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四 7月 27, 2006 10:15 pm
1、《可能性》
雖然我不是昆蟲專家，但我還是認得一些昆蟲的。譬如：蜻蜓，蝴蝶，蜜蜂，蟋蟀，螳螂，獨角仙，瓢蟲，秋蟬，紡織娘，等等等等等等，它們都很可愛，可算是昆蟲界的明星大腕。可是這條蟲我不認識，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蟲子。它當然會有一個屬於它們自己的專門稱呼。但我總歸是不認得，也就是說，它肯定不是一種著名的昆蟲。而這也似乎並不妨礙它的存在，或者說，它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著名與否，它只是按自己的生活方式完成一生的規迹，就這麽簡單。
我碰見它時，它正在不緊不慢地過馬路。看上去它有無數條腿，黑色修長的身體似乎天生就是橫穿公路的料；它圓滾滾的，就像蚯蚓似的，可它又沒有蚯蚓那樣柔軟的身姿，看起來還負著一層硬硬的甲殼。我不清楚它的眼睛長在哪裏，也許它根本就沒有眼睛，只靠頭頂的觸角前進，它可能不知道自己此刻正在穿越的是一條公路。這離東郭先生的時期已經很久很遠，況且也不會真有什麽東郭先生存在，這不過是一則笑話而已。狼早就沒有了。可憐的蟲兒啊，不管你有多少動聽的理由，也不管你是如何的不著名，看樣子你今天注定是過不了這條馬路的，哪怕你會飛也來不及啦。當我準備再看你一眼的時候，你早已被前面那輛車子碾得粉碎沒了蹤影。
2、《虛》
我們從不同口子進去，事先說好不許後悔，也不準哭喊。裏面到處是通道，到處是門。燈光昏暗不明，看不見第二條通道。打開門，只是一條過道，有些並沒有第二道門，也就是死路一條。許多白骨散亂堆放著。這是一種考驗神經的遊戲，並且不能攜帶地圖，昏暗的燈光就是防止你偷看地圖標志的。牆壁足夠高，即使跳起來也不行。我順著通道走，不去打開任何一扇門，但這樣的結果多半只能是繞回原地。於是我偶然的去打開一扇門，如果有另一道門，我也會過去打開，進入另一個通道。有時候另一道門後面並沒有通道，這會讓你很是沮喪，特別當你很用心地走了許久之後。後來我終於忍不住了，就喊了一聲。但沒有任何回應，相反我好像聽到噓的一聲，還夾雜著幾聲吃吃的竊笑。這時場內音樂響起，燈光亮了起來。我按著指示標志走到外面。他們不在，我以爲他們還在裏面，就一直等著。一直等著……太陽下山，管理員下班，所有人都回家，他們還沒有出來。天黑下來，我也要家去。一路上，忐忑不安。
3、《找到的一些理由》
有些聲音需要閉上眼睛才能聽見。就像現在，我閉上眼睛聽出一種鳥的叫聲。外面盡管有許多紛繁嘈雜的響動，但這是些耳熟能詳的聲音，它們通常總是：汽車駛過馬路時損人的鳴笛聲，遠處鋸木廠肢解木材時發出的尖厲的殺豬樣的嚎叫聲，隱約滾滾經過屋頂的雷聲，以及午後雨點砸在鐵皮鋼棚上沸騰似的碰撞聲。因此我還是能夠分辨出其間的鳥叫聲的，閉起眼睛去聽，就會顯得更加清楚。我是說，這是夏日午後，雨正在下，那只鳥不停地在叫。這叫聲有點特別，只是我一下子想不起它特別在什麽地方。於是我産生了一種想去看看這只鳥的沖動。它發生什麽事了，叫聲如此劇烈或者動聽。
我輕輕地把窗簾掀開一道縫。天曉得我爲什麽要這樣？就像這只鳥正停在窗口外面，我的任何一個哪怕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動作都有可能導致這只鳥的遠走高飛似的。這多少有點讓我莫名其妙。之前我是蹑手蹑腳恹到窗前的，幾乎做到悄無聲息的地步，甚至連自己的呼吸都屏住了。這時候，怎麽總覺得自己像一個竊賊似的，心懷鬼胎，觊觎著人家的寶貝。也許純粹是想聽聽這只鳥的聲音。至於爲什麽要掀開窗簾，也僅僅是類似於演唱會現場那樣，最理想的當然是，既可以清晰地聽見又可以清楚地看到了。問題是，這樣的解析，遠沒能把自己真實的意圖闡釋出來，也不能使這只鳥感到滿意。這就是爲什麽當我透過窗簾縫，看到這只鳥真的停留在離窗口有些距離的一根電線上，而且是背對著我，絕對形不成對視的情景下，它卻快速地扭了一下屁股倏的一聲就飛走了。
4、《童年》
