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鳥的留學:寄予台灣留學生還月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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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鳥的留學
:寄予台灣留學生還月君
你來信時,我剛從綠島假釋出獄回到台北
信裡說已完成學業,也接到哥大的聘書
明年春天,雪融化以後,即將束裝啟程履任新職
你說整座鹽湖埋在雪堆裡,連記憶都凍著
想起留在台灣的朋友,每一張臉孔
都是一朵燃燒著青春的烈焰

台北的冬天雲層低矮,冷雨連月不停
青苔都爬上窗門了
志文聽說被槍決,屍身給丟進淡水河
正新精神失常,收容在精神病院裡
我算是幸運的,雖然常在午夜的惡夢裡
汗涔涔地醒來,窗前獨坐到天明
這年頭能從監獄裡,活著出來
重新見到天日,就已是一種恩惠

飛出牢籠的鳥兒,就不要回來了
這裡連大哭一場的自由也沒有
故鄉,還能給你什麼?還月
你還有飛揚的天空,還有等著追逐的夢想
而我早已馴化,斂翅失語和家禽一樣地
聽話乖巧…至於這些
唉!我始終不敢在信裡對你說



【一】鹿窟事件
(一)心頭雪
阿爸的屍體運回來時
落在阿母心頭上的雪誰儂也看不見
春雨綿綿的三月天
低矮的烏雲披掛在山腰上
是黑色的挽聯,踮起腳尾就摸得到
椅簝架著薄棺,火舌張口
匆匆唸完阿爸的死刑判決書
燭淚滴落在碗公裡
是阿爸傷口處凝結的黑裡血(註)誠實冷靜
碗口狀的傷口是一口枯井,聽不見心跳的回音
(二)囡囝時代
囡囝時代最討厭聽人大聲喊萬歲萬歲萬萬歲
聽人講有刀有槍有權有勢的壞人
總是慢慢慢慢才會衰
就會想起阿爸被掠去槍決時
總共才活了二十六歲
在學校我和同學相打冤家
他們一直恥笑我是小匪諜
阿母知影我心裡的鬱悶和苦楚
因為街內的人背後也叫伊女匪諜
就連臭耳聾阿嬤也是老匪諜
阮一家勤儉打併
攏是身體勇健、不知死活的,匪諜
(三)土香草
田埂上土香草生得滿四處,三不五時就得用鋤頭剷
阿母講咱們種田人就像土香草,站在土裡賤賤地生衍
冇妖嬌美麗的花朵,所以不會惹來是非
散赤囡囝要認真讀冊,日後才會有出脫
冊若讀不會,留在山裡種茶,腳踏實地來過生活
只要努力種作就會有收成,足夠依持咱們一家
(四)根球
茶蟲一尾箇一尾爬來爬去
我的童年被牠們咬得全是蟲洞
阿母講過茶葉要青須要落肥
日子要好過就要骨力做
茶枝採過,等待是暫時的
很快就冒出嫩枒
無論遭遇任何困境總是要懷抱著希望
春天很快就會來,雨水若下根球就會甦醒
因為咱的心,一直堅忍地活在這個世間
正義公理,也一直存在這個世間

註:黑裡血,即「瘀血」。

作者:陳去非

2004年台中市大墩文學獎新詩佳作
自從開設西子灣投稿網頁後
各位似乎就不好意思回應我的作品了
唉!這真是非戰之罪啊

去非

非凡前輩您好
關於您的詩句中,有一處想請教一下 :P

/落在阿母心頭上的雪誰儂也看不見/

「誰儂」是指「雖濃」的意思嗎?還是地方的方言呢?
請原諒小弟才疏學淺 :oops:

您用的「還月君」一名真是妙筆,其與整首詩所欲表達的內容竟是如此地相互呼應

/想起留在台灣的朋友,每一張臉孔 /都是一朵燃燒著青春的烈焰 /

/在學校我和同學相打冤家 /他們一直恥笑我是小匪諜 /阿母知影我心裡的鬱悶和苦楚 /因為街內的人背後也叫伊女匪諜 /就連臭耳聾阿嬤也是老匪諜 /阮一家勤儉打併 /攏是身體勇健、不知死活的,匪諜/

而「還月」一名,似乎說了
人在獄中,隔著鐵窗望明月的無奈,嘆我青春年華竟如此貽誤消逝
而在獄外,思我故鄉之月何時歸來,何以去了狼子竟又來了此等餓虎

之後用「根球」做結尾,以阿母的刻苦知命,暗喻民族性的堅忍。
但願這個社會也能如阿母所說的
/因為咱的心,一直堅忍地活在這個世間 /正義公理,也一直存在這個世間/

阿母的月幾時歸來? 不知,但願正義公理常存人心,能有再見雲散月出之時。

尤於小弟的文學涵養尚淺,無法從中提出具體意見,以上看法或還有謬誤之處尚請見諒。此番獻醜,還盼能收拋磚引玉之效啊。呵~ :oops:
"鹿窟事件"是以台語寫的
儂是"人"的讀音字
誰儂是"什麼人"的意思

這是兩首分屬不同主題的詩
當然都和白色恐怖政治迫害有關
這兩首詩意象很淺白
因為要讓多數讀者看懂

還月實有其人
他在70年代去美留學
因參與"台獨團體"
曾一度被境管局列入黑名單
直到李登輝總統上台
他才得以回台

謝謝前輩的指正,小弟的淺薄之見,讓您見笑了
你太客氣了
是你指正我
怎麼又跟我道謝呢
歡迎多聊聊
這兩年多數精神花在小說和劇本
新詩沒啥長進
不必稱前輩
被稱為前輩的通常已經寫不出好詩
叫我非哥哥
或者花格格也行
我喜歡搞笑一點三八一點的稱呼
因為和我熟識的朋友都知道
我很好相處
經常是很"番癲"的

去非哥,能麻煩你把鹿窟事件的歷史背景跟我說嗎,多謝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