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罰這一班』
甚麼?問我體罰?嘿嘿那可不是蓋的,舉凡揉耳朵(吃紅露酒)、蛙跳、平舉半蹲彎、頂椅加桶水、賞五百(打耳光)、繞跑操場或教室(追鬼仔),只要妳叫得出名堂我幾乎嚐遍。至於滋味如何?回憶起來嘛,痛裏帶甜雋味永恆。
小學五年級,我自台北轉學回鄉下就讀。由於事事好奇傻不愣登,所以得到「台北憨」的綽號。頂著這個綽號有好也有壞,好處是做錯事容易獲得諒解,壞處則是在女生面前,他們故意大聲喊叫我的綽號,讓我嫩臉透紅有如熟蟹,熱烘烘的好難受哦。
導師是個倡導「人本教育」的大將,處處講究愛的教育。可是遇上我這台北來的阿薩布魯,他可就不講甚麼人本不人本啦。有一次校外有人找導師談事,導師叫我們自習並請風紀股長管秩序。
老師離開教室才十來步遠,我們一票皮將已經蠢蠢欲動。這時已有三四位同學,跑上講台踢毽子。我和阿光及山猴,走到教室後的鳳凰木大樹下,準備上樹鉤摘乾枯的鳳凰豆莢。這種豆莢形似彎刀,拿在手中威風凜凜。因為它都長在樹巔,所以,必須上樹才可勾著摘取。
阿光人高被派為先鋒,負責用長竹夾子挾夾豆莢。我膽子小,因此,被留在地面把風和收拾樹上夾下的豆莢。山猴人如其名負責爬至最高點,用他的雙手選摘更大的豆莢。三人分工所得除一人一把外,其餘賣出的收入三人均分。
正當三人夾摘得意忘形之時,我竟將把風重責疏忽了。導師站在我的身後我沒發現,我還興奮的吆喝不停,連阿光在向我眨眼示意我都沒看見。於是我們被老師請回教室,三人束手歛神,站立在講台上等候處罰。
導師注重人權,他朗誦一堆美麗的處罰名堂讓你選擇。印象深刻的名詞有喝紅露酒、學青蛙、追鬼跑、當壁虎、賞五百等等。還有竹筍炒肉絲(細竹抽小腿肚)、筍母吃饅頭(竹棍敲臀部)、還有更美妙的名詞,一時裏也想不出它們的名字。被罰人選定之後不准更改,我常被罰,所以各種處罰我幾乎都試過。
有一次阿光遲到,他選了筍母吃饅頭的罰法。這傢伙使詐在臀部墊厚紙,老師識破不吭聲,偷偷改用球棒重重搥打,硬是把阿光的屁股打得紅腫肉痛,好些天無法正常坐課椅。山猴每次受罰愛選追鬼仔,他愛繞跑操場可以摸魚,躲到一旁算準時間才跑回教室。直到有天他自己漏嘴爆料,這時大家才知道他經常偷雞。
班長姓羅,他是導師的小舅子。皮嫩不堪重罰,因此,他每次都選擇向祖先懺悔的罰跪。罰跪地點在教室後的巷口,涼風習習橫吹,不久他就夢見周公去了。下課鐘響老師派人叫他回教室,誰知他睡得死熟,鼻涕口涎流滿一地毫不知曉。幸好那時照相機尚未普遍,否則,留下玉照那可就流芳百世矣。
體罰在我眼裏是小case,由於人在小時候的可塑性大,若不及時將他矯正,長大才想糾正可就來不及了。德國人認為,小學是決定一個人行為的起階,這個看法我認為百分之百正確。老祖宗不也留有明訓:「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義」嗎?可惜我們把「愛的教育」無限上綱,結果造就今天教育上的窘局。
社會聳人聽聞的學生告老師、打老師之事不斷。家長非但不問自己孩子的對錯,反在護短的行為上助紂為虐,天理何在公道何存?如今我年紀已登花甲,恆常慶幸當初吾師嚴格管教,否則,流痞下去成為壞蛋危害社會,那才真叫做教育之不幸呢。儘管現在我已年老,那些體罰過我的老師們,我仍願意對他們高呼:「老師我愛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