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出生的時候,就沒有了媽媽;找到親生父親的那一天,我又成了孤兒。所幸,老天爺給了我慈悲又善良的爸媽,讓我不缺乏愛與照顧,平安快樂的長大。
記得是國小四年級吧!發了月考成績單,我哭著跑回家,媽媽以為我考壞了,一直安慰我沒關係,哪知我是因為有二個第一名而不甘心。
從小到大,對自己總是要求最好,要就不做,要做一定要做第一。豆豆告訴我:這是標準的"女獅子"個性,永遠要在自己媬v的城堡裡當女王。
小學畢業後,迷上了看小說,所以我的成績一落千丈。當時家裡是開成衣廠的,我整天躲在工人的宿舍裡面看小說。有一個表舅時常來家裡玩,每次他都會帶我去舊書攤,從《亞森羅頻》、《福爾摩斯全集》、《安徒生童話》、《小婦人》、《湯姆歷險記》,到《藍與黑》、《未央歌》、《飄》、《傲慢與偏見》、《聊齋》、《鏡花緣》,也不管看不看的懂,我全部生吞活剝的嚥下去,當然,《瓊瑤》的小說是一本不漏的。
當時的同學,大多還看老夫子和少女漫畫呢!我卻覺得幼稚的不得了。
國中畢業的時候,除了國文和英文,我只有歷史及格。當初喜歡看《三國演義》和《水滸傳》,應該多少有關係吧!
畢業後,當然沒有考上高中,父母親十分的失望和擔心,我卻快樂的不得了,因為,再也不用躲著看小說了。
白天,我跟著媽媽在工廠裡工作,和工人們一起聽電台的廣播劇和流行歌曲,還有各種心聲和告白;晚上,我就躲回房間裡看書。家裡很準時,十點一定關燈睡覺,我就在棉被裡,打開手電筒偷看書,八百度的近視,應該就是這樣子來的。
就這樣過了半年,我開始感覺無趣了。看到哥哥弟弟,天天背著書包上學,好有趣,好快樂。雖然我學會了電車,媽媽也誇我做的又快又好,可是我不想一輩子都在工廠裡做工,所以我求爸媽讓我參加重考班,我要繼續唸書。
爸媽當然非常的高興,也支持我,只是我的成績那麼差,又休息了半年,怎麼跟得上呢?但是我告訴自己:一定不能讓大家失望!
那時的重考班,也就是國四班,管的非常嚴格。上課要穿制服,每天七點到班早自習,在班上不可以大聲說話,男生女生禁止交談,連上廁所拿便當都要排隊。考試的成績有標準,沒達到標準的就要挨打。不只是打手心,太調皮、考太差的還要打屁股。
我當然是天天要挨打的,手上塗了厚厚的綠油精,還是好痛,有幾次都痛的拿不起筆了。女同學們會偷偷的哭,我卻從來不掉眼淚,只有告訴自己,不想挨打就好好的唸書吧。
唸文科還好,只要肯背就行了;數學的代數幾何,我也還都能應付;就是碰到物理化學,真的沒輒。甚麼功、力、電,和一大堆的化學公式,真的搞的我七葷八素的,索性開始背題目,背答案。當時的聯考,完全是以教科書為限,也就是不能考出書本的範圍。就是這樣子,自然科靠著死背活背,半年後,我還是上了第一志願。
記得爸爸帶著第一次穿上制服的我,到三大爺(我的親生父親)的墳前,大哭了一場:「哥啊,您看看…丫頭穿上綠衣服,您看看啊!」
高中的三年,愉快的過著,學校的競爭和壓力當然大,但是高二分組之後,我念了社會組,沒有了物理化學課,真的有說不出的快樂。
雖然因為個子不夠高,沒法參加樂儀隊,但是游泳、排球、啦啦隊、辯論比賽、校刊上,都曾留我的足跡,那是一段快樂的青春歲月。
升上高三,大家都全力的準備聯考,好像連走路都不敢大聲,每一張年輕的臉,幾乎都K書K到鐵青,但是,我的人生卻開始起了變化。
先是媽媽得了子宮瘤,一家亂成一團。有一段時間,每天下了課就到醫院去,晚上就在醫院裡做功課睡覺,連家都沒有回去,天天陪著媽媽。
媽媽開完刀病好了,但是整個工廠已經七零八落了。其實早幾年前,因為中美斷交的影響,我們的外銷生意受到嚴重的打擊,已經經營的十分辛苦,這次媽媽生病後,身體已無法再負荷,就跟著結束了十多年的工廠。
當時哥哥已經大三了,他是長子,是爸媽最大的希望,我自願放棄升學,讓他繼續唸書。然後,弟弟進了軍校,我連畢業典禮都沒有參加,就和爸媽帶著小妹妹,搬到了台中。
耀眼的制服脫下,我沒有成為新鮮人,而是換上了工廠的制服,成了加工區的一名作業員。我斷絕了和所有的同學連絡,看到她們一個個的留長了頭髮,穿上便服,成了大學生,我有著說不出的自卑和感傷。
安分的當了一年多的"工務員",賺的錢全都交給媽媽,幫著大哥唸完大學。媽媽的身體漸漸的好了,也開始幫別人加工做衣服,經濟的負擔輕了一點,我就準備參加聯考,沒念大學,我不甘心。
因為沒有太多時間準備功課,憑著高中時代的實力,我只考進了私立的夜大,但是,文學院的的學生不必唸數學,耶!萬歲!
