。火溫是音韻，躍動著，年輕人企圖補捉，瞬間揚起的第一個高音。在高音躍起的剎那，年輕人迅速將通紅的鑄鐵送入水中，滋的一聲，水霧糢糊了他略顯失望的神情。在專注與緊繃釋放後，燥意和著黏汗自毛孔瞬間迸發。將鑄鐵重新送回爐火，無視佇候多時的陌生人，他轉身走向一旁靜置的木桶，拿起濕手巾，將赤祼的上半身擦了一遍，清爽快意地浸透全身，燥意霎時消散無跡。
「好功夫！小師傅果然名不虛傳。」靜候了二個多時辰，陌生人不敢發出聲響，深怕影響到小師傅。雖然做商賈裝扮，但顧盼之間，仍脫不了江湖氣味。
「真是自找麻煩！」年輕人喃喃自語。
無意間，幫一位老和尚修理禪杖。之後，不斷有江湖中人到訪，請託打製各式兵刃。無論是重金相誘，或是誠心論交，阿棄一律回絕。即便如此，這三個月來，仍有不少不死心的人，持續造訪這間亳不起的打鐵鋪。
陌生人已是這個月的第十人。
「在下「折屐莊」謝楨⋯⋯」
心頭一震，阿棄呆滯半晌。回神時，謝楨己然打開圖樣。
「這把金刀是為家父祝壽之用。我找了好幾個成名的老師傅，沒人接得下來。如果你成，我保你做⋯⋯」
「好！」阿棄隨口答允，令謝楨暨驚又喜。原本打算激起年輕人的傲氣，並以「折屐莊」刀坊總管為餌，誘使小師傅答允。沒想到傳言中難纏的小師傅，竟然爽快答應。深怕小師傅改變心意，謝楨自懷中取出一張銀票，朗聲道：「這是定金，「折屣莊」已經備妥所有的材料、器具，無需小師傅費心。過兩日我再遣人來接小師傅。」
「不用了！我收拾收拾東西，就可以出發。」
回憶隨飛蛾燃盡，僅剩殘骸無語。
「我自幼被逐出「折屐莊」，母親為了救我而⋯⋯。或許是命，我成了鐵匠，習得一點兒打造兵器的皮毛，虛名在江湖中流傳，輾轉傳入三舅耳裡。當然，他不知道我是當年的棄兒。我接下委託，為了替謝莊主打造金刀，重回「折屐莊」。」沈不棄不帶情感，彷彿說著別人的故事：「回到莊內，卻目睹父子兄弟相殘⋯⋯」
「你不是謝家的子孫⋯⋯」話語如針，自耳膜刺入腦中。抱著頭，蜷曲身子的沈不棄十分痛苦。老者扶住他的肩膀，感覺到瑟縮的身子，正微微顫抖。
「爹，他是您的孫子！」是母親的聲音，朦朦的仿佛裹著多年的塵埃。
「娘！」張開眼睛，娘正緊緊抱住自己。
「師父，孩子們的比試，難免失了分寸。」是爹，這是怎麼回事？
霎時間，烏雲驟至，雷鳴隱隱，沉甸甸的的天空，壓得人透不過氣。糢糊的視野，母親溫暖的身子佔了大半，爹爹架住盛怒的大舅。一隅，滿臉怒氣的外祖父，正摟著一個嚎啕大哭的少年。到底是怎麼回事？沈不棄努力回想：「對了！我打斷師兄的木刀，擊中他的右手腕，然後⋯⋯」
「話是沒錯，可是，打傷了「折屐莊」的命根子，誰擔得起。」五舅憤憤然道。
「爹，只是孩子們⋯⋯」外祖父打斷三舅的話，冷冷說道：「焄兒，廢了你兒子的武功。」
「師父⋯⋯」聲音無助墜落，空盪盪的黑暗無垠展開。
「爹！這也是您的孫子⋯⋯」焦急的聲音，似淚，逐字滴落。
「他不姓謝，不是謝家的子孫。」
無止盡回聲縈繞，在黑暗裡。
「池陽穴」注入的溫暖，循著「外關穴」緩緩而行，琵琶骨上的無形鎖鍊，鬆了。腦中嗡嗡鳴響，也漸漸平息。
「沒事了。」和緩的音律，讓沈不棄平靜。深吸了一口氣，在老者內力導引下，沈不棄調勻紊亂的內息。
