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傘孤零零躺在雨中接受摧殘,沒有人肯趨前一步撿起它的孤寂。濕淋淋的不僅僅是塑膠布早已脫落的骨架,而是把手上曾經明顯的指紋,正一點一滴被沖刷洗滌。伴著春寒,珍珠般的雨粒墜落一地,激盪清脆悅耳的聲響,只可惜諦聽的人兒杳無音訊。全都沒入廣闊的雲霾之內,掩飾灰濛濛的天空,折起平凡無奇的每一天,那濕漉的陰謀。

  雨總是藉由嬌柔的印象,讓人逐漸緘默。說話的那一瞬間,可能就會破壞設計已久的美感。霧濛濛的鏡片有著朦朧的視覺效果,順手捻來一張紙巾,輕輕擦拭之後,發覺仍有幾滴水珠,缺乏冷靜思考,依附在右鏡片上,攤成絕望的樣子,如此一來,任誰再冷漠無情,也無法鐵下心腸摘下眼鏡,無語看著喪失節奏的藍天,繼續控訴著,不可預測的荒唐。

  這種刻骨銘心的荒唐,卻在一來一往的腳印之下踩散。路邊跬積的水窪反映了眾人的無奈,基於畏懼被窺視的心態作祟下,人們以漠然的態度,在雨中快步走過,不願意承認每個人臉頰上流下的液體,是溫暖的。而雨還是不顧結果盡情下著,搭配轟隆雷聲,試圖揪住大地的心臟,可惜沒有人會去注意,這自然而然的一切現象。

  下一場雨往往需要蓄積不少的憂鬱,而忽略一場滂沱雨勢,則必須要把心磨塑成刀,穿梭在細線之中,裁取適合的線條,鋪在自己的畫紙上,構圖一張正在哭泣的圖畫。裡面沒有主角,沒有配角,只有容納一根手指穿越的破洞。嘗試用那根輕觸他人雪白肌膚的食指,以試探的心情穿越那狹隘的洞口,你會發現圖畫的另一邊,是另一場下不盡,但在畫紙上早已乾涸呼吸的冽雨。

  雨終究是下不停的。在肉眼之內,晴朗通常是讓人迷惘的假象,多少致雨的因子潛伏在每一片柔軟潔白的雲朵之中,不斷漂浮在沒有邊界的領域裡,恣意佔領人隨興幻想的幸福空間。肉眼之外,我們很可能是大街小巷四處可見,一把把毫無用處的破傘,等待一場驟雨的蹂躪,藉由清脆的歌唱聲侮辱。渾身濕淋淋成了被謳歌的佳話,每個人在巷子裡擦肩而過,徘徊在陰雨綿綿的城市,然後被雨聲淹沒,這就是千瘡百孔的現實,容不下一根纖細的手指。

  幸虧,或許有彩虹為我們拱起微笑。赤腳站上那縹緲的七色橋,不時洩漏左右搖擺的顢頇秘辛,在濃厚的雲層庇祐之下,可能我們有被赦免的機會。在狂風呼嘯,暴雨斜降的頃刻,學習乾燥其實易如翻掌,把自己晾在語言精製的木棍上,讓身上多餘的莠質,偶爾蒸發,對於漫長不止的雨季,可說是種摒棄哀傷的寬容。

  雨聲一向是婉轉的。諦聽的同時不妨開啟心中緊閉的閘門,傾洩蓄冷已久的水源,不管來自何方,終歸是眼淚的一種。眺望,有時可能是後悔的跡象,低頭,則是接受結果的懺悟。讓雨勢淒烈毫無節制的下吧,唯有在這種隔絕語言的刺寒中,才能在肌膚產生窟窿的那瞬間,找到鑽進彼此生命,值得在淅瀝的喧嘩聲裡,寄託一首首須輕踏舞步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