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天階>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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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星心亞AzureSianlight

9 親密的兄妹
彭躍東興衝衝的一跨進家門,氣得吹鬍子瞪眼睛的父親就劈頭蓋腦地沖他吼道:“你這不務正業的樣子,成天東跑西跑的在跑啥子?”
彭躍東平和的說:“收了工,我去看望何書記來。”
父親聽他說出理由,好象沒過多責怪他,但他一肚子的氣是難消的,似乎對他的不滿並不只是這天的事,仍然怒氣衝衝地沖他吼:
“你規規矩矩做你的活路,幹你的正事,沒事少東跑西跑的。”
彭躍東說:“昨天我們去醫院看王二爸,也是收了工去的,我哪里沒有好好幹正事呢?復員回來的第二天我挽起褲子就下田參加了勞動,你看我肩膀都壓紅腫了,幾天就要曬脫一層殼了。”
父親說:“聽說你要接他那破隊長?”
彭躍東說:“這事還沒定。”
父親說:“不能接。好久他就鬧著不幹了,沒人接的。對這邊,那是得罪人的事。對外邊,也總是爭爭鬥鬥的,啥球的意思?一輩子清閒自在的不好麽?”
彭躍東說:“幹部總還要有人當的。”
父親見他沒聽進去他的話,惱羞成怒地吼道:“你硬想去管那些破事麽?不當幹部要死人麽?變泥鰍還怕泥糊眼麽?回來了你就在田裏好好做你的活路,不要給我東想西想的。”
彭躍東聽著父親的罵,理解他意思,說他變泥鰍怕泥糊眼,就是說他變成農民了,還怕田裏勞動怕苦怕累,要去當幹部。他哪里是這意思呢?這些年,啥苦啥累他沒幹過來?他怕啥呢?父親吵,他也不想向他多作解釋。他只是有些可憐自己的父親。可憐他根本就不能理解他。是啊,這世上誰能真正理解他呢?這時母親跑出來勸他們父子,勸他們不要一見面就是吵。小妹這會也趁機溜出來,拉了他就往她屋裏去了。他們倆兄妹各住一間廂房,小妹住的西廂房,他住的東廂房,中間只一個小天壩隔著。
小妹把他拉進屋裏,悄聲對他說:“二哥,你曉得爸爸爲啥總是跟你吵麽?”
彭躍東說:“不曉得咋回事,爸爸還象以前一樣,一見我就是氣的樣子,唉,我真是沒辦法。”
小芸神秘的說:“我曉得,我聽見爸爸跟媽說過,他是想讓你跟他學木匠,好好把手藝傳給你呢。”
彭躍東說:“爸爸他也太不瞭解我了,我有啥心思跟他學木匠?象爸爸那樣,在黃園上當一輩子木匠有啥意思?我認爲象爸爸那樣活一輩子真有些可憐。”
小芸說:“我也說沒意思。二哥,你回來了,今後準備啥辦呢?”
彭躍東有些動情的說:“我心裏的想法,對別人不可以說,對小妹,我可以給你說。我象你這麽大的時候,就一心想將來能跳出這黃園,跳出農門去,所以,那時候我讀書很用功,成績一直都很好。但後來鬧了文化大革命,只得回來了。那時候,爸爸就叫我跟他學木匠,我不幹,他一巴掌把我打到部隊上去了。我一氣之下去參軍,也就是想跳出這黃園去。但是,我在部隊上也拼命幹了,最終也沒提上去,只得又回來了。小妹,你不知道,這世上的事情真是太複雜了,好些事真讓人傷心。可我不甘心啊!我不想象我們的父輩祖輩那樣在這泥水裏滾打一輩子,那樣太沒意思了。我回來要好好幹,我還年輕,我還要努力,爭取機會跳出黃園去。”
小芸高興的說:“二哥,我支援你,一輩子在這黃園真是沒意思呢。二天長大了,我也要離開黃園出去工作。”
彭躍東高興得禁不住摸摸小妹漂亮的臉蛋說:“小妹,你真有志氣,哥也支援你。你好好讀書吧,爭取今後離開黃園去奔好前程。外邊的世界很大,美好的生活真令人向往。可象我們這樣的人家,啥靠頭也沒有,只有好好讀書,將來才有希望。父母是那樣,又沒有啥背景沒有任何關係,小妹,一切都只有靠我們自己去奮鬥啊!”
他們兩兄妹,雖然一個還是小學生,但也親親密密談得很投機,談了很久。他們談人生,談理想,談那理想中的美好未來。後來談得很高興了,彭躍東突然想起件事來對小妹說:
“小妹,你猜我今天見到誰了?”
小芸說:“見到誰呢?”
彭躍東說:“今天我見到蓉表嫂了。”
小芸說:“哪個蓉表嫂?”
