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 12月 25, 2004 7:26 pm
「今天下午有空嗎？」他臨出門上班前，回頭深情的看了她一眼，突然問她。
「我好像已經報名參加學校的研習了。」她思索了一下才回答他。
「一定要參加嗎？能不能蹺個班？我好想開車載妳去東北角的海岸線走一走，我們似乎好久沒有獨處了，不是嗎？」他一臉認真的看著她，直逼著她閃爍的眼神追問。
「好吧！那我到校後再上網將研習取消算了。」她雖然有些許的猶豫，但是，為了不忍見他失望的神情，只好先答應他再說。
「下午一點半，我會在文群補習班前等妳。」他以一種幾近溫柔的語氣提醒她。
「OK，到之前再打個電話給我。」她終於對他露出許久未見的笑容。
她目送他出了家門之後，眼睛瞥了瞥牆上的鐘面，指針恰好指向七點半。而這熟悉的動作，早已是她多年來養成的一種習慣，那是她這些年來，在踏出家門之前，渴望到校後能夠順利巧遇他的一道指標。
可是，今天她不想那麼早到校。她甚至期待，可以生個重病，請個長假。只要可以遠離上班的地方，用什麼方法，什麼理由，她都不在乎別人會怎麼想。而這種逃避的念頭，已不只一次在她腦海裡盤旋。所以，等她重重的將大門甩上後，寧願跌回客廳的椅子上發呆，也不願提前踏出大門一步，往那個讓她陷入極度矛盾的地方。
今天是耶誕節的前夕，校園早在幾天前，即在義工的協助下，陸陸續續的將歡樂裝點起來。兩棵一層樓高的聖誕樹，掛滿孩子們的祈願卡，就矗立在大門進來的川堂上。而充氣的巨型耶誕老公公和往年一樣，笑咪咪的背著孩子們的夢想，散佈著感恩的歡樂氣氛。只是，今年這樣的氣氛，並未能如往年一樣，讓她感到特別的喜悅，反而因為某些原因，讓她覺得尷尬，甚至讓她產生逃離現場的衝動。
當她拖著沉重的腳步踏入教室的那一剎那，孩子們興高采烈的跟她說：
「劉老師妳看，宜玄已經回來上課了。」
她看著兩個月前才因為車禍請長假的孩子，嘴角立刻牽動了一下，看似高興的對著全班小朋友說：
「宜玄可是今年耶誕老公公送給班上最棒的聖誕禮物哦！」話才一說完，全班竟笑成一團。
僵在笑容裡的嘴角，對照著孩子天真無邪的燦爛笑聲，她突然意識到潛藏於精神裡的痛苦，似乎早已超出她那一向堅強意志所能承擔的重量。她開始對肉體上的痛苦感到麻痺，彷彿有一到高聳的牆，堵住與外界溝通的橋樑，任自己無助的蜷縮在牆內痛苦的掙扎。
第二節下課前，她依照學校先前的安排，將班上孩子整隊帶往五樓的活動中心，等待一年一度的歲末聯歡慶祝活動的開場。
「妳這學期到底怎麼搞的？我到幾天前，才發現妳連上網報名的電腦研習，竟然曠課連連，該完成的作業都沒繳交。這似乎不太像妳以往的做事態度，我越來越猜不透妳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還有，我也發現到妳這個學期不像往年，花費許多心思在班上的孩子身上。妳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面對閨中密友雅一臉嚴肅一臉疑惑的提問。她仍舊緊閉著雙唇，一個字兒也不肯透露，只是崩潰的淚水沖垮最後一道防線，再也不聽使喚的沿著臉頰一路狂墜。
雅只好從包包裡掏出面紙塞到她的手中，輕輕的拍著她微微顫抖的背，疼惜的對著她說：
「我並無責怪妳的意思，我只是不忍心見妳痛苦的樣子，若妳現在不想說，不要勉強，那就等妳願意跟我分享時再說吧！」