日後在課堂上,時常比較英文和數學的重要性,給學生當笑話聽。學數學,只要買東西會找錢就夠了,老板絕對不會問你:三隻鴨子五隻豬,一共有幾隻腳?而美容院裡,會告訴你燙頭髮有一千和二千的,但是也不會考你它的化學式。可是如果英文沒學好,你會分不清MC和WC,要鬧笑話的。
或許因為家庭的轉變,我十分的渴望有一份安定的生活。大二那一年,我就和認識才三個月,大我七歲的老公結婚了。大學畢業的時候,我已經是二個孩子的媽媽。
老公是個十分老實本分的好男人。巨蟹座的他,生活裡除了家,還是家,跟他結婚的十年歲月中,是我一生中最安定幸福的日子。
在咪咪還不到二歲的時候,他奉派到美國受訓,我們原本全家都要去的,連行李都打點好了。沒想到剛退役的弟弟,中了投資公司的圈套,不僅賠光了退伍金,抵押了幾年來辛辛苦苦買下來的房子,還欠了近千萬的債。
老公和我沒有多考慮,把到美國的準備金全部給了弟弟,也賣了房子和車子,幫他還債。就為了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幫助弟弟解決困難,老公自己去了美國,我當了王寶釧。
老公回國後,工作升遷穩定,孩子也慢慢的大了,原本只是晚上在補習班兼課的我,開始白天也到幼稚園上課。
那是一段緣起。
當時弟弟結婚了,弟妹是一家外銷陶瓷娃娃的設計師,可能是工作要操作電動縫衣機,她二度流產。當她又懷孕時,爸媽很擔心,我就自告奮勇的跑到公司找她的老闆,願意幫弟妹工作,不需要另外支薪水,直到弟妹的胎兒穩定為止。
一陣子的相處下來,和老闆成了好朋友。他時常跟我提及,許多台灣的中小企業,都到大陸設廠了,他不想去,但是工廠生存不易,想轉業也難。當他知道我的工作領域涉及幼稚園時,對學前教育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於是因緣際會,答應幫他轉業,自己也邁開了創園的第一步。
第一家園所的成功,讓我一時聲名大噪,緊接著第二家、第三家、台北分校、新竹分校,陸陸續續的都開學了。
有了名之後,當然利也跟著來。我的信用卡全部鍍金(升格為金卡或白金卡),買了二手的進口車,換了有個小花園的房子,不是炫耀財富,我的成功靠的是自己的實力和努力,當然也有一點運氣。
除了創辦幼兒園,我也跟出版社合作,開發英文教材,推廣全語文教學,辦親子成長營和師資訓練班,也參予教材課程編寫,將工作多方面擴展,那應該是我人生的第一個顛峰吧。
在我小有成就的時候,自然想到回報父母親,就和弟弟合資,開了一家童裝店,給媽媽和小妹經營。
或許是步伐邁的太快了,事情沒有我們估計的順利。開張三個月後,眼見貨款支票一張張的到期,生意卻每況愈下,原本,還打算做庫存批發,沒想到根本不是想像中的容易。童裝店賠了將近四百萬,換回一屋子穿不完的衣服。為此,還擺了好一陣子的地攤,出清存貨。
這次的失敗,不僅賠光了幾年的積蓄,還為破碎的婚姻,埋下了伏筆。
為了還清童裝店的虧損和欠款,我忍痛將幼稚園的股份,一一的出讓,眼見著心血拱手讓人,好不痛心。
在我工作最忙碌的時候,不只一次的要求老公退伍,跟我一起工作,但是他是個保守固執的人,堅持等到服役期滿,領著退休金和終身俸,可以無憂無慮的過日子。幾次溝通的失敗,只有讓我們的生活漸行漸遠。
就在我最困難的時候,老公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要求分手,他深怕被我的債務拖累,將來會牽連到孩子的生活。我沒有多考慮,為了孩子,我願意離婚。
那是軍人節,少數族群的假日。我們到了事務所,簽訂了離婚協議書,結束了十年的婚姻。當時,除了這輩子不會再去找他的律師,和戶政事務所的辦事員以外,沒有任何人知道,為的是保護孩子,也不想讓父母擔心。
婚姻的危機,都是因我而起,因而十分的自責,過了一段很消極的日子。除了到園裏參加固定的活動,我不過問其他的事。時常等到女兒睡了,一個人開車出去閒逛;要不,就找一個最熱鬧的酒吧,喝酒跳舞,每天都到天快亮了才回家去。
表面上,我們跟平常一樣,送孩子上下學,假日回家看看爸媽,或公公,也帶她們到處走走、玩玩。但是,私底下,我和老公沒有一點互動,不要說是夫妻,連同住的室友,可能感情都比我們好的多,我不懂,也不想懂他在想什麼?