他坐在車上回憶往事。他要去一個地方。這時候汽車經過一個村莊。他看見兩個少年爬到樹上，先是胖一點的那個；還有一個比較瘦，他把胖子使勁地推上樹，然後抱住樹幹自己爬了上去；胖少年沒有拉他。車子停了下來，有人下車。他很討厭駕駛員打斷他的回憶。汽車重新起動時，他看到那個瘦少年從樹上捧下一團枯草，胖少年看了一眼那團草，臉上露出鄙夷的神情，瘦少年也似乎略感失望，並且擡頭搜著樹的內部。那當兒汽車已開過村莊。這是一個什麽鳥的窩。他老是想回到過去遙遠的光陰，童年時就這麽想，因此他喜歡看到與他的童年相仿的少年。當他回過頭再去看時，他看到有什麽東西從那棵樹上掉了下來，非常大，他想，這肯定不是那只鳥窩，從沒見過這麽大的鳥窩。
5、《單身漢的不幸》
幾乎沒有背景。他看到她時，就這麽躺在床上，一絲不挂。棉白色的床單，細巧的腳趾有一點點露出在床沿。小腿勻稱修柔，一條微曲，形成好看的弧度，另一條在膝蓋處分開繞向床裏，腳底側對著臀部(不，是屁股，他覺得這樣稱呼更恰當一些，對他來說），可見青青的脈管，似能看到裏面流過的血液。他不禁捧起來貼在臉上，但隨即就放下。怕被發覺。他站在她的前面。她的臉正對著他，閉著眼睛，睫毛長長地伸出眼睑。從沒見過這樣的睫毛，如果張開的話肯定會很好看。她的頭發好象還有點濕，不過看上去顯得更有光澤。她一定很累，要不然大白天睡什麽覺；要麽昨晚一宵沒睡，這漫漫長夜她在幹些什麽呢。但她的神色安祥恬靜，看上去年齡也不太大，從臉上沒有一絲皺紋這點可以看出。說不定是個學生，昨晚用功至天亮。
幾近透明的耳垂，精致的鼻尖，鮮紅的嘴唇略微抿著。他覺得自己的鼻孔有點熱，於是深吸一口氣，輕輕地彎下腰把嘴唇湊了過去。她的胸部在肩頭下面一點開始隆起，由於側睡的緣故，一條手臂與另一條手臂交叉，遮住了相當部份的乳房，但還是能夠看到許多，特別是上面這個，粉色的乳頭正好探露於手臂之外。天，那一雙玉手，怎麽來著？它們忽然讓他想起一句詩，對，對，叫：爐邊人似月，皓腕凝雙雪。腹部溫潤又不失緊坦，往下，就是那片纖嫩的草地，清晰的邊沿，越往裏就越發的細密與一致。另一面，臀部圓潤飽滿（還是屁股好，這樣更容易抵達他內心深處的隱秘部位），且一點都不多余，順勢而下，舒展自然地與大腿聯成一道美妙的弧線。
窗外似有微風吹來，輕紗卷起一角。當他正想用手去撫摸這條漂亮的弧線時，門外傳來一陣巨大的響聲，差不多要把他的小屋振翻。又撞車啦，快點去看！外面有人在喊。越來越多的腳步聲跑過去。書從手裏啪的被振落到地板上，合攏閉上，裸體美女便消失不見了。媽的，他輕輕地罵了一聲，下床揀起那本書，拍掉上面的灰塵，小心地塞到枕頭底下，然後打開門走了出去。
6、《海盜》
住在這樣的小島上有什麽可以憂慮的呢？要是換作我，那真是夢寐以求的事情。我圍繞著小島轉了幾圈，這是一個從哪方面看都呈現爲——橫——形狀的海島。不過這是一個地圖上沒有標出名字的海島。而事實上地圖上根本就沒有這個海島。但地圖上沒有並不表示現實裏就不存在。每個人都知道，地圖上沒有而現實裏卻有的地方那真是太多太多了。就像這個無名小島，地圖上雖然沒有，但附近的居民或者當地政府肯定沒有不知道這個小島的。說不定在當地人嘴裏它還有一個相當不錯的稱謂。當然我想說的是，如果拿一張本地的地圖來看，它肯定是顯而易見的。看來，這實際上是個比例問題。如果這個小島歸一個縣所屬，那麽它必定會出現在該縣的版圖上。而這個縣在國家版圖裏通常是那樣的不引人注目，還不如這個小島在該縣地圖中的位置。是不是因爲這個國家無比寬廣從而使人産生習以爲常的遺忘或者忽略。肯定不是這樣的，比方說，誰能說出所羅門群島中其中一個島的名字呢。我當然也不能說出這個島嶼的具體名字，這也是我這次探路的目的之一，不過不是最要緊的。事情也許有點出乎意料，對於我這樣一付新面孔來說，打探清楚這個島是不是一個荒島，是不是過於簡單了些。
7、《在法官家裏》
老鼠：既然你們人類統治了這個世界，爲什麽不給我們老鼠制訂一部法律。
法官：我們人類的法律還不完整，正全力以赴增添新的法律條款。
老鼠：那什麽時候輪到我們呢
法官：我怎麽知道，你問我我問誰
老鼠：看來這是個無望的問題，那麽能不能把廚房裏的捕鼠器拿掉
法官：這個倒能滿足你的要求。我剛才買了幾包老鼠藥
老鼠：算了吧，老兄，這可是在你家裏
8、《一本怎麽也打不開的書》
