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之甕,江南】

天空翻個身,雲兒在畫中是灰魚戲浪
誤點的客運車,從妳的腕間舉起又放下。梨園
鏽蝕的門鎖,一隻黑鳩竄出簷影,一巨大
的迴音,橫空,拋出的妳的或我的,歌單在風中

清醒,漸次塗抹如清冷
的家園。回憶像失血的鐘樓,背叛母親的歌謠
一駛向邊城的轍痕,舉起一樹瘦脊的梧桐。妳的身世
想必已然,躲在黃昏的門後

淚花細細鋪在臉上
點滴是妳走過古槐的側影。腹中的胎音
曾不能以幽魂的哀怨,細細補綴
隔宿的緘默

〈 果然是那木色的野店
  一衰颯的鳥,在血泊之中
  我看見一隻槍管
  馬蹄般濺響妳翻越山嶺的思念.... 〉

有弧形的夢瘦成拱橋的對望
寧靜的雙足,早熟於
指掌的追問,光影穿繞於窗隔與門桁,歲月的黥面
搖擺在深水之中

一臂柔情,千次水漂,漣漪渡著心間扁舟一葦
終於是無冕的戲弄,一面走失的粉白堊牆,堅決
如生之欲望。水浪的音節唱著鮭魚的寂寞,以及
甜膩的驚蟄,於血祭的瞻目,特赦的花飛柳綠

庭臺醉如客棧的酒旗。飛翔的樓閣,浮屠
多夢的天空。飄拂的紅衫在山崗,隱隱然
泅於透明的蒼涼瘖啞,以及堅固
的幻翳、土墩橫陳的彈痕,追隨,挑夫傾斜的背影

妳問
在山崗末日轉黑的臆想,在蟲斑累累
的荒夢,是誰
絡印著蒼老的水憶....

獸般的嘶吼,與一首翻覆水澤的歌
迷失的滑翔之翼,刺破冬日的融雪。妳跌坐
一深色的鬍髭,唇的封印在銀色薩克斯風。毛線帽
的體味,彷若灌木叢掩蓋的彩色迷蝶。躺臥

異鄉橫陳的板床,母體的簫聲去來,羊水
包覆著無窮柔麗的流動。在岸邊,在蠭蟴或蚇蠖
月光下流盪的一隻手,默默。一隻腳齒咬
妳的凝視。默默。簫聲逆游

誰的鞋
浮過潮濕的江南石板
像隔世的胎衣,輕輕
織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