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 8月 27, 2006 5:34 pm
看著窗外燥熱的天氣，落葉被炎熱蒸乾了一切憂鬱，留下一身乾癟的印象。自己在室內悠閒吹著冷氣，嘲笑烈陽的猛烈時，不免想起當年，在相似惡劣環境下，同窗共硯的伙伴們。該責備的是我的淡漠，導致與他們失聯了一段日子。算算上次與舊友見面，大約隔了一、兩年。為了避免因錯過而空餘的悔恨，製造相逢機會的通常是我。在漫長的暑期中，擁有最大空閒的我，自然南北奔波，不辭辛勞，只為一見分散各地的摯友。
我是個重情義的人，言出既行，過於理智而不近人情，正因這般固執偏激，常招來不必要的禍端，而惹得一身塵埃。幸虧週遭友人不離不棄，知道我的執拗，依然願意在我的身旁，一起歡笑，一起衝破難關。當年在墾丁荒唐的糗事從沒忘過，我的人生因為他們而色彩繽紛，鮮明光亮的顏色呈現每個人那時的笑靨，經由回憶的拍攝，張張在腦海裡都是個故事。洋溢男人豪邁的生息，有風有雨亦有虹影。踏上虹橋，我相信我們從來沒後悔，曾經是那樣接近太陽。
前個週末，與金鴻約在金石堂門口碰面。不久之前，碧利斯剛肆虐過，飄雨濛濛，讓我湧起想打消約會的念頭。但基於兩人的默契，提早半小時來到的我，除了信步遊逛商店，挑選書籍或是小飾物之外，便是回想起，我們在高中時的青澀無知。
金鴻是我高二讀三類組時，偶然認識的摯友之一，雖說同期的好友還有兩三個，但他算是我最重視的人。外表清秀，五官端正，身材適中，個性隨和溫柔，只是慣於沉默，喜歡窩在自己的小空間，計算困難的數學問題。高二那年，我是個很纏人的傢伙，如果沒有朋友在身邊，就會心神不寧，無法專心唸書。而他首當其衝，常常是我作弄的對象。每個星期六我們會到竹中附近的普派牛排用餐，總是點最便宜的鐵板麵，我們的吃相並不怎麼好，像離婚獨居的男人。吃完飯就是回到圖書館看書、寫週記，等補習時間到了，再一起走去補習班上課。關係算是親密，有時候會互相調侃，有時則是課業上的互助。他唯一的缺點就是悶騷，告訴我不用轉頻器，如何手動解開鎖碼頻道的高人，就是一臉純真、鮮少微笑的他。
我看著手錶上的時刻，沒辦法再繼續回憶了。他踏著風雨前來，臉頰上沾滿雨珠，頎長的身軀訴說著一貫的坦蕩。一年不見，他看起來老成許多，不僅擺脫了童稚，更增添了說不出的穩重，梳理得整齊的中分髮型，透露不遮掩的自信。依然是我所認識的好友，這點卻是不用懷疑。天色灰濛，隨時都有下雨的可能。為了不破壞美好的心情，我們決定在圓環附近的一家茶館休憩談心。避開人群慢慢前行，他雖然沉默如騎樓的霓虹招牌，卻也說出最受用的話：「你又胖了喔。」我只能漫不經心略過，兩人相視一笑，天空卻是濃雲密佈，不給人有晴朗情緒的機會。
「大茶壺」，很特殊的一家茶館，高掛著一個大茶壺，藉醒目的招牌招攬客人，是間古色古香的包廂式茶館。第二次造訪，除了一分熟悉，就是祈求寧靜。找了個擺飾淡雅，可看見人造山水的地方坐下，便開始兩人的故事交換。我們的故事千奇百怪，大部分是我先發難，我說了小偷的事蹟、文學網的混亂、實習的始末、當補充兵的趣談……他很安靜的聆聽，啜飲著檸檬綠茶，等我說完才提出自己的想法。他一向是那樣被動，如果不去在乎他，就會被遺忘似的，不留半點痕跡。這時就有人得去一個隱密之地，翻開地表，仔細找尋他藏起的影子，地毯式的關懷，才能讓他感受到一絲絲情誼。
目前就讀清大電子所的他，說了一些關於研究的趣事，要不然就是與我討論相機的運用，看著他泛起的微笑，我感到愉悅。喜歡他那個不假雕飾的樸實個性。接下來他提到了學妹，問我至今是否釋懷？我一五一十回答他，傷心自然是有，不過愛情無法單向付出，必須是互相的誠懇，單方面的執著只會帶來困擾與悽涼。聽了我淡淡的言語，他以拳頭枕著下巴，擺出若有所思的迷惘表情。我知道他困惑著，給他一點時間思量吧。時間與人不同，永遠不知道何為保留。轉眼兩個小時就飛奔而去，往外頭看，天色並無想像的那樣惡劣。於是他提議：「往清大走走如何？」自從大學填志願卡後，尚未履足清大一步。毫不猶疑，我說了一句：「好啊。」我們便驅車前往清大，一個藏有他許多故事的地方。