不記得有多少日子沒去海邊了，那條漁船什麽時候抛在這裏的，我竟然一點都不知道。漁船已經相當破爛，兩側船板朽得沒了蹤影，只留下兩個不規則的大小不一的洞口，站在這頭可以看到那邊的天空。洞口四周分布著尖銳的木刺，有點類似爆炸後産生的那種形狀。船頭下方開著一個大大的豁口，就像一張張開的嘴巴，船艙底板稍稍翹起，看上去好似這張大嘴的舌頭。我正是踩著這條大舌頭走進漁船內部的。
這是一條木結構漁船，從外面看，已經辨別不出以前是什麽顔色；當然，裏面更是無法辨認。船的後半部看上去還有所保留，那架小木梯伸下來正好可以讓我爬到上面，以前應該是機器房與駕駛台之間的通道。廚房在後面，廚房再往後就是舵與廁所了，也就是整條船的尾部。廁所很幹淨，探頭看下去是翻騰的海水，深不可測，必要時可作爲逃生通道使用。船尾有時會插上一串桅燈或幾面彩色的小紅旗，不過這些主要還是安裝在船的中部主桅杆上。從廚房後門或者廚房不到的一扇側門進去，就是船員的臥室。這是我最感興趣的部份。臥室其實就是臥鋪，主要靠一道小推門出入，推開或關閉意味著與外界的聯通與封閉，外面挂著鎖時，說明裏面不會有人，誰都不可能把自己鎖在裏面，因爲這些臥鋪只有一個一點點大的百葉小窗用以采光通風，雖說也可以推來推去，但若想通過一個人則斷然不行，基本上連頭都伸不進去。
漁船頂蓬已是千瘡百孔，許多陽光漏下來，照亮了這些臥室，幾張破席子，幾只空酒瓶子，幾只湊不成對的黑皮鞋，臥室的推門與百頁窗沒有一扇是完整的。艙板大都黴爛得不成樣子，手一碰就能掉下一大塊。當我想推開側門走出去時，發現側門變形得根本就推不動，搖幾下覺得不怎麽結實，似乎可以把門往裏拉開，拉開的話我就能直接到達船的另一個側面，那邊將有我沒看見過的內容，其實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只不過我的好奇心想看看那邊而已。用力拉的時候，發覺這扇側門是與臥室的某個部位相聯的，反正是條廢棄無用的爛船，這麽想時，便加大了力度，結果整扇側門連帶相聯的那個臥鋪嘩的一聲全都塌了下來，幾條壁虎驚荒地搖著尾巴四處亂竄。這本書就是這個時候出現在我眼前的，在側門裏端與臥室的交接處，這本書牢牢地吸在板壁上。由於這部分木板一直處於暗處，多年沒被陽光照射到，因此看上去是新的，就像某塊沒有被陽光照到的人的皮膚，白得有些耀眼。這本書因此無意之中被保留了下來，而且保護得很好。
這是一本線裝書，它的封面是黑色的，兩面都沒有字，我不知道從哪邊翻過去才是正確的，如果這是一本古書的話；也搞不清哪面是封面哪面是封底，說不定我是倒著把這本書捧在手裏呢。這會兒，我在這本書面前一下子就沒有了方向感。就在我把這本書放在手裏這樣那樣正著反著轉來轉去的過程中，腦袋竟然奇怪地有種眩暈的感覺。我趕緊閉上眼睛，心想，只要把這本書打開，一切問題不就可以迎刃而解了嗎？可是當我把大拇指放到書的邊緣想把封面揭開時，卻發覺根本就打不開這本書。除了書的邊沿能掀起一點點之外，書的裏面就像被什麽東西粘住似的，所有書頁粘在一起，任我怎麽翻都無濟於事，哪怕想在某個頁面上多掀起一點也不可能。
9、《那場雨，那場雨》
那場雨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麽？那場雨好象意味著一些什麽。那場雨對我來說當然意味著什麽。那場雨意味著那麽一點什麽。那場雨對我意味了什麽。那場雨肯定意味著什麽。那場雨對我來說真的意味著什麽。那場雨已經意味了什麽。那場雨事實上意味著什麽。那場雨難道意味著什麽。那場雨還用意味什麽。那場雨無法意味什麽。那場雨竟然意味了什麽。那場雨必須意味著什麽。那場雨一定意味著什麽。那場雨對我來說還將意味著什麽？那場雨明顯意味著什麽。那場雨不曉得意味著什麽。那場雨哪能意味著什麽。那場雨怎會意味著什麽。那場雨爲何意味著什麽。那場雨何必意味著什麽。那場雨多半意味著什麽。那場雨全都意味了什麽。那場雨意味著部分什麽。那場雨不可能意味著什麽。那場雨真是意味著什麽。那場雨還是意味著一點什麽。那場雨反正意味著什麽。那場雨何曾意味著什麽。那場雨早晨意味著什麽，午後意味著什麽，晚上意味著什麽。對我來說，那場雨意味著什麽。那場雨無時無刻不在意味著什麽。那場雨以後將意味著什麽。那場雨應該意味著什麽。那場雨現在意味著什麽。那場雨睡夢中意味著什麽。那場雨不斷意味著什麽。那場雨不停地意味著什麽。那場雨對我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麽，那場雨究竟意味著什麽？那場雨畢竟意味著什麽。那場雨終究還是意識著什麽。那場雨，那場雨，那場雨。