彭躍東說:“就是你們學校旁邊代銷店裏那個。”
小芸說:“啊,我好象聽媽說過,我們跟她還沾點親。那蓉表嫂真漂亮呢!”
彭躍東笑著說:“小妹長大了,也會長得跟蓉表嫂一樣的漂亮。”
這個高年級的小學生,經常別人誇她長得好看漂亮,心裏都是美美的。在學校裏老師經常誇她,同學們也很羡慕她。現在自己的親哥又當面誇她,便很高興的說:“二哥,你說我真的會長得象蓉表嫂那樣漂亮麽?我聽好多人都說蓉表嫂長得漂亮,心裏好羡慕啊!”
彭躍東肯定的說:“一定會的。蓉表嫂長了一張漂亮的瓜子臉,你也長了一張漂亮的瓜子臉。蓉表嫂是高高挑挑的身材,你雖然還小,也長得柳柳條條的身材,已是一個小美人胚子了。人不同樣,漂亮好看是一樣的。”
小芸一臉燦爛的說:“真的麽?”
彭躍東說:“真的。”
小芸說:“二哥,蓉表嫂那牛兒也長得很逗人愛呢,我們經常下課時去逗他玩。”
彭躍東轉爲同情的說:“何萬雲表哥不在了,蓉表嫂他們母子真是可憐啊。”
小芸突然說:“二哥,蓉表嫂好象還出去工作過呢?”
彭躍東吃了一驚:“啊,有這樣事麽?她到哪里去工作過?”
小芸說:“好象是被外頭一個姓啥的書記,弄去公社工作的。”
彭躍東說:“公社去工作?她去公社做啥工作呢?”
小芸說:“我也不曉得,二天你去問他們大人就曉得了。”
又一團黑森森的疑雲猛地砸進彭躍東腦子裏。蓉表嫂咋會去公社工作呢?啥人弄她去的呢?後來爲啥又回來看代銷店了?現在的黃園爲啥充塞著那麽多讓他解不開的疑團?今天見了蓉表嫂,現在聽小妹一說,心裏又增加了個大大的疑團。
彭躍東帶著許多疑問回到他的睡屋裏,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咋也睡不著,他滿腦子都是那漂亮的蓉表嫂,不!黑暗暗的屋裏滿屋子都是呢!她一會柔情地對他笑。一會又象在默默流淚的樣子。弄得他心裏癢癢的,一陣又一陣衝動著。從前的許多往事又摻雜進來,仿佛蓉表嫂就在眼前,他好想伸手把她擁在懷裏啊!這個已是二十五六歲的年輕漢子,正是火樣旺盛的青春期,今天見到的漂亮的蓉表嫂總是撩著他,那心裏的狂躁使他好難受喲。
他在這躁動裏越陷越深,被撩得實在難耐啊,渾身漸漸象火樣地滾燙滾燙,他突然間感到,下邊那東西忽刺刺堅挺起來,象鐵棒一樣硬硬的直沖而上。他感到憋得太難受了。他跟這天底下所有的男人一樣,這在他進入青春期後是常有的事。但今晚有個明確的念想物件在那裏,就使他感到格外難受,象要被憋得死去一樣的難受。他在痛苦的折磨中忍無可忍地扭動著身子,破床也在晃動中吱吱嘎嘎的響起來,渾身燃燒的欲火,燒了他腦子裏迷迷乎乎的全是那漂亮的蓉表嫂的音容笑貌。他在象要死去樣難受的折騰中,忍無可忍地伸手握住那下邊硬硬的東西,一下子被一種巨大的快活擊倒了,“啊、啊”地發出野獸般的嚎叫,無比的快活使他渾身爲之顫慄。他在猛烈的搓揉中,把自己揉了靈魂出竅欲飛欲飄,把自己揉了欲死欲活去。搓揉中他突然在心裏深情地呼喊一聲蓉表嫂,便一陣痛快淋漓的狂泄了……

10 大舉措
彭躍東站在黃園西南邊山口的龍口堰頭,站在山地與平原的分界線上。也象站在歷史的分界線上。一邊是那暮雲四合的連綿山巒,秋風陣陣,煙塵滾滾,一派莽莽蒼蒼綿延遠去,仿佛綿亙千古的歷史在奔騰呼叫。一邊是那深秋的黃園,三面環山的一塊小平原埔了遠去,炊煙繚繞的一派人間升平景象,好象歷史的腳步,在這裏止住翻開了新的篇章。
轉眼便是深秋了。將是一年的時間過去了,彭躍東象不是長了一歲,而象長了幾歲。一年的風吹雨打,日曬勞作,使他手腳變得粗糙,面相也顯出沈穩與剛毅,完全象一個十足的農家漢子了。不過,這不同尋常的近一年的生活,使他變得更加成熟與老練。