一次,在早餐店偶遇一位家長,他跟我提及到大陸投資設廠,缺乏人手照應,很頭痛。我當時只是一時性起的自告奮勇,跟他說想去工作,沒有想到他就當真了。經過幾次的懇談,我答應了他的邀約,對於台灣眼前的一切,真的有點失望,決定轉換跑道。
進了大陸,老闆陪我待了一個星期,簽訂了一片大約三千坪的廠房,留下了一百萬的港幣,他就回台灣了。我一個人,開始了異地,對一個完全陌生的行業,獨立的的打拼。
過了二個月,廠房整理好了,所有的合同也都辦妥,招進了第一批工人,開始上線生產。十多年來,只拿過筆教書,那些機器、原料、設備,都是我第一次見到的,專業用語不會、報價不會、報關不會、信用狀看不懂,真的是不怕死喔!我是說老闆!
台灣派來了一個技術員,解決了生產的問題,其他的就只有靠自己加油了。
通常下半夜,我會到生產線上,學習專業技術,了解生產流程;等到天亮了,跟著夜班的工人下班,回宿舍洗澡換衣服,準備出發去找客戶,在車上就是我睡覺的時間。
到了下午回廠裡,要看一天的工作報表,要找幹部開會,檢討一天的生產,業務帶回來的報價單,樣品開發,也都要處理;吃過晚飯,要和台灣聯繫,回傳真,上網看e-mail,我忙得一點喘氣的時間都沒有。
廠裡有一個專門停貨櫃車的平台,坐在上面可以看到不遠的高速公路,公路的那一頭接著香港和澳門,跨過大海的那端,接著我的家。每次,我一個人坐在上面發呆,工人們就知道,我在想家了,在大陸住了幾年,沒有一次想到女兒不掉眼淚的。
我是個標準的工作狂,不到半年,廠裡的業務已經很穩當了,成長比過去在台灣要多了的三倍,老闆笑的眼睛都看不到了。不只在大陸,因為業務的需要,在香港和新加坡都設了辦事處。以前是跑台中台北,現在是飛香港新加坡,雖然每一個月最少要回台灣一次,但都是到學校接出女兒來,吃個飯就走了,沒有時間多停留。
記得有一次,多住了一晚,第二天她們送我去搭機廠巴士,沒想到二個人抱著我哭,不讓我走,我的心都碎了。一路從機場哭到澳門,哭回到工廠,一個眼睛腫到隱形眼鏡都戴不住,跟瞎子一樣摸進工廠,把工人嚇了一大跳。將自己流放異鄉,不知道逞罰的是自己,還是無辜的孩子?
所謂少年得志大不幸,該就是我最好的寫照吧,成功來的太快,工作做的太多,把人生提早過完了,接下來就休息吧!該是這樣子解讀我的人生嗎?
