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 1月 21, 2007 11:30 pm
【回溯】月光魔術師，肚子餓的服務生
夜裡的城市變得格外寬廣，路人變得稀疏，紅雁發覺自己身處在異常的靜寂中。那些晚上出去歡樂、打牙祭的人都跑到哪裡去了？紅雁到朋友秋沐家的雜貨店找她，她六歲的弟弟告訴紅雁他姊姊還在騎士測驗所上班；當紅雁來到騎士測驗所，裡面的人告訴她說秋沐已經下班了。在奧特城徘徊，就如此這般等到夜晚降臨。
這次，她不希望在晚飯前回家。她想要待更久一點，讓魔雷擔心，讓他親自來找她。
肚子倒不是很情願地發出歎息。
天氣又冷。
還是回家算了？
不行！至少要讓魔雷更擔心一點！
由於四等騎士的所得低寡，所以她才在朋友的引薦下到Ｕ字商店街的餐廳去打工。雖然魔雷已經從勇者選拔中得到些許獎金，足以讓家庭的經濟維持到報考三等騎士，但是她打工是希冀家裡能有更多錢，她也才能在魔雷與藍華的生日時買禮物送他們。這些，魔雷有沒有想過？
她是為了魔雷才去打工的，現在魔雷因為她為了他打工而叱責她，不像話，不像是一個兄長可以行為。等到魔雷接她回去，她要把她的想法告訴他：她已經長大成人，有足夠能力照顧自己，有能力扶持家庭經濟，懂得在職場上不吃同僚或客人的虧。
紅雁坐在小驛站的長椅上許久，看著上下馬車的旅客，與親愛的人分離或是相聚，萌生出的想法，竟是自己臨終時的景況。自己是否會在家人的陪伴下離開，是否會播放她喜愛的音樂陪她走最後的一程。那時候應該也早該結婚生子，甚至有孫子孫女待在身邊，看著二分之ㄧ的自己，四分之ㄧ的自己，延續在人間。藍華呢？她會從她的生活請假，來見她最後一面？魔雷？魔雷那時還活著嗎？還是，她會在另一個世界白淨而耀眼的光芒中看見魔雷等她？她勢必得出席魔雷的葬禮？同他告別？並在那個節骨眼想起自己今天，因為自己瞞著他偷偷去打工被發現而離家出走？
她很少旅行，更沒有一個人前往任何離開奧特城牆外的所在，頂多說服魔雷同她一起去外鄉鎮查稅。她沒有去過火族的村落，她出生的故鄉，她從來沒有那裡的記憶，當她開始記得事情的時候，就已經跟著魔雷了。
長途旅行，對於處於現況的她，好像還很遙遠。
Ｕ字形商店街的青銅鐘塔傳來晚間九點的敲響，腸胃沒志氣地響了兩聲。
幹麼還不來找我！紅雁罵道。
※
少了紅雁幫忙持刀，藍華比平常晚了十五分鐘才將飯菜料理好。魔雷側身翹腳，手托著下巴靠著扶手，把兩千多頁的騎士測驗參考書放在大腿上閱讀。飯桌上三副餐具瓷盤就位，藍華把晚餐端上桌，把圍裙、厚手套置回廚房，靜靜坐下。魔雷取出懷錶得知時間後，埋首閱讀。
翻了第三頁，藍華也回房間拿了書，等著裊裊熱煙熄止，然後冰涼。
「去稍微加熱一下，來吃吧。」魔雷再翻了六頁後，說道。
藍華闔上書，回廚房把食物加熱，再次端回餐桌上。
她沒開書本，也沒有用餐的動機。
魔雷總共讀了十三頁，然後拾起刀叉，叫藍華不要再等了。
「紅雁從來沒有在晚飯時間還不回來的。如果發生什麼事了……大哥哥……」