他這時候站在這裏,陷入沈思中審視著黃園的歷史。黃園的歷史,從某種意義上說,是從這裏開始的。這閑遐之時,他在這裏回想起了從前輩人那裏聽來的關於黃園的傳說。那不知已是多少年以前,當然那時候黃園也不叫黃園,是一片荒無人煙的蠻荒之地。他完全能想象到當時的情景,那個時候的大荒原上沒有河流,每年都任了從山裏爆發出來的洪水肆虐沖刷,年復一年,整個大荒原全是亂石與荒草。他也能想象到,大荒原上那時最多最繁茂的是大片大片的茅草與蘆葦之類。因爲那些生命力很強的野草,現在在龍口堰一帶也還沒有絕迹,在龍口堰一帶的荒灘上山邊上,還蓬蓬勃勃地綿延了一片片。可以想象當時的大荒原上,肯定還是各種野獸的樂園。各種野獸出沒,強食弱肉,你死我活,充滿血腥味與原始的野味。
不知是那朝那代,相隔久遠了誰也說不個准了,爲了躲避戰亂,從河南流落到這裏兩個年輕漢子,一個姓黃,一個姓彭。那就是現在黃園上黃和彭兩姓人到這裏來的第一代祖先。他們的祖先來這裏落了根,便開始了艱苦的創業。這地方沒有了戰亂,遠離了人煙,與世隔絕的太平世界,成了他們的樂園。他們之中,姓黃的漢子聰明好強,精明過人,姓彭的漢子老實善良,忠厚老實。因此,姓黃的漢子最先在山裏娶來女人,等他兒女成群了,那時候也發展了很大的家業,姓彭的漢子也人到中年了,還是單身一人。但他還是那麽任勞任怨地幫著黃家掙家業。他們那個時候的創業,就是在荒原上拼命地創建家園。那姓彭的漢子,那個時候差不多已淪爲長工的角色了。後來,姓黃的漢子把家裏的一個女傭嫁給他,他才算娶親成了家。可以想象當時那姓彭的漢子,對已升爲主人角色的黃姓漢子是怎樣的感恩戴德了。
先人們大發展起來,是傳說有一年的夏天,山裏爆發了一場特大洪水,從深山裏沖出來兩條修道千年的老龍,分兩邊繞山邊各東西奔騰呼嘯而去,老龍行處留下兩條河,雙龍溪便形成了。龍須伸到荒園深處,便形成了一條小河,便爲龍須河。洪水過後,人們在山口的河水衝擊處築了堰,讓河水乖乖地從繞山邊的東西兩邊的雙龍溪流去,漫下的流進龍須河,再不以兇猛之勢直接沖刷荒園了。這對他們安定家園開懇創業便有了很大的好處。荒園從那個時候結束了蠻荒時代,步入了農耕文明的進程。
後來,先先後後又進來了一些外姓人,一塊進行艱苦創業,又經過了許多代人的努力,富饒的一大塊平原就形成了。後來黃姓家簇的勢力發展很大,差不多就由他們主宰著這塊平原了。也由他們把這裏改作黃園。那時候,最富庶的是西面的一大片土地,黃姓家簇把它獨霸了,把那裏改作上黃園。把另一個大些的彭姓家簇,趕到窮山惡水的最東邊去,把那裏改作下黃園。那時候的黃園,已形成了一個雜居的小社會,與外邊的世界隔絕著,就象一個獨立的小王國。黃姓家族便在這裏占著統治地位。
這就是黃園的歷史。也就是上黃園人的豪強史和下黃園人的忍讓史。也許他們上黃園人的血液中,始終流淌著他們豪強的血脈,解放以後一直也還以強勢壓著下黃園人,及別的一些弱勢外姓人。啥事情他們總要占個優先,占個便宜。就是那每年趕水栽秧的放水,從山裏流出來的水總是會有限的,他們也總是要先霸著滿足了自己的灌溉,才讓別人用水。就因爲這些原因,所以上黃園人一直過著比較富足的日子。要是遇著天旱年間缺水,免不了便是以打打鬥鬥的收場。民以食爲天,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的。這樣的爭鬥不知在黃園上演繹了多少年了,聽說過去的亂世裏打死人的事也時有發生。只是這新社會裏好些了。但那關於水的矛盾始終沒有解決。
彭躍東站在龍口堰回憶黃園的歷史,就象在回憶著一部中國的歷史。不!就象在回憶整部人類的歷史。也許人類的發展史就是這樣走過來的吧?他想到自己今年復員回到了黃園,下黃園人對他抱了希望,希望由他來扛起與上黃園人抗衡的大旗,沿革著歷史的習慣與上黃園人相爭相鬥下去。下黃園人寄希望他能改變他們老是處於弱勢的命運。上黃園那些人,卻是在他一回來就盯上了他,對他懷了戒備之心。他們戒備著他,怕他對他們的勢力構成威脅。長期處於受欺受壓受排擠的弱勢地位的下黃園人的心情他能理解。就是上黃園那些人的心理他也能理解的。不過,他知道自己該咋做。他有自己明確的奮鬥目標,更有自己堅定的信念。他的思想才不會受啥牽引,受啥左右的。換了話說他的心思是不會爲人所知的。這近一年的奔忙與努力,他把方方面面的關係都處理得比較好了。他對這回來以後開創的大好局面是很滿意的。這好的開頭,使他對未來充滿了信心與希望。
