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海人的家鄉』
台灣四面環海,許多依海維生的討海人,面對著外國的機械化、自動化的捕魚作業競爭,收益日漸減少,家計大受影響。由於討海的收入不多,連帶受到影響的是,沒人願嫁捕魚郎的情況越漸嚴重。大量漁家青年紛紛湧入城市,漁村十室九空。眼前所能見到者,都是群群老人在唱「補破網」哀歌罷了!
服兵役期間,下了部隊就與王義雄睡上下舖。這位來自茄萣的少年郎,體格結實皮膚黝黑,可以算得上是一表人才。他有個缺點,說話時「資之」發音「絲失」。因此睡他旁舖的葉添丁,編就一句成語朗誦不停。他說:「擔蔥(唸桑)擔菜(唸骰),毋嘎郎公家ㄤ骰。」義即丈夫是賣蔥或賣菜的,她也不與別人共有一夫的意思。
添丁這傢伙有點小聰明,甚麼地方土腔一學就會。每回部隊上的康樂活動,他都會來上這麼一手,逗弄得連上的兄弟們捧腹大笑。有次連上兄弟吵架十分火爆,葉添丁躲在一旁學著連長的山東腔,硬是把這場架給壓下去,你說他夠厲害吧?
某日放榮譽假,我與王義雄同梯休息。想想從嘉義回板橋,路途遙遠不說,就是車錢也是一項沉重負擔。口袋空空如也,想動都無法行動。就在我煩惱之際,王義雄邀我到茄萣他家玩。機會難得但我仍故作推辭一番,然後便答應接受邀請。
放假日到來,二人取得差假証後搭連長便車到車站。車到岡山之後,再改撘公路局車子到茄萣。可是岡山站下車卻遇見他的叔叔,於是兩人改搭叔叔的鐵牛車回茄萣。
五天的榮譽假中,前兩天到處逛逛並去看廢五金加工場。這種行業是當地漁民的副業,大風期間無法出海則朝九晚五,有人領日薪有人領月薪,收入正好弭補短收的部分。
第四天隨他叔叔的舢舨,至海岸近處學拋網捕魚。不知是我二人運氣好還是魚兒運氣差?半天裏竟讓我們捕撈到,廿餘條腹部鼓鼓的回頭烏。舢舨靠岸後,我們就在海灘上進行野餐。他叔叔從魚寮內拿出鐵網,還命我二人盡快架好烤肉架及地爐,進行所謂的磯烤串燒。
三人在海灘邊烤邊吃邊聊天,一瓶紅露酒他叔喝了八分。酒力半酣他叔要王義雄,無論如何都要唸完大專。別看他叔醉眼朦朧,分析的確頭頭是道。誰說漁人知識淺,人家還不是說得條理分明,怪不得孔子常常說禮失求諸野了。
假滿回去部隊,我和王義雄因受他叔叔影響,二人相約加把勁準備退伍後投考聯招。匆匆三年服役完畢,那年我報北區他報南區。八月初放榜,王義雄考取海洋我中東吳。而後學途上各有坎坷,但二人書信往返不斷。
之後有段時間通訊中斷,我到甘比亞探視農技團卻於他鄉和他相遇。他在養魚小組當工程師,異地重逢兩人鬢毛已白。見面所談儘是回憶,分手互留地址,然因各奔生計而疏於聯繫。
1989年我赴南非,從大使館朋友處得到他的消息,於是我從約堡直奔德班見他。兩人見面分外激動,握手久久不忍分開。他的洋妻羅珊娜相當客氣,當她知道我與王義雄的關係更是禮遇。雖然目前他在南非擁有產業,但他日夜思念的地方,却是遙遠的故鄉茄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