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債父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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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星心亞AzureSianlight

作品名稱:子債父還

  暑假是個使人動作遲鈍的時候。

  仔細看馬路上那些裊裊升起的水蒸氣,不是扮演著無形的藤蔓植物纏住行人的腳踝,就是將城市變成一座巨大的游泳池,既不能游,也跑不快,真是急死人了,如果錯過這班車就要多等三個鐘頭了。

  十一點五十南下的班車並不早,但是放假後讀書的貓熊會轉職,變成上網的熊貓,所以熬夜的黑眼圈是不會消失的,可是從來沒睡過頭的我,居然在回家這天的節骨眼上打破自己的紀錄。

  也難怪大家都說:貓熊與熊貓沒有差別,只有熬夜的和被打的之分──前者會累,後者會痛。

  衝上月台後,看見我要搭的自強號列車,三十步併作兩步跳了上去,在我飛入列車的瞬間,自動門關了起來。

  原以為沒有鼓勵的掌聲,也該有異樣的眼光朝我,但沒有!車上居然只有我,和一個坐在中間看報的中年男人。雖然整車空蕩蕩,我還是扮演好良善市民的身分對號入座,位置就在中年男人的前一排靠窗的位子。將背包放好,拿出新買的小說《虹色舞台》後就坐了下來。

  接下來,什麼都沒有發生,我就回到台北了。

  如果人生和小說都這樣子,還真沒什麼意思。

  我才要翻開小說,中年男人把看完的報紙放在我旁邊靠近走道的位子,說:「想要看就自己拿耶。」

  「好、好好……」對這突如其來的好心,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我向他點頭表示謝意後,正要翻開小說的時候,後面的中年男人又說話了。

  「少年耶,你叫啥?」

  「我、我喔?」我很懷疑他是不是在跟我說話。

  「全車就你一個啦,不是你,是鬼啊?」

  提到鬼,讓我想到死去的舊友阿誠。全台灣見到自己的朋友的鬼的人,恐怕不多吧。

  「我姓余。你呢?」

  「我喔……」

  「嗯。」

  「……忘了。」

  「啊?什麼?」

  「我忘了自己是誰。」

  這個人的政治立場是不是金光黨啊?

  「你有沒有看昨天的報紙?」男人問。

  「……沒有啊。」我沒好氣地答道,不知道該不該逃到別的車廂。

  「聽說某家超商的門口有一具無頭男屍。」

  「比起無頭男屍,我覺得你比較恐怖。」我心裡想著沒說出來。

  「你知道怎樣嗎?那具無頭男屍是站著的!」

  這個人到底想幹麼啊?要騙錢就快點來騙啊,跟我扯這些五四三。難不成我接著又要見鬼,跟我說他就是這個男人的魂魄?

  「我就是這男人……」

  靠!我才要回家耶!

  「……的朋友。」

  「……拜託你,下次說話請一次說完好嗎?」

  「抱歉。」說完,又把另一張報紙疊上我隔壁的座位。「不過,話說回來,你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耶。你是誰啊?」

  「我就是不知道才問你啊。」

  我幹麼要知道啊?

  他拾起地上一包沉重骯髒的深綠麻布袋,移到走道另一邊跟我同排的位置,好像想跟我講話。我沒有理他,繼續假裝在看小說。之所以假裝,是因為我總覺得他好像一直往我這邊瞄,讓我無法專心。

  假裝了好一會兒,他似乎死心了,坐得直正正瞪著椅背發呆,連報紙也都全放在我隔壁的位子上。

  如果他不是真的記憶喪失,就是個他是泛金的資深黨員,現在的這招叫苦肉計。

  台南站到了。電腦語音以四種語言說完後,火車又再度起駛。

  好啦,我就來跟他說說話,無論他是記憶喪失或金光黨,我都可以把他送到警察局就是了。

  「你記不記得其他的事?比如說,你住哪裡?家裡的電話?」

  男人稍作思考後搖頭,說:「我只記得,要把這個還給我兒子。」

  「你兒子叫什麼?」

  「……我不記得。」

  「那你知道你兒子會在哪裡嗎?」

  「知道。」

  「在哪裡?」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這是不是等於不知道?