10、《老虎天話》
小寶別鬧，舅舅一會兒就好。
小寶乖，舅舅馬上就好，自己先去玩一會兒。
小寶聽話，等下舅舅給你講老虎故事。
你又靠過來了，你靠著舅舅就不好做事了。
小寶哭了？你這孩子，好好的哭什麽？
我要媽媽。
好好，就好，媽媽馬上就回來。
別哭，小寶。
拜托，安靜一點好不好？
我要媽媽。
好好，舅舅現在給就你講老虎故事。
一只老虎，專門吃小孩，特別喜歡吃愛哭的小孩。有個小孩不聽話，老是哭，老虎知道了，就——
。。。。。。
小寶呢？
小寶睡了。
睡了？
嗯。
他可從來不睡午覺的。
他聽了我講的老虎故事。
哎呀，這麽燙？
。。。。。。
怎麽現在才來，看看，都燒成這樣了。
11、《門口飄過白雲》
許多人走過來，又有許多人走過去。他覺得，自己坐在裏面。春天的樹木，還不是鳥飛來的最好季節，每一次對視無非都在證明這一點，的確沒有相互看見的必要。那只鳥好像有什麽事似的突然飛走了。他看見鳥的眼睛與某些活動細節，這使他想起槍與燙的感覺。或許，秋天能說明一點什麽。他看到有人坐在門口，一個，或者倆個人並排。那只鳥飛過的影子，開始走進他的夢境，填補著虛幻的空缺，僅此而已。冬天，他會思考過去的時間，明年有沒有什麽特別的日子，要麽想像，一只鳥在雪地上行走的樣子。夏天，大雨來臨前，他走出外面，這時候，有動靜，聲音從天上跑過去，聽起來像是一場追逐。
12、《蒙汗藥秘方》
許多年以前，村裏來了一個江湖漢子，看得出來，他還是有點真功夫的，一把大刀耍得呼呼作響。除了耍大刀，他還兼賣一些跌打損傷藥。可是等他耍完大刀，捧著鑼盤要錢時，圍觀的人群早有準備似的紛紛掉頭散去。高家莊人的臉都讓你們給丟盡了！面對這樣的情景，我留了下來，站在原地沒有離去，且還朝這幫離去的家夥的後背啐了一口。人家畢竟是來咱們村賣藝的，來的都是客嘛，這樣對待一個遠道而來的客人真是太不禮貌了，還白看了人家這麽精彩的一場表演。這年頭賺錢真是太難了，賣藝人有些尴尬地對我說。沒事沒事，這些人太不像話了，我對他說，累了吧，到我家去喝口水息一會吧。那真是太謝謝您啦！賣藝人感激地說。
這些天我的腰隱隱作痛，可能是腎虧所致，就問這個賣藝人有沒有什麽治腎虛的良藥。賣藝人當即遺憾地表示，他帶來的都是些跌打損傷藥，不過他說他知道幾味吃腎虧的中草藥，可以推薦給我。我素來好客，那天除買了一些暫時還用不上的跌打損傷藥之外，還留賣藝人用了一頓晚餐。席間我是勸君更盡一杯酒啊，不斷的與他遞杯把盞，直喝得酒酣耳熱，最後竟交了百拜子兄弟。我也終於道出了自己的一樁心事：鄰村王家莊的王小姐我傾慕已久，幾次提親，不知爲什麽，王小姐就是不答應。藝人兄弟一聽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原來兄弟爲此事煩惱啊，哈哈。我說：我都想得腰痛腎虛了，你還笑，講點同情心好不好。藝人兄弟說：難得你我兄弟一場，按理說，爲朋友兩肋插刀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但這感情上的事我真是一點經驗都沒有，也讓我爲難，還是不插手爲妙；這樣吧，我雖不能幫你什麽，但我有祖上傳下的蒙汗藥配方一個，從不外傳，今天就破例傳授於你，以後萬一碰上什麽難以應付之事不妨用它來解決一試；就此別過，兄弟保重！
這一別就再也沒有見過這位藝人兄弟，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可能早已不在人世。我也並沒有娶到心儀已久的王小姐。聽說她爲了躲避我的瘋狂追求不得不遠嫁他鄉。關於蒙汗藥，事情是這樣的，藝人兄弟一走，我才想起，這樣的蒙汗藥我們這裏根本就沒有辦法制作，因爲這裏不是煙葉出産地，也就是說，我們這裏的土地不適宜種植煙草，因此也就沒有煙草根，沒有煙草根，制作蒙汗藥也就無從談起了。我想我還是把這個蒙汗藥配方趕快公布出來吧，反正留著也沒用；再說年紀一大把，到時忽然想不起來，這配方豈不要失傳了？這個配方是這樣的：等煙葉收割之後，把煙根留住，用什麽東西包起來，使之平安過冬，不能讓它死掉；第二年還是這樣，第三年如法炮制，其中最關鍵一點就是千萬不能讓煙草根部死掉；這樣連續三年之後，把根起出來，碾磨成粉末狀，這就是蒙汗藥。
