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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緩緩遺忘了過去     
  歷史的軌跡漸漸弭平,
  那一年,這一年。
  若是體驗過一次,
  是否,是否,
  能明白被怒罵的那獸,
  其實不該是現在的我們所喜愛的。




看著校刊上入選小品佳作的最後一段,
我不自覺憤怒,過去的事就是過去的事,
現在的他們,不也是改變了嗎?
不是當年的日本了,那哈日有什麼不對呢?
殘暴的日本已經過去了……


合上校刊,我隨手扔進資源回收桶裡。
拿起了今天的早報,在無人的教室悠閒的吃著早餐。

我跳過頭條版的「XXX上街要求OO的道歉」
迅速的翻到了日本娛樂版,

「WANDS下週即將來台舉辦演唱會。」
「極道鮮獅3的拍攝花絮。」
「年度最嚇人的鬼片「KK」拍攝期間發生的靈異現象。」
「晚安熟男組的成員基山田巴單飛出了專輯『山田的基X』。」


在只有一個人的教室裡看報是我的習慣,
我能恣意的妄為,不被班上的男同學揶揄。
他們不懂,台灣跟日本,怎麼比?
我喜歡日本,又不是沒有原因。
所以我恨「哈日」這名詞,
它貶低了我們這些喜歡日本的人。

班上的人一個一個到了,
我收起日版娛樂報,
將其他版的報紙依舊的扔進資源回收桶。


看著包包裡「WANDS」的演唱會門票,
我滿意的拿出課本早讀,
即便現在是面臨大學考試的重要時刻,
我仍不能錯過這難得的機會呢!


我偷偷的喵了一眼欣欣跟花花,
我知道她們也期待著WANDS的演唱會,
我們說好一起去的。
即便是在這令人厭惡的大考時期。


我眼前的「+-×÷±√<」已不重要,

「我的心不在WANDS的演唱會,
就是在前往WANDS演唱會的途中。」


啊--
累了,我趴在桌上,選擇小憩。









「吭噹吭噹吭噹……」,
好吵,我慢慢睜開眼睛,仍睡眼惺忪。

看了看周圍,我懷疑我仍在夢中,
一群用灰布裹著身軀的女孩,
兩個士兵持槍在四周監視性的盤繞,
我摸摸身後的麻布,聯想著「吭噹吭噹」的聲音,
我在車上,而且是軍用卡車。

我是該不知所措的,但我異常冷靜,
我猜我當眼前的一切是夢。

我也只能相信它是夢。

士兵在交談,我聽的出來,
那不是台灣話,是日本語,
我積極學過的,所以我懂。
我試著解讀。


「這精心挑選的三十人,不知道將軍會不會滿意。」

『巴嘎呀肉,還能不滿意嗎?看看她們。』

一名士兵視線和我對焦,
輕佻的走了過來,

「美麗的臉蛋。」他說,手輕撫著我的臉頰。

「纖細的腰。」手猖狂的肆虐著我,

我想反抗,但手卻被麻繩捆著。

「豐滿的胸。」……

『不要…不要…』我喊不出聲。

「巴嘎呀肉,你不怕被將軍知道?你被會千刀萬刮。」
另一名士兵開了口。

他停止了動作。

但我並不覺得鬆了一口氣,

「好歹也等將軍用膩了才換我們。」
他補了一句。

……我無力了起來。
這真的是我所愛的日本?


「快到『鐵璧鎮』了,準備準備吧。」
開車的士兵吆喝著。

「鐵璧鎮」?……
我知道,我讀過,但那時我懷疑那是虛構的地方--
日本人在中國的慰安所,在北京北方的「卡茲卡縣」。
……不會吧?

「拿著,穿上。」
一名士兵說。

他遞給車內的女人們一套和服,
解開我們的麻繩,要我們換上。

我用怨恨的眼神看著他。

「不用擔心,照命令做就是了。」
他喝斥我。

我依然不動。

「啪!」我側著臉,腦暈眩。

「聽不懂是不是?巴嘎。」


這時,不知道哪個女人,趁亂想跳車逃出。
但被眼尖的士兵發現,攫了回來。

「難打優,又是韓國女人,為什麼你們韓國人那麼愛跑?」

欣欣?欣欣?
我看著他們口中的韓國女人,
不是我的同學欣欣嗎?

後來的一幕我放聲大哭,
那情景我只能用殘忍兩字形容。


他們清出個空間,把欣欣脫光倒吊,
接下來無法形容的慘叫聲絕耳。
我緊閉著雙眼,不願多看。

當欣欣的屍首從天花板上解開時,
已是到了鐵璧鎮的時候了,
滿車的血、腸子、乳房,
像是要警惕我們般。


那麼地血淋淋。


後來,我告訴別人,
她叫做「金曉欣」。
一個為了貞操不惜生命的女孩。



我們被帶到一個木製的房子裡,
裡頭是用布做成的隔間,
中間有個特別大的空間,
他們說將軍在裡面。

「報告將軍,我們帶來了,途中損失一人。」

帷幕的一角緩慢的打開,
像是時間想給我們喘息的機會一般。

八字鬍,眼尾上吊,奸笑的臉。
我只能這樣形容,
我,早已遺忘了其他部分。

「很好……你們退下吧。」

我看著他擁著一個日本女孩,
手揉著她的乳房,
她低著頭,若有不甘。

若隱若現,我知道,
她是花花。這個下場。

我們不想,不想。


後來的日子,簡直就是煉獄,
我寧可它是地獄,直接死亡。

也不要像是能給我們贖罪般的煉獄,
還妄想著回到地上。

每天的八點,我們在四個隔間的房裡,
每隔三十分鐘,就一名拿著保險套的士兵進來,
跟螞蟻一般,數不盡。
一天不到二十個,我們根本無法喘息,
我才知道珍惜,那惟幕緩緩拉開的時光。

我們吃的是士兵剩下來的飯菜,
他們心情好的時候還會給我們味噌加菜。

每一周或每一個月軍醫會來檢查我們的身體,
是否感染疾病,有感染的,能醫就醫,
不能醫的,則就地解決。

我曾感染肺病,注射了六零六抗生素。

後來又有新一批的女子被運送過來,
據說又有幾個韓國女子想逃脫,
結果當然又腥臭了卡車。


此時的我對日本,只有無底洞的恨,
有幾次想一了生命,卻都被該死的士兵發現,
然後狠狠地…狠狠地…





記得那天,我脫離煉獄,脫離那些狗,重返人間。


一個台灣的自衛兵被調來軍中,
我對他說:
「我是台灣人,帶我走。」

後來我們連夜潛逃,回到了台灣,
我跟他結了婚,生了兩個小孩,

悲哀的是,他在某一次的戰爭死去,
而我的小孩蚤夭。

我對人生絕望。
我吶喊,我開始接觸菸酒。

荒唐的過了幾年的日子,
後來台灣光復,
我靠著幫傭和政府的輔助金過到現在,
如今,慰安婦的事情被揭開,
日本卻死不承認,
那幾年的生活,卻不會因為他們的否認湮滅。

我走上街頭,我接受採訪,
只為要一個道歉,要他們承認自己的罪行。

我說出這個故事,要你們知道。

要你們知道的……









「噹…噹…噹…」鐘聲響起。

我醒了過來,原來是夢,
但我卻難以忘懷。

桌上不知道何時多了份報紙,

我早上扔進回收桶的那份,
我看清楚,頭條版的標題。

「慰安婦上街要求日本的道歉。」

裡頭的一段自白的開頭是這麼寫的:





「吭噹吭噹吭噹……」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