  「這裡面是什麼?」

  男人打開了麻布袋,裡面的東西讓我嘴巴張得可以讓棒球飛進去。

  一堆石頭。

  一堆沒有用的石頭。

  看這個中年男人的年紀,兒子照理說也該有國中以上,這些石頭是給他玩扮家家酒的?我的三歲表妹已經在玩電腦遊戲了。

  「這些……要做什麼?」

  「到了。」

  喔?他要在嘉義下車啊?

  不對啊,才剛離開台南站沒多久耶!

  只見那男人站了起來,拎著麻布袋一頭的繩索,走到列車前端。

  「你……」話還未完,忽然我感覺情形不對了。

  整間車廂除了窗戶之外,一切居然開始黯淡起來,沒多久就成為無法透視的黑暗,與從窗外滲透進來的光線形成強烈的對比!

  中年男人彷彿著魔一般,狂笑,左手拎著打開的麻布袋,右手拿出一顆石頭後猛力往玻璃擲出車廂,玻璃發出的哀嚎好比上百隻同時被勒死的貓還尖銳,更奇怪的是他只丟出一顆,其他的玻璃竟也如骨牌效應般破碎,我趕緊臥倒地上,兩手抱頭,只感覺碎玻璃在我背上縱舞。

  我抬頭,他持續將袋中的石頭往外丟出,以一種超人的速度,幾乎無法看清手的形狀。火車外的風呼嘯地吹進車廂內,一張報紙掉落在我面前:一列從高雄北上的自強號列車,下午行經台南時,遭到不明人士攻擊,其中有部分車窗玻璃面目全非,其中一名四十三歲的馬姓男子被玻璃碎片刺入腦部,當場一命嗚呼。警方正在尋找……一整張報紙上就重複著這篇報導。

  我又抓住被吹走的另一張報紙,竟也如此!

  我想起身,或許逃跑,才發覺身體不聽使喚,麻木地躺在地上。

  「兒子!老爸這些全都還給你!」他那嗓音竟比飛機場的噪音還要高個十倍,受不了這種噪音的我,就這麼昏暈過去。

  當我再度恢復意識時,是車掌把我喚醒的。我發現自己倒在走道上,車廂的顏色早已恢復正常,甚至連玻璃都沒有被破壞的痕跡,《虹色舞台》也完好如初地靜靜躺在我的座位上。我四處找尋報紙的下落,卻連個紙屑也找不到。

  是不是最近鬼故事看太多,夢遊了?

  我不知道。

  走出高雄火車站,搭上計程車,我還是認為發生過的事情很真實,不過車廂內毫無發生任何靈異現象的蹤跡,是鐵的事實。

  回到家裡,家人都很正常,沒有變成吸血鬼或狼人或怎樣,老媽還煮了八寶豆腐羹歡迎我回家。

  嗯,一切都很正常。

  直到晚飯後。

  我捧著茶杯,打開電視,正好是新聞報導。

  今日下午在台南發生一起陳屍案件。一名馬姓少年被發現陳屍在鐵路附近的草叢中,腦部受到鈍物重擊,由於當時屍體周圍有許多與四周環境相異的石子,警方不排除是少年們嬉戲以石頭互相丟擲所釀成的悲劇,至於為何鐵路成為孩子們的遊樂場,這值得社會……

  我回想起火車上的報紙。

  扯蛋!

  兒子因好玩誤殺了老爸,導致老爸的魂魄瘋狂而殺了自己的兒子。

  這是哪個三流作家才會編出來的鬼故事!真是夠了!

  我隨即關掉電視,繼續讀新買的《虹色舞台》。

(完)

原來鬼故事是鬼扯出來的蛋
所以才叫鬼扯蛋

薇妮好,

比起鬼扯的蛋,有時候人扯的蛋更為嚴重。

無尾熊最近不知道怎麼了,每每看完社會版之後,都可以「鬼扯」出一篇鬼故事,相信是社會的黑暗面使然(自己的責任一概撇清)。 :P

Koala.Y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