記得911大地震吧,給台灣帶來了多大的打擊,但是,命運之神還沒等到大地震,就把我從人生的舞台,重重的摔了下來。
永遠不會忘記八月十一日的半夜十二點多,一場驚天動地的車禍…。
在加護病房裡昏迷了半個月,開了三次刀,我卻一直沒有清醒過來,血壓和脈搏跟我的數理成績一樣,都在不及格的邊緣遊蕩,幾次醫生都要家人決定,是不是拔掉呼吸器?爸媽不但堅決反對,更是堅決相信,我一定會醒的。
半個月後,我醒了,轉到普通病房,又過了半個月,我回到了台灣。
原本一個活蹦亂跳的年輕生命,只剩下一雙甚麼都看不清楚的眼睛,一個說不完一句話的嘴巴,和全身軟綿綿的,跟個布娃娃一樣的軀體。
日子一下子由雲端跌落谷底,生命只剩下一片灰暗。我將一切歸罪為:報應!一個失職的母親,無論事業如何的成功,都對不起孩子,是老天給我的懲處。
休養了將近二年,先後動過十多次的手術,各種併發症,讓我從來沒有安寧過。
二年後,一家園所告急,因為不當的管理,臨了關門的危機,不忍心血付之流水,我坐著輪椅,重新回到校園。
當時的身體還很虛弱,必須穿著半身的鋼架(塑鋼),才能坐著。時常撐過上午,下午就坐不住了,輕的話吃止痛藥,痛的受不了就送醫院,一個學期下來,急診室不知道進出幾次?健保卡第二輪,都快用完了。
幼兒園起死回生,我還在幼教協會的推薦下,得到全國幼鐸獎,坐著輪椅上台領獎,為學前教育的生涯,畫下了完美的句點。
從幼稚園回家休養後,隨著時光的消逝,越覺得復原無望,意志一天比一天消沉,不只一次的想結束生命,眼前一片漆黑,我找不到生命的出口,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好不容易撿回我的命,爸媽怕我再度輕生,於是決定轉換我的生活環境,讓我再回到大陸,他們希望也相信,工作可以讓我活下去。
再次的回到工作職場,我很開心。過去的朋友、員工和客戶,都十分的支持我,但是現實畢竟是殘酷的,我已經不是過去的我,許多工作都必須假手他人,因而弊病叢生:業務轉單、倉管偷料、連最信任的堂弟,都收貨款跑了,我無法像過去一樣的全心全力的工作,當然績效就沒有那麼好。
辛苦了一年多,情況十分的糟,除了過年孩子來看我,爸爸陪我住了一陣子,只有我一個人孤軍奮鬥,對家人又是報喜不報憂,不想讓他們知道我的困境。
直到最後,所有的資產幾乎都被轉賣了,我被丟在醫院裡,完全的陷入窘境,才透過台商協會的朋友幫忙,把我送回了台灣。
回到了離開一年多的家,我完全的醒悟,也徹底的灰心了。我知道自己真的只是廢物了,連要廢物利用,都是空想。我不言語,不說笑,只是低頭發呆,萬念俱灰,了無生氣,唯有孩子回來看我,才看到我有一點笑容。
爸媽十分的憂心,怕我再度輕生尋死,就拜託我的醫生勸我。因為長久以來,一直要吃止痛藥,疼痛科的醫生,早已成為莫逆。他聽媽媽說了我的狀況,送了我一本札記本,內頁寫有「證嚴法師」的語錄,其中有一個故事:
「有一位年輕的企業家,遇到了挫折,而十分的沮喪。我告訴他:我們都看過船,有紙折的、木造的、和鐵打的。紙折的容易破,只能當孩子的玩具;木船的功能也有限,而鐵船的鑄造,需經過千錘百鍊,所以他才能載重於波濤洶湧的大海中,航行千萬里。如果把人生比喻做船,你會選擇哪一種呢?
他聽後堅定的說:師父請放心,我會東山再起的。」
拿了這個本子,我決定調整生活的方向,重新出發。也在醫生的鼓勵下,決定用筆記下人生。
創作的初期,當然寫不出好東西,雖然過去看過一些書,但是要消化轉為自己的文字,談何容易?記得第一次在網路貼文,聯標點符號和段落都分不清楚,黑鴉鴉的一大片,自己後來看了都覺得受不了。
首先感謝「李察家」裡一群友善的家人,給了我好大的鼓勵和溫暖。偶爾有情緒宣洩在日記上,都會有家人來問好、安慰、打氣,讓人好溫暖。
一陣子後,跟著網友的連結,到了「喜菡文學網」。「喜菡」是專業的文學網,高手如雲,我股起了好大的勇氣,才上去貼文。在這段期間,受到版主的許多鼓勵和教導,十分感動。
有一段小插曲。
一次貼了一篇文,題材是取自朋友的口述,感覺很熟悉親切,就改寫上貼了文章。貼上後,收到版主的忠告,因為題材太相近了,有不好的嫌疑,我知道理虧,請版主將該文刪除,但卻心裡好難過,好像當小偷被抓到一樣。
其實,過去有許多文章,也都是藉由閱讀中啟發的靈感,而轉變成為自己的文字,以為文字創作和畫畫一樣,都是由臨摹開始的,這樣的意外,讓我十分的苦惱。
沮喪的向喜老師訴苦,真的想封筆,沒有臉再寫了。喜老師給了我回信,其中有八個字:「因為文學,所以快樂!」讓我豁然開朗。是啊!文學創作是最自由無拘無束的事,何必拘泥於一點點小錯誤呢?真心的跟喜老師道謝,因為我真正的找到了快樂。
不知道接下來的歲月,會有如何的劇情轉變,但是經過了這麼些的風風雨雨,應該都能坦然面對了吧!除了親愛的家人,最少還有一群愛好文學的朋友相伴,應該不會寂寞的。
記得是國小四年級吧!發了月考成績單,我哭著跑回家,媽媽以為我考壞了,一直安慰我沒關係,哪知我是因為有二個第一名而不甘心。
從小到大,對自己總是要求最好,要就不做,要做一定要做第一。豆豆告訴我:這是標準的"女獅子"個性,永遠要在自己媬v的城堡裡當女王。
小學畢業後,迷上了看小說,所以我的成績一落千丈。當時家裡是開成衣廠的,我整天躲在工人的宿舍裡面看小說。有一個表舅時常來家裡玩,每次他都會帶我去舊書攤,從《亞森羅頻》、《福爾摩斯全集》、《安徒生童話》、《小婦人》、《湯姆歷險記》,到《藍與黑》、《未央歌》、《飄》、《傲慢與偏見》、《聊齋》、《鏡花緣》,也不管看不看的懂,我全部生吞活剝的嚥下去,當然,《瓊瑤》的小說是一本不漏的。
當時的同學,大多還看老夫子和少女漫畫呢!我卻覺得幼稚的不得了。
國中畢業的時候,除了國文和英文,我只有歷史及格。當初喜歡看《三國演義》和《水滸傳》,應該多少有關係吧!
