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 5月 21, 2004 3:38 pm
緣起．．．意筆鍊字系列文序（這系列已開了頭．但像練字一樣會寫很多年．寫墨緣）
∮古詩十九首序∮
在寫五陵少年時，國中至高中時期的年少記事裡，首篇的春天書房是個很好的起點，概因那是我與兄長兩個春字輩的大小農夫的讀書睡覺之處，兄長名諱為「春盛」，當年兄長於建中時的導師，是國文老師也是個作家，他的名字我已不記得了，惟記得兄長於畢業時，其導師將一本自己的作品文集送給兄長，我見過那本書，兄長在書房裡拿給我看，在該書的首頁還以小楷題上四個字：春花盛開。
兄長高三時，當時小他九歲的我，讀國小三年級，也正是我至當時的導師家（他國小同學的父親）學書法的第一年，我自那時開始每年寒暑假，每週二與週五下午至國小三、四年級導師家上書法課兩個小時，總計學書法四年，課畢還要順道帶比我小兩歲的小師妹（婉婷）回家，老師叮嚀我要牽著她的手過馬路，還要看著小師妹開門進到家裡才可以自己回家，我當時都笑婉婷是個鑰匙兒童，因為我家的大門，在白天時是大大敞開且從來不關的。
婉婷是導師好友的女兒，我與她是老師教書法的最後兩個學生，那時老師頭髮已盡皆稀疏且斑白，是當時學校裡最年長的老師。她當時都喚我：小哥哥。從我國小畢業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了，一直到我建中高二時，當時還住在基隆舊家那個透天厝（叔叔現在的家），我放學後搭火車回到基隆車站，欲走路回家時才遇見也剛在公車總站下公車的她（基隆火車站旁即是公車總站，皆在基隆港邊）。我看見一位身著基隆女中制服的少女，遠遠地看著我，我遠遠地站著也凝望著她，她緩緩走向我，與已五年不見的我相認，她已自國小時稚嫩的小女孩，成為一位亭亭玉立落落大方的小姑娘了。她問我是不是小哥哥？
我突然感覺時光在那個偶遇的剎那間，是一本難以翻閱的日記。她說有很多話與一件心事想對我說。我們倆走到公車站旁停著許多白色小船的港邊，倚著欄杆侃侃而談，是個很難得的敘舊，最後她飲泣地告訴我說：老師已經過世了！我問她有否見到老師最後一面？
她說有見到老師最後一面，是她父親帶她去看老師最後一面的！我忍著悲傷聽著她娓娓道來，看著她溼紅的雙眼，我欲擦拭她的眼睛，就像小時候牽她手過馬路送她回家，照顧她的情景。她輕聲說不要擦她的眼淚，她想好好地哭！因為老師說有一句話留給我們，第一句是給你的，第二句是給我的：「手腕且讓風住，指間許以雨傾」，老師說你的個性與筆勢是風，而我是水化的雨。我與她一起靠在港邊欄杆低語，一時兩人的眼睛風雨大作，眼淚一滴滴地直直地滴入港邊的水裡。
哭了好一陣子我轉頭問她：哭夠了嗎？她說：哭夠了，可以一起擦眼淚了！之後我說：像小時候那樣，我送妳回家！她說：我家已經搬到別的地方了，我等會要等另一班公車回家！我陪她等公車，看著她上公車，她在上公車前回頭向我說：你要記住老師的話喔！我說：會的！妳也是！
我看著她上了公車，在車子裡她揮著手，我一直看著那公車消失在黃昏港邊的暮色裡，才想起未問小師妹的地址，從此失聯。自國小畢業後，當時家裡二樓叔叔看的報紙，最後都疊在小閣樓的書房裡，成為最初練字的用紙，後來漸漸不夠用，當時哥哥已經到台中讀書了，冬天時，我獨自待在溫暖書房的時間越來越長，自國中時直至高二搬離基隆舊家，我練字時最喜歡寫古詩十九首，那可以算是我心底詩意最初的起源。