雅是她的同事，大她五歲，在現實生活上，總像姊姊一般關心著她。在這之前，她總認為，雅是她這生中，唯一可以分享所有秘密的人。
此刻，她卻非常矛盾的任由淚水，推翻先前對她的信任。她非常清楚，並非她們之間的友誼起了變化經不起考驗。而是她十分肯定，若是此時撤掉這最後一道防衛，她無法確認自己是否有能力，獨自面對隨後席捲而來的滔天巨浪，她甚至懷疑自己會溺斃在一陣陣虛偽的撻伐聲浪中。更重要的是，她曾經答應過他，無論如何都要謹守兩人之間的共同秘密。
中午，目送孩子們依序踏出校門後，擾人的高分貝噪音嘎然而止，偌大的校園頓時安靜了許多。此刻，身後一棟棟冰冷的建築，彷彿是一座座高聳的圍籬，隔絕了她與外界溝通的心門。看著學年同事紛紛拖著疲憊的身子，往餐廳裡走。只有她轉身往回走，走回屬於她生命中的那一道致命的死城。
回到教室，她為自己沖泡了一杯濃濃的咖啡，讓咖啡的氤氳香氣，逸散在空蕩蕩的教室裡，暫時麻痺混亂的靈魂。直到鐘面指針移動到一點三十分，她才匆匆的拿起皮包離開這惱人的地方。
尚未走到約定的地方，他已在路邊對著她鳴按喇叭要她趕緊上車。
車子駛離鬧區，一路往東北角的路線前行。一開始，天氣灰濛濛的，不久雨滴稀稀落落地下著，接著乾脆傾盆而下。在一個等待紅燈的空檔，他貼心的為她按下音響，讓安德烈．波伽利上達天聽的感性歌聲，成為午后首度觸動心弦的那一道虹。她靜靜的隨著天籟般的歌聲，閉起雙眼用生命的每個細胞仔細聆聽「神啊！請賜我憐憫！」那種來自心靈的感動，此刻，竟是如此的鮮明。
當車子行經九份山區，盤旋在迂迴的狹窄柏油路面時，路旁山丘上散落錯置的簇簇筆筒樹，不知於何時突然茂密了起來，嫩綠墨綠層次分明的羽狀複葉，像極了一片片振翅待飛的翅膀，不斷的向她召喚，召喚迷失的靈魂，再度飛回校園有他的地方。
「妳愛過我嗎？」他突然轉過頭深情款款的凝視著她，並騰出另一隻手，輕輕的置於她的大腿上摩娑，以一種幾近唇語的方式問她。
對於他突來的舉動，她不知該如何回應，約莫在空氣中僵持了幾秒鐘的時間，她終於讓這艱難的「愛過」兩個字，自緊閉的心扉流竄到雙唇，於瞬間爆裂開來。
「我喜歡和妳談戀愛的感覺」說完，他便將車子緩緩停在人煙稀少的路旁，選擇一處可以眺望大海的絕佳觀景台，他知道，這就是她一向的最愛。下車前，他將手輕輕的滑過她纖細的腰身，側過臉將溫潤的雙唇印上。她不再掙扎，不再抗拒他的愛，她以一種幾近狂熱的舌吻回應這赤裸裸的表白，直到緊繃的情慾瞬間舒緩開來，她才輕輕推開他的身體，看著他黑眼珠裡發燙的自己，羞澀的對他說：
「夠了！吻了一個世紀還不夠嗎？」
此刻，雨停了，兩人攜手走出車外。
雖然天邊尚殘留幾朵抑鬱的雲，地上有些濕滑，他緩緩牽起她一向冰冷的手，小心翼翼的走向路旁。此時，東北季風吹得她身子直打哆嗦，他貼心的將身上唯一的一件外套脫下，輕輕的披掛在她的身上，順道將她黑色的圍巾取下，細心的理一理她一頭凌亂的秀髮，最後再將圍巾盤上。
她將頭輕輕的依偎在他的寬厚的背上，雙手自身後環過他略為發福的肚子緊緊扣上。頓時，身體暖和了許多。對於他的改變，心思細膩的她怎會沒有知覺，她其實非常清楚，他真正想要表達的，不過就是那一份她一向渴望擁有，如大海容納百川，無私無盡的愛。
回程時，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她提議選擇一家臨海的餐館，點了幾道他一向愛吃的海鮮，兩人就這樣面對面坐了下來。雖然，沒有浪漫的燭光與紅酒來增添氣氛，屋外浪濤拍岸的天然伴奏，隱隱傳來她心靈深處最真切的表白。今夜，大海為她的婚姻見證，見證這婚後二十年來，第一次兩人獨處共享的浪漫耶誕晚餐。