「妳覺得我吃了這一口，是不是很絕情？」
「大哥哥，你根本沒有心去品嚐這道料理，只是純粹將食物與營養嚙碎後置入體內消化吸收，在心裡你還是窮忙著擔心。」
魔雷放下刀叉。
「我出去看看。」
「人家也要去！」
「妳待在家裡，免得紅雁回來時沒人開門。」
※
九下清脆鐘響。
紅雁這麼想著：大哥跟藍華在做什麼啊！
當月光翻開雲朵，紅雁看見紫色衣著的男子在月光的浸禮下出現。紅雁躲在長椅旁側，離男子較遠的位置，如一株牆角的小花偷看她般，窺這個從月光誕生到她眼眸中的男子。他是誰？他翩翩飄上附近的路樹，腳尖輕輕踏上枝幹，眺望遠方，紅雁往男子的視線看去，被樹牆遮掩住。他在飄浮的時候沒有微風環抱他，安靜的像脫落的羽毛、凋謝的花瓣。
紅雁看見他微起的嘴角，忽然從街道傳來公共馬車駧行經過，不像之前的車掌會停下詢問紅雁搭車與否，任她融入夜景溜過他的眼角。物體移動產生的冷風讓紅雁背脊末端打起寒顫直到後腦，馬車的燈光漸漸縮小。當她抬頭，已找不到那名謎樣男子──他在紅雁的正上方，一個失去重心引力的旋身，如隻夜行的貓般靜謐地降落在紅雁的身後。她緩緩轉過頭，他身後的陌生男子彷彿來自夢土的使者，臉上掛著友善的微笑，舉止以琉璃般的姿體，伸出手攙扶紅雁起身。
「一朵像妳這樣美麗的火紅薔薇，這麼晚了在做什麼呢？」他的話語好比娟娟溪流，在夏日帶來沁涼舒適，在冬天不受冰霜所蒙蓋的嗓音，清澈而響亮，如夜闌人靜的鐘聲，讓他的字句在自信的莞爾中多帶了一份真誠。這是技巧卓越的模仿系演員，或對眾人純情的花花公子所無法臨摹揣摩的，一種情詩的存在。
「我……關你什麼事啊？」紅雁沒好氣地回問。
「從妳的眼神可以看到一種複雜的寂寞，人倒是挺有元氣的，衣裝也整齊乾淨，若妳是旅人的話沒有行李，坐在驛站若不是等人，就是無家可歸，然而也並非完全如此，所以──」魅影越過紅雁的肩膀到她身後，從她的髮梢間抽出一支白薔薇，安放在她的雙手，「妳正在離家出走。」
「……你是偵探啊？」紅雁驚異地。
「妳願不願意陪我逛逛呢？」男子問道，恭恭敬敬地等候紅雁答覆。面對陌生男子的邀約，紅雁並不久慮，與男子並肩行走在奧特城內。
※
魔雷走遍了市井街巷，包括左右鄰舍、中央大道、Ｕ字商店街、王宮外圍，造訪過諸位紅雁好友包括秋沐的家，都沒有紅雁的消息。紅雁離家出走最遠的紀錄，從來不出奧特城牆。
一輛公共馬車朝著魔雷行駛而來，他格外注意車廂內有沒有熟悉的身影。
答案是沒有。
他走過驛站的長椅，以為紅雁會在那裡等他。
也沒有。
持續行走，直到他靠近一家住宅外的門口，來到一個看門守衛的面前，啟口：「先生，請問一下，你有沒有看見一名火族的少女？」
「沒有。如果有看到，我會叫她趕快回家。」
守衛語畢打了個嗝，將拖在腳邊的酒瓶舉起湊上嘴，然後將瓶頸對準眼睛，裡面空空如也。魔雷見他醉倒在地上，想著若對方能幫他，也僅能在夢裡發生。
※
「把妳的手給我，我帶妳離開這裡。」
「我們要去哪裡？」
「去只有歡樂的馬戲團。」
「只有歡樂的，馬戲團？」
「我們都在那裡。失去家的所有人都待在那裡。」
