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牛

[山貓安琪]

　
是否近處的懺悔比秃鷹敏感
在旱季植下的種子必須如鐵
一種植物一種破土而出的痛覺
遍地的白骨只會讓清晰的目光刺痛
我們的身軀，一面巨大而渺小的盾

嗅覺還剩下彼此的龜裂
已經模糊的屍體獸性是這樣地顯現
蛆越多越清楚牛蠅的樣子
可以更狼籍地
收拾河的滂沱一路留下的皮囊
有時則是沙石

那嘶嘶作響的
曾經躍過花豹的心跳
與我們同樣偏愛撞擊樹心
因為這相當逼近真理──
空閒與值得咀嚼的植株
在無法了結的反覆裏
由嘴邊由喉底不停磨練著戰事
輪迴在樹梢在草底在睡眠在行動時

到了夜晚鬣狗群因此而咆哮
直到他們眼裏的血光浸溼他們所獲得的
他們和口裏的血肉最後的一句話都是要活下去
到了白天
他們回想起有些不能渡過的牛羚
浮浮沉沉於混濁的過去撞擊我們的撞擊
溼氣追著他們的時間之河
綠意由一頭剛誕生的小羊背後溜走
連帶地取走許多母親和孩子
幾座白蟻穴眼睜睜地隨著一條細細的沙塵換氣
一生的風波堅不可摧
我們不得不懷疑那只是傳說的
長頸鹿與刺槐的交頸
帶著整片難以攀談的諷刺
模糊地吃模糊的愛這次
加上了由高地邊傳過來的火
嗶剝地揭開新的圖騰

沙啞的小丘陵的祈禱滾動著
那是逃離的一句骨瘦如柴的星子為他發的光
而乾季的末端那麼銳利
總會在雨季接近時先繡好她覺得美好的族群

紅毯多麼長呀
繡好的嗚咽
為我們掩飾蚊蠅刺探的聲音
為遠方的槍聲暫時都塗上泥
縮小的泥塘裏我們和自己的近視一樣堅硬
那不得仔細看清的花豹嘴裏的蹬羚
母獅群逐一逼近的牛羚
一個有著巨大落單的流血的夕陽
一朵和過好的天氣一起綻放
卻不能使我們開心的花

雨季有一天會放不下心再回來的
她留在我們蹄下的一點點傷心
仍然和甲蟲悶悶地哀鳴
草原狼將她的苦衷一再掘起
一個小小的發乾的死亡沒有名字的蟲
也足夠他嚼得津津有味
秃鷹讓他的嘴旋轉著空虛
彷彿可以在天空磨出一個可以填滿飢餓
等了又等仍不逼近的悶雷

泥塘在消失前明白地讓地表的現實密合
我們是小小的狩獵裏小小的蛆
我們是小小的角裏小小的粉末

[古塵]

好像在看動物星球頻道，一小時的節目用七百多字描繪而出，有感。 感謝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