下黃園上一輩的英雄王二通,躺在醫院裏站起來後,血紅著雙眼撲去上黃園殺人他都敢的,他大鬧公社,一定要去上黃園報仇,最終被他耐心說服堅決勸阻了,那時候他便給上級和群衆留下了好印象。他從那個時候接過了下黃園那面高揚的大旗。其實,下黃園人並不真正理解他,他們希望看到一場轟轟烈烈的爭鬥場面,但他們失望了。但他們後來看到了另外一種局面,那就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平和的局面。整個黃園似乎出現了從來沒有過的和諧氣氛。這是他的原因,是他的努力。準確地說,應該說是他的用心。
他很成功地讓上黃園那些人消除了對他的戒備,其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爲他們並不理解他。下黃園的鄉党和上黃園那些人不理解他,差不多都是同一個因素,那就是他們都不能明白,他的心並不是真正落在黃園的。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爲了能開創一個嶄新的局面。他只要這點就夠了。他第一次走進上黃園的時候,差不多就把上黃園那些人對他的戒備化解了。那個聲勢浩大的批鬥會後,他與他們的關係差不多有點劍拔弩張的味道。
他是在第一次去探望了老書記何仲成以後不久去上黃園的。他在老書記那裏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可並沒去盲目地樂觀,因爲他明白,何仲成雖然還是黃園的支部書記,但他親眼所見上黃園那些人的勢力實在是很強大的。從某種程度上說,黃園全由他們主宰著,許多事情要是他們從中作梗也是很難辦的。因此,必須還得與他們處理好關係,化解他們對他的戒備。
所以,他決定去上黃園,是邁出的很重要的一步。他是在一天下午收工以後,黃園上炊煙四起的傍晚走進上黃園的。走進上黃園,的確給他的感覺跟黃園的其他地方不同,上黃園靠山邊與河邊,有磚瓦窯和灰窯等集體企業,傍晚的時候了,還機聲隆隆人來人往的,還能見著熱鬧景象。村子裏竹木繁茂,呈一派興旺景象。房屋敞亮齊整的多,人都喜眉笑臉的,一看就知道這裏的人家比別處日子過得殷實。
他走進黃漢江家裏,更見是一座很氣派的寬敞明亮的院子。沒想天都還沒完全黑下來,堂屋裏已坐了滿滿的一大桌人,正在熱熱鬧鬧地吃酒吃肉,滿院子酒肉飄香。他一看除黃家人外,還有一些大隊幹部和別隊的一些隊長。他知道這就是黃家勢力範圍裏的那些人,被稱作幾大金剛的,也許他們就是這樣常相聚吧?他感到自己恰在這個時候貿然闖來,好象有些不合時宜,但腳已跨進去,要退回去已來不及了,於是便陪著笑臉對裏面的人打了招呼,並馬上掏出事先準備好的煙來,恭恭敬敬地挨個敬。
他的出現,除了穩坐上首的黃漢江表現出一些長者的大度外,包括黃天龍在內的別的一些人都不買帳,都對他愛理不理的,都沒好臉色。還有的出言不遜故意拿他取笑。有人高聲大氣的說:“不是聽說你在部隊上當官了麽,咋又回來了呢?又回來修理地球嘍?”又有人陰陽怪氣的說:“不是說你回來那天黃園上出了兩個太陽麽?你這太陽咋滾到這黃泥巴裏頭來不放光啊!”說得滿屋子嘻嘻哈哈大笑不止,笑聲把屋頂都要掀翻了。笑得他臉上一陣一陣地尷尬。但他又不敢發火。他知道自己當然不能發火,只能忍。一發火肯定就壞了事,把全盤計劃都打亂了。他心裏感到很豪氣的,是從心眼裏根本看不上這些人。他感到自己這忍,不過是不跟他們一般見識。你們不過是些農夫莽漢,算個啥呢?見過好大的一個世界呢?見過多大的世面呢?