雖然我不是昆蟲專家，但我還是認得一些昆蟲的。譬如：蜻蜓，蝴蝶，蜜蜂，蟋蟀，螳螂，獨角仙，瓢蟲，秋蟬，紡織娘，等等等等等等，它們都很可愛，可算是昆蟲界的明星大腕。可是這條蟲我不認識，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蟲子。它當然會有一個屬於它們自己的專門稱呼。但我總歸是不認得，也就是說，它肯定不是一種著名的昆蟲。而這也似乎並不妨礙它的存在，或者說，它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著名與否，它只是按自己的生活方式完成一生的規迹，就這麽簡單。
我碰見它時，它正在不緊不慢地過馬路。看上去它有無數條腿，黑色修長的身體似乎天生就是橫穿公路的料；它圓滾滾的，就像蚯蚓似的，可它又沒有蚯蚓那樣柔軟的身姿，看起來還負著一層硬硬的甲殼。我不清楚它的眼睛長在哪裏，也許它根本就沒有眼睛，只靠頭頂的觸角前進，它可能不知道自己此刻正在穿越的是一條公路。這離東郭先生的時期已經很久很遠，況且也不會真有什麽東郭先生存在，這不過是一則笑話而已。狼早就沒有了。可憐的蟲兒啊，不管你有多少動聽的理由，也不管你是如何的不著名，看樣子你今天注定是過不了這條馬路的，哪怕你會飛也來不及啦。當我準備再看你一眼的時候，你早已被前面那輛車子碾得粉碎沒了蹤影。
2、《虛》
我們從不同口子進去，事先說好不許後悔，也不準哭喊。裏面到處是通道，到處是門。燈光昏暗不明，看不見第二條通道。打開門，只是一條過道，有些並沒有第二道門，也就是死路一條。許多白骨散亂堆放著。這是一種考驗神經的遊戲，並且不能攜帶地圖，昏暗的燈光就是防止你偷看地圖標志的。牆壁足夠高，即使跳起來也不行。我順著通道走，不去打開任何一扇門，但這樣的結果多半只能是繞回原地。於是我偶然的去打開一扇門，如果有另一道門，我也會過去打開，進入另一個通道。有時候另一道門後面並沒有通道，這會讓你很是沮喪，特別當你很用心地走了許久之後。後來我終於忍不住了，就喊了一聲。但沒有任何回應，相反我好像聽到噓的一聲，還夾雜著幾聲吃吃的竊笑。這時場內音樂響起，燈光亮了起來。我按著指示標志走到外面。他們不在，我以爲他們還在裏面，就一直等著。一直等著……太陽下山，管理員下班，所有人都回家，他們還沒有出來。天黑下來，我也要家去。一路上，忐忑不安。
3、《找到的一些理由》
有些聲音需要閉上眼睛才能聽見。就像現在，我閉上眼睛聽出一種鳥的叫聲。外面盡管有許多紛繁嘈雜的響動，但這是些耳熟能詳的聲音，它們通常總是：汽車駛過馬路時損人的鳴笛聲，遠處鋸木廠肢解木材時發出的尖厲的殺豬樣的嚎叫聲，隱約滾滾經過屋頂的雷聲，以及午後雨點砸在鐵皮鋼棚上沸騰似的碰撞聲。因此我還是能夠分辨出其間的鳥叫聲的，閉起眼睛去聽，就會顯得更加清楚。我是說，這是夏日午後，雨正在下，那只鳥不停地在叫。這叫聲有點特別，只是我一下子想不起它特別在什麽地方。於是我産生了一種想去看看這只鳥的沖動。它發生什麽事了，叫聲如此劇烈或者動聽。
我輕輕地把窗簾掀開一道縫。天曉得我爲什麽要這樣？就像這只鳥正停在窗口外面，我的任何一個哪怕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動作都有可能導致這只鳥的遠走高飛似的。這多少有點讓我莫名其妙。之前我是蹑手蹑腳恹到窗前的，幾乎做到悄無聲息的地步，甚至連自己的呼吸都屏住了。這時候，怎麽總覺得自己像一個竊賊似的，心懷鬼胎，觊觎著人家的寶貝。也許純粹是想聽聽這只鳥的聲音。至於爲什麽要掀開窗簾，也僅僅是類似於演唱會現場那樣，最理想的當然是，既可以清晰地聽見又可以清楚地看到了。問題是，這樣的解析，遠沒能把自己真實的意圖闡釋出來，也不能使這只鳥感到滿意。這就是爲什麽當我透過窗簾縫，看到這只鳥真的停留在離窗口有些距離的一根電線上，而且是背對著我，絕對形不成對視的情景下，它卻快速地扭了一下屁股倏的一聲就飛走了。
4、《童年》