畢業後,當然沒有考上高中,父母親十分的失望和擔心,我卻快樂的不得了,因為,再也不用躲著看小說了。
白天,我跟著媽媽在工廠裡工作,和工人們一起聽電台的廣播劇和流行歌曲,還有各種心聲和告白;晚上,我就躲回房間裡看書。家裡很準時,十點一定關燈睡覺,我就在棉被裡,打開手電筒偷看書,八百度的近視,應該就是這樣子來的。
就這樣過了半年,我開始感覺無趣了。看到哥哥弟弟,天天背著書包上學,好有趣,好快樂。雖然我學會了電車,媽媽也誇我做的又快又好,可是我不想一輩子都在工廠裡做工,所以我求爸媽讓我參加重考班,我要繼續唸書。
爸媽當然非常的高興,也支持我,只是我的成績那麼差,又休息了半年,怎麼跟得上呢?但是我告訴自己:一定不能讓大家失望!
那時的重考班,也就是國四班,管的非常嚴格。上課要穿制服,每天七點到班早自習,在班上不可以大聲說話,男生女生禁止交談,連上廁所拿便當都要排隊。考試的成績有標準,沒達到標準的就要挨打。不只是打手心,太調皮、考太差的還要打屁股。
我當然是天天要挨打的,手上塗了厚厚的綠油精,還是好痛,有幾次都痛的拿不起筆了。女同學們會偷偷的哭,我卻從來不掉眼淚,只有告訴自己,不想挨打就好好的唸書吧。
唸文科還好,只要肯背就行了;數學的代數幾何,我也還都能應付;就是碰到物理化學,真的沒輒。甚麼功、力、電,和一大堆的化學公式,真的搞的我七葷八素的,索性開始背題目,背答案。當時的聯考,完全是以教科書為限,也就是不能考出書本的範圍。就是這樣子,自然科靠著死背活背,半年後,我還是上了第一志願。
記得爸爸帶著第一次穿上制服的我,到三大爺(我的親生父親)的墳前,大哭了一場:「哥啊,您看看…丫頭穿上綠衣服,您看看啊!」
高中的三年,愉快的過著,學校的競爭和壓力當然大,但是高二分組之後,我念了社會組,沒有了物理化學課,真的有說不出的快樂。
雖然因為個子不夠高,沒法參加樂儀隊,但是游泳、排球、啦啦隊、辯論比賽、校刊上,都曾留我的足跡,那是一段快樂的青春歲月。
升上高三,大家都全力的準備聯考,好像連走路都不敢大聲,每一張年輕的臉,幾乎都K書K到鐵青,但是,我的人生卻開始起了變化。
先是媽媽得了子宮瘤,一家亂成一團。有一段時間,每天下了課就到醫院去,晚上就在醫院裡做功課睡覺,連家都沒有回去,天天陪著媽媽。
媽媽開完刀病好了,但是整個工廠已經七零八落了。其實早幾年前,因為中美斷交的影響,我們的外銷生意受到嚴重的打擊,已經經營的十分辛苦,這次媽媽生病後,身體已無法再負荷,就跟著結束了十多年的工廠。
當時哥哥已經大三了,他是長子,是爸媽最大的希望,我自願放棄升學,讓他繼續唸書。然後,弟弟進了軍校,我連畢業典禮都沒有參加,就和爸媽帶著小妹妹,搬到了台中。
耀眼的制服脫下,我沒有成為新鮮人,而是換上了工廠的制服,成了加工區的一名作業員。我斷絕了和所有的同學連絡,看到她們一個個的留長了頭髮,穿上便服,成了大學生,我有著說不出的自卑和感傷。
安分的當了一年多的"工務員",賺的錢全都交給媽媽,幫著大哥唸完大學。媽媽的身體漸漸的好了,也開始幫別人加工做衣服,經濟的負擔輕了一點,我就準備參加聯考,沒念大學,我不甘心。
因為沒有太多時間準備功課,憑著高中時代的實力,我只考進了私立的夜大,但是,文學院的的學生不必唸數學,耶!萬歲!