不過,在這樣的情形裏,他必須忍受屈辱,不是有人說過小不忍則亂大謀麽?這話說得很好。他顯得尷尬兮兮的處境,是被黃漢江的小兒子黃天良解了圍的。黃天良愣頭愣腦已是好大的一個少年人了,看樣子比他小妹小芸要年長好些,但他們是一個班上的同學,都在黃家祠小學上六年級,今年就要去公社中學讀書了。黃天良常到他家找他小妹,所以他們便是很熟的。這會,黃天良遲遲地從外邊回來,一見了他就很高興地跟他打招呼,要拉他入席吃飯,他當然謝絕了,找個臺階下也就從那熱鬧的氣氛裏退出來。
他在院子裏耐心地等著,直等到黃漢江下了酒席出來,跟他見了面擺談了一些才走的。回來以後這第一次登門拜望,他對黃漢江說的,自然是他現在復員回來了,希望他老輩子能多多幫助,多多栽培之類的話。態度自然是極其友好和誠懇的,謙虛得近乎卑微。還說今後一定好好聽他老輩子的指揮調遣。這就有些象表忠心了。但這是很必要的,也是很重要的,這是他的一種態度。這是他必須要給他們的一種姿態。他那樣的態度,當時黃漢江是比較滿意的。
就那次造訪那次談話,後來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他聽說後來在老書記何仲成主持召開的一次幹部會議上,提出讓他擔任黃園的團支部書記,下一步接任王二通的下黃園的隊長,黃天龍首先跳出來說他有野心,堅決反對。另外幾大金剛也就跟著黃天龍起勁地反對。他們要壓制著他不能讓他在黃園上站起來。後來還是黃漢江幾句話才解決了問題。黃漢江說的是,我看那小夥子也不錯嘛,他不張揚,也很懂禮貌,讓他幹,總比王二通那個花崗石腦殼好嘛。就這樣,他當上了黃園的團支部書記。後來又順利地接任了王二通的隊長。
他同時身兼了兩種職務,便以極其飽滿的熱情和沖天的幹勁投入了戰鬥。這一年他取得了很大的成功,可以說是偉大的成功!隊長的職務是務實的,團支部的工作相對就虛些。但這是“抓革命促生産”最盛行的年代,這是偉大領袖的號召。於是,他一手抓團支部的工作就當是抓革命,一手在下黃園幹隊長促生産。他兩手都抓出了成效,取得了成功,總的就在黃園打開了一個嶄新的局面。他在下黃園火熱的勞動生活中脫了一層皮,加上王二通還有許多人的大力支持,今年的大春生産取得了很好的收成。並且,各項工作都走到了前面去,一年裏也算風調雨順的,上下的幹部群衆都很滿意,給了他很好的評價。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身強力壯的單身漢子又無負擔,有的是充沛的精力,白天促生産,晚上抓革命。他牢記了老書記何仲成的話,要他把黃園的政治生活搞得活躍起來,於是經常便把全黃園的團員青年組織起來,進行政治學習,開講用會。他特別組織了一支文藝宣傳隊,大唱革命歌曲和樣版戲。不僅經常在全黃園各個隊巡迴演出,還多次到全公社許多地方進行演出。他在這點上取得的成功是最大的,不僅在黃園上受到了普遍的好評,還在全公社出名了。公社黨委書記遊萬超還多次當面表揚了他。他更要的是這個效果。盼得就是這能有影響更大的一天啊!
彭躍東這時候站在龍口堰頭,想著這一年的成功,真有些熱血沸沸的。不過,他把那些成功的興奮與喜悅,強壓在心裏不讓它表露出來。這一年不凡的經歷與火熱的生活,已把他鍛煉得成熟與老練多了。
他這時候獨自一個人跑到這裏來,不是平白無故的。更不是閑得無聊了跑來這裏尋幽靜。而是有一個更大的計劃在他思考中了。今年取得了成功,開創了大好的局面,下一步,就該幹更大的,該有更大的動作了。那樣才能弄出更大的名聲。大名聲一出來,就有大好前程等著了!下一步更大的行動就在這龍口堰!
他從歷史的角度分析到,黃園上經常打打鬥鬥的,爭得最厲害,鬧出最慘烈場面的,許多時其實就是爲的一個“水”字。從山裏流出的河水,往往不需要水的夏季,它總是洶洶湧湧的,有時還要爆發山洪。可每年到了最需要水的灌溉季節,它卻疲軟軟的不夠用了。要是遇到久旱不雨,它差不多就要幹斷流了。往往碰到水貴如油的天旱之年,黃園上就會出事。要是把河水的出山口築條大壩攔起來,修個大水庫,常年蓄滿水,到每年的灌溉時,水的問題不就解決了麽?就是天旱之年也不怕了。那樣黃園上爲水的爭鬥不就可以避免了麽?這件事後來的黃園人想到了,也做了。他知道何萬雲表哥就是在那年修水庫中死的。但那年的水庫修起來,還沒等它發揮作用,夏天的一場洪水便把它連根掀走了,從此便再沒有人提修水庫的事。那年沒幹好,爲啥不可以好好總結經驗重來呢?