---by my heart
「我好像已經報名參加學校的研習了。」她思索了一下才回答他。
「一定要參加嗎？能不能蹺個班？我好想開車載妳去東北角的海岸線走一走，我們似乎好久沒有獨處了，不是嗎？」他一臉認真的看著她，直逼著她閃爍的眼神追問。
「好吧！那我到校後再上網將研習取消算了。」她雖然有些許的猶豫，但是，為了不忍見他失望的神情，只好先答應他再說。
「下午一點半，我會在文群補習班前等妳。」他以一種幾近溫柔的語氣提醒她。
「OK，到之前再打個電話給我。」她終於對他露出許久未見的笑容。
她目送他出了家門之後，眼睛瞥了瞥牆上的鐘面，指針恰好指向七點半。而這熟悉的動作，早已是她多年來養成的一種習慣，那是她這些年來，在踏出家門之前，渴望到校後能夠順利巧遇他的一道指標。
可是，今天她不想那麼早到校。她甚至期待，可以生個重病，請個長假。只要可以遠離上班的地方，用什麼方法，什麼理由，她都不在乎別人會怎麼想。而這種逃避的念頭，已不只一次在她腦海裡盤旋。所以，等她重重的將大門甩上後，寧願跌回客廳的椅子上發呆，也不願提前踏出大門一步，往那個讓她陷入極度矛盾的地方。
今天是耶誕節的前夕，校園早在幾天前，即在義工的協助下，陸陸續續的將歡樂裝點起來。兩棵一層樓高的聖誕樹，掛滿孩子們的祈願卡，就矗立在大門進來的川堂上。而充氣的巨型耶誕老公公和往年一樣，笑咪咪的背著孩子們的夢想，散佈著感恩的歡樂氣氛。只是，今年這樣的氣氛，並未能如往年一樣，讓她感到特別的喜悅，反而因為某些原因，讓她覺得尷尬，甚至讓她產生逃離現場的衝動。
當她拖著沉重的腳步踏入教室的那一剎那，孩子們興高采烈的跟她說：
「劉老師妳看，宜玄已經回來上課了。」
她看著兩個月前才因為車禍請長假的孩子，嘴角立刻牽動了一下，看似高興的對著全班小朋友說：
「宜玄可是今年耶誕老公公送給班上最棒的聖誕禮物哦！」話才一說完，全班竟笑成一團。
僵在笑容裡的嘴角，對照著孩子天真無邪的燦爛笑聲，她突然意識到潛藏於精神裡的痛苦，似乎早已超出她那一向堅強意志所能承擔的重量。她開始對肉體上的痛苦感到麻痺，彷彿有一到高聳的牆，堵住與外界溝通的橋樑，任自己無助的蜷縮在牆內痛苦的掙扎。
第二節下課前，她依照學校先前的安排，將班上孩子整隊帶往五樓的活動中心，等待一年一度的歲末聯歡慶祝活動的開場。
「妳這學期到底怎麼搞的？我到幾天前，才發現妳連上網報名的電腦研習，竟然曠課連連，該完成的作業都沒繳交。這似乎不太像妳以往的做事態度，我越來越猜不透妳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還有，我也發現到妳這個學期不像往年，花費許多心思在班上的孩子身上。妳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面對閨中密友雅一臉嚴肅一臉疑惑的提問。她仍舊緊閉著雙唇，一個字兒也不肯透露，只是崩潰的淚水沖垮最後一道防線，再也不聽使喚的沿著臉頰一路狂墜。
雅只好從包包裡掏出面紙塞到她的手中，輕輕的拍著她微微顫抖的背，疼惜的對著她說：
「我並無責怪妳的意思，我只是不忍心見妳痛苦的樣子，若妳現在不想說，不要勉強，那就等妳願意跟我分享時再說吧！」
雅是她的同事，大她五歲，在現實生活上，總像姊姊一般關心著她。在這之前，她總認為，雅是她這生中，唯一可以分享所有秘密的人。