他坐在車上回憶往事。他要去一個地方。這時候汽車經過一個村莊。他看見兩個少年爬到樹上，先是胖一點的那個；還有一個比較瘦，他把胖子使勁地推上樹，然後抱住樹幹自己爬了上去；胖少年沒有拉他。車子停了下來，有人下車。他很討厭駕駛員打斷他的回憶。汽車重新起動時，他看到那個瘦少年從樹上捧下一團枯草，胖少年看了一眼那團草，臉上露出鄙夷的神情，瘦少年也似乎略感失望，並且擡頭搜著樹的內部。那當兒汽車已開過村莊。這是一個什麽鳥的窩。他老是想回到過去遙遠的光陰，童年時就這麽想，因此他喜歡看到與他的童年相仿的少年。當他回過頭再去看時，他看到有什麽東西從那棵樹上掉了下來，非常大，他想，這肯定不是那只鳥窩，從沒見過這麽大的鳥窩。
5、《單身漢的不幸》
幾乎沒有背景。他看到她時，就這麽躺在床上，一絲不挂。棉白色的床單，細巧的腳趾有一點點露出在床沿。小腿勻稱修柔，一條微曲，形成好看的弧度，另一條在膝蓋處分開繞向床裏，腳底側對著臀部(不，是屁股，他覺得這樣稱呼更恰當一些，對他來說），可見青青的脈管，似能看到裏面流過的血液。他不禁捧起來貼在臉上，但隨即就放下。怕被發覺。他站在她的前面。她的臉正對著他，閉著眼睛，睫毛長長地伸出眼睑。從沒見過這樣的睫毛，如果張開的話肯定會很好看。她的頭發好象還有點濕，不過看上去顯得更有光澤。她一定很累，要不然大白天睡什麽覺；要麽昨晚一宵沒睡，這漫漫長夜她在幹些什麽呢。但她的神色安祥恬靜，看上去年齡也不太大，從臉上沒有一絲皺紋這點可以看出。說不定是個學生，昨晚用功至天亮。
幾近透明的耳垂，精致的鼻尖，鮮紅的嘴唇略微抿著。他覺得自己的鼻孔有點熱，於是深吸一口氣，輕輕地彎下腰把嘴唇湊了過去。她的胸部在肩頭下面一點開始隆起，由於側睡的緣故，一條手臂與另一條手臂交叉，遮住了相當部份的乳房，但還是能夠看到許多，特別是上面這個，粉色的乳頭正好探露於手臂之外。天，那一雙玉手，怎麽來著？它們忽然讓他想起一句詩，對，對，叫：爐邊人似月，皓腕凝雙雪。腹部溫潤又不失緊坦，往下，就是那片纖嫩的草地，清晰的邊沿，越往裏就越發的細密與一致。另一面，臀部圓潤飽滿（還是屁股好，這樣更容易抵達他內心深處的隱秘部位），且一點都不多余，順勢而下，舒展自然地與大腿聯成一道美妙的弧線。
窗外似有微風吹來，輕紗卷起一角。當他正想用手去撫摸這條漂亮的弧線時，門外傳來一陣巨大的響聲，差不多要把他的小屋振翻。又撞車啦，快點去看！外面有人在喊。越來越多的腳步聲跑過去。書從手裏啪的被振落到地板上，合攏閉上，裸體美女便消失不見了。媽的，他輕輕地罵了一聲，下床揀起那本書，拍掉上面的灰塵，小心地塞到枕頭底下，然後打開門走了出去。
6、《海盜》
住在這樣的小島上有什麽可以憂慮的呢？要是換作我，那真是夢寐以求的事情。我圍繞著小島轉了幾圈，這是一個從哪方面看都呈現爲——橫——形狀的海島。不過這是一個地圖上沒有標出名字的海島。而事實上地圖上根本就沒有這個海島。但地圖上沒有並不表示現實裏就不存在。每個人都知道，地圖上沒有而現實裏卻有的地方那真是太多太多了。就像這個無名小島，地圖上雖然沒有，但附近的居民或者當地政府肯定沒有不知道這個小島的。說不定在當地人嘴裏它還有一個相當不錯的稱謂。當然我想說的是，如果拿一張本地的地圖來看，它肯定是顯而易見的。看來，這實際上是個比例問題。如果這個小島歸一個縣所屬，那麽它必定會出現在該縣的版圖上。而這個縣在國家版圖裏通常是那樣的不引人注目，還不如這個小島在該縣地圖中的位置。是不是因爲這個國家無比寬廣從而使人産生習以爲常的遺忘或者忽略。肯定不是這樣的，比方說，誰能說出所羅門群島中其中一個島的名字呢。我當然也不能說出這個島嶼的具體名字，這也是我這次探路的目的之一，不過不是最要緊的。事情也許有點出乎意料，對於我這樣一付新面孔來說，打探清楚這個島是不是一個荒島，是不是過於簡單了些。
7、《在法官家裏》
老鼠：既然你們人類統治了這個世界，爲什麽不給我們老鼠制訂一部法律。
法官：我們人類的法律還不完整，正全力以赴增添新的法律條款。
老鼠：那什麽時候輪到我們呢
法官：我怎麽知道，你問我我問誰
老鼠：看來這是個無望的問題，那麽能不能把廚房裏的捕鼠器拿掉
法官：這個倒能滿足你的要求。我剛才買了幾包老鼠藥
老鼠：算了吧，老兄，這可是在你家裏
8、《一本怎麽也打不開的書》
不記得有多少日子沒去海邊了，那條漁船什麽時候抛在這裏的，我竟然一點都不知道。漁船已經相當破爛，兩側船板朽得沒了蹤影，只留下兩個不規則的大小不一的洞口，站在這頭可以看到那邊的天空。洞口四周分布著尖銳的木刺，有點類似爆炸後産生的那種形狀。船頭下方開著一個大大的豁口，就像一張張開的嘴巴，船艙底板稍稍翹起，看上去好似這張大嘴的舌頭。我正是踩著這條大舌頭走進漁船內部的。