日後在課堂上,時常比較英文和數學的重要性,給學生當笑話聽。學數學,只要買東西會找錢就夠了,老板絕對不會問你:三隻鴨子五隻豬,一共有幾隻腳?而美容院裡,會告訴你燙頭髮有一千和二千的,但是也不會考你它的化學式。可是如果英文沒學好,你會分不清MC和WC,要鬧笑話的。
或許因為家庭的轉變,我十分的渴望有一份安定的生活。大二那一年,我就和認識才三個月,大我七歲的老公結婚了。大學畢業的時候,我已經是二個孩子的媽媽。
老公是個十分老實本分的好男人。巨蟹座的他,生活裡除了家,還是家,跟他結婚的十年歲月中,是我一生中最安定幸福的日子。
在咪咪還不到二歲的時候,他奉派到美國受訓,我們原本全家都要去的,連行李都打點好了。沒想到剛退役的弟弟,中了投資公司的圈套,不僅賠光了退伍金,抵押了幾年來辛辛苦苦買下來的房子,還欠了近千萬的債。
老公和我沒有多考慮,把到美國的準備金全部給了弟弟,也賣了房子和車子,幫他還債。就為了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幫助弟弟解決困難,老公自己去了美國,我當了王寶釧。
老公回國後,工作升遷穩定,孩子也慢慢的大了,原本只是晚上在補習班兼課的我,開始白天也到幼稚園上課。
那是一段緣起。
當時弟弟結婚了,弟妹是一家外銷陶瓷娃娃的設計師,可能是工作要操作電動縫衣機,她二度流產。當她又懷孕時,爸媽很擔心,我就自告奮勇的跑到公司找她的老闆,願意幫弟妹工作,不需要另外支薪水,直到弟妹的胎兒穩定為止。
一陣子的相處下來,和老闆成了好朋友。他時常跟我提及,許多台灣的中小企業,都到大陸設廠了,他不想去,但是工廠生存不易,想轉業也難。當他知道我的工作領域涉及幼稚園時,對學前教育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於是因緣際會,答應幫他轉業,自己也邁開了創園的第一步。
第一家園所的成功,讓我一時聲名大噪,緊接著第二家、第三家、台北分校、新竹分校,陸陸續續的都開學了。
有了名之後,當然利也跟著來。我的信用卡全部鍍金(升格為金卡或白金卡),買了二手的進口車,換了有個小花園的房子,不是炫耀財富,我的成功靠的是自己的實力和努力,當然也有一點運氣。
除了創辦幼兒園,我也跟出版社合作,開發英文教材,推廣全語文教學,辦親子成長營和師資訓練班,也參予教材課程編寫,將工作多方面擴展,那應該是我人生的第一個顛峰吧。
在我小有成就的時候,自然想到回報父母親,就和弟弟合資,開了一家童裝店,給媽媽和小妹經營。
或許是步伐邁的太快了,事情沒有我們估計的順利。開張三個月後,眼見貨款支票一張張的到期,生意卻每況愈下,原本,還打算做庫存批發,沒想到根本不是想像中的容易。童裝店賠了將近四百萬,換回一屋子穿不完的衣服。為此,還擺了好一陣子的地攤,出清存貨。
這次的失敗,不僅賠光了幾年的積蓄,還為破碎的婚姻,埋下了伏筆。
為了還清童裝店的虧損和欠款,我忍痛將幼稚園的股份,一一的出讓,眼見著心血拱手讓人,好不痛心。
在我工作最忙碌的時候,不只一次的要求老公退伍,跟我一起工作,但是他是個保守固執的人,堅持等到服役期滿,領著退休金和終身俸,可以無憂無慮的過日子。幾次溝通的失敗,只有讓我們的生活漸行漸遠。
就在我最困難的時候,老公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要求分手,他深怕被我的債務拖累,將來會牽連到孩子的生活。我沒有多考慮,為了孩子,我願意離婚。
那是軍人節,少數族群的假日。我們到了事務所,簽訂了離婚協議書,結束了十年的婚姻。當時,除了這輩子不會再去找他的律師,和戶政事務所的辦事員以外,沒有任何人知道,為的是保護孩子,也不想讓父母擔心。
婚姻的危機,都是因我而起,因而十分的自責,過了一段很消極的日子。除了到園裏參加固定的活動,我不過問其他的事。時常等到女兒睡了,一個人開車出去閒逛;要不,就找一個最熱鬧的酒吧,喝酒跳舞,每天都到天快亮了才回家去。
表面上,我們跟平常一樣,送孩子上下學,假日回家看看爸媽,或公公,也帶她們到處走走、玩玩。但是,私底下,我和老公沒有一點互動,不要說是夫妻,連同住的室友,可能感情都比我們好的多,我不懂,也不想懂他在想什麼?