風靜了，大地回復沉寂。
「晚輩失態了。」沈不棄語氣顯得虛弱。
老者微微一笑，說道：「沒事就好了。」
「回到「折屐莊」之後，才知道因為我，爹被謝莊主挑斷手筋，癈了武功，像條狗養著。除了三舅之外，「折屐莊」上下，都視我爹如奴僕 」沈不棄臉上，流露出不捨的神色。
老者輕聲嘆息。
「我不敢與爹相認，將自己鎖在刀坊之中。其實，我是怕⋯⋯，怕見到謝莊主。一日，聽到外面鬧成一團，尋問之下，才知道是少莊主闖下大禍。我悄悄潛入內堂，眾人正為癈嫡之事，爭執不休。」沈不棄眼神空洞，焦距望向莫名的彼方，好遠。
不甚寬敞的空間，多了沈不棄，更顯擁擠。不過，湊和一晚到還可以。整晚，少年纏著沈不棄說話，毫不怕生。或許投緣，不擅言辭的沈不棄，話也跟著多了起來。跟好奇少年講述些江湖軼聞，直到老者催促少年就寢為止。
帶著尚未滿足的好奇心，夢裡，少年繼續未竟的江湖夢。
蟲子圍繞油燈亂舞，莽撞的飛蛾，翅膀碰到星火，瞬間燃成一團火球，無聲墜落。
「這把刀怎麼會在你的手中？」
「果然⋯⋯」沈不棄的臆測，從老者的問題獲得應證，老者絕非尋常山野樵子。
「老前輩知道這把刀？」
點點頭，老者緩緩說道：「這把刀是故人之物」
「老前輩認識謝莊主？」 沈不棄一驚 ，不自覺握緊腰際的刀。
老者搖搖頭，說道：「老朽與謝莊主有過數面之緣，不過，是好久之前的事。謝莊主並非這把刀的主人，它真正的主人，是「神兵子」敖鋒。」
「敖鋒？」沈不棄一臉迷惘。「流螢」是謝炫的成名兵器，自幼見到他對「流螢」的珍愛，刀從不離身盈尺，彷彿超出這個範圍就會消失。下人間甚至流傳著，莊主每晚抱著「流螢」入寢，冷落了年輕貌美的小妾。
「敖鋒已經失蹤了五十餘年，難怪你沒聽過他的名號。」
「這把刀是謝莊主的成名兵器，晚輩自幼見過。謝莊主對它極為珍愛，從不讓它離身盈尺。」
老者不語，靜靜端詳了沈不棄一會兒，開口問道：「你與謝莊主怎麼稱呼？」
遲疑了半晌，沈不棄終於開口，不安定的情緒浮動著語調，道：「家父沈焄，家母謝寧，謝莊主是晚輩的外祖父。」
「原來是謝莊主傳給你的。」
「不！」
夜風無心經過，擾動松濤竹音，隱約聽見低語縈迴：「你不是謝家的子孫⋯⋯」
「是我搶來的。」
夜風紛擾整座森林，驚起的蟲鳥傳誦著耳語，騷動愈來愈大。
老者不解地看著沈不棄。又一隻飛蛾燃成火球，無聲墜落。
專注於焰火的，是一對年輕的眼睛。睫毛上的汗珠，映入他的專注，與佇立門口的陌生人影。火溫是音韻，躍動著，年輕人企圖補捉，瞬間揚起的第一個高音。在高音躍起的剎那，年輕人迅速將通紅的鑄鐵送入水中，滋的一聲，水霧糢糊了他略顯失望的神情。在專注與緊繃釋放後，燥意和著黏汗自毛孔瞬間迸發。將鑄鐵重新送回爐火，無視佇候多時的陌生人，他轉身走向一旁靜置的木桶，拿起濕手巾，將赤祼的上半身擦了一遍，清爽快意地浸透全身，燥意霎時消散無跡。
「好功夫！小師傅果然名不虛傳。」靜候了二個多時辰，陌生人不敢發出聲響，深怕影響到小師傅。雖然做商賈裝扮，但顧盼之間，仍脫不了江湖氣味。
「真是自找麻煩！」年輕人喃喃自語。
