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 2月 26, 2006 5:26 pm
劉婭婭
我和婭婭是在一年前認識的。
那是一個下午，天陰沈沈的。黑色的雲一團團一塊塊攪在一起又一絲絲一縷縷的撕扯著，裂開，再重新聚合起來，象一堵正在倒塌的黑牆朝小院壓下來，想把存留的一切都統統擠死。我坐在門前翻閱著剛收到的雜誌，忽然感到面前站了一個人，擡頭卻發現是位陌生的姑娘。她正窘迫地看著我，見我擡起頭來，便羞赧地朝我笑了笑。在她的身後，放著一個背簍，裏面裝著剛割來的鮮草。
“聽說你有好多好多的書，可以借兩本給我看看嗎？”她怯生生地說。
“當然可以”，我誠懇地對她說：“請進來吧。”她猶豫了會，終於進入我的房中。
她一進來，那雙秀氣的明眸裏立刻綻放出驚奇的異彩：“呀，書真多！”她抱起一疊書，坐到書桌前好奇地翻著。這時候，她也不那麽拘謹了。
我問她：“你家住哪里？在哪兒上學？叫什麽名字？”
她猶豫了好久，終於還是告訴我：“我叫劉婭婭，住在鄰村，讀了三年半小學，前幾年就回到家裏幫爹媽幹農活了。”
“爲什麽唯讀三年半？”我追問。
“爹媽不讓讀。說女孩兒能夠識幾個字就算了，反正將來也是別人家的人。我也極力爭取過，可是沒有用。”她的臉上罩上了一層悲哀的雲霧。我輕輕地歎了口氣。
“婭婭，你喜歡什麽書就帶回去看吧，看完後，只管來找我借，不要客氣。”我不無同情地對她說。
“真的？”她感激地看了我一眼，眼眶裏閃爍著淚水。
臨走，她把《通俗小說選刊》、《大衆文藝》、《民間文學》三本雜誌帶上了。
此後，婭婭經常到我房中來換書看。開始，她大概每隔一周來一次；後來，她每隔四、五天來一次；再後來，她每隔兩、三天來一次。我很敬佩她好學的精神。每次來，她除了換書外，還問我好多的問題，我都盡自己所知努力爲她作解答。
有一次，她問我：“爲什麽我們這裏的成年人，不論男女，都不喜歡讀書呢？”
“也許”，我斟酌著詞兒說：“是因爲農活太多；也許，是因爲他們只顧了掙錢吧。”
“爲什麽我越來越喜歡……來你這裏？”她突然又問。
“也許，是因爲我們都喜歡書的緣故吧；也許，是因爲我待人較熱情的緣故吧。”我思索著回答她。
“不對！不對！”她急忙分辯到：“不是因爲這，決不是……”
這丫頭今天怎麽啦？我有些茫然了。
婭婭剛走，我就收到在區中任教的女友的來信，她在信中提出下月初九和我結婚。於是我和家人都沈浸在一片忙碌之中。
婭婭已經好久不來我家換書看了。因爲什麽，我不清楚，而且我也根本沒有時間去把這件事弄清楚。
這天，她忽然闖進我房中，猛地撲在我的身上失聲痛哭。我輕輕推開她，小心地問道：“婭婭，你怎麽啦？”
她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哭聲，用食指指著我的鼻尖大叫：“你……你真是一個高加林！你……”
我迷惘了，不知所措地望著她。她嗚嗚地哭了，一邊哭一邊說：“你……你好狠心……竟然抛下一個多麽……多麽喜歡你的人不理……去和別人結婚……嗚嗚嗚……”
啊！我目瞪口呆！原來這個靦腆的姑娘竟然有這樣一番心思。我太粗心了。我驀地明白了那天婭婭在我房裏對我說，爲什麽越來越喜歡來我這裏……啊！
我心如刀絞割。我掏出手巾，一邊爲她擦淚一邊勸尉她：“婭婭，別這樣，是我……不好，請你原諒我吧……婭婭，我們這裏有那麽多好男孩，你爲什麽單單只……喜歡我……”
她哭得更傷心了：“象你這樣有文化的男人在我們這裏太少了啊！”她幾乎是在哭喊。
我的心在劇烈的震顫。是啊，太少了啊，真是太少了啊！本可以多一些的，爲什麽竟沒有多起來呢？我想到了婭婭的失學，還有……我想到了很多很多……
“婭婭，不要這樣想吧，總有一天，你會找到一個稱心如意的好郎君的。相信吧，婭婭，一定會有那一天的！”我忍不住滾落兩串亮晶晶的淚水。
從那以後，婭婭再沒有到我房裏來借書看。這天，她托人捎來一封信，信中問我：“你說的那一天，要什麽時候才能到來啊？！”
到底要什麽時候才能到來啊，我也不知道。但我深信絕對會有那麽一天的，只是希望它快一點到來，爲了婭婭，爲了我，也爲了明天！