一次,在早餐店偶遇一位家長,他跟我提及到大陸投資設廠,缺乏人手照應,很頭痛。我當時只是一時性起的自告奮勇,跟他說想去工作,沒有想到他就當真了。經過幾次的懇談,我答應了他的邀約,對於台灣眼前的一切,真的有點失望,決定轉換跑道。
進了大陸,老闆陪我待了一個星期,簽訂了一片大約三千坪的廠房,留下了一百萬的港幣,他就回台灣了。我一個人,開始了異地,對一個完全陌生的行業,獨立的的打拼。
過了二個月,廠房整理好了,所有的合同也都辦妥,招進了第一批工人,開始上線生產。十多年來,只拿過筆教書,那些機器、原料、設備,都是我第一次見到的,專業用語不會、報價不會、報關不會、信用狀看不懂,真的是不怕死喔!我是說老闆!
台灣派來了一個技術員,解決了生產的問題,其他的就只有靠自己加油了。
通常下半夜,我會到生產線上,學習專業技術,了解生產流程;等到天亮了,跟著夜班的工人下班,回宿舍洗澡換衣服,準備出發去找客戶,在車上就是我睡覺的時間。
到了下午回廠裡,要看一天的工作報表,要找幹部開會,檢討一天的生產,業務帶回來的報價單,樣品開發,也都要處理;吃過晚飯,要和台灣聯繫,回傳真,上網看e-mail,我忙得一點喘氣的時間都沒有。
廠裡有一個專門停貨櫃車的平台,坐在上面可以看到不遠的高速公路,公路的那一頭接著香港和澳門,跨過大海的那端,接著我的家。每次,我一個人坐在上面發呆,工人們就知道,我在想家了,在大陸住了幾年,沒有一次想到女兒不掉眼淚的。
我是個標準的工作狂,不到半年,廠裡的業務已經很穩當了,成長比過去在台灣要多了的三倍,老闆笑的眼睛都看不到了。不只在大陸,因為業務的需要,在香港和新加坡都設了辦事處。以前是跑台中台北,現在是飛香港新加坡,雖然每一個月最少要回台灣一次,但都是到學校接出女兒來,吃個飯就走了,沒有時間多停留。
記得有一次,多住了一晚,第二天她們送我去搭機廠巴士,沒想到二個人抱著我哭,不讓我走,我的心都碎了。一路從機場哭到澳門,哭回到工廠,一個眼睛腫到隱形眼鏡都戴不住,跟瞎子一樣摸進工廠,把工人嚇了一大跳。將自己流放異鄉,不知道逞罰的是自己,還是無辜的孩子?
所謂少年得志大不幸,該就是我最好的寫照吧,成功來的太快,工作做的太多,把人生提早過完了,接下來就休息吧!該是這樣子解讀我的人生嗎?