此刻，她卻非常矛盾的任由淚水，推翻先前對她的信任。她非常清楚，並非她們之間的友誼起了變化經不起考驗。而是她十分肯定，若是此時撤掉這最後一道防衛，她無法確認自己是否有能力，獨自面對隨後席捲而來的滔天巨浪，她甚至懷疑自己會溺斃在一陣陣虛偽的撻伐聲浪中。更重要的是，她曾經答應過他，無論如何都要謹守兩人之間的共同秘密。
中午，目送孩子們依序踏出校門後，擾人的高分貝噪音嘎然而止，偌大的校園頓時安靜了許多。此刻，身後一棟棟冰冷的建築，彷彿是一座座高聳的圍籬，隔絕了她與外界溝通的心門。看著學年同事紛紛拖著疲憊的身子，往餐廳裡走。只有她轉身往回走，走回屬於她生命中的那一道致命的死城。
回到教室，她為自己沖泡了一杯濃濃的咖啡，讓咖啡的氤氳香氣，逸散在空蕩蕩的教室裡，暫時麻痺混亂的靈魂。直到鐘面指針移動到一點三十分，她才匆匆的拿起皮包離開這惱人的地方。
尚未走到約定的地方，他已在路邊對著她鳴按喇叭要她趕緊上車。
車子駛離鬧區，一路往東北角的路線前行。一開始，天氣灰濛濛的，不久雨滴稀稀落落地下著，接著乾脆傾盆而下。在一個等待紅燈的空檔，他貼心的為她按下音響，讓安德烈．波伽利上達天聽的感性歌聲，成為午后首度觸動心弦的那一道虹。她靜靜的隨著天籟般的歌聲，閉起雙眼用生命的每個細胞仔細聆聽「神啊！請賜我憐憫！」那種來自心靈的感動，此刻，竟是如此的鮮明。
當車子行經九份山區，盤旋在迂迴的狹窄柏油路面時，路旁山丘上散落錯置的簇簇筆筒樹，不知於何時突然茂密了起來，嫩綠墨綠層次分明的羽狀複葉，像極了一片片振翅待飛的翅膀，不斷的向她召喚，召喚迷失的靈魂，再度飛回校園有他的地方。
「妳愛過我嗎？」他突然轉過頭深情款款的凝視著她，並騰出另一隻手，輕輕的置於她的大腿上摩娑，以一種幾近唇語的方式問她。
對於他突來的舉動，她不知該如何回應，約莫在空氣中僵持了幾秒鐘的時間，她終於讓這艱難的「愛過」兩個字，自緊閉的心扉流竄到雙唇，於瞬間爆裂開來。
「我喜歡和妳談戀愛的感覺」說完，他便將車子緩緩停在人煙稀少的路旁，選擇一處可以眺望大海的絕佳觀景台，他知道，這就是她一向的最愛。下車前，他將手輕輕的滑過她纖細的腰身，側過臉將溫潤的雙唇印上。她不再掙扎，不再抗拒他的愛，她以一種幾近狂熱的舌吻回應這赤裸裸的表白，直到緊繃的情慾瞬間舒緩開來，她才輕輕推開他的身體，看著他黑眼珠裡發燙的自己，羞澀的對他說：
「夠了！吻了一個世紀還不夠嗎？」
此刻，雨停了，兩人攜手走出車外。
雖然天邊尚殘留幾朵抑鬱的雲，地上有些濕滑，他緩緩牽起她一向冰冷的手，小心翼翼的走向路旁。此時，東北季風吹得她身子直打哆嗦，他貼心的將身上唯一的一件外套脫下，輕輕的披掛在她的身上，順道將她黑色的圍巾取下，細心的理一理她一頭凌亂的秀髮，最後再將圍巾盤上。
她將頭輕輕的依偎在他的寬厚的背上，雙手自身後環過他略為發福的肚子緊緊扣上。頓時，身體暖和了許多。對於他的改變，心思細膩的她怎會沒有知覺，她其實非常清楚，他真正想要表達的，不過就是那一份她一向渴望擁有，如大海容納百川，無私無盡的愛。
回程時，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她提議選擇一家臨海的餐館，點了幾道他一向愛吃的海鮮，兩人就這樣面對面坐了下來。雖然，沒有浪漫的燭光與紅酒來增添氣氛，屋外浪濤拍岸的天然伴奏，隱隱傳來她心靈深處最真切的表白。今夜，大海為她的婚姻見證，見證這婚後二十年來，第一次兩人獨處共享的浪漫耶誕晚餐。
---by my hea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