清大校園美麗得令人昏迷，被那憂傷的靈魂吸納進去，讓我楞住不知該說什麼。雖有現代化的建築，但間雜其中的是青蔥的草原、起伏的坡道、環繞的銀湖……金鴻指著一個高聳的建築物，外面有曲折的樓梯，對我緩緩說著：「那是化學系用的大樓，外面是逃生梯，避免有毒氣體外洩時，能在第一時間逃生。」
在他熱烈的提議之下，我們爬上了救生梯，一樓接著一樓向上攀豋。缺乏運動的我，如今才明白讓人湧起浪漫幻想的重力，對肥胖的人來說卻是最沉重的詛咒。諦聽著輕柔的風聲，每一吋肌膚接受了初夏的喜悅而感到興奮；踏上階梯的每一步，則是隔開過往與現今的朦朧……不知不覺就來到了頂樓，放眼四顧，新竹市盡在眼中。
「新竹高中就在那裡。」他靠著牆指著某個方向，而我因為懼高而離得遠遠的，雙腳發軟幾乎要站不住，手扶著牆壁不顧骯髒，逕自坐在階梯上，凝望遠方微染灰黑的流雲。雖然一臉惶恐，但我的心中卻是感慨萬分。新竹高中──我們共有的「活著」──就在「那裡」，而我們現在就在「這裡」，對吧？百般無聊的自問似乎沒有意義，拍拍褲子站起身來，露出有些疲倦的眼神：「我們趕快下去吧。還有沒有別的地方好走？」
於是他帶我漫遊了整個校園，跑遍大大小小的建築物，除了登上曲折的山階......還繞了碧澄的湖水一周、爬了翠綠的小山一趟。沉溺在無人的靜謐裡，時空雖然變遷，但不變的時剎從未改變。我明白在化學館，不敢向下看的原因很多，但最重要的是我只能向上觀索，因為抬頭仰望星空，曾經是我們共有的願夢。
「我就在這裡，而你也是。」心中喃喃自語，臉上不自覺浮出笑意。印象中好久沒這樣開朗了。朋友的溫暖是手上命運線的刻痕，留下淡淡的記憶與心痛。
「那麼下次見囉。」騎上破爛機車奔馳而去的他，那熟悉的背影，是支持我高二時期的不斷奮鬥的動力。雖早已看不見他的車影，但佇立在原地的我卻遲遲不肯離去，只想靜靜享受重逢的滋味，以及提前體驗下次相逢前，一段漫長的期待與寂寞。
我是個重情義的人，言出既行，過於理智而不近人情，正因這般固執偏激，常招來不必要的禍端，而惹得一身塵埃。幸虧週遭友人不離不棄，知道我的執拗，依然願意在我的身旁，一起歡笑，一起衝破難關。當年在墾丁荒唐的糗事從沒忘過，我的人生因為他們而色彩繽紛，鮮明光亮的顏色呈現每個人那時的笑靨，經由回憶的拍攝，張張在腦海裡都是個故事。洋溢男人豪邁的生息，有風有雨亦有虹影。踏上虹橋，我相信我們從來沒後悔，曾經是那樣接近太陽。
前個週末，與金鴻約在金石堂門口碰面。不久之前，碧利斯剛肆虐過，飄雨濛濛，讓我湧起想打消約會的念頭。但基於兩人的默契，提早半小時來到的我，除了信步遊逛商店，挑選書籍或是小飾物之外，便是回想起，我們在高中時的青澀無知。
金鴻是我高二讀三類組時，偶然認識的摯友之一，雖說同期的好友還有兩三個，但他算是我最重視的人。外表清秀，五官端正，身材適中，個性隨和溫柔，只是慣於沉默，喜歡窩在自己的小空間，計算困難的數學問題。高二那年，我是個很纏人的傢伙，如果沒有朋友在身邊，就會心神不寧，無法專心唸書。而他首當其衝，常常是我作弄的對象。每個星期六我們會到竹中附近的普派牛排用餐，總是點最便宜的鐵板麵，我們的吃相並不怎麼好，像離婚獨居的男人。吃完飯就是回到圖書館看書、寫週記，等補習時間到了，再一起走去補習班上課。關係算是親密，有時候會互相調侃，有時則是課業上的互助。他唯一的缺點就是悶騷，告訴我不用轉頻器，如何手動解開鎖碼頻道的高人，就是一臉純真、鮮少微笑的他。