「哪有這種地方！」
「我帶妳去。」
「真的？」
夜裡的城市變得格外寬廣，路人變得稀疏，紅雁發覺自己身處在異常的靜寂中。那些晚上出去歡樂、打牙祭的人都跑到哪裡去了？紅雁到朋友秋沐家的雜貨店找她，她六歲的弟弟告訴紅雁他姊姊還在騎士測驗所上班；當紅雁來到騎士測驗所，裡面的人告訴她說秋沐已經下班了。在奧特城徘徊，就如此這般等到夜晚降臨。
這次，她不希望在晚飯前回家。她想要待更久一點，讓魔雷擔心，讓他親自來找她。
肚子倒不是很情願地發出歎息。
天氣又冷。
還是回家算了？
不行！至少要讓魔雷更擔心一點！
由於四等騎士的所得低寡，所以她才在朋友的引薦下到Ｕ字商店街的餐廳去打工。雖然魔雷已經從勇者選拔中得到些許獎金，足以讓家庭的經濟維持到報考三等騎士，但是她打工是希冀家裡能有更多錢，她也才能在魔雷與藍華的生日時買禮物送他們。這些，魔雷有沒有想過？
她是為了魔雷才去打工的，現在魔雷因為她為了他打工而叱責她，不像話，不像是一個兄長可以行為。等到魔雷接她回去，她要把她的想法告訴他：她已經長大成人，有足夠能力照顧自己，有能力扶持家庭經濟，懂得在職場上不吃同僚或客人的虧。
紅雁坐在小驛站的長椅上許久，看著上下馬車的旅客，與親愛的人分離或是相聚，萌生出的想法，竟是自己臨終時的景況。自己是否會在家人的陪伴下離開，是否會播放她喜愛的音樂陪她走最後的一程。那時候應該也早該結婚生子，甚至有孫子孫女待在身邊，看著二分之ㄧ的自己，四分之ㄧ的自己，延續在人間。藍華呢？她會從她的生活請假，來見她最後一面？魔雷？魔雷那時還活著嗎？還是，她會在另一個世界白淨而耀眼的光芒中看見魔雷等她？她勢必得出席魔雷的葬禮？同他告別？並在那個節骨眼想起自己今天，因為自己瞞著他偷偷去打工被發現而離家出走？
她很少旅行，更沒有一個人前往任何離開奧特城牆外的所在，頂多說服魔雷同她一起去外鄉鎮查稅。她沒有去過火族的村落，她出生的故鄉，她從來沒有那裡的記憶，當她開始記得事情的時候，就已經跟著魔雷了。
長途旅行，對於處於現況的她，好像還很遙遠。
Ｕ字形商店街的青銅鐘塔傳來晚間九點的敲響，腸胃沒志氣地響了兩聲。
幹麼還不來找我！紅雁罵道。
※
少了紅雁幫忙持刀，藍華比平常晚了十五分鐘才將飯菜料理好。魔雷側身翹腳，手托著下巴靠著扶手，把兩千多頁的騎士測驗參考書放在大腿上閱讀。飯桌上三副餐具瓷盤就位，藍華把晚餐端上桌，把圍裙、厚手套置回廚房，靜靜坐下。魔雷取出懷錶得知時間後，埋首閱讀。
翻了第三頁，藍華也回房間拿了書，等著裊裊熱煙熄止，然後冰涼。
「去稍微加熱一下，來吃吧。」魔雷再翻了六頁後，說道。
藍華闔上書，回廚房把食物加熱，再次端回餐桌上。
她沒開書本，也沒有用餐的動機。
魔雷總共讀了十三頁，然後拾起刀叉，叫藍華不要再等了。
「紅雁從來沒有在晚飯時間還不回來的。如果發生什麼事了……大哥哥……」
「妳覺得我吃了這一口，是不是很絕情？」
「大哥哥，你根本沒有心去品嚐這道料理，只是純粹將食物與營養嚙碎後置入體內消化吸收，在心裡你還是窮忙著擔心。」