記得911大地震吧,給台灣帶來了多大的打擊,但是,命運之神還沒等到大地震,就把我從人生的舞台,重重的摔了下來。
永遠不會忘記八月十一日的半夜十二點多,一場驚天動地的車禍…。
在加護病房裡昏迷了半個月,開了三次刀,我卻一直沒有清醒過來,血壓和脈搏跟我的數理成績一樣,都在不及格的邊緣遊蕩,幾次醫生都要家人決定,是不是拔掉呼吸器?爸媽不但堅決反對,更是堅決相信,我一定會醒的。
半個月後,我醒了,轉到普通病房,又過了半個月,我回到了台灣。
原本一個活蹦亂跳的年輕生命,只剩下一雙甚麼都看不清楚的眼睛,一個說不完一句話的嘴巴,和全身軟綿綿的,跟個布娃娃一樣的軀體。
日子一下子由雲端跌落谷底,生命只剩下一片灰暗。我將一切歸罪為:報應!一個失職的母親,無論事業如何的成功,都對不起孩子,是老天給我的懲處。
休養了將近二年,先後動過十多次的手術,各種併發症,讓我從來沒有安寧過。
二年後,一家園所告急,因為不當的管理,臨了關門的危機,不忍心血付之流水,我坐著輪椅,重新回到校園。
當時的身體還很虛弱,必須穿著半身的鋼架(塑鋼),才能坐著。時常撐過上午,下午就坐不住了,輕的話吃止痛藥,痛的受不了就送醫院,一個學期下來,急診室不知道進出幾次?健保卡第二輪,都快用完了。
幼兒園起死回生,我還在幼教協會的推薦下,得到全國幼鐸獎,坐著輪椅上台領獎,為學前教育的生涯,畫下了完美的句點。
從幼稚園回家休養後,隨著時光的消逝,越覺得復原無望,意志一天比一天消沉,不只一次的想結束生命,眼前一片漆黑,我找不到生命的出口,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好不容易撿回我的命,爸媽怕我再度輕生,於是決定轉換我的生活環境,讓我再回到大陸,他們希望也相信,工作可以讓我活下去。
再次的回到工作職場,我很開心。過去的朋友、員工和客戶,都十分的支持我,但是現實畢竟是殘酷的,我已經不是過去的我,許多工作都必須假手他人,因而弊病叢生:業務轉單、倉管偷料、連最信任的堂弟,都收貨款跑了,我無法像過去一樣的全心全力的工作,當然績效就沒有那麼好。
辛苦了一年多,情況十分的糟,除了過年孩子來看我,爸爸陪我住了一陣子,只有我一個人孤軍奮鬥,對家人又是報喜不報憂,不想讓他們知道我的困境。
直到最後,所有的資產幾乎都被轉賣了,我被丟在醫院裡,完全的陷入窘境,才透過台商協會的朋友幫忙,把我送回了台灣。
回到了離開一年多的家,我完全的醒悟,也徹底的灰心了。我知道自己真的只是廢物了,連要廢物利用,都是空想。我不言語,不說笑,只是低頭發呆,萬念俱灰,了無生氣,唯有孩子回來看我,才看到我有一點笑容。
爸媽十分的憂心,怕我再度輕生尋死,就拜託我的醫生勸我。因為長久以來,一直要吃止痛藥,疼痛科的醫生,早已成為莫逆。他聽媽媽說了我的狀況,送了我一本札記本,內頁寫有「證嚴法師」的語錄,其中有一個故事:
「有一位年輕的企業家,遇到了挫折,而十分的沮喪。我告訴他:我們都看過船,有紙折的、木造的、和鐵打的。紙折的容易破,只能當孩子的玩具;木船的功能也有限,而鐵船的鑄造,需經過千錘百鍊,所以他才能載重於波濤洶湧的大海中,航行千萬里。如果把人生比喻做船,你會選擇哪一種呢?
他聽後堅定的說:師父請放心,我會東山再起的。」
拿了這個本子,我決定調整生活的方向,重新出發。也在醫生的鼓勵下,決定用筆記下人生。
創作的初期,當然寫不出好東西,雖然過去看過一些書,但是要消化轉為自己的文字,談何容易?記得第一次在網路貼文,聯標點符號和段落都分不清楚,黑鴉鴉的一大片,自己後來看了都覺得受不了。
首先感謝「李察家」裡一群友善的家人,給了我好大的鼓勵和溫暖。偶爾有情緒宣洩在日記上,都會有家人來問好、安慰、打氣,讓人好溫暖。
一陣子後,跟著網友的連結,到了「喜菡文學網」。「喜菡」是專業的文學網,高手如雲,我股起了好大的勇氣,才上去貼文。在這段期間,受到版主的許多鼓勵和教導,十分感動。
有一段小插曲。
一次貼了一篇文,題材是取自朋友的口述,感覺很熟悉親切,就改寫上貼了文章。貼上後,收到版主的忠告,因為題材太相近了,有不好的嫌疑,我知道理虧,請版主將該文刪除,但卻心裡好難過,好像當小偷被抓到一樣。
其實,過去有許多文章,也都是藉由閱讀中啟發的靈感,而轉變成為自己的文字,以為文字創作和畫畫一樣,都是由臨摹開始的,這樣的意外,讓我十分的苦惱。
沮喪的向喜老師訴苦,真的想封筆,沒有臉再寫了。喜老師給了我回信,其中有八個字:「因為文學,所以快樂!」讓我豁然開朗。是啊!文學創作是最自由無拘無束的事,何必拘泥於一點點小錯誤呢?真心的跟喜老師道謝,因為我真正的找到了快樂。
不知道接下來的歲月,會有如何的劇情轉變,但是經過了這麼些的風風雨雨,應該都能坦然面對了吧!除了親愛的家人,最少還有一群愛好文學的朋友相伴,應該不會寂寞的。