我看著手錶上的時刻，沒辦法再繼續回憶了。他踏著風雨前來，臉頰上沾滿雨珠，頎長的身軀訴說著一貫的坦蕩。一年不見，他看起來老成許多，不僅擺脫了童稚，更增添了說不出的穩重，梳理得整齊的中分髮型，透露不遮掩的自信。依然是我所認識的好友，這點卻是不用懷疑。天色灰濛，隨時都有下雨的可能。為了不破壞美好的心情，我們決定在圓環附近的一家茶館休憩談心。避開人群慢慢前行，他雖然沉默如騎樓的霓虹招牌，卻也說出最受用的話：「你又胖了喔。」我只能漫不經心略過，兩人相視一笑，天空卻是濃雲密佈，不給人有晴朗情緒的機會。
「大茶壺」，很特殊的一家茶館，高掛著一個大茶壺，藉醒目的招牌招攬客人，是間古色古香的包廂式茶館。第二次造訪，除了一分熟悉，就是祈求寧靜。找了個擺飾淡雅，可看見人造山水的地方坐下，便開始兩人的故事交換。我們的故事千奇百怪，大部分是我先發難，我說了小偷的事蹟、文學網的混亂、實習的始末、當補充兵的趣談……他很安靜的聆聽，啜飲著檸檬綠茶，等我說完才提出自己的想法。他一向是那樣被動，如果不去在乎他，就會被遺忘似的，不留半點痕跡。這時就有人得去一個隱密之地，翻開地表，仔細找尋他藏起的影子，地毯式的關懷，才能讓他感受到一絲絲情誼。
目前就讀清大電子所的他，說了一些關於研究的趣事，要不然就是與我討論相機的運用，看著他泛起的微笑，我感到愉悅。喜歡他那個不假雕飾的樸實個性。接下來他提到了學妹，問我至今是否釋懷？我一五一十回答他，傷心自然是有，不過愛情無法單向付出，必須是互相的誠懇，單方面的執著只會帶來困擾與悽涼。聽了我淡淡的言語，他以拳頭枕著下巴，擺出若有所思的迷惘表情。我知道他困惑著，給他一點時間思量吧。時間與人不同，永遠不知道何為保留。轉眼兩個小時就飛奔而去，往外頭看，天色並無想像的那樣惡劣。於是他提議：「往清大走走如何？」自從大學填志願卡後，尚未履足清大一步。毫不猶疑，我說了一句：「好啊。」我們便驅車前往清大，一個藏有他許多故事的地方。
清大校園美麗得令人昏迷，被那憂傷的靈魂吸納進去，讓我楞住不知該說什麼。雖有現代化的建築，但間雜其中的是青蔥的草原、起伏的坡道、環繞的銀湖……金鴻指著一個高聳的建築物，外面有曲折的樓梯，對我緩緩說著：「那是化學系用的大樓，外面是逃生梯，避免有毒氣體外洩時，能在第一時間逃生。」
在他熱烈的提議之下，我們爬上了救生梯，一樓接著一樓向上攀豋。缺乏運動的我，如今才明白讓人湧起浪漫幻想的重力，對肥胖的人來說卻是最沉重的詛咒。諦聽著輕柔的風聲，每一吋肌膚接受了初夏的喜悅而感到興奮；踏上階梯的每一步，則是隔開過往與現今的朦朧……不知不覺就來到了頂樓，放眼四顧，新竹市盡在眼中。
「新竹高中就在那裡。」他靠著牆指著某個方向，而我因為懼高而離得遠遠的，雙腳發軟幾乎要站不住，手扶著牆壁不顧骯髒，逕自坐在階梯上，凝望遠方微染灰黑的流雲。雖然一臉惶恐，但我的心中卻是感慨萬分。新竹高中──我們共有的「活著」──就在「那裡」，而我們現在就在「這裡」，對吧？百般無聊的自問似乎沒有意義，拍拍褲子站起身來，露出有些疲倦的眼神：「我們趕快下去吧。還有沒有別的地方好走？」
於是他帶我漫遊了整個校園，跑遍大大小小的建築物，除了登上曲折的山階......還繞了碧澄的湖水一周、爬了翠綠的小山一趟。沉溺在無人的靜謐裡，時空雖然變遷，但不變的時剎從未改變。我明白在化學館，不敢向下看的原因很多，但最重要的是我只能向上觀索，因為抬頭仰望星空，曾經是我們共有的願夢。
「我就在這裡，而你也是。」心中喃喃自語，臉上不自覺浮出笑意。印象中好久沒這樣開朗了。朋友的溫暖是手上命運線的刻痕，留下淡淡的記憶與心痛。
「那麼下次見囉。」騎上破爛機車奔馳而去的他，那熟悉的背影，是支持我高二時期的不斷奮鬥的動力。雖早已看不見他的車影，但佇立在原地的我卻遲遲不肯離去，只想靜靜享受重逢的滋味，以及提前體驗下次相逢前，一段漫長的期待與寂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