無意間，幫一位老和尚修理禪杖。之後，不斷有江湖中人到訪，請託打製各式兵刃。無論是重金相誘，或是誠心論交，阿棄一律回絕。即便如此，這三個月來，仍有不少不死心的人，持續造訪這間亳不起的打鐵鋪。
陌生人已是這個月的第十人。
「在下「折屐莊」謝楨⋯⋯」
心頭一震，阿棄呆滯半晌。回神時，謝楨己然打開圖樣。
「這把金刀是為家父祝壽之用。我找了好幾個成名的老師傅，沒人接得下來。如果你成，我保你做⋯⋯」
「好！」阿棄隨口答允，令謝楨暨驚又喜。原本打算激起年輕人的傲氣，並以「折屐莊」刀坊總管為餌，誘使小師傅答允。沒想到傳言中難纏的小師傅，竟然爽快答應。深怕小師傅改變心意，謝楨自懷中取出一張銀票，朗聲道：「這是定金，「折屣莊」已經備妥所有的材料、器具，無需小師傅費心。過兩日我再遣人來接小師傅。」
「不用了！我收拾收拾東西，就可以出發。」
回憶隨飛蛾燃盡，僅剩殘骸無語。
「我自幼被逐出「折屐莊」，母親為了救我而⋯⋯。或許是命，我成了鐵匠，習得一點兒打造兵器的皮毛，虛名在江湖中流傳，輾轉傳入三舅耳裡。當然，他不知道我是當年的棄兒。我接下委託，為了替謝莊主打造金刀，重回「折屐莊」。」沈不棄不帶情感，彷彿說著別人的故事：「回到莊內，卻目睹父子兄弟相殘⋯⋯」
「你不是謝家的子孫⋯⋯」話語如針，自耳膜刺入腦中。抱著頭，蜷曲身子的沈不棄十分痛苦。老者扶住他的肩膀，感覺到瑟縮的身子，正微微顫抖。
「爹，他是您的孫子！」是母親的聲音，朦朦的仿佛裹著多年的塵埃。
「娘！」張開眼睛，娘正緊緊抱住自己。
「師父，孩子們的比試，難免失了分寸。」是爹，這是怎麼回事？
霎時間，烏雲驟至，雷鳴隱隱，沉甸甸的的天空，壓得人透不過氣。糢糊的視野，母親溫暖的身子佔了大半，爹爹架住盛怒的大舅。一隅，滿臉怒氣的外祖父，正摟著一個嚎啕大哭的少年。到底是怎麼回事？沈不棄努力回想：「對了！我打斷師兄的木刀，擊中他的右手腕，然後⋯⋯」
「話是沒錯，可是，打傷了「折屐莊」的命根子，誰擔得起。」五舅憤憤然道。
「爹，只是孩子們⋯⋯」外祖父打斷三舅的話，冷冷說道：「焄兒，廢了你兒子的武功。」
「師父⋯⋯」聲音無助墜落，空盪盪的黑暗無垠展開。
「爹！這也是您的孫子⋯⋯」焦急的聲音，似淚，逐字滴落。
「他不姓謝，不是謝家的子孫。」
無止盡回聲縈繞，在黑暗裡。
「池陽穴」注入的溫暖，循著「外關穴」緩緩而行，琵琶骨上的無形鎖鍊，鬆了。腦中嗡嗡鳴響，也漸漸平息。
「沒事了。」和緩的音律，讓沈不棄平靜。深吸了一口氣，在老者內力導引下，沈不棄調勻紊亂的內息。
風靜了，大地回復沉寂。
「晚輩失態了。」沈不棄語氣顯得虛弱。
老者微微一笑，說道：「沒事就好了。」
「回到「折屐莊」之後，才知道因為我，爹被謝莊主挑斷手筋，癈了武功，像條狗養著。除了三舅之外，「折屐莊」上下，都視我爹如奴僕 」沈不棄臉上，流露出不捨的神色。
老者輕聲嘆息。
「我不敢與爹相認，將自己鎖在刀坊之中。其實，我是怕⋯⋯，怕見到謝莊主。一日，聽到外面鬧成一團，尋問之下，才知道是少莊主闖下大禍。我悄悄潛入內堂，眾人正為癈嫡之事，爭執不休。」沈不棄眼神空洞，焦距望向莫名的彼方，好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