兄長當時為了省錢，約莫一個月才回家一次。有一回兄長自台中回來，我們在書房裡，聽見媽媽在一樓看連續劇跟著片尾曲唱著歌，我不知媽媽看的是什麼連續劇，我與哥哥都不是很喜歡看電視，只是遠遠聽見媽媽唱著「河邊春夢」。哥哥說這首歌很像五言古詩。我說：那我寫古詩十九首給你看看！古詩十九首是我年少時期最喜歡的古詩，深深覺得這其中有許多人世間的各種情意，愛不釋手。
後來我在建中高二時，遇見一位對我很好的國文老師，當時國文課還有書法作業，連作文課還是要以毛筆寫，老師時常喚我到她的辦公桌與她聊天，後來我們很熟了，有時，是我自己想去找老師聊天，就坐在老師辦公室裡的位子上等老師，之後，有時下午三點五十分放學後，老師還有高三的課，我要到隔壁的國語實小幫老師接女兒放學，接到老師的辦公桌來。
老師除了在建中教國文外，也是當時臺灣新生報兒童文學版的主編，晚上還要到師大中文所進修，她寫的文章大多是關於教育與親子關係的。老師十分忙碌，白天教書，晚上要帶女兒，有時還要到師大上課，當時她在中文所裡的作業，都是手寫的，不像現在電腦這麼普及，通常都是她手寫後，拿給我回家為她再謄寫過。在我於建中畢業時，老師也拿到中文所碩士學位，老師與我聊了好久好久，說她與我一起畢業，我要離開學校了，她很捨不得我們這份師生情誼，我也難忍離情，送老師一張卡片，卡片裡開頭寫著：給我如母如姐如摯友的老師．．．，老師說要在我的畢業紀念冊上題字，她題上：「給春秋卿大夫，有筆有劍有肝膽，亦狂亦俠亦溫文。」；之後我大學聯考考得不好，只考上私立大學，為了不讓母親負擔太多學費，我與兄長溝通後決定馬上入伍，我身著軍裝休假回建中去探望她，她喜出望外地說要請我到學校外南海路上的月牙泉餐廳吃飯。
有一回，我在軍中收到一位好友自崗山空軍機校寄來的信，裡頭除了信紙外，還附上一紙雜誌剪報，旁邊小紙條寫著：你的高中國文老師，在一段親子關係的文章裡，寫了你與你母親的母子關係與小故事。我在一次休假返基隆家，在收假前買了老師最愛的李鵠餅店鳳梨酥到建中去給老師，想去陪她喝下午茶，但老師不在，上課去了，我身著野戰服軍裝就坐在老師的位子上等她。老師下課回來看到我，很高興地對我說：你的信老師收到了，這是你第一次用小楷寫信給我，我想找一天請你到我班上演講。我笑說：我能演講什麼？老師安慰我說：我班上的這些要考醫學系的學生，在學業上積極進取，固然可取，然而讓我感覺太過功利，不是很有人文精神，我想讓你去跟這些沒有跌倒過，沒有吃過什麼苦的學弟們，講講做人的道理！
我笑說：老師，學弟們不是都在準備聯考嗎？我這麼一個聯考失利的學長，有何資格去向他們演講？只怕人微言輕，他們能聽進去的也很有限！老師感嘆：是啊！也許會這樣！我只是覺得這些學生，天資聰穎但不是很有詩意罷了！讓我覺得很沒意思！雖然得天下英才而教之，人生一樂也，但是這樣的授受關係，使我感覺心靈與心靈的距離很遙遠，偶然使我覺得有點寒意！
我回想起少年時期所遇到的良師，在春風化雨中百感交集，再細想以往在春天書房裡，以古詩十九首的文字來練字，使我充滿感慨，於是在書寫五陵少年時，借古詩十九首的詩意，想寫寫情詩，這些情詩裡，有著已央或未央的主角，許情字是一種抒發，如硯上電光火石的研磨。
SOLO 2004.01.05午後筆
∮河邊春夢∮ 詞：周添旺 曲：黎明（1935發表)
河邊春風寒 怎樣阮孤單
舉頭一下看 幸福人作伴
想起伊對我 實際是相瞞
到底是按怎 不知阮心肝
昔日在河邊 遊賞彼當時
實情合實意 可比月當圓
想伊做一時 將阮來放離
乎阮若想起 恨伊薄情意
四邊又寂靜 聽見鳥悲聲
目週看橋頂 目屎滴胸前
自恨歹環境 自嘆這薄命
雖然春風冷 難得冷實情
以四分之三拍來演奏傾訴潺潺流水的不平之鳴