——1990。4。14初稿於四川
我和婭婭是在一年前認識的。
那是一個下午，天陰沈沈的。黑色的雲一團團一塊塊攪在一起又一絲絲一縷縷的撕扯著，裂開，再重新聚合起來，象一堵正在倒塌的黑牆朝小院壓下來，想把存留的一切都統統擠死。我坐在門前翻閱著剛收到的雜誌，忽然感到面前站了一個人，擡頭卻發現是位陌生的姑娘。她正窘迫地看著我，見我擡起頭來，便羞赧地朝我笑了笑。在她的身後，放著一個背簍，裏面裝著剛割來的鮮草。
“聽說你有好多好多的書，可以借兩本給我看看嗎？”她怯生生地說。
“當然可以”，我誠懇地對她說：“請進來吧。”她猶豫了會，終於進入我的房中。
她一進來，那雙秀氣的明眸裏立刻綻放出驚奇的異彩：“呀，書真多！”她抱起一疊書，坐到書桌前好奇地翻著。這時候，她也不那麽拘謹了。
我問她：“你家住哪里？在哪兒上學？叫什麽名字？”
她猶豫了好久，終於還是告訴我：“我叫劉婭婭，住在鄰村，讀了三年半小學，前幾年就回到家裏幫爹媽幹農活了。”
“爲什麽唯讀三年半？”我追問。
“爹媽不讓讀。說女孩兒能夠識幾個字就算了，反正將來也是別人家的人。我也極力爭取過，可是沒有用。”她的臉上罩上了一層悲哀的雲霧。我輕輕地歎了口氣。
“婭婭，你喜歡什麽書就帶回去看吧，看完後，只管來找我借，不要客氣。”我不無同情地對她說。
“真的？”她感激地看了我一眼，眼眶裏閃爍著淚水。
臨走，她把《通俗小說選刊》、《大衆文藝》、《民間文學》三本雜誌帶上了。
此後，婭婭經常到我房中來換書看。開始，她大概每隔一周來一次；後來，她每隔四、五天來一次；再後來，她每隔兩、三天來一次。我很敬佩她好學的精神。每次來，她除了換書外，還問我好多的問題，我都盡自己所知努力爲她作解答。
有一次，她問我：“爲什麽我們這裏的成年人，不論男女，都不喜歡讀書呢？”
“也許”，我斟酌著詞兒說：“是因爲農活太多；也許，是因爲他們只顧了掙錢吧。”
“爲什麽我越來越喜歡……來你這裏？”她突然又問。
“也許，是因爲我們都喜歡書的緣故吧；也許，是因爲我待人較熱情的緣故吧。”我思索著回答她。
“不對！不對！”她急忙分辯到：“不是因爲這，決不是……”
這丫頭今天怎麽啦？我有些茫然了。
婭婭剛走，我就收到在區中任教的女友的來信，她在信中提出下月初九和我結婚。於是我和家人都沈浸在一片忙碌之中。
婭婭已經好久不來我家換書看了。因爲什麽，我不清楚，而且我也根本沒有時間去把這件事弄清楚。
這天，她忽然闖進我房中，猛地撲在我的身上失聲痛哭。我輕輕推開她，小心地問道：“婭婭，你怎麽啦？”
她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哭聲，用食指指著我的鼻尖大叫：“你……你真是一個高加林！你……”
我迷惘了，不知所措地望著她。她嗚嗚地哭了，一邊哭一邊說：“你……你好狠心……竟然抛下一個多麽……多麽喜歡你的人不理……去和別人結婚……嗚嗚嗚……”
啊！我目瞪口呆！原來這個靦腆的姑娘竟然有這樣一番心思。我太粗心了。我驀地明白了那天婭婭在我房裏對我說，爲什麽越來越喜歡來我這裏……啊！
我心如刀絞割。我掏出手巾，一邊爲她擦淚一邊勸尉她：“婭婭，別這樣，是我……不好，請你原諒我吧……婭婭，我們這裏有那麽多好男孩，你爲什麽單單只……喜歡我……”
她哭得更傷心了：“象你這樣有文化的男人在我們這裏太少了啊！”她幾乎是在哭喊。
我的心在劇烈的震顫。是啊，太少了啊，真是太少了啊！本可以多一些的，爲什麽竟沒有多起來呢？我想到了婭婭的失學，還有……我想到了很多很多……
“婭婭，不要這樣想吧，總有一天，你會找到一個稱心如意的好郎君的。相信吧，婭婭，一定會有那一天的！”我忍不住滾落兩串亮晶晶的淚水。
從那以後，婭婭再沒有到我房裏來借書看。這天，她托人捎來一封信，信中問我：“你說的那一天，要什麽時候才能到來啊？！”
到底要什麽時候才能到來啊，我也不知道。但我深信絕對會有那麽一天的，只是希望它快一點到來，爲了婭婭，爲了我，也爲了明天！
——1990。4。14初稿於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