這是一條木結構漁船，從外面看，已經辨別不出以前是什麽顔色；當然，裏面更是無法辨認。船的後半部看上去還有所保留，那架小木梯伸下來正好可以讓我爬到上面，以前應該是機器房與駕駛台之間的通道。廚房在後面，廚房再往後就是舵與廁所了，也就是整條船的尾部。廁所很幹淨，探頭看下去是翻騰的海水，深不可測，必要時可作爲逃生通道使用。船尾有時會插上一串桅燈或幾面彩色的小紅旗，不過這些主要還是安裝在船的中部主桅杆上。從廚房後門或者廚房不到的一扇側門進去，就是船員的臥室。這是我最感興趣的部份。臥室其實就是臥鋪，主要靠一道小推門出入，推開或關閉意味著與外界的聯通與封閉，外面挂著鎖時，說明裏面不會有人，誰都不可能把自己鎖在裏面，因爲這些臥鋪只有一個一點點大的百葉小窗用以采光通風，雖說也可以推來推去，但若想通過一個人則斷然不行，基本上連頭都伸不進去。
漁船頂蓬已是千瘡百孔，許多陽光漏下來，照亮了這些臥室，幾張破席子，幾只空酒瓶子，幾只湊不成對的黑皮鞋，臥室的推門與百頁窗沒有一扇是完整的。艙板大都黴爛得不成樣子，手一碰就能掉下一大塊。當我想推開側門走出去時，發現側門變形得根本就推不動，搖幾下覺得不怎麽結實，似乎可以把門往裏拉開，拉開的話我就能直接到達船的另一個側面，那邊將有我沒看見過的內容，其實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只不過我的好奇心想看看那邊而已。用力拉的時候，發覺這扇側門是與臥室的某個部位相聯的，反正是條廢棄無用的爛船，這麽想時，便加大了力度，結果整扇側門連帶相聯的那個臥鋪嘩的一聲全都塌了下來，幾條壁虎驚荒地搖著尾巴四處亂竄。這本書就是這個時候出現在我眼前的，在側門裏端與臥室的交接處，這本書牢牢地吸在板壁上。由於這部分木板一直處於暗處，多年沒被陽光照射到，因此看上去是新的，就像某塊沒有被陽光照到的人的皮膚，白得有些耀眼。這本書因此無意之中被保留了下來，而且保護得很好。
這是一本線裝書，它的封面是黑色的，兩面都沒有字，我不知道從哪邊翻過去才是正確的，如果這是一本古書的話；也搞不清哪面是封面哪面是封底，說不定我是倒著把這本書捧在手裏呢。這會兒，我在這本書面前一下子就沒有了方向感。就在我把這本書放在手裏這樣那樣正著反著轉來轉去的過程中，腦袋竟然奇怪地有種眩暈的感覺。我趕緊閉上眼睛，心想，只要把這本書打開，一切問題不就可以迎刃而解了嗎？可是當我把大拇指放到書的邊緣想把封面揭開時，卻發覺根本就打不開這本書。除了書的邊沿能掀起一點點之外，書的裏面就像被什麽東西粘住似的，所有書頁粘在一起，任我怎麽翻都無濟於事，哪怕想在某個頁面上多掀起一點也不可能。
9、《那場雨，那場雨》
那場雨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麽？那場雨好象意味著一些什麽。那場雨對我來說當然意味著什麽。那場雨意味著那麽一點什麽。那場雨對我意味了什麽。那場雨肯定意味著什麽。那場雨對我來說真的意味著什麽。那場雨已經意味了什麽。那場雨事實上意味著什麽。那場雨難道意味著什麽。那場雨還用意味什麽。那場雨無法意味什麽。那場雨竟然意味了什麽。那場雨必須意味著什麽。那場雨一定意味著什麽。那場雨對我來說還將意味著什麽？那場雨明顯意味著什麽。那場雨不曉得意味著什麽。那場雨哪能意味著什麽。那場雨怎會意味著什麽。那場雨爲何意味著什麽。那場雨何必意味著什麽。那場雨多半意味著什麽。那場雨全都意味了什麽。那場雨意味著部分什麽。那場雨不可能意味著什麽。那場雨真是意味著什麽。那場雨還是意味著一點什麽。那場雨反正意味著什麽。那場雨何曾意味著什麽。那場雨早晨意味著什麽，午後意味著什麽，晚上意味著什麽。對我來說，那場雨意味著什麽。那場雨無時無刻不在意味著什麽。那場雨以後將意味著什麽。那場雨應該意味著什麽。那場雨現在意味著什麽。那場雨睡夢中意味著什麽。那場雨不斷意味著什麽。那場雨不停地意味著什麽。那場雨對我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麽，那場雨究竟意味著什麽？那場雨畢竟意味著什麽。那場雨終究還是意識著什麽。那場雨，那場雨，那場雨。
10、《老虎天話》