根據寫詞者的說詞，是當年二十六歲漫遊淡水
河畔時因聚少離多的失意所寫下的相思情愫！
∮古詩十九首序∮
在寫五陵少年時，國中至高中時期的年少記事裡，首篇的春天書房是個很好的起點，概因那是我與兄長兩個春字輩的大小農夫的讀書睡覺之處，兄長名諱為「春盛」，當年兄長於建中時的導師，是國文老師也是個作家，他的名字我已不記得了，惟記得兄長於畢業時，其導師將一本自己的作品文集送給兄長，我見過那本書，兄長在書房裡拿給我看，在該書的首頁還以小楷題上四個字：春花盛開。
兄長高三時，當時小他九歲的我，讀國小三年級，也正是我至當時的導師家（他國小同學的父親）學書法的第一年，我自那時開始每年寒暑假，每週二與週五下午至國小三、四年級導師家上書法課兩個小時，總計學書法四年，課畢還要順道帶比我小兩歲的小師妹（婉婷）回家，老師叮嚀我要牽著她的手過馬路，還要看著小師妹開門進到家裡才可以自己回家，我當時都笑婉婷是個鑰匙兒童，因為我家的大門，在白天時是大大敞開且從來不關的。
婉婷是導師好友的女兒，我與她是老師教書法的最後兩個學生，那時老師頭髮已盡皆稀疏且斑白，是當時學校裡最年長的老師。她當時都喚我：小哥哥。從我國小畢業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了，一直到我建中高二時，當時還住在基隆舊家那個透天厝（叔叔現在的家），我放學後搭火車回到基隆車站，欲走路回家時才遇見也剛在公車總站下公車的她（基隆火車站旁即是公車總站，皆在基隆港邊）。我看見一位身著基隆女中制服的少女，遠遠地看著我，我遠遠地站著也凝望著她，她緩緩走向我，與已五年不見的我相認，她已自國小時稚嫩的小女孩，成為一位亭亭玉立落落大方的小姑娘了。她問我是不是小哥哥？
我突然感覺時光在那個偶遇的剎那間，是一本難以翻閱的日記。她說有很多話與一件心事想對我說。我們倆走到公車站旁停著許多白色小船的港邊，倚著欄杆侃侃而談，是個很難得的敘舊，最後她飲泣地告訴我說：老師已經過世了！我問她有否見到老師最後一面？
她說有見到老師最後一面，是她父親帶她去看老師最後一面的！我忍著悲傷聽著她娓娓道來，看著她溼紅的雙眼，我欲擦拭她的眼睛，就像小時候牽她手過馬路送她回家，照顧她的情景。她輕聲說不要擦她的眼淚，她想好好地哭！因為老師說有一句話留給我們，第一句是給你的，第二句是給我的：「手腕且讓風住，指間許以雨傾」，老師說你的個性與筆勢是風，而我是水化的雨。我與她一起靠在港邊欄杆低語，一時兩人的眼睛風雨大作，眼淚一滴滴地直直地滴入港邊的水裡。
哭了好一陣子我轉頭問她：哭夠了嗎？她說：哭夠了，可以一起擦眼淚了！之後我說：像小時候那樣，我送妳回家！她說：我家已經搬到別的地方了，我等會要等另一班公車回家！我陪她等公車，看著她上公車，她在上公車前回頭向我說：你要記住老師的話喔！我說：會的！妳也是！
我看著她上了公車，在車子裡她揮著手，我一直看著那公車消失在黃昏港邊的暮色裡，才想起未問小師妹的地址，從此失聯。自國小畢業後，當時家裡二樓叔叔看的報紙，最後都疊在小閣樓的書房裡，成為最初練字的用紙，後來漸漸不夠用，當時哥哥已經到台中讀書了，冬天時，我獨自待在溫暖書房的時間越來越長，自國中時直至高二搬離基隆舊家，我練字時最喜歡寫古詩十九首，那可以算是我心底詩意最初的起源。
兄長當時為了省錢，約莫一個月才回家一次。有一回兄長自台中回來，我們在書房裡，聽見媽媽在一樓看連續劇跟著片尾曲唱著歌，我不知媽媽看的是什麼連續劇，我與哥哥都不是很喜歡看電視，只是遠遠聽見媽媽唱著「河邊春夢」。哥哥說這首歌很像五言古詩。我說：那我寫古詩十九首給你看看！古詩十九首是我年少時期最喜歡的古詩，深深覺得這其中有許多人世間的各種情意，愛不釋手。
