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之雜煮』
荒川君在台灣與我共事過三個月,這個人頭大臉四方,一眼就可看出是個固執個性的男人。當他任務達成返回日本那天,我送他一只鶯歌燒的瓷花瓶。這只花瓶價值不貴,但他接過之後視如上珍。小心翼翼的託付小妹,包裝後先交寄DHL回日本。之後兩人魚雁不斷,久而久之,兩人交情逐漸濃厚起來。
每回接到他的信,他總愛將自己家鄉形容得像是「天府」,並還一再叮嚀去日本一定要去找他。「北東北」是我第一次聽到的地名,它在本州島的右上方。冬季來臨滿山遍也都下重雪,雪花飄落的劈啪聲音遠傳。四周景物幾乎都埋在雪裡,環境之惡劣無復以加。荒川君就是在這種環境下成長,怪不得生就一付固執而又耐力驚人的個性。
十一月初旬我抵達東京,他帶我搭乘新幹線三小時車程抵達此間,接著再走半小時路程才到他家。這是一座老態龍鍾的茅草頂古屋,厚厚的白雪壓頂,我真擔心雪再大些會把屋頂壓垮。他父親見我滿臉異色望著屋頂,哈哈大笑對我說:「這草屋已住五代人,當年的大地震它都安然無恙,勿用遠慮,請進!」
走進屋內是個很大的地爐,火燒正旺,懸掛火上的大茶壺已咕嚕咕嚕滾開。爐旁斜插著多支像蔴糬又像豆腐的田樂燒,表面塗著一層厚厚的豆醬,好像不錯吃的樣子。主人讓我坐在爐旁,順手拔一支讓我嚐試口味。一口咬下軟滋滋的香味四散,令人捨不得一口吞下。主人見我吃得津津有味,於是殷勤勸吃,害得我連吃三支還不想停口。
荒川老爹說我運氣好,昨天他在山裡網得一隻山豬。個體不大,但夠一家人吃頓「牡丹鍋」。說著說著,老爹帶我到廚房的水窖看那山豬。我用眼打量一下,那山豬可能是隻仔豬,體重約三五十公斤左右。我問為何將牠泡在水窖?老爹告訴我說:水窖是山居民家的天然冰箱,豬體泡雪水中不會腐敗且可保住肉質新鮮。想不到,這一問也讓我問出個學問來。
這時老爹拿出一把宰豬刀,在粗石條上磨礪霍霍。他要處理那隻山豬,怕我看到血腥,所以叫荒川君帶我到客廳坐。他知道我不慣安靜,因此帶我到外頭去挖芋頭。雪埋的芋頭個體不大,最大也不過拳頭大罷了。我們邉玩邉挖,不久挖滿一竹簍就提回家。
回途他又帶我到積雪重重的園子角落,利用圓鍬撥開重雪,底下舖著一層厚稻草,移開稻草底下是一層層的蘿蔔和大白菜。荒川拿了三條大蘿蔔和兩顆包心白菜。山居真好,到處都有可吃的東西。就在竹林裡頭有筍可挖,運氣好還可摘些新爆芽的嫩山菜。這還不夠,我在洗菜之時,荒川還在水溝的土壁洞內,掏出十來隻大毛蟹。
我們回到家中,老爹已把火鍋高湯煮好,正把麵疙瘩一丸丸的放進鍋內。不一會,荒川老媽已將蘿蔔芋頭和山菜處理好送上來。老爹將它一一放入鍋中同煮,每人面前還有一大盤的山豬肉薄片。這盤薄片每片厚度兩米厘,是老爹拿去附近超市委託代片的。
大家就座老爹在鍋下添火,火旺鍋滾,我們挾起紅灔的山豬肉片網鍋內涮,稍微變白出鍋沾上橘子醬入口酸甜鮮兼具,吃在嘴裡全無豬騷味兒。外面雪正濃,屋內卻是一片溫暖。吃完涮肉片再吃雜燴菜,滿腹熱烘烘的半點寒意都沒了。逗留一星期天天都是土菜土鍋,味重湯濃早已習慣。回到東京再吃其他料理,好像味道都淡得無法入口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