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 1月 17, 2005 9:21 pm
搬家了好一陣子，小正才想起高中紀念冊，沒帶。慘了，9成已經被送到紙漿池支解了。
同學錄，都是他編的。班上最好的（也就是最滑稽）照片也都是都是他老兄拍的，也沒人願意幫忙，同學一個個都猛k 書，準備考聯考，把這些事都丟給他一個人。
同學一個個都被他拍的像白癡，有些還被他親自剪下來，配上漫畫，因為他是是學校漫畫第一，全市第三，同學們儘管被小正糟蹋，可是倍感光榮，沒有怨言。儘管他們都功成名就了，在小正腦海是一幅幅蠢像。沒辦法，有些人的記憶就像智商和成就，就是沒法與時俱進。
同學錄裡面還有數學老師上課睡覺的紀錄照（可以媲美Discovery的珍貴鏡頭），數學老師一趴著睡，他就拿起心愛的pentax單眼，趴趴趴！ 閃光燈猛亮，猛照！
「讓你名流青史，這一刻我準備很久了。」小正心裡暗中喊著。數學老師白天睡覺，睡覺前說會全身無力的說「感冒、氣管不好，讓我休息一下」，然後就大剌剌的睡起來。每一天台詞都一樣。到了晚上，幾個去補習的同學都說他在補習班上課上時是一條龍，什麼感冒，全不是那麼回事。
化學老師嘴臉沒有被他拍到，那個老奸，黑板上寫了幾個問題，就去打電話買賣股票。化學實驗課，同學們做實驗，化學老師，也忙，躲在貯藏室忙著聽收音機股票行情。
只怪小正是學藝股長，校長親自要找了學藝訓話，學藝注意老師舉止，（感覺好像是要學藝股長當校長的spy)，據實寫在教室日誌。
小正的名字雖然是他老媽看姓命學自個算來的，其實也是受到黨國思想影響，這是誰也無法否認的。眷村裡面，不是建國就是偉國，要不然就是自強，每一個男孩名字叫起來都硬梆梆的。小正他也一直很認同他的名字，性格上，除了公正不阿，嫉惡如仇，有時候更是有些，算變本加厲，吹毛求疵。
校長的吩咐，對小正而言好像是長官的命令。儘管校長的山西官話他聽的有些想笑，儘管校長走路雙腳八字步外滑，聽說是官樣步伐，看了有些像企鵝，很逗趣，校長的指示他銘記在心，點點滴滴記載老師舉止，上課缺曠狀態。
小正寫了一堆老師睡覺，打混，不到，也沒什麼誇張，卻被班導訓了幾次！
「拜託你不要這麼認真好不好！」數學老師也很無奈的向他抱怨，畢竟學藝是校長派的奸細，數學老師也只能生氣，不能對他怎樣。
小正被班導訓話後，變得有些灰心喪志。小正不再寫老師上課時間睡覺，上課時間遲到30分鐘，上課睡覺，上課不見人，早退30分鐘的事蹟。他改寫化學老師上課股市解盤，數學老師上課突然體力不支、昏倒不醒。以及，國文老師，上課喝高梁，醉倒講台。這點他倒也沒有亂掰，醉倒講台本來就很扯，但是是事實。
上國文課時，課堂上常飄著高梁酒香，隨著聯考逼近，酒味越來越濃。其實也沒人聽課，國文老師，山東高密才子，堂堂國軍少將退役，「我除了有個老婆，有個小太太，還有個讀師範的女友。女友細皮嫩肉，大家閨秀，倒追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的我。。。。我想當年在某地打游擊。」等等等。這些醉話和聯考有什麼關連？
國學才子也被他拍了一張，放在畢業同學錄，國文老師戴著好像1000度眼鏡，短小無奈的軀幹被封鎖高梁酒的氣味裡，照片裡他唸唸有詞，可能還是念念不忘著那倒追他的師範女大學生。
「許同學這次模擬考物理90分，全校最高，老師特地寫了一幅字，送給你。」許同學很尷尬的走上前，接受一幅醉醺醺、歪歪斜斜的草書，任誰也看不懂寫些什麼。儘管國文老師解釋半天，全班也沒人聽懂他的山東「國語」，也沒人想聽，都兀自看著自己的國文參考書。有時候班上會有這種溫馨，卻沒人感動的畫面。
小正在學期中被解除他當了兩年半的學藝股長職務，不再當校長的特務。校長特別召見，校長大人好心的說，「你壓力大，好好準備聯考就好，不要當特務了。」也就是說不要當學藝股長了。
小正其實無法好好專心準備聯考。他的第一自願成了國防部情報幹訓班，很幸運的，沒考上。聽說是因為他是眷村子弟，卻沒入黨（國民黨），其心可議。這時小正才知道他不算是個真正堂堂正正的中國人，枉費他從小剃了這麼多年光頭，像個複製失敗的小蔣中正，白白穿了這麼多年卡嘰制服，成天要反攻大陸的模樣。
在公車站牌下小正碰到路過的鄰居馬伯伯，馬伯伯見面劈頭就問考到哪兒。「落榜了！」他據實以告，反正他們都知道了，只是善意的隨口問問。
「危機就是轉機！重新再來，也未嘗不是轉機。搞不好可以考到台大醫學院。」真是天大的謊言，好心安慰也不要到這種地步。馬伯伯天才兒子，靠了軍人子弟加分百分之幾百才考上國防醫學院。
「我重考要考藝術系！」小正灰心的擠出幾句話。
「好好加油，台灣的藝術將來就要靠你了，這也未嘗不是一條正道，台灣的藝術界是尚未開發耕耘的處女。。。」馬老伯對著街心，開講起來，兩粒骨溜眼珠也沒正對著小正。
小正還記得多年前那台由遠而近朝他駛來的公車，他在那陳舊泛黃的畫面裡，揮著手，示意要上車。他要離開親情無所不在，讓人窒息的眷村。最主要他已經分不出善意和惡意，謊言和真話。他想逃，躲到遠方的城市，能躲到美國紐約最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