後來我在建中高二時，遇見一位對我很好的國文老師，當時國文課還有書法作業，連作文課還是要以毛筆寫，老師時常喚我到她的辦公桌與她聊天，後來我們很熟了，有時，是我自己想去找老師聊天，就坐在老師辦公室裡的位子上等老師，之後，有時下午三點五十分放學後，老師還有高三的課，我要到隔壁的國語實小幫老師接女兒放學，接到老師的辦公桌來。
老師除了在建中教國文外，也是當時臺灣新生報兒童文學版的主編，晚上還要到師大中文所進修，她寫的文章大多是關於教育與親子關係的。老師十分忙碌，白天教書，晚上要帶女兒，有時還要到師大上課，當時她在中文所裡的作業，都是手寫的，不像現在電腦這麼普及，通常都是她手寫後，拿給我回家為她再謄寫過。在我於建中畢業時，老師也拿到中文所碩士學位，老師與我聊了好久好久，說她與我一起畢業，我要離開學校了，她很捨不得我們這份師生情誼，我也難忍離情，送老師一張卡片，卡片裡開頭寫著：給我如母如姐如摯友的老師．．．，老師說要在我的畢業紀念冊上題字，她題上：「給春秋卿大夫，有筆有劍有肝膽，亦狂亦俠亦溫文。」；之後我大學聯考考得不好，只考上私立大學，為了不讓母親負擔太多學費，我與兄長溝通後決定馬上入伍，我身著軍裝休假回建中去探望她，她喜出望外地說要請我到學校外南海路上的月牙泉餐廳吃飯。
有一回，我在軍中收到一位好友自崗山空軍機校寄來的信，裡頭除了信紙外，還附上一紙雜誌剪報，旁邊小紙條寫著：你的高中國文老師，在一段親子關係的文章裡，寫了你與你母親的母子關係與小故事。我在一次休假返基隆家，在收假前買了老師最愛的李鵠餅店鳳梨酥到建中去給老師，想去陪她喝下午茶，但老師不在，上課去了，我身著野戰服軍裝就坐在老師的位子上等她。老師下課回來看到我，很高興地對我說：你的信老師收到了，這是你第一次用小楷寫信給我，我想找一天請你到我班上演講。我笑說：我能演講什麼？老師安慰我說：我班上的這些要考醫學系的學生，在學業上積極進取，固然可取，然而讓我感覺太過功利，不是很有人文精神，我想讓你去跟這些沒有跌倒過，沒有吃過什麼苦的學弟們，講講做人的道理！
我笑說：老師，學弟們不是都在準備聯考嗎？我這麼一個聯考失利的學長，有何資格去向他們演講？只怕人微言輕，他們能聽進去的也很有限！老師感嘆：是啊！也許會這樣！我只是覺得這些學生，天資聰穎但不是很有詩意罷了！讓我覺得很沒意思！雖然得天下英才而教之，人生一樂也，但是這樣的授受關係，使我感覺心靈與心靈的距離很遙遠，偶然使我覺得有點寒意！
我回想起少年時期所遇到的良師，在春風化雨中百感交集，再細想以往在春天書房裡，以古詩十九首的文字來練字，使我充滿感慨，於是在書寫五陵少年時，借古詩十九首的詩意，想寫寫情詩，這些情詩裡，有著已央或未央的主角，許情字是一種抒發，如硯上電光火石的研磨。
SOLO 2004.01.05午後筆
∮河邊春夢∮ 詞：周添旺 曲：黎明（1935發表)
河邊春風寒 怎樣阮孤單
舉頭一下看 幸福人作伴
想起伊對我 實際是相瞞
到底是按怎 不知阮心肝
昔日在河邊 遊賞彼當時
實情合實意 可比月當圓
想伊做一時 將阮來放離
乎阮若想起 恨伊薄情意
四邊又寂靜 聽見鳥悲聲
目週看橋頂 目屎滴胸前
自恨歹環境 自嘆這薄命
雖然春風冷 難得冷實情
以四分之三拍來演奏傾訴潺潺流水的不平之鳴
根據寫詞者的說詞，是當年二十六歲漫遊淡水
河畔時因聚少離多的失意所寫下的相思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