彭躍東現在想到了。他把下一個大行動定在這裏,應該說他是公心還是私心呢?公心,是明擺著的,是黃園的千年大計。私心,只有他自己心裏明白。這火紅的年代,國內的許多報紙和電臺,經常都在報道一些消息,某地的啥人,因爲在某個運動中幹出轟轟烈烈的事迹而被提拔重用了。而且上去的都是些很顯要的位置。那些令人振奮的消息,給了彭躍東強大的吸引力,給了他極大的鼓舞。因此,他不滿足於今年的成功了,他還要幹大的,以産生更大的轟動效應出大名。這樣就有機會再上一個臺階,甚至幾個臺階了。就大有出頭的機會了。
所以說這世間上人,真是個複雜的東西,你能簡單地用公心或私心去評判他麽?老話說,不爲一利誰肯早起?不爲點私利,誰肯進取?而這社會要是沒有進取,誰也沒有進取之心,你想會是個啥樣子?還何來的公?人爲了生存,或者爭取更好的生存狀態,先入以私心作爲動力,或者也是無可厚非的。縱觀古今聖賢,怕也少能免俗的吧?
是是非非暫且不論,反正彭躍東這天下午,已來到這裏實地考察了。考察的結果,他是下決心一定要幹了。想到就要在這裏展開一場轟轟烈烈的事業,他禁不住心潮澎湃起來。
他面對龍口堰對面的群山,沈浸在無比亢奮裏,正要好好想想下一步該咋樣行動,突然聽見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在驚嘶嘶地呼喊,應山應水地震蕩:
“二哥——”
彭躍東轉身一看,原來是小妹從黃家祠的方向奔跑而來,後面追著一個少年人。小妹那驚慌慌的樣子,出了啥事麽?他迎著小妹走去大聲的問她:
“小妹,啥事喲?”
彭躍東出現,小妹後面追著的少年停住了。他看見很難爲情樣站在那裏的少年是黃天良。
彭小芸跑近二哥面前,漲得通紅著一張臉,氣喘喘的說:“二哥,你跑這麽遠來做啥子?我跑好遠好多地方都沒找著你的人,爸爸他們正在家裏發那麽大火呢?”
彭躍東說:“他們發啥火?找我啥事呢?”
彭小芸說:“不曉得,好象是很要緊的,爸爸氣得光曉得罵人,媽都要氣哭了。”
彭躍東說:“那我們趕緊回去吧。那黃天良……”
彭小芸說:“他真討厭呢,在學校那邊纏住要我跟他在一起耍,我說有事,他不信。我說要找你,他也不信。我朝龍口堰這邊跑來找你,他以爲我要到這河邊來耍呢,就跟著我跑來了。”然後朝楞楞地站在那裏的少年人說:“討厭鬼,象個跟屁蟲一樣的,我要找我二哥該不是騙你哇?”說完,還向他做了個鬼臉。
彭躍東笑著對那少年人說:“黃天良,你回去吧,我們有事也要回去了。”說完,一臉心事的與小妹往家裏趕去,憂心忡忡的想:家裏出了啥事呢?

11 煩惱人生
黃天良看著彭小芸同她二哥走去,憨態癡癡的臉上流露出很失望的情緒。一直目送他們走了好遠,才戀戀不捨地往回走去。
他有些茫然地不知該往哪里去,這時候不知該去做些啥。看著天就要黑下來了,但他還不想回家去。他感到回去一點意思也沒有。可以看出這是一個有些孤僻的少年。他的孤僻自然來自他的家庭——那個在黃園上很有勢力非常優越的家庭。他兩個哥哥和一個父親,一年到頭都是大忙人,從來沒人管他的。他回家的那個孤獨是很難受的,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更不要說有啥樂趣了。他從小就喜歡在外邊玩,算得是很貪玩好耍那類。就連現在到黃園外邊的公社中學去讀書了,也一樣很貪玩的,每天放學回來,在黃家祠就卡住了,不東逛西逛地蕩到很晚了,他是不回去的。
剛才,他正跟幾個同學在以前上學的小學校外邊玩耍,突然眼睛一亮,看見彭小芸朝黃家祠這邊跑來,以爲她也是來玩耍的,高興地向她迎去,要和他在一起耍,然後去那邊的代銷店買好吃的東西來招待她。他比許多孩子都優越,許多時候他都有錢。而且,一般人買不到的東西,他去都能買到。可彭小芸匆匆忙忙的不想跟他在一塊耍,說她有事,便朝龍口堰方向跑去,他不信追了去。
現在看她果然是來找人的,跟她二哥一塊回去了,他便很失望很掃興。
黃天良跟彭小芸認識,並且很喜歡上她,有段很有趣的故事。黃天良在家裏沒有樂趣,從小就喜歡在外邊找樂趣,上小學時,自然是那種調皮搗蛋的學生。經常打架生事是那類學生共同的特點。黃天良上高年級時,加上有那樣的家庭背景,差不多就是學校的孩子王了。經常欺負小同學是他的拿手好戲,學校的老師拿他都沒辦法。彭小芸在上低年級時,一天,他們班上有個男同學被黃天良打哭了,沒人敢站出來主持正義,彭小芸勇敢地站了出來,正氣凜然的樣子質問黃天良:
“你爲啥要欺負他呢?”