魔雷放下刀叉。
「我出去看看。」
「人家也要去！」
「妳待在家裡，免得紅雁回來時沒人開門。」
※
九下清脆鐘響。
紅雁這麼想著：大哥跟藍華在做什麼啊！
當月光翻開雲朵，紅雁看見紫色衣著的男子在月光的浸禮下出現。紅雁躲在長椅旁側，離男子較遠的位置，如一株牆角的小花偷看她般，窺這個從月光誕生到她眼眸中的男子。他是誰？他翩翩飄上附近的路樹，腳尖輕輕踏上枝幹，眺望遠方，紅雁往男子的視線看去，被樹牆遮掩住。他在飄浮的時候沒有微風環抱他，安靜的像脫落的羽毛、凋謝的花瓣。
紅雁看見他微起的嘴角，忽然從街道傳來公共馬車駧行經過，不像之前的車掌會停下詢問紅雁搭車與否，任她融入夜景溜過他的眼角。物體移動產生的冷風讓紅雁背脊末端打起寒顫直到後腦，馬車的燈光漸漸縮小。當她抬頭，已找不到那名謎樣男子──他在紅雁的正上方，一個失去重心引力的旋身，如隻夜行的貓般靜謐地降落在紅雁的身後。她緩緩轉過頭，他身後的陌生男子彷彿來自夢土的使者，臉上掛著友善的微笑，舉止以琉璃般的姿體，伸出手攙扶紅雁起身。
「一朵像妳這樣美麗的火紅薔薇，這麼晚了在做什麼呢？」他的話語好比娟娟溪流，在夏日帶來沁涼舒適，在冬天不受冰霜所蒙蓋的嗓音，清澈而響亮，如夜闌人靜的鐘聲，讓他的字句在自信的莞爾中多帶了一份真誠。這是技巧卓越的模仿系演員，或對眾人純情的花花公子所無法臨摹揣摩的，一種情詩的存在。
「我……關你什麼事啊？」紅雁沒好氣地回問。
「從妳的眼神可以看到一種複雜的寂寞，人倒是挺有元氣的，衣裝也整齊乾淨，若妳是旅人的話沒有行李，坐在驛站若不是等人，就是無家可歸，然而也並非完全如此，所以──」魅影越過紅雁的肩膀到她身後，從她的髮梢間抽出一支白薔薇，安放在她的雙手，「妳正在離家出走。」
「……你是偵探啊？」紅雁驚異地。
「妳願不願意陪我逛逛呢？」男子問道，恭恭敬敬地等候紅雁答覆。面對陌生男子的邀約，紅雁並不久慮，與男子並肩行走在奧特城內。
※
魔雷走遍了市井街巷，包括左右鄰舍、中央大道、Ｕ字商店街、王宮外圍，造訪過諸位紅雁好友包括秋沐的家，都沒有紅雁的消息。紅雁離家出走最遠的紀錄，從來不出奧特城牆。
一輛公共馬車朝著魔雷行駛而來，他格外注意車廂內有沒有熟悉的身影。
答案是沒有。
他走過驛站的長椅，以為紅雁會在那裡等他。
也沒有。
持續行走，直到他靠近一家住宅外的門口，來到一個看門守衛的面前，啟口：「先生，請問一下，你有沒有看見一名火族的少女？」
「沒有。如果有看到，我會叫她趕快回家。」
守衛語畢打了個嗝，將拖在腳邊的酒瓶舉起湊上嘴，然後將瓶頸對準眼睛，裡面空空如也。魔雷見他醉倒在地上，想著若對方能幫他，也僅能在夢裡發生。
※
「把妳的手給我，我帶妳離開這裡。」
「我們要去哪裡？」
「去只有歡樂的馬戲團。」
「只有歡樂的，馬戲團？」
「我們都在那裡。失去家的所有人都待在那裡。」
「哪有這種地方！」
「我帶妳去。」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