小寶別鬧，舅舅一會兒就好。
小寶乖，舅舅馬上就好，自己先去玩一會兒。
小寶聽話，等下舅舅給你講老虎故事。
你又靠過來了，你靠著舅舅就不好做事了。
小寶哭了？你這孩子，好好的哭什麽？
我要媽媽。
好好，就好，媽媽馬上就回來。
別哭，小寶。
拜托，安靜一點好不好？
我要媽媽。
好好，舅舅現在給就你講老虎故事。
一只老虎，專門吃小孩，特別喜歡吃愛哭的小孩。有個小孩不聽話，老是哭，老虎知道了，就——
。。。。。。
小寶呢？
小寶睡了。
睡了？
嗯。
他可從來不睡午覺的。
他聽了我講的老虎故事。
哎呀，這麽燙？
。。。。。。
怎麽現在才來，看看，都燒成這樣了。
11、《門口飄過白雲》
許多人走過來，又有許多人走過去。他覺得，自己坐在裏面。春天的樹木，還不是鳥飛來的最好季節，每一次對視無非都在證明這一點，的確沒有相互看見的必要。那只鳥好像有什麽事似的突然飛走了。他看見鳥的眼睛與某些活動細節，這使他想起槍與燙的感覺。或許，秋天能說明一點什麽。他看到有人坐在門口，一個，或者倆個人並排。那只鳥飛過的影子，開始走進他的夢境，填補著虛幻的空缺，僅此而已。冬天，他會思考過去的時間，明年有沒有什麽特別的日子，要麽想像，一只鳥在雪地上行走的樣子。夏天，大雨來臨前，他走出外面，這時候，有動靜，聲音從天上跑過去，聽起來像是一場追逐。
12、《蒙汗藥秘方》
許多年以前，村裏來了一個江湖漢子，看得出來，他還是有點真功夫的，一把大刀耍得呼呼作響。除了耍大刀，他還兼賣一些跌打損傷藥。可是等他耍完大刀，捧著鑼盤要錢時，圍觀的人群早有準備似的紛紛掉頭散去。高家莊人的臉都讓你們給丟盡了！面對這樣的情景，我留了下來，站在原地沒有離去，且還朝這幫離去的家夥的後背啐了一口。人家畢竟是來咱們村賣藝的，來的都是客嘛，這樣對待一個遠道而來的客人真是太不禮貌了，還白看了人家這麽精彩的一場表演。這年頭賺錢真是太難了，賣藝人有些尴尬地對我說。沒事沒事，這些人太不像話了，我對他說，累了吧，到我家去喝口水息一會吧。那真是太謝謝您啦！賣藝人感激地說。
這些天我的腰隱隱作痛，可能是腎虧所致，就問這個賣藝人有沒有什麽治腎虛的良藥。賣藝人當即遺憾地表示，他帶來的都是些跌打損傷藥，不過他說他知道幾味吃腎虧的中草藥，可以推薦給我。我素來好客，那天除買了一些暫時還用不上的跌打損傷藥之外，還留賣藝人用了一頓晚餐。席間我是勸君更盡一杯酒啊，不斷的與他遞杯把盞，直喝得酒酣耳熱，最後竟交了百拜子兄弟。我也終於道出了自己的一樁心事：鄰村王家莊的王小姐我傾慕已久，幾次提親，不知爲什麽，王小姐就是不答應。藝人兄弟一聽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原來兄弟爲此事煩惱啊，哈哈。我說：我都想得腰痛腎虛了，你還笑，講點同情心好不好。藝人兄弟說：難得你我兄弟一場，按理說，爲朋友兩肋插刀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但這感情上的事我真是一點經驗都沒有，也讓我爲難，還是不插手爲妙；這樣吧，我雖不能幫你什麽，但我有祖上傳下的蒙汗藥配方一個，從不外傳，今天就破例傳授於你，以後萬一碰上什麽難以應付之事不妨用它來解決一試；就此別過，兄弟保重！
這一別就再也沒有見過這位藝人兄弟，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可能早已不在人世。我也並沒有娶到心儀已久的王小姐。聽說她爲了躲避我的瘋狂追求不得不遠嫁他鄉。關於蒙汗藥，事情是這樣的，藝人兄弟一走，我才想起，這樣的蒙汗藥我們這裏根本就沒有辦法制作，因爲這裏不是煙葉出産地，也就是說，我們這裏的土地不適宜種植煙草，因此也就沒有煙草根，沒有煙草根，制作蒙汗藥也就無從談起了。我想我還是把這個蒙汗藥配方趕快公布出來吧，反正留著也沒用；再說年紀一大把，到時忽然想不起來，這配方豈不要失傳了？這個配方是這樣的：等煙葉收割之後，把煙根留住，用什麽東西包起來，使之平安過冬，不能讓它死掉；第二年還是這樣，第三年如法炮制，其中最關鍵一點就是千萬不能讓煙草根部死掉；這樣連續三年之後，把根起出來，碾磨成粉末狀，這就是蒙汗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