黃天良正要發火,在這學校還沒有人敢這樣跟他說話呢!可他一眼看見面前挺挺地站著的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他一下子驚呆了。他突然才看到學校裏還有這樣漂亮的一個女同學,不知出於一種啥樣的心理,他一下子軟了,以從來沒有過的規矩樣子問她:
“你是哪個班的?”
彭小芸一臉的勇敢樣子說:“三年級。”
黃天良好象很失望的說:“你咋讀三年級呢?”
彭小芸臉紅紅的說:“我比你小啊!”然後跟她的同學們得勝的一哄而散了。
黃天良不知著啥魔了,下來就給老師說,他要降下去讀三年級。老師不知是啥緣故,一個五年級的學生,咋能降兩級下去讀三年級呢?說他成績差讀不走麽?他固然是差,可這時候讀書並不咋樣看重成績的。老師去家訪,家裏也罵他是個怪物。他乾脆抗議不讀書了。這樣,學校與家庭都沒有辦法,於是達成一致意見,任他降下去讀三年級。黃天良如願以償,降下去跟彭小芸在一個班上了。因此,他們雖然是同班同學,年齡卻是相差好些的。奇怪的是,黃天良那些壞習慣從此收斂許多了,差不多成了規矩學生,除了成績總是那麽差。直到小學畢業,到外邊公社中學去讀書,他們又分在一個班上,這使黃天良感到很高興。
對黃天良這種心理,不知該歸於哪個範疇,是因爲自幼沒有家庭的樂趣,孤僻的性格造成的麽?是因爲早熟造成了異性對他的吸引麽?其實一個十多歲的少年,對異性的向往,心裏不過還是蒙蒙朧朧的。而且,他長得肥頭肥腦一副憨厚樣子,看不出有啥早熟的迹象。他不過喜歡看到她,喜歡跟她在一塊耍。跟她在一起,他那躁動的心便安靜多了。他那孤僻的性格便有了依託,人也就規矩了,僅此而已。不過,他們少時有了這樣的開端,或者說有這樣的因素,在他們後來的人生裏途上,便演繹一場轟轟烈烈的、更是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這是後話了。
還說彭躍東跟小妹匆匆忙忙趕回家裏,已近傍晚了,院子裏到處都是黑乎乎的。父親默默地坐在走廊上抽著煙,心裏象憋著好大的氣,抽得很厲害的,那煙火直是在跳躍,象一隻碩大的螢火蟲不斷地閃爍。彭躍東叫了一聲爸爸,他沒答理他。他只好向竈房裏忙碌的母親走去,問他們找他有啥事。
母親一見他,沒說話先就抹起了眼淚來。
彭躍東吃了一驚,說:“媽,啥事你搞成這個樣子?”
母親說:“躍東,你的事你就答應下嘛?”
彭躍東感到有些奇怪:“媽,你要我答應啥事?”
母親說:“你已是二十幾歲的人了,你的事還不考慮麽?”
彭躍東一聽又爲這些破事,心裏便有些不快,對母親說:“媽,我早就說過了,我的事不要你們操心,到時候我自己曉得解決的。就爲這樣的事,你值得這樣哭流抹淚的麽?”
母親說:“你這麽大的人了,個人的問題還不解決,你爸爸成天就曉得罵人,我也跟著你受氣。”
是的,就爲這些事,彭躍東也不曉得跟父親吵了多少回了,從復員回來,父子倆就鬧起了對立。父親不滿他成天在外邊東奔西跑的,認爲那是不務正業,不是規規矩矩的莊稼人所爲。父親要他繼承他的事業,靠那木匠手藝安安分分做一世人。父親不要他接王二通那破隊長,說那是費力不討好的事,得罪人的事。後來又爲自己的成家立業之事經常與父親發生爭吵。他能理解天下父母心,可父母他們能理解他嗎?這不理解,就造成了尖銳的對立。彭躍東感到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他這會對母親說:
“媽,你放寬些心,我的事我會好好處理的,我不會打光棍的,我二天會處理得讓你們很滿意的。”
母親這晚變得有些固執的說:“我不要二天,我要你今晚上就答應我。以前,那麽多人上門來提親你都不答應,今天是自己的人,你嫂嫂過來說,她在她娘家那邊給你看上了個人,是個教書的老師,民辦老師也是老師,和你很合適的,要你馬上回她個話。”
彭躍東馬上就對母親說:“你就對嫂嫂說算了,我現在很忙,還不想考慮這事。”
母親很不高興了,說:“你嫂嫂好心好意的……”
彭躍東說:“媽,我現在真的不想考慮這事。”
這時候外邊走廊上傳來啪啦的一聲響,肯定是父親弄的,他發火不知把啥東西砸爛了。他不聲不響地坐在那裏悶著頭抽煙,也許對竈房裏的一舉一動都聽得清清楚楚,這時候他摔東砸西忍無可忍地爆發了:
“現在不考慮,你還要等到啥時候?你要等到老麽?”
彭躍東只好退出來,耐心地對父親說:“爸爸,你們真的不要爲我的事操心。不要這樣生氣,我這麽大的人了,還沒有自己的主意麽?還不曉得咋辦麽?你們放心,到時候我會處理好我自己的事的。”他感到心裏很煩,不想在家裏多呆了,說完便朝外邊走去,他還有許多事要去辦。他走出好遠,還聽見父親在生氣地罵:
“不要管他了,我們永遠不要管他,等他龜兒二天背時。”
彭躍東走出家門,這時候感到心裏煩到極點,也亂到極點。他能理解這天下父母心,可父母咋也不能理解他啊!找個女人成家立業,難道他不想麽?這黃園上年紀比他小的,好些已當父親了。特別是一個年輕力壯的男人,一個人在很孤獨的時候,對女人的強烈的渴念,才是他最難受的,這些年來,他在這方面受了多少痛苦的折磨有誰知道?特別是這次回黃園來,那回在代銷店看到蓉表嫂還是那麽年輕漂亮時,把心里弄得念想想的,那對他的折磨就更具體,更難受了。他對女人的渴念,可以說變得更加強烈,更加難挨了。蓉表嫂多少回在夜裏走進他的夢裏來,他跟她拜堂成親,跟他同床共枕,跟她觀花賞月……等等,啥樣名堂的好夢都做過來了。許多時候,整夜整夜地折騰得他痛苦不堪,死去活來的。到了天亮,身心疲憊,精神委靡。但走出屋子去,看見那紅亮亮太陽升起來了,他又振作起來了,便把那許多煩惱都忘到腦後去了。他必須要忘卻這一切要抛開這一切。那使命感時刻在提醒著他,必須要堅持挺下去。他的使命就是要在這苦苦的奮鬥中,有一天能奔出黃園去。他現在不會娶妻生子,象他父輩那樣,在這黃園的泥水裏滾打一輩子。讓他的子孫後代,也在這泥水裏滾打。爲了那個目標,爲了奔前程,他必須要忍受。有了好前程便啥都有了。天下漂亮的女人可多的是。其實,有誰能知道,那需要多大的毅力啊!一個青春火旺的漢子那每晚上難耐的孤獨與寂寞是多麽可怕啊!那簡直要把人憋瘋的!有時候,他對自己有這樣的忍耐力與毅力都感到害怕。也許,這是成大器的人必備的品德吧!
彭躍東對這點,無論啥時候頭腦裏都是清醒的。父母的不理解,多大的壓力他都不會動搖。再痛苦的折磨,他都不會改變自己的信念,他深信就憑那超人的毅力,自己也會奮鬥成功的!
彭躍東徘徊在家門外的池塘邊想到這裏,人也就變得輕鬆了,渾身又有了充沛的力量,混亂的心裏又理出頭緒來了,那頭緒就是讓龍口堰修水庫的事儘快上馬,那樣一場轟轟烈烈的事業大幹開,那許多的煩惱就沒有了。他準備這就去把自己的想法,向老書記何仲成作個彙報。然後,還要找時間去上黃園,向黃漢江他們作彙報。讓那些煩惱統統見鬼去吧!打定主意,他就向黑夜的黃園走去了。
這時候,月亮已升起來了。深秋的夜裏,黃園上到處都靜悄悄的。路邊的草叢裏,蟲們的叫聲很響亮。一些夜遊的飛禽,不時呼呼地從頭頂上劃過,很快消失在黑夜的田野裏。彭躍東在月地裏走著,想著,忽然間看到咋走到黃家祠來了?當然這也不是很錯的,從這裏去老書記那裏去上黃園都可以的。他忽然感到離那代銷店很近了,心不由得怦怦直跳起來。前頭那美妙的代銷店——那是多少個日夜裏令他魂牽夢繞的地方啊!多少回在被青春燃燒的欲火折磨了死去活來的時候,他多想突破自己心靈的那道防線,到蓉表嫂這裏來啊!但他至今還沒有邁出那步。這時候他突然很想去看看蓉表嫂,他不是有許多煩惱麽?他好想去找她談談啊。也許跟心宜已久的蓉表嫂在一起吐吐心頭的悶氣就好受了。
誰知彭躍東這一動念,邁步向那多麽讓他神往的代銷店走去,突然一擡眼,又讓他看到了黃園的一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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